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瞬之间,沃尔的领子被猛地提起,迎上他的是一双染满怒火的蓝眸。
「别碰他,不然我会杀了你。」低沈的声音警告道。
「那就不要像死屍一样躺在这里!」沃尔反抓着拉裴尔的手,「我最看不起像你这种躲躲藏藏的人!」
「你以为我想呀?」拉裴尔终於难以忍受地怒吼,「他不认我,要我当作从来也不认识他!他要抹杀我们过去所有的回忆!这我又能做甚么?」
「……是这样。」沃尔呆坐在床沿,不可置信。
「他拒绝对我敞开心房,拒绝接受我,那我又能怎样?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回事,但既然他不跟我说,我也无法帮他呀!」拉裴尔无助地吼叫,想要保护贝利斯,让他回复那绚烂的笑容,问题是现在的他早就已经封闭起自己,隔离所有人的好意,甚至要和拉裴尔划清界线,当作从来不认识。面对这样决绝的贝利斯,拉裴尔实在束手无策。
「……强人所难,不是你们斯伯特家的强项吗?」沃尔扬眉,「你佔有贝利斯的时候……也没有那么多顾忌吧?好不容易才见到他,怎么这阵子又退缩起来?」
「………」
「拉裴尔,你在害怕。」
「我没有。」
「有!你怕贝利斯已经成为了别人的附属。你怕贝利斯的心已经不在你身上。」
「不是!不是!不是!你给我闭嘴!」
沃尔溢出嘲笑,「这不就更显示出你的懦弱你的逃避了吗?」
拉裴尔沈默。
「因为你是要强行佔有的方式得到贝利斯的,所以你顾忌他对你的感觉,你怕他已经拒绝你了。苦是从前的你,即使贝利斯装成怎样冷淡,你也会强行的要他正视你的情感。而现在,你却没有这样做,因为你怕,怕你的一举一动会影响贝利斯对你的好感。」沃尔拍拍拉裴尔的肩,「虽然这是怯懦,但也显示你真的成长了,毕竟你已经开始顾及贝利斯的感受了。」
「……你这是在褒还是贬?」拉裴尔疑惑地望着好友,他真的迷糊了,该不会沃尔只是在吐他的糟吧?
「我是在安慰你呢!真过分。」沃尔嘟起嘴,模样甚是滑稽。
「你的安慰方式一点也不体贴。」
「我不认为你需要体贴,反而应该狠狠点醒你才是。」沃尔笑得非常自信。
拉裴尔终於歎息地露出笑容,不知不觉间,沃尔已经成为不可少的好友。和他在一起能够令心境清明,挣扎亦化解了不少,「没想到你比我还要成熟呢!」
「这是境遇的关系。」沃尔苦笑,「你是温室长大的少爷,和我是不同的。就像贝利斯那样……进来S.S就整个人变了,这就是境遇造成的心理改变。」
「你今天说的话满八股的……怎么突然当起思想家来?」拉裴尔无可奈何地笑。
「我一直都是这样!是你误会我了!」沃尔无辜地耸肩,「那么…待会的迎新会你去吗?六时快到了。」
「……我不想去。」拉裴尔垂下眼,贝利斯冷漠的话语所造成的伤痛还是无法消去,他实在没心情和别人笑闹起来。
「我觉得去去无妨,一来可以放下这些心烦的事。」沃尔压低了声音,故弄玄虚般道,「二来,可以从上校们打探一下贝利斯的事嘛!」
拉裴尔没軏地瞥了瞥好友,想来他一开始就已经打算藉今晚去打探了吧!
「怎样?去不去?」沃尔挑眉。
「嗯。」拉裴尔也只能点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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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希特勒元首升任国家总统以后,德国全国上下无不洋溢着欢欣的气氛。人们对於未来前境都抱有乐观态度,相信阿道夫.希特勒将会带领他们壮大德意志民族。
午夜的时分,除却犹太人所居住的贫民窟,德意志的市区仍然充满着五光十色的花灯,而酒吧、餐馆亦是歌舞昇平的模样。
「来!好好喝一杯。」脱下繁琐的军服,清一色金发蓝眼的S.S们坐在酒吧的大圆桌处,举起啤酒狂饮。
「希姆莱呀……带着这些半大不小的孩子来喝酒,还真有罪疚感。」其中一名中年的男人讪笑道。
「我们已经十九二十了,才不是孩子呢!」沃尔大口大口的喝着啤酒,笑道。
「这里最小的是维克吧!」希姆莱也笑了,「十七岁的小伙子…呵呵……」
维克如洋娃娃般白滑的脸上泛起了微微的笑容,「上校,请不用介意我。因为我父亲从小就教导我喝酒的乐趣了。」
「哈哈哈哈!好说好说!」希姆莱的另一位同事竖起姆指,赏识地望着维克,「小伙子,你待会可别喝醉酒哦!」
「若果上校醉倒了的话,我会扶你回去的。」维克笑着回道。
「哈……你们实在太有趣了。」那名中年男人又喝了两大杯啤酒,脸已经微微泛红,「对……说起来,那个贝利斯.伊斯坦…也是你们的团的吗?」
拉裴尔抬起头,没想到对方会突地提起这令人在意的名字。
「当然,他在团里可以非常着名的混血儿。」沃尔眨眨眼。
「哼,他现在可真风光了,不但常常注在元首身边。明明是混血儿,却能进入盖世太保。还可以进出元首的别墅、休息室,听说元首可赏了不少东西给他呢!」那名中年人语带不屑地道。
「哦?」沃尔瞥了拉裴尔一眼,问道,「怎么这么说?贝利斯工作不是很认真吗?我看他会议时一直侍立在元首身边哩……」
「他当然认真。」中年男人们互相对望,暧昧地笑了,「谁不知他每天都弄得元首服服贴贴的……」
「喂,别说了。」希姆莱深歎一口气,他担忧地望着拉裴尔逐渐变黑的脸色。
「希姆莱,你少包庇他!」男人们皱起了眉,「谁不知他是继恩师特后元首最亲密的姘头!你没忘记上次会议也是因为他而中断了吗?」
「哦哦?有这样的事?」沃尔插话问道。
「对呀!上次开会,那个贝利斯竟然发起呆来,元首唤了他好几声都不回应。后来元首怒吼起来,他才回神。结果元首发起飙来,就这样中断了会议。」男人们回道。
「那么严重……那后来怎样?」维克也好奇地问话。
「后来嘛……不晓得他们干了些甚么……但贝利斯就病了一两个星期…最近才复原。」
「哈,搞不好是元首操过头了……」男人们吃吃地笑了。
「不过……那傢伙的样子的确很惹人怜爱的。」另一名男人摸摸下巴,语气彷彿像色老头一般,「这些外来人种,本来就是供我们玩乐的吧!」
拉裴尔把喝不到一半的酒杯放下,说了声失陪后便往洗手间走去。沃尔没有阻止他,因为他知道对方再听下去,就会爆发了。
拉裴尔表面上虽然不动声色,但他的心早因为这些不堪的消息而愤怒,为甚么?当贝利斯不在自己身边时,竟然已经被压在其他男人的身下,扭腰逢迎?
他怎么可以这样……
明知道自己已经那么疯狂地爱着他。
拉裴尔心里的怒火就如狂澜般汹涌,一种被背叛的感觉油然而生----尽管他和贝利斯打一开始就没有任何的承诺及约定。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挑逗似的视线自远处射来。拉裴尔下意识一望,只见一位金发碧眼的美女正坐在吧台旁边,一身晚礼服的她露出丰满的乳沟,以及撩人的大腿,她魅人的眼眸正上下打量着拉裴尔。
对方若有似无的暗示,令拉裴尔瞇起了眼睛。
24
从射击练习场走回总部的大堂,一路上,看到贝利斯的人不是低下头避而不见,就是当着面窃窃私语。
对此,贝利斯已经习以为常了,故他只是维持着戒备的疏远的表情,挺直身子走着。
这阵子希特勒因为忙着成立联合参谋本部的工作,故很少机会回来S.S及别墅。打一开始就不把贝利斯当护卫的他让贝利斯留在总部,继续进行暗杀的课程。因为目前威玛政府与纳粹党开始出现嫌隙分歧,故希特勒必须天天和部下们商讨对决,已经有三天没有找贝利斯了。
这对贝利斯来说亦是好的,虽然四周都有希特勒的爪牙,但见不到本人令他得以有喘息的机会。
当贝利斯走过中央回廊的时候,却听到了敞开大门的休息室处传来笑闹的声音,并听到了那令他全身一颤的名字。
「你是说……那个拉裴尔.斯伯特?」坐在休息室的是一群资深的S.S,军阶不是很高,但都是老鸟。
「对,那天还有一个叫沃尔的和一个叫维克的……」另一名男人补充道。
「真没想到呀,那小子才十九吧?竟然那么大胆。」叼着雪茄的其中一名男人笑道。
「连希姆莱也是后来才知道的,那小子当天晚上好像直接去酒店睡了,到次日早晨才急急跑回来。哈……听说他室友紧张得要命呢!」
「那小子还真好命呀!第一次下酒吧就被人搭讪。听说那女人还是超级美人呢!他们只是眼神交换了一下,就这样搭上了。」
「那晚有睡觉吧?搞不好那小子不是第一次…不然怎么会那么厉害?」男人们讪笑起哄。
站在外面的贝利斯垂下眼帘,直至男人们的话题由青年团转到玩乐的酒吧后,才悄然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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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实在太胡闹了!」位於希姆莱的办公室,传出似歎息又像是责备的喊声。
拉裴尔双腿交叠站在沙发之上,一脸冷然的他对於正皱着眉,不知该骂还是该闹的上司不以为然,就像压根儿不当一回事般。
在酒吧上突然失踪,直至次日早上才回来。由於衣服上的口红印,以及当晚的目击者通报,拉裴尔被女人搭讪的事已经传热了整个S.S。这对於纪律甚严的纳粹党军来说,实在是非常惊人的消息。
而将要辞行回青年团去的希姆莱也特地把拉裴尔召来,好好训示一番。
「男人有生理欲望,不是正常的吗?」拉裴尔毫不在意地道。
那天,是贝利斯的话题煽动了他的怒火,令他意气地买了女人,经过一夜的云雨,本来郁闷的心头算是平息了那么一点。肉体上的发泄对男人来说果然是最适度的放松。
「是正常!可是你………」希姆莱只觉自己快要被气死了,「你才十九岁!进出那种酒吧根本是勉强年龄!更何况买女人……」就连老旧的S.S也不敢这样随便受人搭讪,没想到拉裴尔却首当其冲的犯下这样的事!
「S.S里有哪条规定不许人买女人的吗?」拉裴尔还是一脸无表情,对他来说,女人只是男人的附庸,有必要为这种一夜的快乐而追究那么多吗?
「你………」希姆莱终於无可奈何地大歎一口气,「我会被你父亲骂死……」
「不,他玩女人被我来得凶。」拉裴尔扬起眉。
「总之…这关乎风化问题。如果S.S里头人人都去买女人,那只会造成大规模的行为不检。」希姆莱把柜子里的大叠书信『洒』在桌上,「瞧!这些都是关於你的投诉信!」
「哼……」拉裴尔连看也不看,「反正这都被那老傢伙压下来了,对吧?」
「你应该感谢你父亲。」希姆莱摇头,「下次别这样做了,不然就是不要让人发现,明白吗?」
「嗯嗯。」拉裴尔站起身,正打算离开,却又被希姆莱叫住。
「拉裴尔…我明天就要回去了。贝利斯的事…你可以跟那天与我们一同去酒吧的同事们问,他们都很乐意告知。」希姆莱微微不自在地道,说实话,对於拉裴尔买女人的行为感到不可理解,某程度上也是因为知道他对贝利斯的感情。
虽然他不赞同同性的爱情,然而拉裴尔和贝利斯之间的关系却令希姆莱在意,因为他相信,能帮助贝利斯从痛苦中解脱出来的,就只有拉裴尔而已。
不过,在拯救的过程中,绝对是艰深为难。
这样悖德的感情,加上元首的执着,似乎就只有灭亡一途,到最后,搞不好连拉裴尔也要赔上性命。
然而,希姆莱还是相信有曙光。
拉裴尔的身份,对贝利斯的深厚感情,若果这二人坚持奋斗的话,应该可以离开这片黑暗的纳粹王国吧!
即使希姆莱是纳粹的资深成员,但正因为工作太久,而让他知道纳粹的黑暗。希特勒利用伪解世主的名号,杀害过多少异己,放纵过多少的私欲,这都是旧部们公开的秘密,但他们从来不会明说,因为谁也不想危害到自身生命。
希姆莱很清楚,如果让贝利斯继续这样下去,那么他就只能成为希特勒的禁脔,直至兴致过后被处死而已。
就像恩师特.勒姆一样。
故他才希望贝利斯能被拉裴尔拯救。
听到这话的拉裴尔却仅瞥了希姆莱一眼,接着便离开,彷彿已经不再在意贝利斯的事一般。
希姆莱在心中歎一口气,这两个孩子……真是被命运折磨得太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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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裴尔离开希姆莱的办公室后便朝自己的宿舍走去,对於任何人的说教他也不以为然,因为以他父亲的崇高地位,纳粹党里几乎所有人都对他避忌三分。
就在他走过大堂走廊的时候,却看到远处正站着一道瘦削的身影,黑色的军服、黑色的头发,以及透彻如晶石,无温情的眼眸。
拉裴尔加快脚步,打算速速离开。现在的他若再面对贝利斯,只怕会按不住愤怒要了他。
然而,就像是故意捋虎鬚一般,贝利斯.伊斯坦主动开口了。
「听说你去买女人了,是吧?」那轻轻的声音就像清风拂过一般,找不到半点痕迹。
拉裴尔停住了脚步,望着比自己矮了半个头的男人,对方的眼眸就如冷血动物般没有一丝热度。
「对,那又如何?」拉裴尔冷冷地回道。
「你也许不觉得这是一回事,但对纳粹党的声誉可以有坏影响的。」贝利斯冷漠的脸孔毫不逊色於拉裴尔,他压抑着内心呼之欲出的哀伤,冷硬口气道。
「这和你无关吧?元首的男奴……用得着跟我说教吗?」拉裴尔挑起眉,摆明要和对方扛上。但在他察觉到贝利斯一闪而过的受伤神色时,他就后悔了。
他不该这样说的,因为这只是在彼此的心头上划血而已。
贝利斯筑起更加冷漠的城墙,口是心非地道,「正因为我是元首的男奴,才要更加为他设想。像你这种没用的寄生虫,只会破坏他辛辛苦苦创下的基业而已!」
「你!」明知道贝利斯是在苦撑,也发现到他逐渐脆弱的灰瞳,但拉裴尔还是不由得愤怒,因为贝利斯竟然为了希特勒而侮辱他!
「而且,若因为买女人而得了不见光的病就不好了。」贝利斯忽视淌血的心,更加残忍地嘲讽,「你有记得射在外面吗?像你这样发情的猪公,很可能会激动过头搞得对方怀孕了。」
「贝利斯.伊斯坦!」拉裴尔按捺不住把贝利斯按在墙上,怒吼道,「说话也要有个限度!」这不是他的贝利斯!为甚么那柔软而迷人的唇,竟然可以吐出这么毒辣的言语?
「受不了的话就滚。」贝利斯冷笑着挑眉,「我就是这样恶劣的人,你终於看清楚我的真面目了吧?」
「不!」拉裴尔只觉得胸口像是地震一般撼动,只有贝利斯,能让他既生气又痛苦,却同时割舍不下那无尽的爱,「你明知道我………」
「你爱我吗?」贝利斯不屑地哼笑,「你所谓的爱,就是强行把人佔有,对吧?」继续受伤吧!让拉裴尔对自己绝对地绝望,那么他们就可以解脱了。
「我不是……」拉裴尔未完的话却被一声暴喝打断。
「你们在做甚么?」一道极富威严的声音自远处响起,贝利斯转头一望,露出了有点淒冷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