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熙苒看到他明显发青的脸色,轻轻地叹了口气,大概猜到了他的心情。虽然单纯但毕竟不是白痴,这点情况还是看得出来的,"为什么你要到苗疆来呢?如果你不来的话我就不会碰到你......"几乎是叹息着说出这些话来,白熙苒感觉到脸颊发烫,转过身来的冰帝容颜也越发清美无伦。他知道他现在虽然是男人的样子,但是却还有女性的部分,喜欢他的心是不会改变的,无论他是什么。
不明白他到底在说些什么,冰帝不发一语,有些疑惑地望着他。
"冰帝,我......你......"白熙苒仰起头来,天光大盛,阳光照在他脸上,为那莹白镀上了一层圣洁的光辉。
那眉眼那神情,以及熟悉的话语,都让冰帝心中一跳,感觉到此情此景似乎在什么地方看到过,是那么的勾人心魄。
"你......"正打算要说什么,却听到山那边呼声震天,冰帝脸色一变,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自己救人的时候那些苗人也在,自然看到了自己的形貌,怀疑少女被山精妖怪所杀,狐仙又近在咫尺,不认为是自己所做才奇怪!想也不想地,一把拉住一边的少年,匆匆忙忙地向旁边一躲,跳上了几丈高的大树,从上而下俯瞰底下的情形。
"你......"白熙苒才开口说了一个字,就被冰帝堵住了嘴巴。
冰帝当然不是害怕那些凡夫俗子,但是也不希望这本来就复杂的事情变得更加复杂,开始那一顿纠缠就惊动了周围的山精,如果一个搞不好,自己就等着被冰狐族的人找到吧!为了防止那小白痴挣扎或者是发出什么声音,冰帝干脆紧紧捂住他的嘴巴,将他抱在怀中。
白熙苒对他这突然亲密的举动感觉到十分诧异,但是也窃喜在心,原本还有什么抗议和不满,这下子全都丢到九霄云外去了,他垂着头,感觉到对方身上的香气飘来,说不出的动荡人心。
他这边心思百转,冰帝那边可是心无杂念。冰帝看向跑过来的苗人们在下面来回翻腾,折腾了好大一会儿,才悻悻然离去,这才松了一口气一现在的自已尽量少惹麻烦,而与人类的纠缠也就是最大的麻烦。确定下面的人都走了以后,他才松开禁锢白熙苒的手,率先跳了下去。
"冰帝!"树上的少年发出短促的呼喊,然后随着他一跃而下。冰帝回过头来,看到的刚好就是白熙苒白衣翻飞,宛若一只巨大的白色蝴蝶,和着微风起舞,说不出的好看,但是他冷着面孔,转过身去,誓要将他驱逐出自己的视线!
"冰帝,我......"白熙苒伸出想抓住他衣袖的手被恶狠狠地甩开。
冰帝猛然起身,向前方穿梭而去,一阵树叶寇窜声后,白色被苍绿吞没,转眼就消失不见。白熙苒顿顿足,却也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有些伤心有些赌气地回到屋子里,就是不肯离开他的地方,将头靠向床边,只闻到还在散落的被褥之中,依稀有着冰帝独特的体香,恍恍惚惚地就这么再次沉睡过去。
心情浮躁......
在林中穿梭着,冰帝听着风声在耳边呼啸,心情是前所未有的浮躁,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按理说应该是波澜不惊的心,早就在岁月的流逝和无止境的锻炼中坚若磐石,为什么还是会为了一个区区的凡人动荡不已?
自己应该爽快地抛下他,然后到江南去见江絮!但是到了这个时候才发现,那两只小狐狸精拿走的正是可以穿越空间的玉石。没有了媒介,自已空有一身法力什么也做不了,有些懊丧地诅咒着自已的倒霉运势,知道回去也会被白熙苒纠缠,与其这样,还不如找个地方打发时间。
冰帝找了一棵最高的树,飘然立于其上,看着下面一片绿色,感触良深。蜀中气候潮湿,树木也比北方绿得快,在三月底四月初的现在就可以展现出这么漂亮的绿色来。记得以前自己修炼的时候就是找这样的地方,静心打坐,休养生息,抛却属于兽的本性,向往着更高的"无"的境界。
正如人类信仰的佛经中指的"度生死苦海,到涅彼岸",也就是指三界内的众生由于妄念邪心而造业,因而不得不轮回于生生死死当中,永住于烦恼苦海中。只有修行才能摆脱轮回,永超生死地,就算是对身为狐仙的他来说,也确实有道理......
本来以为自己与什么爱恨纠缠无缘,但是先是江絮让自己逃离冰狐族,然后就是死缠烂打的那少年!
说起来,现在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啊......
仔细这么想一想,从开始到现在,自己满心想的都是如何逃开他的纠缠,虽然为那少见的清纯所动摇过,但是却从来都是避而远之的态度,他本能地感觉到只要一和这孩子牵扯上关系,那么绝对就是更大的麻烦!
嗯,决定了,自己必须狠下心来和他就此断绝本来就什么都没有的关系,然后他走他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冰帝点点头,坚定了自巳的决心,先处理完那孩子这个大麻烦,然后就离开这里去江南找江絮一随便抓一个什么七公子之类的,就等着他主动来找自已吧。
他主意打定,身形飞旋,幻起一道白光 划破天空的湛蓝,飞向来的方向。
寄残云剩雨蓬来,也应梦见
小屋旁挺立的高大乔木上,隐藏在苍翠绿叶之中的身着火红衣衫的女子,正眨也不眨地监视着下方的情形。
远远地就看到因为心烦意乱而没有发现自已存在的冰帝离开这里,然后那个衣衫雪白的美少年就顿足走入屋中,等了一会儿也不见出来,心中想着八成还是睡觉去了吧?
她早就看中了那少年的美色。
狐狸精本来就喜好美色,这一点比任何妖精都要强烈,本来容貌的美丑和性别全都依靠法力的高低来决定,但是羡慕他人美貌自己却达不到盯睛况实在是多得很。所以道行不高的狐狸精们就四处狩猎美丽的人类,把他们杀死,吸光精气,将面皮扯下,覆于自己脸上。
红药抚摸着不久前从苗族最美的姑娘那里夺取来的容颜,知道已经维持不了多久了一这皮肤已经开始干枯发皱,要不了多久就会开始腐烂。如果找不到代替品的话,那么连带自已的容貌也会被毁。
但是放眼整个苗疆,居然没有一个人长得符合自己的胃口,也没有一个人比那屋中的少年更美丽。那孩子一直在冰帝的保护之下,很难下手,好不容易冰帝不在了,这正是绝佳的机会。
只要将他拐到连冰帝都找不到的地方,将他杀死,那么自己就可以顶着那张脸迫遥一阵子了,下一次找到合适的代替品以后,就将这少年的脸舍去了即可。
心中抱定这样的主意,红药小心地从树上一纵而下,轻轻地落在地面上,窥视着屋中的情形。
只见白熙苒斜斜地依偎在垒起的被褥之上,想必是还没有睡饱。
在日光的照耀下,只见他唇红齿白 一张稚气未脱的脸满是安逸。少年特有的苗条而坚韧的身子蜷缩起来,匆忙拉上的白衣自然地垂下肩头,露出里面洁白如玉的肌肤。
就算是在女子身上都很难看到这种纯净温柔的美丽,让红药有些傻跟,绕到门口,轻轻推开屋门,只见到那少年轻轻动了一下,吓了她一跳。
"冰帝......"呢哺着那个人的名字,随后又不知道嘟嚷了些什么,白熙苒翻了个身,背冲着红药,趴了过去。
这一声真吓得红药半死,还以为那个狐族之王从后面出现了呢,意识到少年只是在说梦话,才大大地松了口气。
红药踮着脚尖来到他身旁,视线当然落在乌绢长发下,衣服半遮半掩的后背上,轻轻伸手拉开衣领,看到的就是光洁如玉的肌肤,是从未见过的柔和,忍不住俯下身子轻轻一吻,一瞬间居然心神荡漾、无法自已。
就这样杀了他似乎有些可惜。
这个想法在红药的脑子中闪了一下便立刻成形一这样的少年真是世所罕见的尤物,如果就这么杀了他剥下面皮来
却看不到他更多的表情或者是听不到他说更多的话,似乎很可惜。如同人类饲养漂亮的猫狗之类的宠物,妖精也热衷于饲养漂亮的入类。如果可以将他纳入怀中,那么尤疑可以让所有的狐精又羡又妒。
但是这样一来,就相当于同冰帝公开对立,风险很大一反正过不了多久就可以得到"七干十坤"的秘笈,到时候十个冰帝都不是自己的对手。
咬咬牙,算清楚了其中的利害关系,红药还是决定铤而走险,先将白熙苒掳走,藏在一个地方,等到过了这阵子风头再说,打定主意,她伸手在白熙苒面上轻轻一抚,一阵香风袭来,根本来不及抗拒,白熙苒就被迷昏过去。
伸手半抱起他的身子,看到最钟爱的面容就在眼前,红药忍不住闭上眼睛,在那殷红如火的唇瓣上轻轻一吻,感觉到芳香清甜,似饮了上百年的纯酒,说不出的舒服。
这一来更仿佛是上瘾一般,红药甚至都忘记了还没有将他带出冰帝的地方,就忍不住沉浸下去,伸手半抱住对方的腰肢,然后再将嘴唇落在白熙苒的额上、紧闭的眼帘上,白净的脸颊上,殷红的唇上,一路吻下咬住了他的颈项。
似乎在梦境中也感受到了异样,白熙苒轻轻颤抖着,皱紧了眉头,忍耐不住从喉咙深处发出浅浅的吟哦声。
一时间室中旖旎风光无限,红药情绪高涨起来,将他放在被褥之上,正打算恣意爱怜,却不料异变突生!
只听到大门处发出一声轰然巨响,一道人影散发出喧天怒火,杀气盘旋。
冰帝正想着回来和白熙苒说清楚,让他不要纠缠自己,结果在接近屋子的时候就感觉到狐狸的骚气。那种邪恶的气息正和前不久告诉自已江絮去向的红药一模一样,当然知道红药是夺取美色最低等的狐狸精,也知道白熙苒的美色正是妖精的最爱,还以为会看到红药杀害他盯睛形,.却不料迎接他满腔杀气的居然是如此的春光旖旎。
妖媚的女子半敞着衣衫坐在床上,而让自己心烦意乱的少年则脸颊旎红地睡在床上,还不用说那双柔若无骨的手正探进他的衣衫里一
不知道是怎么搞的,一瞬间比先前以为他会被杀死时更大的怒气席卷而来,冲击着冰帝的全身,膨胀得让人受不了!
"冰帝......大人?"红药惊慌失措地从白熙苒身上爬下来,还来不及找什么借口或者是别的理由,就被眼前狐仙的变化震慑的说不出话来。
一片银色的光芒闪动,也让面前帝王之尊的变化一览无疑一原本俊挺秀美却充满威严的面孔逐渐变柔,挑动的眉眼,白皙的皮肤,甚至飞扬的银发,都已经跳脱了男子的阳刚,高挑的身躯仿佛缩水一样萎缩了下去,原本合身的白衣从肩头垂下,露出胸前的沟壑。
那个比任何人都骄傲,比任何人都要强悍的狐族之王,居然会将这种姿态呈现在别人,尤其是比自己等级要低的同族面前?!
"冰帝大人!我......啊......"
杀气在眸子中凝聚,冰帝自己似乎丝毫没有察觉出自己现在的姿态,而将过多的力量从狐珠中凝聚到手上。伸出手来,白光闪动,红药只看到一道凌厉的光线袭来,只来得及惨叫一声,身子就被震飞了出去。
白光笼罩中,只听到她的叫声越来越凄厉,火红色的身影逐渐缩小,到了后来居然连人形都维持不住。火色的狐狸冲破窗棂,哀叫着逃到后面的林中去。
似乎放出了过多的力量,冰帝感觉到一阵头昏眼花,膝盖一软,跪坐在地上,银眸抬起,看到的就是白熙苒趴在被褥之上的模样,闻着空气中弥漫的淡淡的花香,知道这是狐族的迷魂香,微微转动真力,就将满室旖旎的味道驱散得一干二净。
冰帝想不通自己怎么会为了救这少年耗去了大量的真力,事实上也拒绝去想,为了区区一个凡人,居然下了这样的重手伤害同族,这种事情可以说是叛逆的。
这少年既不是自己的猎物,又不是自己中意的宠物,还一天到晚缠着自己,要多讨厌就有多讨厌,既然如此,自己为什么还要救他呢?为什么无法控制自己呢?
他刚才那一击完全是下意识的行为,身体仿佛是被人扯住线绳操纵的一般,不听使唤,甚至......用了那么多的力量......
冰帝感觉到体内的力量因为这一击,宛若洪水宣泄一般无法抑制地崩溃流失,这也就是会变成女体的原因,闭上眼睛,默默压抑心中的焦躁以及其他的杂念,感觉到力量从四肢流转回体内中心位置的狐珠,身体也慢慢恢复原来的雄性姿态。
他的力量只恢复了八成,是因为刚才的激动所外泄出去的,而没有办法完全收回,虽然说只有两成的功力,但是对于现在一分都不能流泻的自己来说 已经是不得了的数量了。
微微睁开跟睛,撑起有些虚软的身体,冰帝走向床边,去察看白熙苒的状况。
衣服松松地没有拉好,又经过来回折腾松开了大半,俯趴着的少年露出大半个光裸的后背,也露出后背上与生俱来的印记,仿若烈火焚烧一般的巨大蝴蝶稳稳地趴在白哲的后背上,诉说着不为人知的悲伤往事。
本来不应该有任何感觉的,但是冰帝看到那只火焰蝴蝶之时,不由大大地吃了一惊,一瞬间全身炽烈如火烧般痛楚,眼前也出现了不知道是记忆还是幻觉的火焰,笼罩过来一
恍惚间,似乎听到男人们的惊呼声、怒骂声,而自己也心痛如刀绞。
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是幻觉还是自己的记忆?恍恍惚惚地,似乎看见了无数符咒形成的墙壁,牢不可破,虚假的和尚们在外面呐喊着,要将自己置于死地。为什么呢?对了,那和尚抓自己过来,说好听的是消除自己身上的杀气与兽性,但是说到底不就是为了打散自己的魂魄吗?毕竟妖孽是无法存在于这个世上的。
他想杀死自己啊!
身子一下子前倾,膝盖再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他踉跄着坐到地上,大口地喘着气、感觉到全身都是记忆残存下的火烧感,如此清晰的仇恨铺天盖地而来,连招架的余力都没有,就这么卷入、焚烧‘毁灭。
为什么会看到这些东西?为什么这个少年他......
难道说......
银眸眯了起来,冰帝脑子里迅速将所有的情况连成了线,喃哺地念动咒语,指尖有些颤抖地贴近熟睡着的少年的额前,然后仿佛洪水找到了出口,前世的记忆蜂拥而来。
三十年前的那一世,他是为情人而死的女子,坚贞可以撼天。
三百年前的那一世,他是活泼的孩童 为了摘取池中的莲花溺水而亡。
三千年前的那一世,他贵为皇宫贵胄 享尽荣华富贵,却在登基之日惨遭杀害。
为什么全都是早夭惨死的前世?冰帝皱皱眉头,心中大概也明白了一点-凡是触犯了天条的人,就算投胎转生为人,也都是不得善终的,非得经历几世的苦难,才能洗清自己的罪孽。但是他究竟犯下了什么戒呢?记忆接着回溯,回到记载的历史之前,还没有建立王朝的时候,那时候正是人、妖、仙混居的年代,另外一个盛世王朝。
四千年前......五千年......六千年 ,七千.
"鸣......"
手掌开始剧烈地颤抖,记忆突然泛起翻天巨浪气势汹汹地杀了过来,让他一点防备都没有的全盘接受-雪地、银狐、符咒、寺院、钟声、繁花、傲笑、苍白的手!
阳光洒进寺院,照亮了原本昏暗阴沉的世界,女人慢慢回头,逆光中看不清楚她的容颜,比琴瑟还要细致、比流水还要温柔的声音,轻轻地问着一直索绕在心中,不得不问的问题。
冰帝,你幸福吗?
然后,红色布满了整个世界,像烈火一般的红,像鲜血一样的红,刺目的红,让人发狂的红!
身子一下子被弹开,冰帝被这过往的记忆以及强烈的感情震开,撞破大门,飞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