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喜悦,有赞叹,有嫉妒,有悲哀,有愤恨,有狂热,有激动……
人生百态。
那是我生命中最难忘的瞬间。
那一刻我站在华丽高贵的领奖台上,身前,是沸腾热烈的人群,掌声,鲜花……身后,是我的爱人。
花莲的瓢泊大雨,那个单纯的只知道爱的孩子,原来命中注定,遇水则发。
(二十二)
2001年12月8日金马奖,内地男演员刘烨成为最大黑马,凭《蓝宇》一片中出色演绎,力克刘德华及其同门师兄胡军,以23岁之龄摘取金马影帝之衔。
同夜,该片亦喜获最佳剪辑奖,最佳改编剧本奖,导演关锦鹏拿下最佳导演奖,影片又成为“观众票选最佳电影”,至此,电影《蓝宇》成为第三十八届金马奖最大赢家。
有评委解释道:刘烨与胡军,是评委们双重难以割舍的两位优秀演员,支持他们的双方始终僵持不下。
胡军是以他精湛而深厚的演技折服观众,然而最终却是刘烨的真情流露,全身心投入的本色演出以一票之距险险胜出。这样的结果,让所有欣赏胡军的评委纷纷扼腕,却又不得不信服。
**********************************
那一夜的心情和感受,在事后很久依旧有人不断的问起,可是事实上,无论是在当时,还是后来的回忆中,那一夜的记忆都模糊得让我自己都难以置信。
我忘记了是怎样下的台,怎样回到座位上,怎样听到关导获奖的消息,怎样起立鼓掌,怎样被关导狠亲了一口以示祝贺,怎样接受同为影后的我的女同学的祝贺,并且同样吻贺她,怎样到了后台让记者们拍照,手里握着金马奖杯放在唇边亲吻……
那个夜晚像流星和烟火一般灿烂绚丽却又转瞬即逝,当庆功宴的香槟砰然开启的时候我才恍然有了一丝真实感,那脚下坚硬而不容沉沦的地面。
无数的人蜂拥而来恭贺道喜,酒杯在指尖流转,各色的面容和声音在身边厮磨,竟丝毫没有安静的可能。
关导和阿魏已被重重围住,脱身不得。我第一次孤军奋战,面对乘虚而入的记者竟有些慌乱。
有人问拿了金马影帝的奖金要怎么处理,我不假思索脱口而出:“我想分给师哥一半。”
记者们闻言大喜,纷纷顺藤摸瓜刨根究底,一个劲的追问为什么师兄弟的感情这么好?我摇头不语,他们追问得更加咄咄逼人,似乎没个结果就绝不罢休。
有个记者突然问道:“刘烨,那你没打算为你的女朋友买点什么吗?”
我一愣,另一个记者又已经跟上提问:“你会买一枚钻戒向她求婚吗?”
我有些张口结舌:“……求婚?没想过。”
“哦……求婚没想过,那就是先买钻戒啦,日后再求婚?”有的记者已经低下头去刷拉刷拉的记录了,我瞠目结舌,不由得对这种断章取义的功夫无比敬佩起来。连忙摆手示意不接受采访了,转身想去取杯水喝,记者们却依然像苍蝇一样粘在屁股后面。
谁知连水都喝不成,到处都是各色的酒,我头疼的盯了一会儿那些酒,估摸那种看起来颜色很淡的红酒的度数应该小些,就斟了一杯。
我忘记了喝酒的大忌,红酒不能与其他酒一起喝,刚刚啤酒香槟已经灌了一肚子,现在又多了个品种,刚刚入胃,就立刻反应出来,我站在桌子前一阵头昏,前方似乎又有几个记者向我走来,人影瞳瞳,天旋地转。我想,坏了——身后一只手用力的扶住了我,我身体摇晃了一下,终于站稳了。醉眼惺忪的回头,看到他面无表情看着我。
我使劲眨眨眼睛,头依旧昏沉,怎么看他也看不清,我赌气的狠命用手去揉,睫毛被我摧残得惨不忍睹,扎得眼睛生疼。
他没说话,扶着我小心的绕过人群,向一边走去。
我被他带到一个房间,里面有一张沙发,他把我弄到沙发上坐好,又不知从什么地方倒来一杯水,放我旁边的茶几上。
我听到他淡淡的声音:“……喝点水,休息一下,我出去应付。”
然后他转身,开门,出去。门外传来一瞬间的喧嚣,然后门关上,一切就安静了。
……
我拿过水来,一口气喝完,然后仰面倒在沙发上,喘气。
半晌伸手到衣袋里摸烟,点上一支,叼在嘴里,怔怔的不知自己望着哪里,今夕何夕。
还好他把我拉到这里来,否则,刚刚我一定不敢保证自己会出什么样的丑。
……
我承认,刚刚的我,已不是自己了。
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在名利前面花了眼,折了腰,迷了心窍。而是那种唯尔独尊的感觉,实在能让人两脚离地。
那种滋味,与醉酒一般无二,都是不由自主,无法自控,醺醺然飘飘然,享受那从未品尝过的刻骨快感。
还以为自己多么能够控制情绪,多么清高与淡然,原来也无非如此。
我只是一介俗人,世俗的七情六欲,一样把我轻易征服。
我捧住头,若不是他把我从人群中带出来,后果如何,不得而知。
……
烟忘记了吸,却已经在唇边燃尽,灰烬落下来,飘散在昂贵的毛衣上。
……
他呢?
他说,出去应付。这么说他依旧要周旋在那些记者中间,替我回答各色问题?
还要不停的干杯,谈笑,掩饰着疲倦而失落的心。
躺在这里整理自己的心绪,休养生息,平复感情的人,本来该是他。为何却变成了我?
我是不是太残忍了一些?
……
我霍的坐起身来,带翻了旁边的水杯,淋漓的水顺着茶几的边缘流下来,湿了一地的烟蒂。
刚想出去找他,却听门声一响,我抬起头来。
关导。
他也有些醉了,但是神志很清醒,冲我点点头:“烨子,走了。我们回饭店。”
我“啊?”了一声。似感慨似轻松的脱口而出:“可算结束了。”
这句话,其实并不是没有一点违心的。
还是,有那么一丝失落,萦绕在心底的地方。
这样一个辉煌的夜晚,终于如此的画上了句号,这属于我,属于《蓝宇》的夜晚。
在这样的夜晚,我开始面对另外一个,不一样的人生。
***********************************
在回去的路上,我和关导,胡军坐一辆车。窗外夜色迷离,车内无声无息。
没有人说话。
我坐在他的身边,能感到他口中呵出的酒气,不由得心下一沉,伸手去握住他的手,他却轻轻挣脱了。
我嘴里一苦,忍耐不住,不由得冲口说道:“师哥……我拿这个奖,你不高兴吗?”
“……怎么会不高兴?”他的头偏过来,看我一眼,笑了一下,又扭转回去:“别瞎想。”
……
我凝视他的侧面,我知道,他在撒谎,他不快乐。
若我是他,纵然千般大度,万种胸襟,也同样难抑那浓浓的失落吧。
不能说他不爱我,只是这是一个男人的自尊和自信,在被打击后,可以理解的反应。若换做得奖的是他,我大概比他会稍好些,然而这只是因为,我没有他事前被捧得那样高的缘故。这与爱情无关。
没有人预料到我会得奖,包括我自己。
就连他,也是抱着近乎满满的自信而来的吧。只是没想到,花莲的大雨,跟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
关导说:“烨子,回房休息吧,明天还有《蓝宇》的见面会和签售会呢。”
我点头,转身要回屋。胳膊却被人抓住。
我回头看他,他却不看我,扭头对阿魏道:“今天,你去大宁那里住。”
阿魏看看他又看看我,“哦”了一声,往大宁房间的方向走去。
关导叹口气,也往自己的房间走去,走了两步又回头嘱咐道:“小心点记者。”
看了我们点头,他才一脸忧心忡忡的进了屋子。
我突然想,世界上可能没有像我们这样的剧组,得了奖,居然没有一个人高兴。
……
跟着他进屋,看着他在床上一头躺倒,闭上眼睛。
我没吭声,转身去洗澡。
洗完出来的时候,他居然躺在床上睡死了过去。
我走过去,坐在他身边,看着他因为醉意而微红的脸,紧闭的眼睛。
……
突然心里无比委屈。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果呢?
他的心里,对我有了隔阂了吗?他怨恨我了吗?我抢走了本该属于他的东西,他应该恨我的……
他来我这里,却什么都不想,只是睡过去,他是在惩罚我吗?他在报复我吗?
……
明知道自己大概是胡思乱想,却压抑不住那纷繁而来的念头,嗓子里有点哽咽,不由自主发出了一声抽噎。
他的身体动了一下,居然缓缓睁开了眼睛,目光却还很茫然。
我扭过头去,不看他,换上睡衣,然后钻进被子,背对着他。伸手拧灭床头灯。
心里,无比苦涩。
……
……半晌听到他的声音:“刚才……你怎么了?”
我闭了闭眼睛:“……委屈。”
“……为什么?”
“你生我气。”
我觉得自己像个不讲理的小孩子,为了家长的一块糖果,一声呵斥而斤斤计较。可是在他的面前,我不愿去掩饰任何情绪。
……
我听到他轻声的叹息,然后感到他的手有力而灼热的压上我的腰,我咬咬嘴唇,转过脸去,在黑暗中直视他。
“……我没生你气,我生自己的气。”他看着我,声音低低。
我的鼻子有点发酸,抽了抽:“那你刚才干吗睡着了?不理我。”
我在黑暗中依旧能看到他的脸红,不知是因为酒醉还是别的什么。
“……刚刚喝太多了,所以一不小心睡过去了。”
他像个小孩子般的认真解释,声音里有些尴尬。
……
我无声的把头靠过去,靠在他的怀里,声音很轻。
“……对不起。”
……
“你的确该说对不起……”
他声音暗哑,我听不出其中的含义。
他吻我的头发,手指掠过我睡衣上的纽扣,有些犹豫。
我低笑,伸手去解他的,他的喘息慢慢沉重起来,终于翻身上来,深深的吻落上我的嘴唇。
……
很久没做过,他进入的时候居然有了类似第一次的疼痛感,身下涨得满满的灼热,我嘶拉嘶拉的抽着凉气,手在他身上拼命抓陷。
他也疼得闷哼,动作不敢太大,两个人上不来下不去的僵持在床上,像两块化石。
感受到他的忍耐,我闭了闭眼睛,一个使劲翻身上去,他在我身下,身体的重量直线下坠,仿佛像一块棉布被撕裂的声音骤然响起,我疼得大叫出声,牙齿格格的响,冷汗涔涔而下。
他咬牙,声音发颤:“你干吗?!”我却疼得说不上话。
他终于按捺不住,瞬间腰间猛挺,身下如波浪般汹涌起伏,我的粗大在他的掌心中辗转,剧烈的疼痛与快感中,我忽然想起小时候爸妈带我到公园坐翘翘板,就像此刻,一秒在云端,一秒在地狱。上上下下,乐此不疲。
汹涌的浪潮淹没我的时候,我瘫软在他的身上,他的手臂有力的环住我,我听到他的声音,似乎幸福,似乎痛苦。
“……烨子,你是我的克星!……事业的,还有……感情……都是克星……”
……
黑暗向我袭来,我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
无授权
要文太多~
能挺到什么时候就到什么时候吧
(一)
关导曾经问过我,如果时间再给一次选择,那一天,你还会不会来试镜?会不会选择认识他?
我抬起头,给了他一个微笑,这么大的导演,居然越来越孩子气了。
时间怎么会那么奢侈的给我那么多选择?
一辈子,只有一次昨天。
************************************
那年的秋天一直在下雨,北京的空气湿漉漉的,我接到朋友的电话,问我要不要去演一部电影?
我问是什么题材,他迟疑了一下,吐出三个字:同性恋。
我摇头如拨浪鼓,摇了半天才想起来其实他根本看不见。于是很严肃的回答:“我不去,我才不拍那些三级片。”
“不是三级片,是关导的片子啊……”朋友说了一个似曾相识的名字,可我并不想听他多说什么,敷衍了几句就撂了电话。
我有自己的原则,尽管我只是个不红的小演员。不喜欢的事情我就不去做。
我出生于东北,毕业于一所国内知名的表演高校,说实话我在校内的成绩并不突出,可是大二那一年,某个中午我热血沸腾的在操场上打篮球的时候,被一个拍农村片的导演相中,让我去演了一乡村小伙,当时是抱了玩票的性质,可是没想到那片子居然在国际上获了奖,虽然没有初出茅庐的我什么事儿,可多少,我觉得自己还是要比同样迈进这个圈子的同学们多了点优势。但是当我毕业以后,才明白那点小荣誉根本屁都不是,反而会膨胀了自己的虚荣心,导致高不成低不就的结果,当我明白了这个道理的时候就主动放低了自己的身段,决定有普通的片子也会接拍……但是今天这个题材,我没兴趣。
我自小家教严格,父母对于我走上演艺这条路一直持一种不以为然的态度,我在校的时候常常打电话教育我要洁身自爱好自为之。我有时听着都好笑,这些话,似乎我是个女孩,听起来还更适合一点。但是我也不去反驳他们,这个圈子的混乱是我可以看见的,我不是一个习惯于堕落的人,我想过当演员,也想过当明星,可从不想堕落。
我只想过一种属于自己的生活,自己可以控制自己,舒适而平安的生活。
所以我不会接那些听起来就会令人想入非非的片子。我怕泥足深陷。
……
喝了一杯咖啡以后,我的心情好了起来,于是决定打个电话给女友娜娜。
娜娜是我交往两年的女朋友,和我是同班同学,小巧可爱,口齿伶俐,因为她的能说会道,所以毕业就直接进了某个知名电视台当女主持人,主持人这个行业绝对比演员适合她,她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她的滔滔不绝和我的沉默寡言总是形成鲜明的对比,不过我习惯于这样的错位,我觉得这是一种互补,至少可以避免很多不必要的争吵。
比如此刻,她就在电话那端兴高采烈的说着她上班的事情,我都能想象到她神采飞扬的样子,笑得很开心。我也不由得被感染的开心了起来。
她说得口干舌燥喝水休息的功夫,我说起了今天那个朋友介绍片子的事情。
娜娜比我好奇,她问是什么题材,我如实回答,她嘻嘻的笑,笑够了说我怎么没看出来你还有演同性恋的天赋啊,我说你没看出来的东西可多了,我还能演孙悟空呢。她大笑。
笑够了又问,是谁的片子啊?我诧异的说你该真不会想让我去拍吧?然后绞尽脑汁的想那个导演的名字……因为不重视,几乎忘记了,在娜娜发飙的前一秒我终于想起了那个名字。然后我听到娜娜在电话那端尖叫了一声,然后发出一种类似于断气的声音,我知道那是激动的前兆,于是耐心的等待她说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