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深————蜃楼

「好、好。」十镜口头上应和著，却是加重了手上的力度，把她的发拨得像疯婆子似地。「阿纯的发绑得真好看哩!!」
还露出了娆罗纯熟悉得可恨的笑容，十镜高兴坦率笑著的时候，看得到他两只小虎牙。
娆罗纯不跟他闹，两手转著大轮子，把木椅推後一点「讨厌!」
十镜不著痕迹的一手抓紧木椅扶手，就怕阿纯一个控制不好，整个人滚下地了。她这个傻女娃，没什麽不可能的。
娆罗纯拿起搁在手边的拐杖，狠打了十镜的腿一下「本公主惩罚你，下跪!!」她娇叱一声，笑如银铃。
十镜立刻跪下身子来，抚著被敲痛的脚，阿纯打下去的力度可不含糊!!他恨恨地说「有空多学学你姊妹吧，粗暴得跟男孩一样...」
「什麽!?」阿纯仰起下巴，居高临下的看著他。☆油炸☆冰激凌☆整理☆
「没事。」十镜看上去，刚巧拐杖就在他的头上半呎，他那敢做次。只怕阿纯敲下来，他的脑袋碎成甜瓜。

「我说啊，你的伤怎样了?」阿纯咋舌，都忘了十镜摔伤了背骨，她还用尽力气打下去咧。
看见她涂气的可爱模气，十镜的气怎生得下去，他拍拍自个儿的背部「小事，十镜大少有如此容易被打败吗?」
「是喔?常说我幼稚，自己还不是跟烈朵打起来了，还伤著了，真难看。」
十镜转到她身後，紧握著木椅扶手，慢慢的在长廊上推动，发出「咔咔咔」的微细声音，在宁静气氛中增添一点声响。
「我跟你说，以後不准你打伤烈朵，不然谁来服侍阿紵?你死了也没什麽大不了。」
娆罗纯同时在脑海中浮现五妹坚强独立的模样，她跟五妹不一样，她没有十镜活不下去。她知道。
哼，要是我真摔死了，看你还不哭个呼天抢地!!十镜心底想著，没说出来。「你尽管诅咒我，玻璃娃娃。以後你在净宫焗昏了，别求我带你出去。」
今个夏天不知什麽回事，比以往都要热。光坐著不动就要闷昏，可只是走个两步，就满身是汗，教人坐立不安，不知如何是好的烦躁。
他体贴阿纯在宫中直喊热、直叫闷，无论灌多少凉茶、冰点还是无法消她那股闷气，才推她出来走动。

岂料出来了，蝉叫似乎无所不在，叫得他们耳朵聋头昏。十镜就一直推她走，走走停停，几乎走了整个皇宫来到了这麽一个好地方。
他些许迟疑的把阿纯推进石板路，四周似乎只剩下耳边的树阴沙沙声响，这个地方比外头清凉多了。
两边有一整排浓密的苍翠绿阴，脚下踏的是乾净的鹅卵石，令人心旷神怡的好景象。他不知这皇宫还有这麽棒的宁静地方。他们都很喜欢。
拂脸轻风吹去十镜脸上的汗珠，而娆罗纯额上的香汗则由十镜的衣袖子抹去。
他们就这样天南地北无所不聊，消磨掉整个严热下午。谁叫他们这般投缘，两人都喜爱说话。
「十镜，为什麽最近都不见知深?」娆罗纯觉得奇怪，以往只要夏天稍热的时份一到，总是容易看到知深在净宫出现。
「我跟知深又不是特别棯熟。为什麽这麽问?」十镜侧头。说起来他好久没见到知深了，自从那日他从净宫逃掉之後。
「依我看，你们感情要好。你们吵架了?」娆罗纯怪想念那好脾气又温柔的知深，总比十镜的粗暴好多了，有时候真羡慕三姐。
虽然他们几人差不多九、十岁时进宫侍奉，是儿时玩伴也是同僚。但知深跟每个人都熟稔，跟他也不是特别要好。
那个死脑筋、假道学、做事龟毛、反应慢吞吞、有时侯很娘娘腔、满嘴君子论说的知深会跟人吵架?要是真的，他倒想见识一下。
「没，没吵架。什麽都没有，别胡思乱想。」
「可知深常来净宫找你。」娆罗纯不服气的再提出有力论点。「你们在房中谈知己话，对吧?」
「他是有...」有病。想起他就有气，那个自私鬼坚决不肯诊疗，老是仗著朋友名义来麻烦他「有事找我。」
十镜心底冷哼一声。死知深，你就别再让我见到你，我肯定五花大绑的丢你去御医府!!「知深要服侍三公主，也是有工作在身，不得閒很正常。」
「十镜啊...」娆罗纯伸出一手，扯扯身後十镜的衣摆子「笑一个给我看看。」
「嗄!?」十镜的反应是惊讶的挑眉。
「快点。」小公主发出威胁之声。
於是十镜笑了，只为是硬扯出来的，心底充满了疑惑，所以脸部表情僵硬，算不上是好看。
「不是这样。」娆罗纯转过身子来，伸出两指，吊高他的嘴角。直到两只小虎牙露出来为止。「嗯，差不多这样。」
「什麽跟什麽!?」直到阿纯把他的俊脸把弄得心满意足，十镜才敢伸手揉揉自个儿的脸颊嘴唇。
「我喜欢看你这样笑，记紧要笑给你的朋友看。」娆罗纯正经八百的伸出一指，径自开怀地解说。「我肯定他们也喜欢看你笑。」
十镜掐掐自己的脸蛋，不过是自然的笑出来罢了，他怎知自己何时笑得好看，何时笑得丑?「我很常笑啊。」
他对绿蓠不吝啬笑容，烈朵就差点了。因为烈朵曾说过他太常笑，笑得像白痴，知深说他的笑声太大，很刺耳。
「十镜，你脾性粗心大意，得罪了人也不晓得。我怕你气跑了朋友。」娆罗纯以指尖摩擦轮子，转前转後，终於向前推进。
被遗留下来的十镜看著她的背影，还想说，同是皇宫，即使他气著了绿蓠他们，他们又能跑去那里。
看著阿纯的身影，他有点说不出话来的感觉......

「之後我不在，怕你会寂寞。」

轻如微风的话飘进他的耳，十镜困难的咽下唾液，再快速走前两步握紧了扶手。
只有她，只有阿纯是会跑走不见的。绿蓠他们都不会，只有这傻丫头。「你想跑去那儿游玩，可不准你丢下我。」
十镜拉起苦笑，在阿纯离开他之前，他是绝对不会离开阿纯的，一定。
娆罗纯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由十镜推著，一起走著他们该走的路。让树荫筛落下来的光点，温柔的铺在他们身上。

这古怪的轮椅子发出的「咔咔」声，他听了十多年了。睡著醒来都听著，发梦也有这声音伴著。
若有一天，真的听不见了。他也许会很不习惯吧。
也许会哭吧，笑不出阿纯认为好看的笑容。

第五章

我作了个梦。
梦中的我还是五、六岁的模样，头发卷曲的程度比现在严重，而且褐色也很深。
我向下望，身上穿著的果然是紫寒的服饰。
有人牵起我的小手，我记不起他是谁，可他的轮廓身形很熟悉，这身材瘦长的少年比我高出很多。
他的手是如此像亲人般温暖。我发觉自己有想哭的冲动，我的父母才刚仙逝。

他带著我，穿过美丽豪华的走廊与庭园，我好奇的四处张望著。
他没有跟我说一句话，我看上去也完全不担心的跟随他。终於，他停在一间大房间前，推开门。
在他未推开门之前，我已听到里头传来的微弱叫声，那是猫叫。
可房间的景象完全呈现之後，我才发现，里面各处或坐或站或跑或躺，是各式毛发花样不同的大小猫咪，起码十来只。
我很兴奋，软发飞啊飞的，跑去抱紧其中一只小猫咪。抬眼，才发现有个男人躺於大床上。

「可以了，凡。退下吧。」
站於门口处的少年深深看我一眼，然後走出去，「喀」一声把房门关上。
突然一阵无助感涌来，我向房门方向走了一两步。然後，感觉一轻，整个身子被人抱了起来。
「孩子，你叫什麽名字?」男人不知何时从床上下来，他抚过我蓬松的软发「可爱的混血儿男孩，你有著娆罗黑耀石般的眼睛，头发则如紫寒的甜美蜂蜜。」
他说的话带著怪怪的腔调，衣饰很明显表现出他不是紫寒人。
他把我的身子转过去，我看到一个金发紫眸的男人，怀疑他只要动动手指，便可把我细细的颈子扭断。对男孩来说，他是巨人。
「喜欢猫儿?」他问，我点头。
他像赞赏我的乖巧温驯般，抓起了只几个月大的猫咪过来，正正是我刚抱起的一只。「送给你，男孩。来交换你的名字。」
我勾起惶恐笑意，有点不敢伸手去接。那是这些年间听过最好的事「知深...我叫知深，先生。」
为什麽叫他「先生」?我不知道。也许有人教我，也许是那个少年，我不知道。
他的大手握住小猫，我伸手去接。
他却把小猫放进了我的领口内，猫儿乱钻，我惊得尖叫起来，有个小东西在衣服里乱闯。
他开始解我的衣服，只用一手，绰绰有馀。
钮扣都给拉得蹦开乱跳，我有点想阻止他过大的手劲，毕竟我只有这件衣服。不过拒绝他帮助的好意，有点难以启齿。
他不过想把小猫咪抓出来而已......
直到他把裤子内隆起的硬物掏出来之後，我不再如此天真。甚至怀疑自己，为什麽在他把阴茎寒进我口中，我才懂得哭叫。
他每次都把粗大的阴茎桶得很深，顶住我的喉头，用力得几乎桶破。恶心与窒息感一刻没停，我缺氧到脸色发紫。
他抓起我的头发，毫不留情，几乎把我整个人吊起般插进来，後面给扯裂了，鲜血沿著他大腿向下流。
不断尖叫挣扎，我的视野一片模糊，还是看得见他脸上的冷漠。我怀疑，看著一个六、七岁的孩子如此痛苦，抽搐得几乎失禁，他还无动如衷。
我不想叫，叫下去喉咙要裂伤了，却不能不叫，我被按下被插入，疼痛得接近活生生被剖......

他大口咬著我的颈子，低叫我的名字「知深、知深、知深.........」
直到我痛昏过去，痛醒过来。精液沾满全身，失禁到床单全湿。耳边听著的除了惨叫，就属这两字...

「呀......呀──」
我惊醒过来，从五、六岁的知深，回来了这个长大的身躯里。
夏天，我浑身却被冷汗浸湿，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刚才是否尖叫了。我狂喘著气，心跳快得不像话。
我手脚并用的爬下床，扑倒在桌前点起了油灯，一室大放光明。我才瞧见，自己把搁在床边的圆弯刀狠丢了出去，深插在衣柜里。

对付这样的梦我很有经验，只因不是第一次。
有时候会梦到小时侯还住在紫寒的事，更多时候是被强暴虐待。夏天一来，这样的梦几乎每晚不断。
连那只猫儿，钻进我衣衫的猫儿是什麽花样毛色，都鲜明得教人作呕。
我要去净身，黏答答的不舒服......对自己如此说著，把白色外衣脱下，像要挣脱什麽一样。

我想脱裤子，刚把指尖按在裤带，我的脸都白了。
我勃起了。竟然梦著以往的被虐待的事，也令我勃起，那个男人...究竟把我弄成了什麽鬼模样?把我的身体玩坏了?
我苦笑，没了做任何事的动力，坐在地上把头靠在椅子。胯间的硬热贴在冰冷的砖地上，等它自然消去。
这个时候再手淫的话，我一定吐出来。

第六章

我去找烈朵。
不是因为烈朵擅於安慰或其他，事实上我不会把往事告诉他们。
离羽宫最近的是恬宫，是因为这样，我没有细想。梦作完，有发病的预感在追逐我，不找别人来陪我一定发疯。

我轻巧跳过几宫屋檐，熟悉到闭上眼睛也可寻到路向。我们在宫中不惯走路，习惯在檐上跃来跳去，快多了。
我跳到烈朵房间的檐砖上，如果烈朵还没睡下，他一定发现到。
结果房内没有一丝灯光，烈朵很有可能已就寝了，他今天被临风折腾得够惨，我也许不该再骚扰他....
突来，一阵脚步声从烈朵房间传来，我浑身戒备，集中知觉。这个时份了，难道...有刺客偷袭烈朵!?

我不动声息的在屋檐上踏过几步，以脚尖挑起一块檐砖。从一小方格窥探下面情况。
几乎是我一望下去，立刻传来一声拔尖鸟叫，彷佛知晓我的偷窥似地「嘎呀──」的短促叫著。
听到这声诡异鸟叫，我心宽了。是熹舞。
宫中只有烈朵兄长──熹舞饲养著一只黑鸟，或飞转或停於他的肩上，却从不离身。无人不晓这事。
我看见熹舞没有迟疑的伸手握著黑鸟颈子，防止它再发出声音。

「别吵，春魉。」熹舞的右手加强力度，肩上的黑鸟没再吵闹，只是那双眼睛紧盯著屋檐。「烈朵正睡，你没瞧见吗?」
他知道屋檐有人，是知深。要是春魉吵醒了烈朵，就有它好看的。
熹舞伸出一手，轻按於烈朵缚满白布的脚跟，一双褪眸彷似可以看穿白布一样，牢牢盯著，然後微微皱眉。
「用的是腿技，不担待点还扭伤了脚，怎成?」熹舞侧头，温柔的看著烈朵沈睡的脸庞。他担忧责备的轻叹。
然後，他伸手往袖子内掏一掏，掏出一玉瓶，搁放於床头。
「伤药，外敷忌水，一天两次。」他自言自语般念著，语气肯定。
他给烈朵拉紧了被子，也盖著受伤的脚跟。再走去把纸窗推开点儿，伸出一手「走了。」
灵性的黑鸟彷似真的听得懂人话，沿著熹舞的手臂，飞出窗外，半空中飞转等待。
熹舞也跟随著轻推开房门，踏了出去，细心关上。黑鸟再一次飞落於他肩上，他走向雅宫方向，越走越远。

我坐在屋檐上托腮，耐心等待，直到熹舞走出恬宫。
我好歹不会打扰他们这套兄弟情深的戏码，看在眼内，蛮羡慕烈朵有位如此好的兄长。
不过烈朵就差点了，对自家亲人也如此淡漠，明是醒著也不起来跟熹舞聊两句，为那瓶伤药道声谢。真为熹舞的疼爱感到不值。
「知深，下来。」
因为脚伤而背躺的烈朵，没有睁开双眸，却是一句杀过来。我怎敢不从?
托腮的我勾起微笑，跃下去，推开房门踏进。看，刚才还在装睡，现下不是挺精神的?「突然醒来了，你刚才不是睡得挺熟?」
「你没有资格说我，你不是睡不下，怎会来找?」知深分明是睡不著找人来陪的，他没有装睡下去已是很给面子了，还挖苦「你在檐上跑，吵得死人也醒过来。」
「是，你们兄弟喜欢暪来骗去的，也不干我的事。」我坐在床沿，把白玉瓶以指尖顶著打转「你真以为熹舞刚才是自言自语?」
那些伤药使用的方法不是向烈朵说的，难不成在自言自语?还是说给他肩上的鸟儿听?这对兄弟可真是活宝，演戏一绝。
玉瓶流转出温润白光，我一动指尖，它转得更快。突来，眼前的瓶子消失了。

我些许愕然的看过去，烈朵还是闭著双眼，可那玉瓶已牢牢的握在他指掌之中。
烈朵的双眸一黑一褐，天生是阴阳眼，褐色右眼几乎失去视力，看不到人间东西，却可看穿鬼怪。
一到晚上，魑魅魍魉横行，能看到一大群妖魔鬼怪的烈朵，想也知道不会是什麽好滋味，所以他闭著眼跟我说话。
「你哥给的东西，要管好。」我把他的长指板开，拿出玉瓶，再安放在他的床边。他皱了眉，却是没说些什麽。
看来这小子也很在意熹舞，并不是外表那样无动於衷。其实，我一直很奇怪，为什麽烈朵对熹舞的态度如此恶劣，六亲不认似地，对兄长从没有好面色。
「你跟熹舞是发生过什麽事?你仇人似的对待他...」
烈朵沈默了一回儿，令我以为自己说错话，把他惹怒了。

「娘生下他一双眸色双眼，诡异之极，被村中老人说是诞下祸难儿什麽的，我们全家被赶出乡下，流浪在外，飘泊无根。」
有这般严重吗?我暗暗叫苦，知道自己选错了话题。烈朵很忌讳的往事，我竟没深思熟虑就挖了出来。
「那...你的褐色右眼又怎说?其实是遗传，不干熹舞的事吧...」
「就是干他的事。」烈朵铿锵掷下一句「熹舞前世是大恶之徒，怕这世投胎做猪做狗。所以跟鬼差换了一双眼睛，以作此世做人的代价。」
「他出生之後，阴气还残留在娘胎，惹我一眼变作阴阳。不然现在怎会看穿鬼怪?」
我听得一头雾水，说起来熹舞的一双眸确是浅褐，但我一直以为这是遗传，也许烈朵有四分之一紫寒血统，是娆罗与紫寒的混血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