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跨进桶中,垂头梳理花千树长达腰际的墨发,发丝缠绕在指间,纠结成绕不开的结,凌宇手指颤抖,这发便也是重霄逼你留的吗,可是阿夜,没关系,真的没有关系,我只恨我都不在你身边。
“你便是掉进粪坑里了我也把你捞起来从头亲到脚。”
花千树笑了笑,牵动到身上伤口神色又黯然下去,可是这些表情背后的凌宇都无法看见。
凌宇伸出舌尖,细心地舔舐对方身上狰狞的伤痕。伤口上有重霄残留的魔力,嘴唇瞬间便肿来通红,污黑的血液挂在嘴角,凌宇却笑得邪魅,苦涩地道:“阿夜,真痛。” 像是被生生割了块肉般。
不敢扭过他的头触及那双脆弱而深沉的黑眸,只把伤口舔了又舔,可是无法愈合,还是无法愈合……
阿夜,我究竟是你的救赎,还是推你下地狱的最后一人?
重霄再怎么折磨,哪里及得上被我亲眼见到你的狼狈来得残忍。你那么骄傲,如何肯向我展露自己招受的一切,所以之前才会千方百计地躲着抵死不认,可笑我竟是认为你心里有了他人。
“阿夜,你知道小时候我为什么总爱欺负你吗?”水中的手轻轻扳开臀瓣,对方的脊背陡然僵硬,凌宇闭眼导走里面红白相间的浊液,不待对方询问便接着说,“因为宠你的人太多了,可是都没人理我,他们说我是灾星,把我一个人扔在那偏院中自生自灭。”
感受到里面的受损程度,嘴角剧烈抽动,声音却仍是平稳,“我一边嫉妒你一边又喜欢你的紧,你在家里是趾高气扬的大少爷,在我面前,任我怎么无理取闹也笑嘻嘻的不与计较。”
缓缓咬住冰凉的耳朵,轻轻往里呵气,升腾起一阵白雾,嘴唇触及之处有些坚硬,有些柔软,凌宇轻声道,“阿夜,就像你只给我欺负一样,全天下我也只给你一人欺负。今后,你便是脱了我一层皮,我也甘之如饴。”
花千树捏了捏手心,下身的伤赤裸裸地被凌宇触摸,强大的羞耻笼罩着他,可若是阻止对方的动作只会更加难堪,冷硬地别开头:“我没兴趣。”
“那天你站在李府门口,我从马车上下来,大雨淅沥,蒸腾起滂沱的雨雾,我抬起头,便见你头戴斗笠,一身墨衣冷冽似冰,浓重的戾气像是要把世间都摧毁,我不喜欢这种气息,可是你又熟悉得让我心跳都乱了。”
“我想了很久,究竟那日是如何识出你,是这双漆黑如墨的瞳吗?不,不是,它们尽管独特,还不至于让我认定一个已死的人,” 抓过花千树的手,一根根把玩被磨破了的手指,最后抚上那枚紫玉扳戒。眸子凝做冰霜,阿夜的手总是冷,怎么也捂不暖似的。
“你说,是不是冥冥中有根线,牵着我们?”
“凌公子下句是不是打算说,‘所以,我们注定不会分开?’”
门外传来清冽的讥诮,两人神情同时一变,“谁?”
是谁,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潜伏在外面?
25.千寻
大堰朝的三皇子白景玉,出生那夜御花园所有的花瞬间枯败,有得道之士指三皇子乃妖孽转世,皇上将三皇子囚于冷宫长达18年,直到白景玉私自培养的势力不断膨胀连皇上也忌惮有加,方才出宫建府重见天日。
三皇子与凌家大公子一向交好,凌宇对此人也算比较熟悉。白景玉喜着华服,再加本身的俊美,更显卓尔不凡,他嘴角时常笑意盈盈,对人温和有礼。
而眼前这人,一袭白衣胜雪,面目清冷,眉宇间有孤高之气,他站在被暴雨洗过的庭院中,衣衫轻舞,仿若要乘风而去一般。凌宇眯起眼,此人绝非白景玉,这种比雪山上白莲还要高雅的气度,三皇子无论如何也修炼不出来。
暗自摸上腰间悬挂的玉佩,“阁下何人?”
“千寻。”灵魂转化本是极危险的秘法,稍有不慎便会魂飞魄散,千寻从白景玉身上苏醒后,立即按照君澈给予的信息连夜前往凌府,只盼能早一点见到千影绝。向屋里张望了一眼,眉端微皱,“他呢?”
“他?”凌宇立刻警惕起来,横跨一步,目中爆出凶光,这人身上有魔力波动,莫非是重霄派来捉阿夜的?
不耐烦地推开挡在门口的凌宇,对于将魔力原封不动地带到了白景玉身体中的千寻而言,凌宇这点微薄的仙力根本不经看。若非君澈隐瞒了凌宇是重羽轩转世的身份,只怕护弟心切的人当场便会拍死这个碍眼的青年,杜绝一切可能伤害到千影绝的事情发生。
千寻的劲道并不算大,凌宇却觉气血上涌,死撑着不愿吐出来,将一张脸憋来通红,按住房门,“你想做什么?”
扬起眉,嘴角轻扯,“我是他哥哥。”
哥哥,阿夜怎么会有哥哥?愣神的瞬间手指已被捏断,凌宇强忍疼痛,半分哀叫也无。
知他是怕把影绝引出来,千寻缓和了神色,略有些安抚地道,“放心,只要他好好的,我便不会为难你。当然,”千寻凑近了些,语气森严,“他若少了根毛发,我便剐你层皮。”
“你……”凌宇怒不可加,这人看起来有如谪仙,内里却是蛮不讲理,“我和他的事由不得别人说三道四。”
“我说了,我是他哥哥,不是别人。”拍拍青年怒气冲冲的脸蛋,暗赞手感不错,能把影绝迷了果然还是需要点姿色,不过脸上这几道巴掌印是怎么回事,“他打的?”
凌宇别过脸,自己打的不成吗?
自觉把这人逗够了,千寻放开凌宇,低头理理衣袖方才推开房门。凌宇和花千树都不喜光亮,房里自然比较昏暗。挥手荡开空气中漂浮的灰尘,千寻极为不快,圣宫便是太过阴暗消沉,千影绝方才故意把自己的居处装扮来金碧辉煌,在他看来,凌宇应该在屋里堆大箱金银珠宝才好。
“谁?”紫使大人的询问永远言简意赅,黑眸凝做冰霜,凌厉的目光毫不畏惧地射向进来之人。留在房中的花千树一直关注着外面的状况,右手握上剑柄,长剑随时准备出鞘。
“影绝……”还是一样的眼,万古的墨都化在里面,浓烈得如此深沉,也如此寂寞。
可是……脸色怎么如此难看……身上……下一刻,千寻已掐住凌宇脖子将他狠狠按在墙上,清冷的眉宇陡然变来阴狠,“你做的?”
被掐之人当即长喷出口污血,眉心冒出黑气,嘴角抿得死紧,竟是一言不发。千寻眸子一沉,手道更是重了几分,“说!”话音未落,剑气已破风而来,侧身闪过将凌宇推到前面,你若要杀便杀他好了。
如果这个世上还有人是花千树无论如何也不会伤害的,那么这个人只可能也只能是凌宇,在他还没明白为什么的时候,凌宇已经在他心里缠绕出了一个死结,怎样努力也无法解开。
尚在邪明宫时他便想,一定要活下去,活着见到这个人,即使残缺,即使破碎。他要知道,凌宇没有忘记他,要知道,凌宇的手,依然是他一个人的。
为了你,连万劫不复都在所不惜了,又哪里会将你误伤?
长剑插入墙中,连一根头发都没有刮落,花千树冷冷地看着千寻,英挺的眉眼极为乖戾,“放开他。”
以千寻的眼力,如此近的距离自然已经能看出花千树身上的伤是魔力深厚之人留下的,一把将凌宇推倒,摸上花千树尚未消肿的脸颊,指间颤抖得厉害,“竟然……竟然……有人敢如此伤你?”
强大的气息笼罩而下,威势几可与重霄媲美,花千树垂下目,尽量不去惹怒这人,“我不是他对手。”
眼中波涛汹涌,手上却极为温柔,“被人踩在地上,不是该努力爬起来把他撕碎,合着血与骨吞入腹中吗?怎么现在变来如此懦弱?”
惊异地发现对方手所经之处伤口片刻便好转,花千树也不再冷眼相对,“我从未见过你。”
“阁下只怕认错人了。”凌宇咬牙切齿地道,恨不能把那只在阿夜身上乱摸的手给剁了。
讥讽地轻瞥挣扎着爬起来的青年,千寻挑眉摇头,“好了伤疤望了痛,刚才若非我手下留情,你只怕已经是阵黑烟了。”
上邪魔域的千寻公子,追随岚大人潜心修习占星之术,一向深居简出。常人都道此人性情冷淡,超凡脱俗。只有上邪权利中心的人才知这位千寻公子早被少君殿下带来行事阴狠,不过披着层和善的外衣罢了。
少君殿下500岁生辰,上邪七大城主于宴会上公然指责千影绝乃男身所出,是上邪不可磨灭的耻辱。当时高座上的君澈只是轻笑着转动酒杯,杯中之酒鲜血荡漾。
七城主之一暗彦正待继续慷慨激昂,一少年忽然鬼魅般欺近,一掌掏出他心脏,可怜地位尊崇的城主大人连惊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只把一双眼睁来有如死鱼。
厌恶地将鲜活的心脏扔到另外六位城主脚下,少年横剑而立,“我们千氏的血统问题,不劳各位大人费心。”
面目清冷,眉宇间却有煞气,后来六人才知这位少年是千穹崖第一个孩子,上邪魔域最正统的继承人。
宴会之后,君澈终于同意千寻随岚大人学占星之术,有蠢蠢欲动者妄图拉拢千寻推翻君澈政权,少年的回绝从来都是一句,‘我只有一个弟弟,若是杀了他自己称王,今后到哪去重新找个?’
千影绝之余千寻,从来是唯一的……
千寻说要杀凌宇并非危言耸听,只是杀了凌宇便完不成君澈交代的任务,完不成任务两人就回不了魔域。考虑到这些白衣的男子方才努力克制内心的杀意,姣好的眉扭了又扭,自我安慰道,没关系,等影绝恢复记忆,不用我动手,他也会杀掉这个人。
上邪少君殿下,怎么可能允许害自己受孕之人活在世上?
冰雪般的脸上绽开一抹柔和的笑,轻声诱哄,“影绝,我现在喂你吃药好不好?”
抓住花千树后颈,千寻倾身覆上自己的唇,影绝的唇真凉,不及以前柔软,也没有那么粘人。腹部重重挨了对方两击,千寻也不好受,暗叹这人还是一如既往的暴力。
那人的舌尖伸入自己口腔,不知哪里冒出的药粒顺势划入喉管,花千树自然大怒,若是常人此时早被紫使大人震碎心肺。
“你给他吃的什么东西?”凌宇揽住花千树,焦急地在他背部轻拍,“吐出来,阿夜,快试试能不能吐出来。”
弯着腰的花千树不禁苦笑,这人真是急糊涂了,若是烈性毒药,哪里容你吐出来?
不理会剑拔弩张的两人,千寻神态惬意地向外走去,像吩咐下人般,“准备间房,今后我就住这了。”
最后,回头看了看桶中早已凉透的水,里面乌黑的血极为刺目,千寻用力掐在手心处,君澈,你好狠的心。
凌宇心中忐忑不安,睡觉时一直紧紧抱着花千树,眼睛都不敢闭,生怕这人一不小心就不见了。
花千树也睡不着,身上的伤虽然被治好了,精神却极为萎顿。眼前一会浮现出重霄白玉的面具,一会浮现出千寻耐人寻味的脸,许许多多的人走马观花地跑过,记忆却渐渐模糊了,只剩下凌宇,他看着自己,目光澄澈而透明。
失神地向凌宇额间摸去,“你这里怎么有点红痕?”
凌宇正在想千寻给阿夜吃的东西究竟有害没害,那人却摸了上来,眨眨眼,“什么红痕?”
“大概是我看错了,睡吧。”明明是光洁的额头,刚才怎么会觉得上面有点朱砂,明艳得动人心魄。
“阿夜……”
“嗯……”
“没什么,我就是想叫你。”
“你……”
“阿夜,我手痛。”
“那人不是没杀你吗?”
凌宇撇撇嘴,将头枕上花千树肩膀,心里方才溢出淡淡的满足和宽慰。轻轻合上眼,阿夜,我喜欢你,不管你变怎样我都喜欢你。
暗夜把他的静谧和安详撒向人间,温柔的怀抱中,凌宇沉沉睡去,他做了个梦,梦中有人奔跑着扑过来,他唤他……阿宇……
……
“阿宇……阿宇……”
重羽轩转过头,人潮涌动的大街上,一眼便看到那双眸,黑如浓墨,他挤开人群奔过来,一把扑到怀中,他唤自己,“阿宇……”
阻止身边卫士捉拿男人的动作,重羽轩抬起男人下巴,眸中有璀璨的笑意,“我名字不是谁都能叫的?”
“你不是阿宇吗,我为何不能叫你名字?”男人吸吸鼻子,可怜兮兮地望向红衣的君主,“阿宇,我不知道这是哪,我找你好久。”
“这是下邪魔域,我是明王重羽轩,你又是谁?”真是有意思,那么大个男人还像个小孩般将自己缠住,不过,这一身纯正的魔血还真是让人肖想。
“阿夜,我是苏影夜啊,你不记得我了?”伸手在重羽轩面前恍了恍,眸子忽然放大,“哦,我想起来了,我被砍头后跑到这具身体里来了,这身体不是我以前的,难怪你不认识。”
手指头轻戳君王额头,无理的举动并未惹来重羽轩的愤怒,苏影夜大惑不解地皱起眉头,“怎么搞来跟个女人似的。”
周围的人都低下头不敢吭声,所有说明王像女人的都已经死来很惨很惨,敏感地意识到周围温度降了几分,苏影夜蹭到重羽轩怀中,“阿宇,我冷。”
“你真不知道我是谁?”摸上男人毛茸茸的头,重羽轩语气温和,心中暗暗鄙夷,枉自拥有最纯正的魔血,没想到却是个傻子。
“你不就是阿宇吗?”苏影夜抬起头,抓起重羽轩的手,轻触他食指,黑眸熠熠生辉,“你说过,只要有这条线,无论我在哪里,你都能找到我。”
食指与食指间瞬间亮起一条金线,厚重而冷冽,浮在空气中,像是已经存在了几千几万年之久……
……
你说过,只要有这条线,无论我在哪里,你都能找到我。
凌宇霍然睁开眼睛,不顾花千树还在熟睡便抓过他的手,扯开自己手上绷带摸上花千树食指,可无论怎样触碰也没有亮起梦中那条金线。
烦恼地抚额,我什么时候说过这句话,我明明没有给你说过这句话。
那条线是从哪里来的?你被砍头后是被重霄复活,怎么又会跑到下邪魔域,你所在的那具身体是谁的?而且重羽轩和我长来千差万别,你竟然还是管他叫阿宇,你怎么能管他叫阿宇?
阿夜,你为什么,将他误认做我呢?
26.重羽轩
怀中的身体健美强韧,舒展开时像只充满力量的猎豹,凌宇熟悉这个人每一寸的肌肤,也贪恋其中的味道。
如果你在我怀中化为灰烬,我是不是就可以把你装起来,永生永世都不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