乌龙拍档 第三部（出书版）by 堕天

的光辉时刻到来。

这警花够漂亮，也够强悍，前几届的警局空手道比赛冠军。等闲没人敢去轻捋她的虎须。不过有眼睛的都看出来，这警花

对刘代志算是另眼相看的，不仅仅是学姐与学弟的关系。

大家都乐观其成地等着他们广发婚帖的那一天。

「学姐，今天有什么好关照？」

刘代志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后，走了一小段路，见她还是没有说话，不由得半开玩笑地询问起特地把自己找出来的原因。

「你听我说之前，一定要冷静。」

莫蔚青闷声不哼地领头向前走，一直走到法医科门前，把手扶在门把上深吸了口气，终于回过头来，对刘代志说了今天说

出的第一句话。

「我们有一个同事在任务中..」

这样凝重的气氛，在这样特殊的环境。还没等她说完，眼尖的刘代志看到半开的门，内里直挺挺躺在验尸台上的对象，脸

色也立刻就变了。

他一把推开门，从肃立门边的莫蔚青身边大步跨过，然后，看真了那躺在冰凉手术台上的人。

半长的头发，掩去了他太阳穴上的伤口，显得十分平和安详。

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

眼睑是闭合的，但因为右边有着伤口收缩牵扯过，显得有点歪斜。

嘴角微微上翘，是一个尚未完成的笑。

──永远也完成不了。

这个笑不同于他在警校毕业后，那单纯而爽朗的瞬间定格；甚至不同于他当了卧底混入黑道后的阴郁沉静。

彷佛代表着他还向往着一个希望，却被死神无情的手扼住了喉咙。

死亡，来得叫人猝不及防。

江文！

刘代志半年前叫人去搜寻的人终于有了下落。

最坏的结果。

无论做多少的心理准备，仍觉得接受不来。

刘代志攥紧了手术台旁的推车把手，两只眼睛开始充血的红。

静静躺在手术台上的人已经完成了尸检──当然也杜绝了他还有生还，笑着坐起来跟大家打招呼的可能。

红色的「Ｙ」字型缝合线，从肩胛向下，法医尽可能地缝得细致、认真，细细的线在那身体上绞合着，拉到他胸口上的白

布也如同这房间里的所有一切，反射出一种冷冷的光波。

「昨天海上巡逻队在一艘船里发现的。案发现场的照片上，他倒卧，右手向上方伸出，僵直，右手虚握，拇指环状张开，

食指弯曲，扣动了扳机。发际有焦痕，枪是几乎紧贴着皮肤近距离开射的。」

莫蔚青生怕惊动了已经沉睡的同伴，说话的声音也非常轻，静默了一刻，她说出法医学理论推断出的死因：「通常理论上

来说，这样的尸检现场，法医推论是──自 杀。」

现场模拟可以想象这样一个情形：江文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微笑着举枪向自己的太阳穴开了一枪，僵硬的手指仍呈现勾

扣扳机的样子，自 杀时所用的枪枝与他平素惯用的配枪，弗朗塞7.65MM 半自动手枪正好符合。

如果排除被逼迫等等因素，现场照片加尸检得出来的结果，的确只有一个。

自 杀。

「去他妈的自 杀！」

看到这个尸检报告，刘代志压抑许久的怒火终于喷发出来了。

这很明显就是黑帮的手段之一，叫他们连查都不能追查下去。

在这具尸体的背后，刘代志彷佛看到了有人志得意满，勾起嘴角牵出的一个笑，邪恶如撒旦。

他烦躁地在室里来回踱步。

验尸间的冷气也没办法叫他冷静下来。

根据毕业警察的ＥＱ检测，江文是ＥＱ超高的家伙，他的心理素质跟心理承受能力比一般人坚韧很多。

也正是因为他有着这样别人所没有的情商、智商，组织才派他去当卧底，他能完美的演绎好自己的两面角色，却不会受到

一般卧底所会有的「情义结」的困扰。

「你们就打算这样继续沉默下去？为什么不公布警讯？你们想让江文白死吗？自 杀！」

刘代志简直是吼叫一般地说出自己的感想，莫蔚青脸色白了一白，却没有训斥这个大胆跟上司呛声的下属，只是温柔而沉

静地默默等他的情绪稳定下来。

「他绝不是自 杀。而且，他用的枪呢？你们在事后现场找到了没有？有没有化验？」刘代志像一只被困的熊一样烦躁地在

验尸间走来走去，突然又想起了什么，问道。

「因为现场找不到自 杀用的枪枝，所以我们这次才能立案。但是..目前还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我们甚至连江文已死

的消息还不能走漏。」

莫蔚青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笑容，只是这笑也如在乌云缝隙里一现的阳光，很快就消失不见。

因为现场消失凶器的缘故，这一起被判定为「自 杀」的刑事案件能立案是很好，但一想到这是去查一起自己人牺牲的案子，

她的心情实在高兴不起来。

「知道了，我会去查。」

刘代志只是简短地这么说着，想起自己现在应该做的事，提脚就往门口走。却在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又折了回来，把自己

的警服上衣脱了，轻轻地抖开，盖在江文只覆着一张白布的赤裸身躯上，把衣服上的警徽摆正。

然后，他双脚跟并拢，挺直背脊，抬起右手行了一个标准的敬礼。

在他身后，莫蔚青与法医官也有志一同地一起举手敬礼，在这小小的验尸房，给自己牺牲掉却还不能公开领烈士勋章的同

伴，进行最后的告别仪式。

短暂的小小仪式结束后，刘代志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出验尸房。

莫蔚青跟出来叫住他，问道：「你要去哪儿？」

「吃火锅。」埋头闷走的刘代志答了一句牛头不对马嘴的答案，又自顾自解释道：「我原来就打算今天晚上找凌霖吃火锅的。」

「那现在呢？」

原来？

莫蔚青想起自己去找他时，那个人一脸有所算计但开心的笑。沉默了一下，继续追问现在他的意向。

刘代志想了一想，还是那个答案，只是笑容变得狰狞了，「找凌霖吃火锅。」

「他真可怜..」

之前江文一事，刘代志曾私下委托凌霖调查，莫蔚青也知晓。现在看到刘代志这副表情，她不得不提防某些意外情况的发

生。

「我陪你一起去。」

她返身拿起自己的外套，在刘代志还是有绅士风度地帮她提着衣服套好后，将手插到刘代志的臂弯里，一同向外走了出去。

冬天里吃火锅的终极奥义就是──一边是冰雪，一边是火焰

。

凉得透心，也热得冒烟

。

现在，凌霖贴在地上的脸是凉得透心，屁股和腰背上被打到的地方，又热得冒烟

。

不过比起这些身体上的小问题来说，更让他骇然与震惊的，是学长、学姐所带来的那个消息

。

「什么！

」

凌霖觉得无论自己听到几次，仍是不敢置信

。

「江文，死了？

」

那个笑着跟他们挥手告别，登上直升机的人

。

那个笑着背弃了警界，与黑道老大一起双宿双飞的卧底

。

那个笑着最后摆了自己一道，几乎没把他给炸死在海上的江文

？

死、了

？

「你那一次到底找到了他没有？他最后说了些什么？去了哪里？你一定知道的是不是？」

刘代志扳着他的手，向后拉直，已经很有严刑逼供的味道了。

那一次的委托，因为Ｓ的事件而中止了调查，刘代志在事后不是没想起，只是总觉得，也许不开口，那一个结局就不会到

来。

一向刚强、不信命的警察，对自己同侪的命运还是存在着一点点迷信。

而且当时看凌霖的神情，他分明知道了些什么，可是肯定是江文没有危险，所以他才守口如瓶──生怕说出来才是给别人

招来危险的前兆。

但当死亡，赤裸裸的死亡，已经压倒一切，真实地来临时，刘代志自责，也迁怒。

「学长..我不能说。」

江文在生前的最终去向，是背叛了警方，与坤帮老大双宿双飞。

凌霖咬紧牙，一个字也不敢透露。

只怕一说出来，死后还能被人尊敬的卧底警察，就要被人唾弃了。如果一个人死了，还连能得到的那些微末的尊重都没有

了，也是一种悲凉。

而且，他也心存疑问。

蒋有坤明明也爱江文爱得要死，甘愿舍弃了拥有的江湖地位陪着他一同退隐的，又怎么会看着自己的亲密爱人就这样横死，

而没有出手援救？

疑点太多太多，在没能查清道明之前，他，不能说。

「凌霖！」

很好，是「不能说」，不是「不知道」。

那也就是说，这个学弟的确是在上次的委托寻人中，得知了一些什么消息。

可是为什么不及早与警方联系，导致延误了时机，更恶劣的结果，是直接致使一名战友的死去？

刘代志愤怒得眼睛血红，他就这点护短。

凌霖是他一入学就盯到毕业的学弟，江文是刚毕业就分到他手下来的学弟，手心手背都是肉。可是现在江文已经死了，在

他才二十四岁的大好年华。

而凌霖却还有秘密藏着掖着不肯实说，怎能叫他不生气？

「要断了要断了，学长─」

身上的骨骼「嘎嘎」作响，凌霖哀嚎恸天，终于引来旁人的关怀。

莫蔚青相当干脆利落地一掌把他劈得消了音，然后提起他身上的刘代志，像扔麻布袋一样地扔出去，趋步上前将人压服在

自己身下后这才拍拍手，就像幼儿园里的阿姨完美地解决了一次儿童内部的争吵。

「好了，代志，别打了。凌霖会在有一个说法的时候来找你的。气出够也就算了。」

莫学姐从警校开始，就一直是凌霖的保护伞──尽管每次的危难都解决在凌霖受尽苦头后。

心思慎密的警花，很擅长从别人的言行中判断出他所说所做，是否出自真心。

──据说这就是男人所没有的，女性的第六感直觉。

与刘代志和凌霖的孽缘可回溯至七、八年多前。也不知道是可笑还是可悲，这两个孩子似的男人，一直都没怎么改变。

莫蔚青看着刘代志线条刚硬的侧脸，有一种温柔的心酸。

七年，铁汉也能被感动得软化成绕指柔，可是这个男人却一点长进都没有。更难理解的是自己，为什么却不放弃？

一直以来，她的目光追逐着他，他却追逐着他。但，却不是没有希望的。

因为他要过的是一种「正常」的日子。

她代表的正常。

她所能给的正常。

「走吧！」

莫蔚青伸出手，若无其事地拉起下巴被磕青了一块的刘代志。

就像引导迷路羔羊返回正途的领路人。

刘代志坐在地上，昂头望着她晕在光线里的美丽轮廓，有一种不自觉地受到吸引的感觉。

是啊，如果说他将来要找伴侣，没有比莫学姐更合适的了。

英姿飒爽，巾帼不让须眉。但却是不折不扣的女人，刚健与婀娜并重的警花。

现在她看自己的目光温柔，只是因为爱，而产生了绝无可替代的女性温柔。

无言地伸出手，握住莫蔚青柔软而温柔的小手，刘代志瞬间浇熄了自己前来时一腔的怒火，只剩深沉的悲哀与无力。

江文之死，迁怒也没有任何帮助，唯有追查下去，去给他报仇，才是能让自己摆脱良心谴责的唯一出路。

把脸埋到莫蔚青柔软的手心间，任由她把自己从地上拉起来，刘代志只是沉默地听从她的指引。

「凌霖，我等你的那个『交代』！否则，你不要以为你出了警界，MADAM 就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

莫蔚青临出门前回首，酷酷地搁下话来，让凌霖连打了两个冷颤。

然后，带着上门踢馆的刘代志扬长而去。

「凌大哥，你还好吗？」

一开始就被莫蔚青制服的林亦云，这才能赶过来查看室友的灾情。

虽然说他是不打女人，可是也没想过那个警花出手居然这样毫不含糊，让他想帮凌霖都无从下手。

「小云，你要记得，他们就是黑白两道闻风丧胆的雌雄双煞。如果只是雄的出手，下场是九死一生，万一连雌的也出手了，

那下场就铁定是十死无生..」

只余一口气的凌霖颤抖地指着那两人离去的背影，挣扎着交代后事。

「你到底怎么样嘛！」

这时候还有心情听他废话！林亦云伸手撕开他的衣服，只看到一个一个瘀红的印子。

刘代志下手还真是没有留情，不过也都没落到要害处，只痛得凌霖龇牙咧嘴的，却也没伤筋动骨，只是看得林亦云好生心

痛。

老实地拿了药酒来，想帮那个坐在地上还不住倒抽气的人涂抹，却见他哼哼唧唧地把衣服一裹，把自己收拾妥当了，也不

管自己还鼻青脸肿，甚至左眼上还带着个黑轮，有COSPLAY 贱狗的嫌疑，就打算出门。

「凌霖！」

林亦云追着出去，却见他脸上的神情已经变了，换了一个人般的冷酷沉默，他跨坐在老机车上，随便用手把头发耙了耙，

也不知道从哪掏出一副墨镜戴上，整个人倒好像是要前去砍人杀家的飞车党。

「你要到哪去？」

林亦云把药瓶一丢，立刻先蹭上车去，说什么也不肯下来。

「我要重回蒋家去，可能会很危险，你回家去等我消息。」

江文「自 杀」的手枪并没有在案发现场找到。

唯一的可能只有一个。

他并不想承认的一个。

但是，江文已死，与他一同隐匿的蒋有坤，自然也应该浮出了水面，现在这个黑道的教父人在哪？可是已经秘密地回到了

香港的老巢？

凌霖有一肚子的疑问想去解决。

「我不回去。要去一起去，要回来一起回来！」

林亦云搂紧了他的腰，态度很是坚决。

江文与蒋有坤的案子，他也是经手人之一，说什么他也不敢相信，肯为对方挡子弹的那个人，能转过背就杀了自己的亲密

爱人。

另外就是，他放心不下凌霖。与其在家里心焦如焚地等，他情愿两个人一同去冒险──这才是搭档的根本。

「我只是去找证据！」

凌霖强调了半天，却拿倔强地扬着脸，就是不肯听自己话的林亦云没办法。甩不开跟屁虫的凌霖只得一溜烟地发动起老铁

马，然后喷着黑烟绝尘而去。

第二章

与一般有钱人喜欢在海边购买休闲别墅的品味不同，蒋有坤登记在册的豪宅位于比华利山上。坐拥吐露港、船湾港、船湾

淡水湖三重海天景观，一种以君临天下的气势，冷冷的俯瞰着臣服于脚下的香港。

因为他的特殊职业，自然也是保卫森严，单独一幢的别墅周边有穿梭的保镖，墙上还有摄影机。

凌霖很侥幸地避开了门口铁塔似的门卫，平安潜入到这应该是无主入住的房子里。

「他没有回来？」

林亦云轻声地跟在他身后，这房子黑黝黝的，不过防卫好像除了大门外，里面也没见什么动静。

由此可见，应该是蒋有坤并没有回巢。

「嘘，现在我们是要找证据，证据！」

也就是那把枪。

江文惯用的兵器，应该就收在蒋家大宅里，无论近期有没有人拿出来使用过，也都应该先从这个地方入手。

他不肯向警方招供出江文生前最后的秘密，于是只能自己亲自动手来查了。

即使明知危险。

「呃！」

黑暗中，林亦云不知道触碰到了什么，室内突然大放光明。

因此受到惊动，罗列而出的保镖立刻包围了整间大厅。

同时，本来是极度黑暗的大厅酒吧一角，明亮的光线从顶上射下，巨大的身子几乎整个深陷在同样巨大的皮沙发上男人转

过头来，轻摇着手上的酒杯，嘴角噙了一个残忍的微笑，与他们打招呼：「哟，好久不见了！」

「..」

本来凌霖还以为林亦云是被绊着了，正打算抢上去扶助，却没想到已经落入了对方的包围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