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东 上————clips

　　童黎托起他的做手肘，让我看到在他手腕闪亮的链子。兄弟链？这个名字真好笑。我之所以会别回脸，是因为童黎看我别过脸后总会搬出爸爸或者妈妈，然后我就会停住，把脸转回来，同条件反射一样。

　　“我会对妈妈说谢谢，并告诉她，不小心弄丢了兄弟链。”

　　“你最好告诉她你是弄丢了我的链子。”童黎又笑。俯首抬眼的望着我笑。我想，他手腕上的那条链子一定是刻着我的名字。我没有忘记童黎那天晚上对我做的行为。我不认为，那是兄弟间对性的互相探索，带着一双情欲的眼睛来触碰自己亲兄弟的身体，用抢虐的嘴唇去检验自己亲兄弟的初吻。我在变，童黎在变，童黎比我变得奇怪。

　　我知道有同志，我知道男人可以和男人做爱。我知道现在的道德标准基围在追求快乐之下。我知道，并不等于我要去实践。更没理由去配合童黎不知是游戏还是玩乐的近亲相奸。

　　别人是别人，我是我。

　　我不是喜欢翡翠胜过白金，

　　我只是，不想，再当童黎怀抱里那个人偶。

　　我只想要一个独立的属于自己的空间。

　　“我会的。”直接转身走进太阳下，温度疯狂提升，一身汗。

　　“羚羚，”童黎叫我，这次，我没有回转了。“我没有干涉你的生活，我只是在铺展我自己的生活。那么，干涉我生活的人，绝不放过。”我听见了，我疾步走，小跑起来。免得再呆久一点会碰到爸爸。

　　因为，我想，就这样跑开这里，再不回来。

　　终于，我还是不了解童黎。

　　（8）

　　我想不到这个礼拜，我会接二连三的回去找童黎。一再粉碎自己说离开的决心。

　　我以为我可以和童黎对抗，我不是想和他对抗，我只是觉得，既然明白我们只能是两个人，何不自己想怎么过就怎么过。

　　我的退学暂时没提了。蓝天出了麻烦。有个外校的女生跑到学校来闹，说肚子里怀了蓝天的孩子，但蓝天却甩了她，转向了喜欢另外的人。而且还若有所指这次移情别恋的对象是个男生，然后是外婆和奶奶突然串到了学校逼迫给我换寝室。

　　除了童黎，谁会对这种恶劣的玩笑感兴趣。

　　蓝天是我交到的童羚我自己唯一的朋友，而不是那种比较而来的长辈熟人的同龄人。蓝天是个大方的人，他不爱计较。他交往过的女孩子是学校的，多数我认识。这种电视剧里的八卦情节或者是某些选举时才会爆出的花边，童黎居然把他运用于实践。不能牵扯到蓝天。

　　爸爸去了去开研讨会，妈妈上班。爷爷奶奶住在另一片教师区。中午和周末会过来给童黎做饭。现在，只有我和童黎在家。

　　“你的朋友搞大别人肚子了。”童黎靠着他房间的门口，对我笑。“很失望吧，自己的朋友居然是这么蹩脚的男人，你还喜欢他？”

　　“你够了。”开口喜欢闭口喜欢，童黎你到底是怎么定义你的喜欢这两字含意？“我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愚蠢的女人会听你的话去做那种蠢事，但是你够了，你适可而止好不好？”没办法，我再也摆不出若无其事的表情。

　　“生气了？你为他生气了，说明你真的很喜欢他。”

　　“对，我是很喜欢他，所以请你不要骚扰他，你对我有什么意见有什么不满。你对付我就好，不要把无关的人卷进来！”我开始表情加手势。像辣椒卡在喉咙里，这样和童黎对话，绝对是第一次。

　　“呵呵，羚羚你看你又自相矛盾了，既然你喜欢他，又怎么能说他是无关的人呢？”童黎声音在笑，脸上却是毫无表情。

　　不明白，完全不明白，怎么和他沟通。

　　“我对羚羚没意见呀，我只是想让他知道，抢别人的东西是会倒打霉的。”

　　抢别人的东西？童黎转入他的房间内，拿出一个东西，丢在我面前。几袋子的…相片。我和蓝天在一起的…相片。跳舞时候的，上课时候的，演出时候的……随便看几张，脑子里一片浆糊。童黎，你…究竟……

　　从什么时候起啊，从我一进艺校大门开始吧。感觉，我被童黎拿在手上，在很多人群面前，童黎一件一件剥褪我的衣衫，对大家说，看，这是我的，这是我的……

　　“他抢了我最重要的东西，他霸占了你这么久，难道我不该教训他一下吗？”

　　不知怎么回事，我突的揪住了童黎，我…很想揍他。他就是这样无所谓的被我揪着，似乎还带着一丝嘲讽，嘲讽我一定不敢动手。

　　这是童黎？这是我曾经那么想要成为的童黎？没有理解错误的话，他说的最重要的东西…应该就是我。说我是他最重要的东西，那我该死的会觉得高兴和开心吗？他说我是妈妈送给他的生日礼物。窝心，我只感到窝心。

　　“童黎，你把我当什么？”松了他，问。

　　“羚羚，你把我当什么？”他反问。我愣。这个问题，我没想过。大概，我应该是把他当哥哥的。我把他当什么？当好榜样的哥哥，当想要变得和他一样的典范，好笑，好笑，把他当对手，竞争对手？竞争的理由是，想要别人对童黎一样对我，带着骄傲带着羡慕带着忠诚来对我？不知道了……

　　“不管羚羚把我什么，我对羚羚是不变的。”说不出话的我坐在照片上，任童黎靠近我。“不管羚羚从什么时候起开始不和我说话，开始不看我，可我，一直都看着羚羚，逼任何人都要认真的看着羚羚。”

　　原来，不是对我的转变没察觉。可，这种被监视的注目根本没有让我觉得有一丝一毫的被在乎的感动。反之，厌恶。

　　“哪，羚羚……”童黎手指滑上面颊，轻轻如羽毛般抹动，痒，痒得起鸡皮疙瘩。他头顷过来的热气快覆盖我的时候，我第几次推开他，用力的。站了起来。我该告诉妈妈，童黎变了。和童黎不能再交流，每多一次面对他，就多一层恐惧。

　　“他怎样都没关系？那你回来见我做什么？不是谈条件吗？”童黎一下子就拽住了我逃跑的步子。蓝天，对，我是为了蓝天而来。

　　“我告诉你，我能作出来的事情都是我有把握绝对能做到的事情，我相信我自己，你相信我吗？”童黎，不是变了，是疯了。

　　“回来我这里，做我的羚羚，这是条件。”到后来，我总是没有话来回应童黎，没有话来反驳童黎，没有话来攻击童黎。

　　童黎，你要交叉，我要平行。

　　能放了我吗？

　　我是你弟弟。

　　（9）

　　我没有看到那时，揍我的那个高年纪男生的手是怎样被童黎折脱臼的。我经由别人口中听到这件事情。我仰望着初三的童黎，他摸摸我的脑袋，笑得那样好看，说没事了。我想，我之所以我要开始躲避童黎。除去想证明自己存在，还相信了别人说的事情。即使只有一点点，我也还是相信了，就是有那么一点点的相信别人，那我就有那么一点点怀疑童黎。开始怀疑了，就想回避。

　　我和蓝天的演出黄了。

　　日光一日比一日热情。

　　下个礼拜就要暑假了。

　　蓝天被那个怀孕女生的事情弄得焦头烂额，女生的家长也闹到学校来。一个死死咬定就是蓝天，一个说从来见都没见过面。显然，那个女生更能引起人的同情心，怀在活人肚子里未成型的胎儿怎么作亲子鉴定。蓝天有点懵懂了，我想替他分担，如何分担？我知道事件是怎么来的，我时不时的有冲动，想告诉他是怎么回事，想告诉他他是无辜的，他是被莫名其妙的陷害，连我自己也不明白是什么动机的陷害。我怕…告诉他，他会用怎样的眼光看我，我该怎么说童黎的条件，如果…连朋友也不能有，如果…连自己想怎么生活也不能选择，那我这么费力的挣扎作什么，反而连累了他人。

　　昨天，那个女生指着我的鼻子说我变态，抢女生的男朋友。说我是个同性恋，蓝天就手就甩了那女生一个耳光，女孩子和她妈妈哭着闹着爬到教学楼顶楼要跳楼。常面真是巍为壮观，如同八点档的电视剧一样。我不太记得但是是什么感觉，在想什么，似乎走来走去就在一个橡胶里面，你走多远，它就拉长多远，走来走去，回头，还在橡胶里。奶奶和外婆坚持要给我换寝室，学校说换吧，只要有童羚自己愿意换寝室，吸取被说退学的经验，很聪明的把皮球踢给了我。换不换无所谓，马上就要暑假了。奶奶和外婆就是要我回家住。那根包围我的橡胶，开始收缩。

　　对于一个准备进演艺圈的人，在学校就被绯闻缠身，我看见了蓝天总是簇起了眉头。甚至开始抽烟。

　　是否，应该告诉蓝天，是否告诉他呢？蓝天是北方人，家不在这边，他也不想家里人知道吧。

　　我们两舞蹈考试，声乐考试都没参加。

　　蓝天靠在窗口，吸烟的样子，如同铜版印刷一般刻在我的脑海里。可他还笑着对我，安慰我，说对不起，把你也搅和进来了，谣言就是谣言总会弄清楚的，那女人是神经。我怎么也开不了口对他说，其实是我。童黎完全没考虑我，他就是在展示他的手腕给我看，我的名声，我的学习，我的生活，我的将来，他完全没想过。或许，他就是要毁掉我现在的生活环境，因为我选择自我放逐的逃避，给了他打击我的缺口。他只需要，把缺口扩大乃至撕开，就可以把我赤身裸体的揪出来，玩弄。他真的把我当成妈妈送给他的生日礼物，当成他可以摆布的所有品。

　　“嘿嘿嘿。”我看见一个东西在眼前晃，是蓝天的手。他洗完澡出来，光着上身，肌肉良好，一条花绿的热裤，水珠不时的滴落。金色的头发湿湿的树着，没带隐形眼睛的瞳孔，灰黑。“喂！元神出壳了？”蓝天的手掌推我肩膀一下，不见温度，一点凉。才洗完冷水澡的原因吧。吊扇的风，吹来沐浴露薄荷的清凉味道。

　　“没…没有。”我连摇几下脑袋。童黎总说我喜欢蓝天，为什么？我想他说的喜欢应该是指像情人一样的喜欢。

　　“哪，没什么好烦的啦。”蓝天弹一下我的额头，转身，摸烟盒子。

　　没什么好烦的？蓝天你……

　　火光跳跃成一点的时候，蓝天又倚在窗前，看外面。

　　“蓝天，你喜欢我吗？”我问。蓝天转过头看着我，烟夹在指尖。我之所以这么问是…我不知道，只是有一种东西装在心里，好像要溢出来般。

　　有些事情本来不会发生，是人自己制造出来的，就像谣言，传久了就变成事实，谎言说多了，就变成真话。

　　我本来觉得我是把蓝天当哥哥。

　　“傻瓜”蓝天过来，把我的脑袋挟到他的胳膊下，“你想太多了啦。”薄荷味和凉体温，钻到我的鼻子里，贴在我的脸上。

　　想太多？那我不想就是，只要我回家，就没事了吧。

　　童黎是这样说的，条件。

　　星期三，还有两天才正式暑假，我背着包回家。

　　“回来了。”童黎在门口朝我笑。

　　我没告诉蓝天，就走了。还有两场考试，没参加。

　　今年暑假一定特别热。

　　（10）

　　这样看上去，我们家多和睦多令人羡慕啊！和蔼可亲的长辈，奋发图强的家长，年轻才俊的晚辈。呵呵，表面总是光鲜的掩盖着内层。不过，也只有我觉得被包裹得透不过气来吧。看，他们都很自在，很融洽。像以前一样，尽力的想挤进去不就得了。如果我只想得到他们的关注，我现在做到了啊，他们终于把我和童黎摆在一起了，算是平等的吧。会问黎黎要什么？羚羚要什么？以前就是和童黎一样的东西。我还是连大气也不敢出，和一家人呆在一起时，我还是无话可说。所以，我有时候觉得心理的转变是一种没有解药的毒，缓慢却见效的从脑海到全身的每一处。

　　我的左手腕上又缠上了那条白金手链，我尽量的不和童黎对视。他会用眼光焦灼的锁得我无处遁形。哪怕是他对我及其微小的触碰，我也会把神经绷得死死的。以后，都要这样的话，也许，我会把自己杀了。我把手机关机，蓝天找不到我，打电话到家里来，总不是我接，他们说我在睡觉，说我出去玩了，说我在洗澡；我看着电视，把听到的当成没听到。我很想知道蓝天怎么样了，他的事情解决了没有。我想问童黎，我回来了，条件是否达成了，可，只要看到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回家的第三个晚上，明天，艺校的暑假正式开始，蓝天到底怎么样了。

　　 吃过晚饭，爷爷奶奶出去散步，爸爸学校里开会，妈妈医院值班，童黎比我晚放暑假，他们下周才期末考，他应该会去教室自修。

　　冲过凉，我进房子。

　　坐下，发呆。童黎还没有出门，手机静静躺在书桌上。

　　如同这没下来的夜色。

　　想打电话给蓝天。摸起手机，到窗口，开机，屏幕蓝蓝的跳跃，像蓝天带着蓝色隐形眼睛的眸子。短信，未接电话。他只问我怎么突然回家了，为何不和说，为何不和他联系，是不是生他气了……

　　没有，没有，眼睛酸痛酸痛的肿胀，没有生气，不是生气，我突然看到自己太软欺，太懦弱。我不知道怎么离开这个家给我的束缚。比起很多人，我似乎在强做愁，过着这么衣来张口饭来伸手的日子说不开心说压抑说憋闷。

　　我不喜欢童黎看我的眼神。

　　蓝色荧光围绕我的手旋转。

　　萤火虫？

　　“咔嗒。”门开的响声惊跑了它们。

　　我手指神经质的应声按下了电话薄键，静音，跳出来的是妈妈的号码。

　　“羚羚。”童黎。我把手机在转身的时候塞到了枕头那边。我的床就在窗户下，我自己摆设的。一起床就打开窗户，好像就能够更换一次新鲜血液般。

　　有隐隐的预感。今晚，童黎不会去他的教室自修了。童黎或许会对我做什么。我听见他把锁掐进去的声音。我应该先按下的，我进房间就该落锁。我应该接通了妈妈的手机，妈妈应该可以听到我们的对话，如果我大声说话，假设这是一个机会，让他看到童黎另一面的机会。我用更强力的紧张来压迫我强烈的心跳。

　　“我回来了，你的鬼把戏该收场了吧。”我想止住声音的颤抖。

　　“什么鬼把戏？”他装不懂。

　　“别再去骚扰别人了！”我尽量的大声，我想如果妈妈听到了童黎的声音应该不会挂电话，如果我和童黎吵架，说不定她就会马上赶回来。我希望童黎没有看见我刚才塞手机的动作。

　　“蓝天，是你找了人到学校去陷害蓝天，说我是同性恋。是你要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去学校要我退学要我换寝室，是你神经病一样的拍我的照片，是你要我做……”说不下去了，我在喊。

　　“做什么？”童黎还穿着在家里穿的T血和短裤。他是不出去了，爷爷奶奶散完步就回他们自己的房子了，爸爸开会不知到几点，我……

　　“不定就是他做的呢？你那个蓝天，不定就是他搞大了女人的肚子，你不是同性恋吗？我是要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去学校了，我是拍你的照片了，为什么不行，你是我的羚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