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上。”
“哎?那老板想玩什麽?SM可要翻倍哦。”我披上了衣服,一屁股坐到了床上。不愧是高级的套房,床垫很软。
“……只聊天行麽?”
“哈哈,白老板的笑话真有趣。如果聊天何必来这里呢?要做就快点,我累了。”无视於他眼中透露的异样情感,我仰头夸张地笑了起来,随後大方地躺倒在舒适的床上。
“啧,亏你们长这麽像呢。性子却差这麽多。”他撇了撇嘴,十分失望地看著躺倒在床上的我。
他……以为我是谁?那种神情算是什麽意思?
“算了算了。就算只是长得像也好……”他低喃著压了上来,让我有些呼吸困难。
他的吻就像是在掠夺,不让我有丝毫喘息机会。我试图推开他,但也是无济於事。他就像是疯了一般地侵占著我的身体。
久违的疼痛冲击著我的感官,终於被逼出了泪来。
“千羽……千羽……”高潮时他忘情地喊著。他的眼神温柔,如同看著心爱的恋人。
可笑。我竟然做了自己的替身。
但已经疲惫不堪的我竟连扯动嘴角都做不到。
我累了。真的很累。
如果可以,我希望一切能从头来过。
可现实就是这样,从哪里来的小兵还是要回到哪去。想要轻松地过活,还是维持熟悉的原状为好。
童千羽,你根本不配去爱人。做皮肉生意的你连自己都不爱,还谈什麽爱人?简直笑话。
只会逃避的笨蛋!大白痴!滚回到阴沟里去吧!
“你真的和一个我认识的人很像。”充满情欲气味的房间里,躺在身边的男人眯眼回忆著。
这情景就像是部三流电影。主人公在做完爱後边抽烟边说段没营养的对白。
“那人叫千羽吧?你刚才喊的那个名字。”为了配合一下他,我用了下剧本里的标准问答。
想不到他很MAN的脸上刹那爬满了红潮。
“呵呵,你暗恋他啊。”我笑著,这是出於多年的本能。肮脏的身体柔媚地躺在男人身边,可神却不知道飞到哪个角落了。
所以在我还没回神时,我就把自己包给这个让我痛恨的男人了。可恶的职业操守(对著客人要保持微笑,客人说什麽都要装作了解地点头)。
“喂,你叫什麽?以後称呼起来方便点。”他对我的态度不似先前那麽紧张,倒显得慵懒起来。
“你可以叫我千羽啊。”我正穿著衣服,听到他如此一问便半真半假地应道。
“千羽这个名字你不配。除了这个,你叫什麽都好。”他瞪了我一眼,露出少有的严肃神色。
“那叫我小彤好了,红彤彤的彤。”
“小彤?”他抬眼打量著我,从头到脚细细打量著。
“好吧,就叫你小彤。”他上前帮我拉了拉褶皱的衣领,在我唇上烙下深深的一吻,“至少小彤是属於我的。”
他这麽说著,脸上浮出朦胧的笑意。
我知道他正通过我搜寻著“千羽”这个影子,一个快要消失的影子……
20
“干什麽啊……呵……像见到鬼一样……”抹了下嘴角残留的血迹,我面色苍白地对著破门而入的白炎斌笑著。
他看到我吐血的情景著实吓了一跳,脸色也不比我好到哪里去。他瞪大眼看著被染成暗红的雪白墙砖,好一会後才把视线定在了我的身上。
“不好意思,胃病又犯了……等会我帮你打扫干净。”打开了水龙头,我自顾自地清洗著。可头却越来越沈,眼前的光亮正被黑暗点点地吞噬。咬紧了牙,我努力保持站立的姿势。心底某种本能告诉我现在不能倒下,如果倒下了,怕是,怕是……
“……说什麽蠢话,等我拿衣服,我陪你去看医生。”他缓了缓神,立即向卧室跑去。
我用毛巾抹了抹弄脏的脸後也跟著出了浴室。那时白炎斌已经开了门在门口等我了。
艰难地挪动著步子,短短十几米的距离看起来这麽遥远。
头好晕……那个白炎斌在那里鬼叫什麽?我不是已经走到门口了麽?
恩?他在说什麽?好吵,听不见……
觉得脚下一软,我跌入了一片黑暗之海。
朦胧中我听见杂乱的脚步,还有那浓浓的药水味。
白炎斌不知道在那里歇斯底里地喊著什麽,也不知道他穷紧张个什麽劲。
然後就又是一片黑暗。
在黑暗里,过去的人和事都如同录象一样回放著。听说这是人临死前都会经历的过程。我的眼前浮现出一张张或熟悉或陌生的人脸。
我看见了许久未见的爸爸,他正笑眯眯地看著我,手里还拿著我梦寐以求的生日礼物──一架模型直升飞机。我至今都能清楚地描绘出飞机的每一个部件,还有那耀眼的红色机身折射出的闪亮光芒。
天空是蔚蓝的,还飘著一抹淡淡的云。风夹带著初夏的味道迎面扑来,我开心地笑出了声。然後爸爸抱起我在空中转了几圈,感觉就像飞一样。这时我的妈妈走了过来,带著她迷人的微笑。这副画面我记得,那是在我六岁的时候。记忆中这是最後一次这麽愉快地度过我的生日。
正当我这麽想著时,妈妈渐渐不笑了。她的眼光不再温柔,甚至我可以从那里看出对我的怨恨。我不明白她为什麽要恨我,为什麽要骂我,为什麽要打我虐待我。我会害怕地大哭。听见我的哭声,她才会恢复一些理智,连忙扬起一丝笑容上前安慰我。可我还是继续哭。因为那个笑容是扭曲的。不再甜美反而是恐怖。所以那段日子我总是在哭。
後来我慢慢长大,比我那娇小的母亲高了一个头。於是我不再害怕她。第一次我动手打了她。我看见了她眼中的惊讶。而我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跑,掉头就跑。
跑到全身虚脱,我才意识到我没有带一分钱出来。真是一次最糟糕的离家出走。我这麽对自己说。可既然出来了,我再也不想回去。
於是我找到了一家包食宿的餐厅打工。每天工作十二小时,工作十天才有一天休息。虽然累地沾到枕头就睡著,可我还是咬牙忍著。但万万想不到这是间黑店,克扣了我三个月的薪水後餐厅的老板突然消失不见了。我也只能混在一堆上门要债的债主间咬牙切齿。
再後来,我像流浪汗一样在街上游荡了两天後我遇到了改变我一生的人──火流云。在街头,他发现了我。随後跟踪了我几条街。我正想开骂时他却率先开口了。不知怎麽形容,总之他的声音听起来让人心情舒畅。
你病了,而且脚也扭到了。他的眼神充满了我一直寻求的温暖。
啧,如果要给我钱就给多点。我现在很饿啊。我调开了视线,伸出了脏忽忽的手掌。准备接受他的恩惠。
可下一刻,手中接触的不是冰冷的硬币,而是他微热的掌心。
我家还有些粥,我热了再给你吃。他笑了,很干净,很漂亮。
於是我就跟他走了。我不怕他会把我怎麽样。现在的我一无所有。拐我?还不如去拐条哈巴狗。
莫名其妙地在他家住下。他甚至还为我办了入学手续。
为什麽?我很疑惑地看著他。
……我也不清楚为什麽会对你好,只是觉得应该照顾你。怎麽说呢?我们两应该是有缘分吧。我很想看你的笑脸。真心的笑脸。觉得看著就很幸福。你懂麽?
他撩开了我遮住眼睛的刘海,是少见的认真神情。
哈,那你不会是爱上我了吧?糟糕哦~我是男生,你是男人。我如同被烧著似地从沙发上跳了起来。想轻松地开口,可话音却透出惊慌的颤抖。
他也惊觉自己的失言,慌张地跟著我站起,又重重地坐下。
你就当什麽也没听见。他垂下了头,轻声低喃著。
之後我们经历了长达半个月的冷战。半个月後的一个夜里,我猛然闯入他的房间。在他惊讶的目光下,我毫不犹豫地脱光了所有的衣物,随後窝进了他的被窝里。
我说我相通了,我也是爱你的,没有你已经不行了。
他的目光深邃,久久没有言语。
我有些生气地想要吻他。可他却冷静地推开了我。
他说,千羽你搞错了。你对我只是依靠。如果上次的话影响到你的感情,我表示抱歉。
晚了!晚了!火流云!今天开始我就是爱男人了!而且只有你一个!我激动地喊著,趴在他的肩膀上失声大哭著。
听见他无奈的叹息,紧跟著的是他温柔的吻。
第一次在夜里这麽放纵著自己,我喊著他的名字,任自己的身体在欲海里沈浮。身体的每个细胞都变得敏感起来,它们感受著他的气息他的抚摩。
事後他一脸懊悔之色,之後他好久都没有再碰我。
在感情上,我们选择沈默。也许他说得对。当时彷徨无助的我只是想找个依靠,而他只是碰巧填补了这个空白。
他说我是他的天使,带给他心灵上的救渎。看著我的笑容,他会觉得世界并没有这麽糟糕。
我说他是我的港湾,让我有了停泊的港口。独占著他的温柔,我会觉得原来我也可以幸福。
也许我们只是相互利用,以爱的名义。可当时我真的很爱他。这点我能拿我的一切担保。
我如同观看电影,看著往事的一幕幕。
人生如戏,一点也没错。
过去的惊心动魄海誓山盟,现在看来就像是别人的故事。没有一些真实感。那些我爱的人,我憎恨的人,他们的脸孔正慢慢淡去,化成一个模糊的轮廓马上就要消失不见。
可当我以为戏终於能够终了的时候,耳边却传来一阵阵压抑的抽泣声。
“童千羽……你又骗我!我恨你!”
呵,那是我的男主角。他的声音我会永远记得……
21
欧阳雪……他为什麽会在这里呢?他出现在我如此不济的时候,真是上天给我开的又一个恶劣玩笑。
“童千羽!你以前都是故意的吧?你早知道你自己有这个病了吧?!你算计我!你想用你自己来报复我吗?!你他妈说话啊!你这小人!有种就给我睁开眼!”只觉得身体被剧烈地摇晃著。印象里总是十分安静的他居然大声骂了起来。
虽然身子动不了一丝一毫。可我明显感觉到脸颊处火辣辣的疼。
呵,他居然动手打我。显然还用了很大的力气。
“你还手啊!怎麽不还手?!你不是那种有仇必报的人吗?你听著童千羽,是我欧阳雪出卖了你。你有种就来报复我啊。呵呵,你一定不知道吧,我老早就想著出卖你了。记得我们认识的第一天吗?当我认出被人悬赏的你时我就盯上你了。所以你要好好地报复我!所以你还不能死!你忘记了被人修理地有多惨麽?告诉你啊,我用出卖你得的五十万过得可舒服呢!你不爽麽?那就起来啊!我们有很多帐没算清楚呢!你如果敢死,你就死了试试看……你……”
身体还是被他激烈地摇晃著。我还真想看看他失控的样子呢。我猜他深棕色的眼睛一定全神贯注地看著我吧。
我还真是无药可救了,现在还想这些乱七八糟的。
大概快要不行了吧。我的眼睁不开,身体也动不了,感觉却异常地敏锐。
手边湿湿的。我听见了他压抑的抽泣声。
他在哭啊……
他的头正埋在我的掌心像只小狗似地摩挲著。
“不要死……不要死……你醒了什麽都随你……千羽……千羽……我爱你啊……你怎麽可以死?你怎麽可以骗光了我所有感情後去寻死……”他不住地低喃著他平时根本不屑说的肉麻话,而我听著,静静地听著。
我不知道我躺了多久,也不知道他陪了我多久。
时间仿佛渐渐凝固。而他说的话也越来越少。
没了先前的激动,他只是不停地重复说著“我爱你”。
很有魔力的话。
想起新闻里说一个妻子天天陪她已经变成植物人的丈夫说话,最後她丈夫奇迹地苏醒了。
我现在开始相信世间真会有这种奇迹发生。
比如我现在就恨不得立即醒过来,告诉他让他闭上那可恶的嘴。
他的爱对我无疑是个最大的讽刺。
这算什麽?这算什麽!
是嘲笑我原先没有珍惜唾手可得的爱情吗?从他的表白中我知道了他很久以前就爱上了我。甚至愿意终结那个该死的诡计。可我去因一时的心烦意乱把他赶出了门。
所以後来的事情都是他对我无情的回报。而且他对我的无情始终不能完全释怀。
我现在倒是能理解他的恨。那种由强烈的爱意腐化成最恶毒的汤水。他用他的小伎俩诱惑著我,想把我从高处推下变得和他一样狼狈。
可笑的是我却在这时栽了下去,掉进他精心编织却又是漏洞百出的网兜中。
也许我们相识就是个错误。也许我们真正相爱,但少了那麽点运气和缘分。
两个骗子的爱情,缺少了坦诚,只能在悬崖边苦苦挣扎……
可我知道已经晚了。
以前听说过关於蜜蜂尾部毒针的故事。当蜜蜂用那连著身体的毒针刺进近犯者体内的时候蜜蜂的生命也走向了终结。现在想来这和我们彼此间的感情差不多。我们都有刺,连接著心中最脆弱的地方。所以在狠狠地刺下时,伤的何止是旁人……
我们的感情从开始就是个精心布置的圈套,唯一的变数是原先下套的人迷茫了一阵。可後来他还是达成了他的目的。
这很公平。有付出必然要有相应的回报。何况他当初这麽卖力地演出……
感叹著,我又陷入了混沌的黑暗。
我知道一定过了很久了。
他渐渐不再哭泣,後来连爱我这类的话也懒得说了。
也许是说了许久得不到回应,所以腻了吧。
可他并没有离开我。
从那手心传来的温度这麽告诉我。
他会时不时地捏捏我的手,然後拿起毛巾仔细地擦著我的身体。
我也能感到我总是身处在阳光般的温暖当中。
鼻间总是传来他独有的清爽气息,很舒服。让人想永远沈睡。
“千羽……你听得到麽?你为什麽总不看我?你不要这样。算你赢了……你不原谅我,不愿看我,我走总可以了吧……只要你好好活著,我不会再逼问你到底爱不爱我。”
一天他使劲地拽著我的手又开始哭泣起来,他的肩膀无助地颤抖著。
他在说什麽?我哪里没有不看他,我哪里没有不原谅他……我还在昏迷不是吗?我根本没有醒啊。
“啊,欧阳先生也在呢。童先生还是不肯说话麽……”是个年轻女子的声音伴著药水味靠近了我。应该是个护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