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铁生私下做好了打算,决定先去找宅寡妇知会一声。
媚娘瞧大爷凑巧来到,而她正要提茶水去马厩给工人解解渴。两人相遇在门口,媚娘热烈的说道:“唷,冷爷亲自光临寒舍,您快进来坐。”
她最爱招待男人了,就算对方是个疯男人也不会嫌弃。谁叫他身材体格是个堂堂七尺之躯的男子汉呢。
不由得想像在他身下承欢,一定比她目前的男人还要能够带给她高潮欢愉……
翟寡妇媚眼如丝,满面春风含笑--
立刻倒了一杯水,欲交递给冷爷。
“我不渴。”
这种眼神不正的女人……大爷实在见多了。冷铁生不屑应付,只想赶快说明来意,然后离开。
“我会来到这儿,是攸关令公子--翟影。我想跟你商量要他这孩子来帮我做事。”
媚娘一瞬处在门口惊诧不已……
不会吧?
这疯男人莫非……看上了她那死孩子……
“呵呵……”媚娘笑得可是花枝乱颤,杯中的水洒了出来,随手一泼,倒是干脆的答应:“那孩子就在冷爷的手下做事,您高兴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我绝不会有任何意见。”孩子并非她所亲生,管他到冷爷身边去当人家小的。怎么……冷爷玩男人上了瘾,现在连十来岁大的孩子都不放过?
不过……这跟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重点是那孩子跟在冷爷身边,能捞多少的油水来孝敬她这个娘。
“等翟影回来,我会跟他提的,然后叫他去找你,随时听冷爷的吩咐。”
“不用麻烦了。”出自于一片好意也必须尊重孩子的意愿,他会阙老三那里去找翟影谈此事。
冷铁生转身就走,懒的多瞄这女人一眼,未语先笑,令人生厌--
尹玄念在回宅的途中,瞧见男人庞然的身影朝他走来,男人伸出手来握住他的,带领他回去。
尹玄念任他牵着,毫不在乎两人的亲密落入别人的眼。他抬起脸庞目视大爷,问道:“铁生,我以为你会回房继续睡。”
“我想跟你谈一些事,然后送你回去之后,我要去找阙老三。”
“嗯,”相公现在都会向他报备行踪,是要他有事方便联络到人。“你要跟我说什么事这么重要?怎不等我回去再说?”
“我不放心你。”提袖为他抹去额上的细汗,“过两天,你就不用这么辛苦的每天送孩子上学,念生的骑术不差,我倒是担心怜儿怕不怕坐在马上。”
“你以为念生会有让她怕的机会?”尹玄念不禁轻笑出声。“你不觉得念生那孩子很固执吗?怜儿往往被他牵着鼻子走。”
然,他不也是任大爷牵着鼻子走。这对父子……处事都有其温柔与专制的一面,以迂回而行的方式让人听话。他有点不甘心……
“女孩子难免比较温驯、听话,哪像你……”搞得他一个头两个大。冷铁生话没接下去说,怕惹娘子不高兴。
“是你让着我……”感动于他对他的尊重,小心对待,当珍宝似的呵护。“铁生,有时候我难免会想,我能为你做什么?”他要的不是一幅单纯的画而已,他知道他要的是隐藏在画里面所代表的涵意。
而他,这身病骨有本钱做到吗?
将他的手心紧紧一握,冷铁生低首凝视着他,笑说:“你认为我还想要什么,不过要我们往后的每一天都像现在的日子一样,你知道吗,我好想带你回自己的宅院去,你何时才肯答应?”
“……”尹玄念不搭腔,嘴巴闭得跟蚌蛤一样。
受到无言的拒绝,冷铁生不以为忤的说:“我想你大概是挂念老人家目前的生活,才不肯跟我回去。”这问题一直梗在他们之间,今日第一次提起。“玄念,关于老人家的事,我会让步,什么事都好商量,但是不会让你再度离开我。”
“……”尹玄念依然没说话,美眸细凝大爷露出坚定的眼神,如铁一般的意志在在强调他只要他的决心--
咬了唇瓣,终于开口问:“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因为应该。”冷铁生回答的简洁。
“应该……”尹玄念喃喃自语,就这么简单两个字涵盖了他所有的付出。扪心自问:那么他呢?
蓦然,想起孩子的话语--‘娘,别辜负爹好不好?’
尹玄念的手轻轻一扯,要他暂时停下。听他说:“铁生,万一有一天,我不值得你付出,就别理我。”
冷铁生站在他身前,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你在说什么傻话,不会有那么一天来临,在我心目中,你永远都值得。”
尹玄念缓缓的抬手遮阳,男人庞然的身躯在阳光的照耀之下,显得那么强烈的亮眼--
“你别胡思乱想,我对你所付出的应该,不会有止尽的一天。”他只要乖乖让大爷爱就好。冷铁生揪下他的手,以身形为他挡去烈阳照射,心想:万一哪天他的眼看不见,他都不会抛下他--
尹玄念在他深情、无语的注视下,心慌意乱的垂下头,他刚才起了什么念头啊?!
想要他……,大白天,竟然想要他……
尹玄念脸上的热气不断升高,暗自决定今夜不让男人继续隐忍两人之间的亲密……
两人回到宅院门口,冷铁生才将关于翟颖的事同他商量,尹玄念仅是笑着点头答应。
目送男人离开宅院,尹玄念反覆咀嚼大爷略显啰唆的交代--
‘别让自己累着了。’
旋身回宅,他心想能够一辈子听大爷的叨念也不坏……
59
“夫人,您这绘画用具都要搬到凉亭去吗?”
尹玄念轻“嗯。”了声。下一刻,眼见春花已经很自动的把画具搬出去,而他继续准备所需,从书柜架子拿起几个调色所用的小碟子搁在桌上,就差纸张了。
尚未裁过的纸张也平放在书柜架上,尹玄念预估了自己所要的纸张大小,裁好纸张之后,春花又回到书房内--
“夫人在外边画图也好。这下午时段,亭子比书房还要凉爽,那么等一会儿,我去泡一壶茶给夫人。至于,这些东西还是要拿去凉亭吗?”她不懂夫人作画的用具还有哪些,不敢随意乱动,先问清楚比较妥当。
“剩下的我自己拿就可以了。”尹玄念蹲在桌边,制图颜料被他收纳在最下层的抽屉,蓦然--
眼角余光瞥见地上有一支小花簪,随手拾起,这是女人家所戴的装饰物。尹玄念仰起脸来,问:“春花,你是不是掉了发饰?”
春花低下头,看夫人那掌心上的梅花簪,“我没那样式与鲜红颜色的花簪,那不是我的。也不会是小姐的,她都是绑着漂亮的发带。”
“不是你的……”尹玄念一瞬站起身来,思忖--
会是谁的?
他已有好几日没窝在书房,平日这书房除了春花偶尔来打扫之外,孩子也鲜少来书房,那么还会有谁来?
大爷……
掌心紧紧一握,指节泛白、发痛,尹玄念暗恼的“嗟!”
“这宅院的女人就剩下翟寡妇……,小花簪会不会是她的?”春花仅是单纯的猜测,随即“啊!”的张大了嘴惊叫:“我在说什么啊!就算花簪是翟寡妇的,但是怎么可能掉在夫人的书房……”春花一瞬捂住该死的嘴,听她自己说了什么啊?
简直在怀疑大爷对夫人不忠……
“春花,别跟我说,我们想的是同一件事。”
他的书房有外人来过……
春花连连摇手,要夫人别乱想。“不可能的,爷不会做这种事。爷好喜欢夫人呢,他在失去夫人的那段日子都没另外找女人来取代您的位置,怎么可能在找到您之后才去跟别人乱来呢。”
一语惊醒梦中人,尹玄念冷静先前纷乱的思绪,找回理智,细细思量春花所言不无道理……
可,他以前亲眼所见俏寡妇和男人发生苟且……莫非,那男人不是大爷?
常言道:兔子不吃窝边草。大爷就算要乱来,会笨到留下把柄吗……
看着手中不该出现的东西,真是刺眼极了!
尹玄念沉默了好半晌,内心不断在交战--
要相信大爷真心付出的好;还是怀疑大爷根本就是个表里不一的骗子?
“夫人……”春花急得都快哭了,眼看夫人的面色凝重,都不说话……
她好担心夫人和爷之间的感情为此而生变。春花再度叫唤:“夫人?”
宛若置身在悬崖边,身后一直传来春花的叫唤声,现在他是要一头栽下悬崖底下的伤心海,还是退一步海阔天空?
意念的转变就在一瞬之间,尹玄念不禁淡然一笑。霎时,豁然开朗的喃喃自语:“铁生,你说对我好是应该,那么我也应该相信你。”
当下,春花深感错愕,夫人的反应像没事人儿,噢……太好了!她刚才差点被夫人吓到腿软呢。
尹玄念继续道:“这宅院最近出入的人多,会不会是有贼?”他问春花:“你平日有注意到谁在书房附近鬼鬼祟祟的吗?”
“我没有多加注意。”她在想,谁会笨到在太岁头上动土?
如果宅院出了贼,对方是不是搞不清楚她的主子是谁?还有……究竟要偷什么?
做了大胆的假设,尹玄念开始检视自己的物品是否少了些什么?
“夫人,这宅院除了早上工人来上工之外,到了傍晚全部的人都收拾离去,我从未见过谁鬼鬼祟祟的接近书房。”
“贼,十之八九都会在晚上出没,我少了几本书和几幅画……”是不是大爷拿走了?那天他们在书房……
尹玄念决定等大爷回来在问个明白。
尹玄念独自坐在凉亭,马厩的位置就在不远处,但是凭他现在的眼力,看到人物的影像不甚鲜明,只好凭着记忆,一一将出入在马厩的工人们画出来。
猜测宅院有贼,凡是出入过宅院的人都称得上有嫌疑,于是他画下这些生面孔。
跃然出现在纸面上人物就算没有十分像,最起码也有八分样。待墨水干,将几张纸叠在一起,重复细看--
蓦然,他觉得其中一人似乎有点眼熟,将视线转向至凉亭石桌上,一家子的天伦亲子图是以写实人物所画出;他和大爷在一起,一双儿女陪伴在身侧,背景是一所宅院……
尹玄念的唇瓣不禁勾起一抹满意的笑,猜想大爷应该会喜欢这张图,这里面藏着他的心意呢。
大爷会了解他也想陪他到老吧,这未来的漫漫长路能否获得亲人的谅解?
随即敛了笑容,心头搁着另一层隐忧,眨眨眼睫,这双眼感到容易酸涩……
尹玄念摇了摇头,暂时抛开脑中的胡思乱想,这才愕然发觉目视眼熟之人究竟像谁?
他不禁脱口而出:“这人的眉、眼和念生好相似啊……”
念生长像清秀,而这男人的相貌普通,若没仔细比较的话,根本察觉不出他们有何相似处,他会不会是画得偏差了?
尹玄念将纸张收起,决定亲自去看清楚那人到底有没有被他画错了神韵?
“铁生公子。”
尹玄念不过才站起身来,就听见翟寡妇嗲声嗲气的叫唤。看她姗姗行来,左扭右摆,摇曳生姿的身影无不透出一股不太正经的媚态。
尹玄念步下石阶,问道:“夫人有何贵事?”莫非要谈孩子?
“呵,”媚娘露出一抹甜笑,“我适才听您的丫头春花说铁生公子在凉亭作画许久,于是我做了几道小点心来给公子尝尝。”
“多谢夫人的好意,我这人不爱吃甜点。”他只接受大爷给的糖。“若是没别的事,我要走了。”
尹玄念绕过翟寡妇的身边,赫然想起有关花簪的事,他马上回头,翟寡妇对着面笑说:“不管公子领不领情,我这甜点啊做得道地,尝过的人都说好吃,公子虽不爱甜食,但我仍是希望公子可以品尝我的手艺,我就先搁在凉亭,待公子的一双儿女回来,也可以解馋。”
礼多,人必诈。这俏寡妇究竟安什么心眼突然对他好?
简直像拉拢似的,而他真的不愿猜测男人背叛他。
媚娘瞥了一眼石桌上的画,这才是她此行的目的--
瞧铁生公子画了什么鬼唷,这一家子大小可比不上花花草草、山水林鸟。傻瓜公子哥儿就不会画些有价值的图吗?
有谁愿意在自家里面挂着一幅别人的天伦图啊,呿!媚娘暗恼的撇撇嘴,再回过身来的时候,又是一张笑脸迎人,莲步轻移的踱下石阶--
“怎么了?铁生公子的气色可真不好,会不会是中暑?”她以前听大夫说过,傻瓜公子哥儿的体质虚弱,外表长得美则美矣,却是带着一身病骨……
媚娘的心思一转;滴溜溜的眼儿瞟到大美人儿身上,看似关心,实则是瞧不起他--应付不了冷爷的需求,难怪那疯男人要另寻目标了。
不会的,不会的……。尹玄念乍然惊见俏寡妇盘在脑后的发髻有许多装饰,其中别着一支相同花色的梅花簪。
他明明是放在胸前衣襟之内,此刻却感到花簪刺在心口,闷闷的痛着……
一股气隐忍憋着、憋着、再憋着,这女人去过他的书房干了什么事了?
她又是跟谁去的?
还是单独一人?
满脑子有许多问号都快要挤破头,尹玄念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暗吸了几口气来勉强稳住即将发作的脾气,他不愿打草惊蛇,随口抛下一句,“我没事。”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人。
媚娘从未遭受过这样的无礼对待,因为不论是哪个男人见到她,都经不起她的勾引,三两下就能轻易的拐上手,唯独--
这不像男人的男人敢赏给她脸色看,媚娘轻“哼”,碎道:“跩啥啊,人出名就了不起了吗,说到底,不过是个满足不了男人、也上不了女人的花瓶……。”
尹玄念去交代春花将凉亭内的物品全部收到他的房里去,之后便藉由巡视马厩确定了所见之人的神韵没被他画错--
这男人的眉眼几乎和他的孩子如同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尹玄念自然的联想:
儿子究竟有没有亲人?
他从未跟男人聊过孩子的身世,听男人提起儿子和他一样都被坏人抓去,孩子会不会怨他这个娘没尽到保护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