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点没有?怎么附身这么痛苦啊?要不要我去取点水给你喝?」一切底定后,凌岳坐在袁鸣烨身边干着急。
袁鸣烨躺在火堆旁,觉得身体逐渐能动了,喉咙里也涌出一股干渴的感觉,他动动嘴唇出声:「好……」如果能再来一些清粥,那会更好。
凌岳一听,连忙到屋外以手掬了少许清水进来,一点一滴的喂进袁鸣烨乾裂的嘴里,如此重复几次,那嘴唇总算丰润一些。
「好多了吧?」见对方脸色好些,屋外的雨也渐渐停歇,凌岳的脑子就开始转着要如何将人带回凌府里。
「嗯,不过四肢还没办法任意挪动……没想到我真能成功附身啊。」一直不是很相信可以成功附身,在城外找了许久才发现这具饿殍,检查了许久才确定这人不是染病而死,这才放心上他的身。
「就跟你说这些乡野奇谭有一半是真的,你就不信!唉,现在该烦恼的不是这些,而是要怎么把你带进府里养病啊。」
「……或许,你可以先在城外租一间屋子暂时安置我。」
「那怎么行?!你可是我的搭档我的同盟耶!不能一起行动的话,那还算什么搭档啊?」凌岳一口回绝这个提议。
「可是,你又有什么名目将我带进府里呢?更何况,我的身分一旦曝光,将来要暗杀狐狸精的机会不是更渺茫?」
「话虽如此,但我们两个都待在府里至少有个照应,假使我每隔一段时间都得偷偷溜出府查看你的情况,你说人家的疑心会不会更重?」
「这……」
袁鸣烨有些迟疑,但又无法反驳对方的话。
「别多想了,再说我还有一个计划,如果你不进府,我一人无法完成。」
凌岳唇角微勾,那笑容看起来颇为奸诈,让袁鸣烨打了一个冷颤。
「是什么计划?」
头一次,觉得这个少年并不是心里所想那般心无城府,也许,在这位少年智勇双全的谋略下,他真的可以报仇。
「到时候再说,现在先想办法送你进城吧!」凌岳抬头看了一下外面的天色,面露欢喜:「雨停了。」
看着眼前的大红花轿,袁鸣烨觉得自己的眼睛有些被闪花了,他有些颤抖的声音开口询问:「这是干什么?」
「迎娶啊!」
身穿大红衣裙的喜娘掩嘴偷笑,虽然她还没见识过男人的婚礼,不过凡事都有头一遭,城里的富贵人家养着一两个男宠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她还估计着要是有了这头一遭,说不定接下来大家都会效仿哩,到时候她收红包会收到手软。这男人间的婚姻虽不被官府承认,不过只要是大红花轿迎进门的,在家里多少都占有地位。
「迎娶?迎娶谁呀?」
一连串的疑问在看到那为他而准备的大红喜服时,统统吞回肚子里,他已经知道这场婚礼的新娘子是谁了。
是呀,又能是谁呢?这破庙里也只有他一个人而已,凌岳早早就回府说要准备迎接他的事宜,不到两个时辰就出现迎亲的队伍,怎么想也只有那少年先前所提的荒谬计划罢了。
荒谬归荒谬,这样做,一定会让凌白吐血,兼且让那头狐狸精削了面子,他是大红花轿迎进门的,而狐狸精什么都没有。
念头一转,行动尚且迟缓的袁鸣烨,就乖乖地在喜娘的帮助下梳洗一番,换上大红喜服,铜镜一照,乖乖,他挑中的这身躯真是个美少年,脸色是差了些,不过这俊美的容貌可是少见呢。
「新娘子真好看,怪不得凌公子要这般急切地迎您进门了。」喜娘笑得合不拢嘴,看了一下时辰,也差不多该出发了。
袁鸣烨暗地哼了一声,虽然这场戏里他是被迎娶的那一个,但将来的日子里,还说不定谁胜谁负呢,虽说他不是很明白那少年对他是否有意,但他对凌岳的心眼可是越来越多了。
胆敢用这种方式把他迎进凌府大门,凌岳理所当然得要承受接下来的后果,不是吗?
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袁鸣烨在喜娘的搀扶下,跨上了大红花轿。
「你说什么?!」凌白一手抚着胸口,一手撑在门上,对所接收到的资讯感到不可思议与痛心。
「大哥,花轿就要进门了,你总不能让花轿走回头路吧?」凌岳穿上新郎官的大红马褂,吩咐府里的下人张灯结彩,虽然因为时间太过仓促而无法宴客,该有的礼数还是得做足。
「你居然……居然要娶个男人进门?」
凌白倒退三步,恰巧让后面的胡礼接住身子,这才稳住身形,一只手颤抖地指向唯一的弟弟,他简直气得快说不出话了。
半晌,他总算勉强控制住情绪,他不相信之前完全没有这种倾向的弟弟,居然会想要娶个男子进门,他肯定是不满胡礼进门,所以才想要气他。
「大哥,你都可以让胡公子进府了,为什么我不能娶个男人?而且我跟他是一见钟情、两情相悦啊。你总不能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吧?」
一直在背后支撑凌白身子的胡礼走上前,一双狐魅的眼睛似笑非笑盯着凌岳瞧,「二少爷好快的手脚,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与人一见钟情、两情相悦?」
凌岳一时语塞,想了一会儿才胸有成竹地回答:「其实啊,早在大哥将胡公子迎进府前,我早就有了意中人,但因为大哥未娶,所以我也不敢提及此事,如今大哥都有了意中人,那小弟将心上人迎进府也是理所当然吧?」
「喔,原来如此。不过二少爷可有想过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呀,你大哥多年辛劳就是为了撑起凌家的生意,如今他好不容易可以跟喜欢的人在一起,二少爷难道不觉得该为凌家的祖先做些什么事吗?例如……传宗接代。」
凌白在旁一直点头,彷佛胡礼说的话就是他的意思,气得凌岳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照胡公子这样说,如果我也接掌家里的生意,是否也可以为所欲为?」
「假如二少爷愿意的话,我与你大哥自然乐见其成,到时候就算要让你大哥迎两三个女子进门,我也没有意见。」
凌岳脸上还维持着笑容,双拳却已在身侧紧紧握住,直到指节发白。
「大哥,怎么你也希望我接掌家业吗?你明明知道我……」凌岳很有自知之明,对于生意上的事他根本一窍不通,这不是肯不肯学的问题,而是天资问题,更何况,以他在乡里间出名的脾气,他才不相信有人敢跟他做生意呢。
良久,凌白才悠悠叹息,「……二弟,我也明白你不是经商的料,大哥唯一的希望就是你能长大成人,将来好为凌家开枝散叶,你老实说,你是不是不满大哥迎胡礼进门?」
他向来理解凌岳的脾气,这孩子要是真有意中人,早就闹得人尽皆知,怎么可能把心事藏那么久?如今会做出这样的事,恐怕也是为了气他吧。
「才不是!」
凌岳回答得飞快,语气万分笃定,他明白不可以在这时候让大哥看出半分端倪,他的目的只是要让胡礼知难而退,并不包括让大哥为难。
「那你……是真的喜欢对方吗?」
「这是当然!我对他是真心的,绝对不会改变!」
「那好。」胡礼接着说,脸上的笑容灿烂如阳光,让凌岳顿时有一种落入圈套的错觉。
「我和你大哥会让大红花轿进门,不过不许宴客,也不许铺张,等到你大哥跟我都确定你们是彼此相爱,那个人也并非另有所图,我们就承认你们,而且不再逼迫你成亲,如何?」
凌岳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说实话,胡礼的条件听起来非常合理,可是他怎么觉得这条件似乎对自己万分不利,再说,他也无法保证能够演出恩爱的戏码,可是……事情演变至此,他已经没有别条路可选了。
既然一开始就是他的主意,今后也只好委屈袁鸣烨配合了。
「好,一言为定,不过,你们总得给个期限吧?」
「就三个月吧。三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总是能看出真情假意的。」
凌岳一想,嗯,也好,三个月的时间应该够他们大展手脚了。
阴暗的新房里点着一对龙凤烛,袁鸣烨坐在床沿等着他名义上的丈夫进房,虽说没有拜堂没有宴客,但凌家人仍是摆了一桌酒席,席间只有凌家两名兄弟和那只狐狸精。
他早就换下那套繁复的新娘礼服,一个大男人穿着女人的喜服已经够可笑了,还得让另一个男人迎娶进门,这说出去绝对是个大笑话──饶是他以前也想这样做过,但最终还是不敢如此胆大妄为。
这个凌岳,真不晓得是少一根筋还是胆大包天,虽说两人有共同的敌人,但用这种方法把他迎进凌府,难道就没想过洞房花烛夜要面对的是什么样的光景吗?
方才,趁着把他搀扶进新房时,凌岳已低声告知他与凌家大少之间的约定,说是要与他假扮三个月的恩爱夫妻。
他忍不住失笑,这个凌岳是不是完全没想到「假扮恩爱夫妻」是什么意思?这可不是做做戏就成的,真要人相信,就必须假戏真做,让他们成为「真夫妻」。
他敢打包票,这位脾气火爆的凌二少爷绝对没有想过这一层的严重性,他大概以为两个人睡在一起,人家就会深信不疑他们夫妻的关系。
说起来,他也好久没有碰男人了哩,自从被那人陷害而冤死后,他一直在阳间徘徊,期待着报仇的机会,没想到如今不仅仇人近在眼前,还有一名俊美少年说要与他扮夫妻……
虽然这样想有些对不起凌岳,不过,美食摆在眼前,不享用的是傻瓜!
等了许久,袁鸣烨估计酒席也要散了,他来到桌旁,顺手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已经好久没能这样饮酒作乐了,若是能够再给他一次机会,也许他宁可选择当人也不会选择报仇吧。
正要再倒第二杯酒,新房的门被推开了,进来的人正是今晚的新郎官,只见他脚步虚浮,一看就知道喝多了。
袁鸣烨扬起一抹微笑,也好,喝醉了可以更加尽兴,他起身上前扶住脚步不稳的凌岳,将他扶到床边坐好。
「你怎么喝这么多?」袁鸣烨皱着眉头,一近身就闻到他满身的酒味,这不只是喝多了,恐怕是喝到烂醉了,能走回房里已经是万幸了。
「唉呀我高兴嘛,一想到可以把狐狸精赶出门,我就乐得多喝了几杯,反正在家里又不会出什么事……喂,房里有没有酒啊?我再跟你喝几杯好不好……」
「别喝了,时辰不早了,该歇息了。」看见凌岳出手要去捞桌上的酒瓶,袁鸣烨先一步夺过,怕他再讨酒,只好仰头一饮而尽。
「唉呀!你怎么喝光了呀?不给我留一口……」凌岳凑近身子就要抢酒壶,可他实在醉得厉害,根本瞄不准目标,差点就跌在地板上。
幸好袁鸣烨眼明手快将他一把接住,否则这下可摔得厉害了。
「瞧你,都忘了今晚是洞房花烛夜了吧?喝得这么醉,等一下怎么当『新郎官』啊?」他低头一笑,悄悄在粉唇上啄了一下。
「新郎官?」凌岳吃吃笑着,说话有些不清楚,「对啊,我今晚可是新郎官呢……我娶了你唷,鸣烨,从今夜开始,你就是我老婆了……」
袁鸣烨不清楚他这一番话究竟是酒后胡言乱语还是真心的,或许明早他醒来就会忘了,但他仍是很高兴,他曾经爱过的人背叛了他,现在萍水相逢的凌岳反而满腔热血说要帮他报仇,更不计一切代价将他迎进府──
也许他的心思太过单纯,不懂做了这些对方会如何想,但他已经管不住自己的心了……
自嘲地笑了笑,也许当初会败在情场上,就是因为他太过心软太容易心动,所以才会输得这么惨,如今再来一次,他仍然无法阻止悸动的心。
他闭了闭眼,再张开时满是柔情。
「说实话,你喜不喜欢我?」如今再活一次,居然有如飞蛾扑火般,不怕死地再次动心,可他不悔。
他不悔,只要曾经拥有真心。
「啊……喜欢你?」凌岳不雅地打了个酒嗝,藉着烛光看清眼前脱得只剩单衣的新娘子,也许是这身体选得太好了,他竟然觉得袁鸣烨比狐狸精还要漂亮百倍,大哥如果真要喜欢,就该喜欢这种漂亮单纯的男人才对。
「当然喜欢啊,最喜欢你了!」因为你是我的盟友啊,站在同一战线上,我不喜欢你,难不成还讨厌你?
凌岳吃吃笑着,因为酒醉而显得异常酡红的脸颊看起来吹弹可破,少年的肌肤看起来是如此美味可口。
情不自禁地,袁鸣烨吻了下去,这次不再是蜻蜓点水,而是深深地吻,他撬开对方充满酒味的唇,绕着他滑软的舌,跳起温柔之舞。
凌岳睁开眼睛,瞧见他的新娘子在吃他的嘴唇,虽然觉得奇怪,但味道不错,而且一点也不痛,加上他醉得分不清天南地北,也就不想去在意了。
一吻方休,袁鸣烨放开差点窒息的凌岳,让他能够喘口气,十指开始灵巧地解开他身上繁复的喜服。
「……你在……干什么啊?」再度打了酒嗝,凌岳感觉冷风一波一波打在身上,有些凉意,不由得瑟缩一下。
「冷吗?」每掀开一层衣物,袁鸣烨就在上头呼着热气,带起一阵无法抑止的痒,惹得凌岳左闪右躲,「别怕,从今晚开始,我们就是夫妻了。既然是夫妻,就该做一些夫妻才能做的事呀……」
「哈哈……好痒喔!你别再呵我痒了啦!」浑噩的脑袋还是没办法理解何谓夫妻才能做的事,他只是觉得为什么袁鸣烨要靠得如此近?难道他也很冷吗?
伸出舌尖在胸口的茱萸上舔了一下,让身下的人又躲开一些,袁鸣烨眯起眼睛,再问一次:「凌岳,你真的愿意跟我当夫妻吗?」
这句话是贴在凌岳耳边说的,他希望对方能真真切切听见,不管醉或醒,不管给的答案是肯定还是否定,他都可以接受。
这是最后一道栅栏了,他知道现在的情况或许对凌岳不太公平,但人生又哪里是公平的呢?所以他给了选择权,无论对方清醒与否,无论他是否懂了自己要的是什么,他都能够接受对方的选择。
只要他拒绝,他马上住手,乖乖扮演他的假新娘,丝毫不逾矩。
「啥?你什么意思啊……我们现在就是夫妻呀!唉呀你真是三八,难道你不愿意嫁给我吗?我长得也不错啊,听说很多家闺女都在暗恋我呢,可惜我讨厌她们动不动就被我吓到……要是她们都像你这样,能够了解我……配合我就好了……」
袁鸣烨撑起双手,将凌岳压在床上,眼神认真无比,「那么,你的意思是可以接受我们之间的夫妻关系了?真正的夫妻可不是夫唱妇随而已,你要有心理准备。」
「你好罗嗦喔……我想睡觉了!不想理你──」
凌岳突然觉得压在上方的袁鸣烨罗嗦得可以,问了老半天都不累,他可是累坏了,为了跟狐狸精大斗法,他特地将酒席上的女儿红换成雄黄酒,结果对方的狐狸尾巴没抓到,反倒被大哥灌得七七八八,真是失策。
「不行!如此良夜,怎么可以就这样安歇呢?」单手解下罗纱帐,袁鸣烨俯下身子,直到两人之间毫无空隙。
「希望你言而有信。」
第四章
「唔……」凌岳感觉到不只上衣,他连裤子都被剥掉了,奇怪,是谁在脱他衣服啊?平时若是他喝到烂醉,喜儿只会帮他抹过脸就任他睡死啊,一个女孩家帮男人宽衣成何体统?
他稍稍睁开眼睛,瞧见帮自己宽衣解带的不是丫鬟喜儿,而是今天迎进门的新娘子袁鸣烨。对喔,他都成亲了,以后要跟人一起睡了,也许对方嫌他穿衣服碍眼所以帮他脱掉啊。
可是,为什么他脱掉自己的衣服后,还在身上舔来舔去呢?难道他身上酒味太重,袁鸣烨想帮他消去一些?有人是这样清洁的吗?
一阵阵的冷风吹过,他顿时觉得酒醒了几分。
「喂,你在干什么?」凌岳撑起身子,傻傻地问。
袁鸣烨没料到他还有意识,愣了一会儿,如实回答:「做夫妻会做的事情。」然后继续低下头亲吻他脖子上的肌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