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迎风————提子

作者:提子  录入:06-10

鬼将一付欲哭无泪的表情:“我们自然是想过了。帝君每天都在说服那些旧鬼们到往生桥去投胎,甚至开出了投胎地点时间躯体任鬼选择的条件,无奈这些成天念叨著‘做人难,难做人’的旧鬼们就是不肯重新去投胎,甚至还在幽冥大殿前静坐以示不满,扰得帝君和我们都很头疼。”
“而且,由於黄泉之境移位的关系──”鬼将指了指刚才那只鬼道:“这些本应是他们接收的鬼,此刻也让我们来收容,所以才会弄得如此混乱。”
临羽眸光一转,停在了夜兰身上:“夜兰兄,小弟有一事不解。黄泉之境移位是最近才有的事,为何这只鬼死後十一年仍未被安置呢?”
夜兰踌躇半天,才叹息道:“实不相瞒,近年来凡界帝君德行出色,天下太平,少有冤案,凡人大多寿终正寝,如此也就罢了,无奈闲世出闲人,闲人惹闲事,那些凡人有喝酒掉池塘淹死的,有吃饭时讲笑话呛死的,甚至还有走路时绊进别人腰带上吊死的,种种离奇死法,真是举不胜举,数不胜数。”
见临羽和叔善没作声,夜兰继续道:“唉,这也就算了,又因为不用打仗,那些痴男怨女们便无事生产,整天伤春悲秋,稍一误会,就白绫三尺毒酒一杯,直奔我黄泉之境而来。因此早在很久以前,我黄泉之境就已鬼满为患,再也无力接收新鬼了。”
临羽和叔善听得唇角直抽。
在旁听得津津有味的鬼将唏嘘感慨,真是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啊。
就在此时,一只蝙蝠飞来,爪中拘著一封信,它落在鬼将的肩上,鬼将取过信一看,上面斗大六字写著:速迎贵客进殿。落款是比正文更大更大的四个字:幽冥帝君。
鬼将看完便来到三人面前,施礼道:“请随末将来。”
幽冥之府界门大开,三人与鬼将一起化为光束进入,然後立定。
眼前情景让临羽与叔善同时色变,夜兰却只是苦笑。
就象原本只能容纳七人的屋子一下子被硬塞进了七百七十七人一样,整个幽冥之府简直是挤得不能再挤了。
放眼望去,全是鬼头,一个个黑发飘摇,身子晃荡,你推搡我,我压挤你,互不相让。
一鬼指责道:“你挤什麽?有什麽好挤的?”
另一鬼回嘴:“怕挤?那你还不如去投胎。”
於是继续挤来挤去。
又一鬼怒道:“你个不要脸的鬼东西,乱摸什麽?”
再一鬼更怒:“谁摸你哪了?後面那只摸俺屁股俺都没吭声呢,你小子叫个啥?”
於是更加挤来挤去。
鬼将挤到临羽三人身边,护著他们吆喝著鬼们:“唉,大家都让让,请先让一下,喂!那边的,叫你让一下没听见麽?要我说几次?”
就这麽一路苦不堪言地挤进了幽冥大殿,三人终於松了口气。
第六章
地界,幽冥之府。
幽冥帝君正苦口婆心地规劝众鬼去投胎,他说得口干舌燥喉咙哑,无奈底下众鬼有聊家常的,还有聊八卦的,有互相掐架的,还有相互调戏的,偏就是没一个认真听他说话的。

身旁的侍从贴心地送上一杯润喉茶,幽冥帝君瞪著众鬼喝著茶,心里只怨这些麻烦鬼为啥不是这杯中之茶,不然就可以轻轻松松一口喝个干净,重现往日的清净。
鬼将引著临羽三人上前去,幽冥帝君一见大喜道:“临羽公子,叔善公子,两位终於来了。”他边说边下座亲自迎接。
夜兰落後临羽叔善半步,身形隐藏在他们後面,幽冥帝君只瞧见玄色衣角,疑惑地问道:“这位是?”
临羽和叔善笑而不答,一付看好戏的模样。幽冥帝君探头凑去想看个仔细,夜兰却闪来躲去就是不出来。
“唉,夜兰兄,你父王黄泉帝君与幽冥帝君也算是多年好友,此时相见,怎可不行礼问候一声呢?”临羽和叔善轻声笑著,一人伸出一臂,硬是把夜兰扯到幽冥帝君面前。

见躲闪已无用,夜兰小心翼翼地偷瞧了眼帝君的神色,然後极讨好的笑了笑,摸著头道:“帝君一切安好?”
看清楚了眼前之人的面貌,幽冥帝君顿时目露凶光,他一把掐住夜兰的脖子,怒声道:“安好你个大头鬼,臭小子你爹呢?叫他出来,今日我便与他新帐旧帐一起了结!”

夜兰被掐得几乎喘不过气来,急忙嚷道:“帝君,请先住手听小侄一言啊……”
幽冥帝君手稍微一松,夜兰立即呼溜一下,逃到了临羽叔善身後,这才说道:“帝君啊,我父王深知自己罪孽深重,特命小侄代为传话,说在移位之事未解决之前,身为您多年好友的他唯一能做的,便是不再出现在帝君面前,以防您恼上加恼,烦上添烦。”

幽冥帝君气得连喝了三杯清心消气茶,才勉强压下窜上心头的火,尔後踉跄回座,无语望天地喃喃道:“唉,当真是误交损友,当真是误交损友。”
临羽和叔善不自觉得互望一眼,一人轻轻提起丝扇掩去若有所思的神情,一人慢慢以紫翎遮去心有戚戚的表情,两人不约而同的感叹──果然,这世上什麽都缺,就是不缺坏朋友啊。

不多时言归正传,话题重新转回黄泉之境移位一事。
临羽轻咳一声:“按说各界之间,看似有路可通,却是在不同结界之下,照理不该出现此等移位之事。”
叔善点头附和:“不错,除非是以灵力相连,使彼此结界互通,可这即使是以各界帝君的灵力,恐怕也要数人联手才能办到,可能性实在不大。”
临羽沈吟片刻,又道:“除了这方法以外,便只有一个可能了。”
叔善和夜兰同时接上话头道:“你的意思是指界石?”
临羽微笑著轻摇丝扇,没有作声。
幽冥帝君腾地站起,看了他一眼,又背著手踱来踱去好一会。
临羽三人似觉察到了些端倪,都不再开口。
半晌,帝君才重又站於众人面前,摆了摆手:“不可能是界石出问题。”
临羽眼眸一闪,问道:“帝君何以如此肯定?”
帝君得意的大笑:“若真是我幽冥之府的界石出了问题,以黄泉帝君那性格,早就来兴师问罪了,又怎会到现在还避我惟恐不及?”
临羽和叔善唇角轻轻抽搐:“帝君,这麽说,难道您一直未曾去检查过界石是否无恙?”
幽冥帝君咳嗽了几声,挥手道:“本君只是觉得,还是保持原样,如此二位查探更为方便罢了。”
临羽眨眼,再眨眼,继续眨眼,然後举起扇子,用力扇了数下,温柔地道:“帝君果然是体贴之人。”
幽冥帝君干笑两声:“唉,临羽公子真是风趣雅人。”
临羽呵呵笑道:“哪比得过帝君你,当真是奇人奇言,一语既出,我等皆只有拜倒之力!”他一边说著,手中的丝扇摇得愈发地狠。
幽冥帝君此刻亦明白自己显然有思虑不周之处,红著脸尴尬地道:“唉,临羽公子真是爱开玩笑。既然现下两位已经来了,那是最好不过,不如即刻前去界石所在一探究竟。”他话一说完,立刻亲亲热热地上前,一手拉住临羽一手拉住叔善,嘴里再叨念著个夜兰,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走了。

幽冥之府虽属地界,却於背阳所处的黄泉之境大不相同,地境之内五彩晶石群立成林,寒泉之水潺潺蜿蜒流弛,奇木蓊蓊郁郁载於两旁,种种美景比之天界没有丝毫逊色,反倒别有一番风味,令人心清神明,豁然爽利。

路的尽头是数百层的五彩台阶,璀璨光华轻盈流转,如梦似幻。众人拾阶而上,到了顶处,赫然可见一山洞。
幽冥帝君领著三人进了洞内,洞内正中央处是一精致石碑,上面写著‘界碑’二字,四周刻画了许多奇花异草,枝叶曲折弯绕,雕琢细巧美丽,唯一令人引撼之处是石碑上方的弧形凹槽,那原是存放界石的地方,现在光秃秃的空无一物,大煞风景。

临羽瞧罢,微微一笑,闲闲的晃著丝扇欣赏起了洞内景色。
叔善紫翎一拂,皮笑肉不笑的打了个哈哈,说道:“想来黄泉之境移位了这麽些天,临羽兄与我竟还有幸与帝君同时得知界石失踪,叔善真是备感荣幸。”
夜兰没有作声,眼一眨,闪到了一边。
幽冥帝君脸色一阵青一阵红,跺了跺脚,转身朝侍从怒喝道:“看守界石的沈屏呢!界石失踪,为何不见他来禀报?”
侍从先奉上了一杯清心润肺茶,等到幽冥帝君饮完,方才说道:“沈屏想必还在‘让你输光光’玩乐呢。”
叔善没听明白,疑惑地问道:“让你输光光?”
侍从连忙陪著笑脸解释道:“那是幽冥之府最红的赌坊。”
幽冥帝君暴跳如雷地指著侍从的鼻子:“你!现在、立刻、马上把那混小子给我带到这来!”
那侍从肃容一整,俯身一礼:“是,帝君。”他慢慢地走出洞口,慢慢地下了台阶,继续慢慢地晃晃悠悠找人去了。
待那侍从慢慢地消失於视线之外,三人慢慢地回头,慢慢地望向幽冥帝君,慢慢地脸上浮现出了无比真诚的同情之色。
第七章
临羽三人从站著到坐下,再从坐下换成倚躺,又从倚躺重新站起,肚子里的怨气从无到有,再从有到无,耐性被磨光後自力更生著重又抖琐的长出,就这麽等了近七个时辰,那侍从终於带著人慢悠悠的走了过来。

临羽眯起了眼睛,叔善吊起了眼梢,夜兰舔了舔上唇,三双眼睛一齐紧紧盯住了侍从。侍从讨好的笑笑,将身後之人奉上三人眼前,自己一晃,已闪到了幽冥帝君的身後。

幽冥帝君重重的咳嗽了一声,把众人的注意力转到了自己身上,尔後威严的一指那被带来的人,痛心疾首地道:“沈屏,我将看守界石之大任交付於你,你却如此玩忽职守,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沈屏一脸不解地道:“咦,帝君是不是记错了?当初是因为我偷懒忘了换早茶,您说‘当侍从不会泡早茶,不如看界石看到傻’,於是才责罚我来看守界石一年的。”
众人顿时了然的唔了一声。
帝君急忙摆手道:“这些芝麻绿豆大的事就先不要提了。沈屏,界石呢?”
沈屏歪著头望著界碑老半天,然後疑惑地问:“不就在那麽?”
幽冥帝君怒气冲冲地走过去,敲著那石碑道:“不是这块石头!”他又使劲戳著石碑上方的那个弧形凹槽说道:“是放在这里的那块黑色石头!”
沈屏大悟,随即大惊,一拍大腿,一付难以置信的表情:“什麽?!界石是那块破石头?!帝君你怎麽不早些告诉我!”
临羽与叔善眼皮直跳,真是什麽样的将军领什麽样的兵,这话一点没错。
帝君已气得直哼哼:“废话少说,界石在哪?”
沈屏睁大眼睛回答得铿锵有力:“拿去当了。”
帝君索性不说话了,直接赏了他一个毛栗子。
临羽叔善一起蹙眉,齐声问:“当去哪了?”
沈屏低头哭丧著脸说道:“拿去‘有来无回’当铺,换了三两银子。”
“三两!?”帝君抬手又给了他一个毛栗子:“那东西起码值三千两,你个笨小子!”
沈屏哎呦哎呦直叫唤,帝君还要再打,临羽伸扇一拦:“帝君,咱们还是先去那‘有来无回’把界石赎回可好?”
帝君作出沈吟的模样,然後微笑著点头说了句‘所言极是’。
临羽轻揖称赞:“帝君英明。”说这话时他牙根紧咬,笑容牵强,显然耐性已到了极限,只是在勉力维持风度。
叔善在旁瞧著瞧著,忽然就想起了以前。临羽一直是这麽好面子的,心里明明恨得牙痒痒,面上却故意装著丝毫也不在意,每次被惹急了,便总是这般表情,眼睛微微一眯,嘴角悄悄下撇,然後左脸腮帮子会轻轻鼓起───他哪里象孔雀?分明就是只生气的小狐狸。

叔善噗嗤一笑,临羽的眼睛刷拉一下,半眯著瞟了过来。叔善不慌不忙的眼瞥过去,两人对视半晌,个中纯良程度,自然是不分轩轾,於是双方友好的偃旗息鼓,转为惺惺相惜。

夜兰瞄著两人,若有所思的抚了抚下巴。
幽冥帝君走出洞口,三人紧跟其後。
又是一路的拥堵,待挤到‘有来无回’当铺门口,众人已是一身狼狈,临羽和叔善素来爱洁,此时早已憋了满肚子火。
当铺掌柜见帝君亲临,立即出来迎接,然後恭声问道:“帝君今日来小铺,不知所为何事?”
幽冥帝君问道:“十余天前,沈屏是否来当过一块黑色玉石?”
掌柜点头称是。
帝君大喜:“那玉石现在何处?快些给我。”
掌柜进了屋内,不一会儿便取出一个小匣子,放在了帝君面前。众人打开一看,正是界石,不由长长吁了口气。
大家拿著匣子正要离开,掌柜追著急喊:“帝君啊,小铺小本生意,要拿此石走,先留买石钱。”
帝君从怀里掏出了三两银子,往掌柜中里一塞。掌柜一掂量,再摊手一看,面色立刻苦了下来:“帝君,这是三两。”
帝君疑惑地问:“那你要多少?”
掌柜伸出三跟手指一晃悠:“三十万两。”
夜兰咚地跳得老高,颤著手指道:“三十万两!?这麽贵!?你去抢还比较快!”
帝君也皱起了眉头,直嚷著太贵太贵。
临羽和叔善对望一眼。临羽丝扇一摇,挑眉道:“如何?”
叔善唇角微勾,紫翎一掩:“老规矩。”
两人一扇一翎轻轻一拂,立时整个当铺珠光玉翠一片。
叔善笑道:“这些珠宝已足够了罢。”
掌柜早看直了眼。
“太浪费了太浪费了!!”夜兰跳得比方才更高,手指也颤得愈发厉害:“这些珠宝三百万两都不止!”
临羽和叔善同时摊手:“有什麽关系,反正这些都是天帝的,尽管用好了。”
众人哑口无言。幽冥帝君大感欣慰,原来自己还不算最倒霉的,至少天帝也不见得比自己舒坦多少。
一行人拿了界石直奔界碑处,帝君在众人注目之下,将界石重新放在了凹槽处。
淡淡光华之後,整个幽冥之府微震了一下,随後恢复了平静。
不用怀疑──原来有多拥挤,现在也还是有多拥挤,完全未变。
“现下本君已可以肯定,问题确是出在黄泉之境,与我幽冥之府无关。”比之方前,此刻幽冥帝君的语气已是理直气壮的完美写照。
夜兰的眸光闪动。
临羽与叔善一齐缓步走到他身前,两人一团和气的搭上他的肩,然後柔声问:“夜兰兄,你与我们知己知心,若有什麽未尽之言,不妨尽情道来?”
夜兰瑟缩了下,舔舔上唇,笑得异常无辜:“两位好友,我与你们一见如故,倾心不已,这满怀的喜悦竟使我将一件非常非常非常非常重要之事忘至脑後,直到此刻才想起来。”

第八章
临羽与叔善笑得更为和善了,他们看著夜兰,仿佛慈祥的母亲看著专爱调皮捣蛋的可爱儿子:“夜兰兄,那麽这件非常非常非常非常重要之事,究竟是何事呢?”
夜兰干笑数声,不著痕迹的退了半步。临羽闲闲摇扇,站得稳如泰山,一纹不起,一丝不动。叔善微笑著移了半位,正好卡断夜兰的後路。两人一前一後一正一侧,配合的默契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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