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不住就伸出手去,抚上他的面颊。事到如今,不得不承认,他是迷恋这张脸的,无论在这张完美的面容下有没有其他的内容,他都是爱的无法自制的。那麽多年的努力,只是为了坐上那个最高的位置,摆脱掉束缚,让权利给予自己爱的勇气。不要像父亲那麽悲惨,不要韩凌那样短暂的生命,他想要的是永永远远,彼此拥有。虽然他们同为男子,虽然他们身为兄弟,但这些禁忌远不足以抑制心底的渴望。
他第一次主动凑上去,吻住了男子的唇。
韩承泽有一瞬的惊讶,随即便是不敢动弹,怕惊扰了这难得的好梦。男人见他没有反应,睁开眼睛与他对视,在那眼中,他看到了不解与尴尬。似乎是醒悟过来自己的唐突,男人红著脸退开。他一把搂住他腰,又将他拉了回来,刚分开的双唇又紧紧贴到了一起。舌尖带著颤意卷进男人口中,递进无尽的情感。
柔柔的月光下,这个吻显得有些旖旎。
片刻後,两人气息不稳地分开,男子依旧搂著他的腰,温热的手掌在他背後抚摩著,略微低沈而好听的声音在耳边呢喃了一句:“我们回车上去……”
他没有反抗,任他搂带著自己离开小院,沿著青石小路出了镇子。
关上车门,韩承泽将後座放平,打开暖气,车内的温度迅速攀升。
韩承煜仰躺在後座上,心绪乱成一片。不是想抗拒,而是不知所措。伏在上方的身体传来十分熟悉的味道,让人安心。探入衣中的灵活手指却搅乱了他清晰的头脑。
下意识按住正往下走的手:“等……”
一字未说完,便被封口。迅急如雷雨般的吻翻滚过口腔,落到颈间胸前乃至全身,毫无停顿,完全阻断了思考,只能敞开身体接纳,任凭摆布。
上一回如坠梦中的欢愉与疼痛,这一次,终於真真实实地感受到了……
夜漫长,月朦胧。躲在云层後的星星点点,再也不敢探出头来。
韩承煜是被来往的人声给吵醒的。一睁眼,天已大亮,也不知是什麽时候了。
身上已经被整理清洁过。男子正跪坐在身边,满脸微笑的看著他,见他醒来,凑上前吻了一下他的额头。
“早。”
不适应这种亲昵,他尴尬地一撇头,没注意坐起来过猛,腰间猛地一阵刺痛。他拧著眉扶住腰,一只温暖的手便也跟了过来,给他轻轻揉捏。
“对不起。”他笑笑地说,毫无诚意。
韩承煜瞪他一眼,仔细整理好身上的衣物,伸手去开车门。
阳光热烈,清晨的寒气正在褪去。镇口有不少人往来走动,时不时地回头看他们一眼。韩承煜脸烧地绯红,十分後悔昨夜的大胆,竟然就在镇口路当中……
胸中郁闷无法发泄,脸色自然不好,有些过头的青年自然沦为罪魁祸首,但他依旧笑意盈盈,不以为意,一副心满意足的嘴脸。
韩承煜不理他,哼了声径自往那个小院走去。
身上不适,脚步自然慢了许多。还没走几步,便被锁好车子的男子赶了上来。此时,随身的移动电话突然响起。
韩承煜接起听了两句,脸色变青。
“怎麽了?”韩承泽问。
“承乾重伤住院,有生命危险!”
匆忙打了个电话给汪焱,让他过来照顾父亲和阮贺乔的情况。他的三个心腹大将,秘书杨澜虽能干却一无人手二无实力,李耿明的性格恐怕一时接受不了这种事情,只有汪焱年纪尚轻眼界开达,对新事物的接受度高一些,何况他家几代在集团做事,对於陈年旧事该是有所耳闻的。因此这个任务目下也只能交给他来管了。
安顿好这里的一切,两人匆匆赶到医院,急救室前已经围了一群人。韩承乾如今是韩氏的当家,他有事,利益相系的股东,各房姨娘及兄弟姐妹几乎全到场,成堆地堵在门前过道。
在韩承宇已殁的情况,韩承煜是排行最高的男孙,欧阳彤不在,他就是韩家的代表。众人一见到他,如同见了主心骨一般,纷纷围上去。这个一句“承煜你看这怎麽办才好啊?”,那个一句“承煜你想想办法吧!”,直把他吵的头疼欲裂。
韩承泽上去给他解围,拉开十二妹韩承珊的母亲:“婧姨,四哥也不是医生,我们还是耐心等待吧,承乾会没事的。”
几个女人在一边抹泪,也不知是真是假。
手术灯亮了许久也不见动静,韩承煜是真有点急了。虽然韩承乾用卑鄙的手段夺走了他手中的一切,但在他的心中,兄弟始终是兄弟,他再不好,也不希望他在身体上有任何闪失。
他心绪难平地走来走去,时间每过去一分,就更急噪一分。就这样徘徊了数个小时,从早上开始水米未进,也不觉得饥饿口渴。
周围的那群人一开始还在吵闹个不休,连医生护士的警告提醒也无用。看到他一张阴沈的脸,渐渐地也没人敢再说话了。全靠他以往黑面功力,如今虽然不在其位,威慑仍在。
韩承泽找到站在角落里的张劲,询问前因後果。张劲低声交代了一遍,把一支手机放到他手上,那从无波澜的脸上此时现出些无措。
又过去了三个多小时,手术室门前又有了动静,不是里面的人出来了,而是来了一个身材瘦弱的年轻人,他的左脸颊上布满让人起鸡皮疙瘩的伤疤。
他面无表情地穿梭过人群,站定在手术室门前。他张了张嘴,欲哭而无泪,欲言而无语。
韩承泽走过去,认真地看著他。
“韩宵。”
他转过脸来,犹豫片刻:“六少爷……”
没和他计较称呼的问题,只把那支手机放到他手上,亮著的界面上是打到一半的短信。
年轻人眼中的泪终於落了下来,滑过伤痕累累的脸颊,如同盐水浸染过伤口般蛰地生疼的痛苦表情。他走前几步,靠在冰凉的手术室门上,好象不这样,他就无法站立了一般。
安静了许久的人群又开始骚动,议论声尖刻刺耳。
“这不是宵吗?他不是失踪了?”
“是他杀了江琳的吧,他怎麽还活著?”
“我跟你说哦,听说是承乾把他藏起来了。”
“不会吧?包庇杀了自己母亲的凶手?”
“他们俩啊……”
“原来是这样啊……呵呵呵……”
“我说他怎麽还有脸来,原来是跟承乾两个人……”
“要是让老太太知道了,承乾一定吃不了兜著走。”
韩承煜很想冲上去捂住他双耳,连他都觉得心中刺痛。
看著他蹒跚著走出去,韩承煜叫过韩承泽来:“你去看看他吧,别再出了什麽事。”
韩承泽点头去了。他前脚刚走,手术门便开了,病人没出来,主刀医生先出来了。
众人围上去七嘴八舌地问,被韩承煜挡了开,自己上前询问:“医生,怎麽样了?”
那医生摘下口罩,满脸的疲色:“病人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但是……”
见他犹豫,韩承煜不禁著急起来,抓住他胳膊问:“但是什麽?他怎麽了?”
“九少爷他以後……恐怕再也看不见,左手和左腿也会落下残疾。”
韩承煜当下就是一僵。作为旁人的他都无法接受,那样骄傲那样霸气的老九……他能受的了这个打击吗?
可是不管怎样,命保住了就好,以後的事,总有办法可想。
他先挂了个电话给韩承泽,告诉他情况,然後打发走在这也不知是探病还是看戏的一群人,自己留在这里料理一切。
之前早有人通知了本宅,无奈欧阳彤自己也在病重中,即使知道了也赶不过来。韩承煜也打了个电话回去,管家韩甄告诉他并没有把九少爷受伤住院的事禀告给老夫人,从他的语气中也听的出来,祖母的情况也非常不容乐观。於是等医院的事情安排妥当後,他不得不再赶回家里一趟。
在加护病房前,他又见到了张劲。
那个男人徘徊在病房前,一副无路可走的憔悴模样。在他们相处的十几年中,他从未见过他这样。
“张劲。”
他回过头来,脸上居然有清晰的泪痕。
韩承煜皱了皱眉,心中已猜了个大概。
他们稍稍聊了几句,没有被背叛的仇恨,也没有物是人非的感慨,只是如同老友再见般。
韩承煜也终於了解了,张劲并不是背叛,而是从一开始,他就是老九安插在他身边的人。
“好好照顾他。”他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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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弟完全是扮猪吃老虎─_______─
谁的拒绝(第四十四章)[兄弟年下]
回到家里,韩承煜匆匆上了四楼,正好见到从祖母房间里出来的韩甄和两名医生。
老中医秦息淮摇了摇头,大叹了口气:“救是不可能了,拖了这麽些个日子也算不容易了。”
稍微年轻一些,一头金发的美籍西医也无奈附和:“癌细胞已经扩散到全身,回天乏术。”
生硬的中文口语说著中国话讲著中国成语,听来十分好笑,但是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笑不出来。
管家去送两位家庭医生,韩承煜轻轻推门进去,见到病重中的祖母躺在床上,脸色苍白,气息微弱。他在床边坐了很久,看著祖母昏沈的样子,心中酸楚。没有谁生来就是恶的,祖母也不是恶的,她爱自己的儿子,爱自己的丈夫,但是她的性格和自小的成长环境使她的手段变得激烈极端。也许她也知道有些事情做错了,可是却已经无力挽回,於是用一个更大的错误去弥补前一个,错的多了,就变得麻木,变得残忍。所以她得到了理智上想要的,却失去了内心中所渴求的。她的一生,不得不说是辉煌的,也同样是一败涂地的。她和那些因她而受苦的人,究竟谁更可怜?辩不清楚。
尽管如此,最後的最後,她还是放了所有人一马。
离开欧阳彤的房间,他下楼去。一楼的偏厅里,佣人们正准备撤下晚餐。抬腕看了看表,已经8点多。餐桌上只有老七承薇和十妹承慧,见到他,两人都站起身打招呼。
“四哥。”
韩承煜示意她们坐下,自己也在对面落座。
“陪四哥坐会儿吧。”
两个女孩依言坐定,承薇眨著大眼睛,想问而不敢开口,倒是承慧向来有什麽说什麽,毫无顾及。
“九哥怎麽样了?”
韩承煜语气平淡地把大概的情况和她们说了,拿起筷子吃饭。
“那祖母呢?”
拿著筷子的手顿了一顿:“你们有空的话,多上去陪陪祖母。”
没有过多的解释,两个女孩儿都明白了,承薇当即就掉下眼泪来。
韩承慧拉起她往外走:“四哥,你慢吃,我和七姐上去看看祖母。”
的确,本就食不下咽,再让别人的悲伤影响到自己,就连吞下去的都想再反出来。
草草吃了几口,让下人把餐桌收拾掉,在靠窗的休息椅上坐了许久。他也并不是在苦恼些什麽,而是希望把纷繁的问题暂时抛却开来,今天晚上好安稳地睡个觉,因为等明天醒来还不知有什麽变数。祖母倒了,承乾倒了,如果他再不站起来支撑起这个家,也许就真的乱了,毁了……
然而,好梦总是难圆的。
才刚刚觉得心中松快一点,另一个烦恼就跟著来了。
韩甄进来问:“九少爷将您和罗小姐的婚期定在下月28号,请贴都已印好,本来预定明天发送的,现在您看?”
“什麽?”这件事他一点也不知道。
对於承乾急著要让他和罗家结亲的事一直都无法理解,现在竟然连定下日子这麽大的事情都丝毫不与他商量,顿时心中恼火无比,气得脸色也发青。
来回在偏厅里转了几圈,一边泻泻火气,一边考虑该怎麽解决这个事情。现下这个情况,别说祖母和老九两代当家都处於非常糟糕的境况中,就是和承泽的关系……他也不能结这个婚。如果拿祖母和承乾做借口推迟婚礼,罗家也没有理由不同意,可是能拖得一时,也拖不了一世。请佛容易送佛难,罗氏在韩氏资金支持下已经有所起色,拖的越久,对罗氏的掌控力便越小,到那时,想要悔掉这门婚,怕是也更难了。可是要现在就解除婚约,势必让动荡中的韩氏更水生火热。不是怕罗家会做什麽,而是企业丑闻的力量不可小看。除非罗家主动提出,而後两家再来个不了了之。可是,目前韩氏仍旧是他们的救命稻草,有什麽理由,会让他们轻易放弃呢?
想的头也疼,韩承煜撑住额头揉著太阳穴,深感疲惫。
“承泽回来了吗?”
一直没作声的管家恭谨而不带感情的声音答道:“六少爷未归。”
“打电话去明姨那里问问。”
“是。”
韩甄一走,他便拿出手机来,左右思虑一番,还是拨不出电话去。也不知为什麽,就是不想直接打过去找他,要拿这件事来和他商量,总觉得有些尴尬。
正站在窗前焦虑不安,有人走了进来,转身一看,不是韩甄,而是韩承泽。别人在那发愁,他倒是满面春风,一点烦恼没有的样子。
不由得沈下脸来:“从医院回来?”
男子不由分说上前一把抱住他,先在他唇上重重吻了一记,而後才开口道:“罗家同意退婚了!”
韩承煜本来被他这突然的一下气的满脸通红,听到这句,顿时愣住。
“你说什麽?”
男子依旧笑意吟吟:“应该说,罗家主动来退婚了。”
“你怎麽知道?”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对面的人双手捧住他头,抚了抚他的鬓角,眼睛深邃地像是要吸进他的灵魂去。他将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唇,仔细啄吻了个遍。
“为你,我什麽都做的到。”
罗家给的理由是企业内部出现重大资金缺口,不想再连累韩家一同遭殃云云。来人是罗晓娉的叔叔,此人在业内是有名的三寸不烂舌,一上来先不跟你讲正事,天南地北上天入地侃的人不晕也晕,然後才绕著圈儿从行星运转一路诌到他罗家经济危机。直到韩承煜两眼直冒金星,他才委婉万分地道出解除婚约一事,当然,他是不可能直接说出“退婚”二字的。
韩承煜从来不喜跟这种人打交道,要换了平时,决计不会让他有胆在自己面前讲满三句话。可是今天,再怒再烦也得耐心等他罗嗦完。总之到最後,他只总结了一个要点,那就是他罗家如今危楼将倒,不敢高攀了,结亲一事就此作罢。
事实上,几天以後从汪焱送上来的调查报告中显示,罗家是得了别人莫大的好处,另攀高枝了。
“这是你干的吧?”韩承煜把报告扔在六少爷面前的茶几上,板著脸,但没有半分不悦的意思。
韩六少斜倚在沙发上,伸长手臂拾起来看了一眼又扔回去,朝他挑了挑眉毛,但笑不语。
早就猜到他在意大利这十年不会毫无作为,但是怎麽也想不到,他竟然抛的出把罗家从韩氏这块大金石上引走的诱饵。而他藏著这样的实力,却从来不想拿出来显耀一下,以脱去他在韩家“懦弱”的外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