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心咒誓 下部————西楼喜月

日子一天天过去，众人疯了一般天涯海角地寻觅着容涣的踪影，希辰的病势却一天比一天不容乐观了。
"叩叩叩！"
烈唯征拉开门，看到月光下的身影一愣："优法？这么晚了，你来干什么？"
"我有话要对你说，你跟我来。"烈唯征回头看看屋内已经睡着的希辰，又看着脸色古怪的蒙优法，跟他走了出来。
"对了，这个是你的吧？"烈唯征拿出当日优法遗落在东都的血龙珏，"现在物归原主吧！"
蒙优法伸手接了，半晌无语。
"你半夜叫我出来到底要说什么？"烈唯征忍不住问。
"......"
"这是什么意思？"看着蒙优法递过来的匕首。
"这里没有人，不会有人阻止你的！杀了我吧！"
"什么？"
"希辰的病愈发严重了。不知还能不能撑到我们找到容涣......"
"我说过，我不会杀你的！"
"现在是倔强的时候么？明明那么想要唤醒身体中的武神不是么？"蒙优法揪住烈唯征的衣襟，"快点啊！因为是你们我才决定这样做的！"
"你这样的程度怎么能跟我并肩战斗呢？连希辰也比你更坚定！"唯征厉声道。双肩微微颤抖起来，"没问题的！希辰说过要保护我，所以他一定会撑住的！"
不远处，一双盈满眼泪的紫眸默默望着这一切。
第四十四章
"我知道，你一定会叫我来。"帝瑀微微笑道，俊美的脸上满是倨傲的笑意。
希辰淡淡地道，"你要的不过是我这颗心，我可以给你！但是我要世间最强的武器，强到像你这样的天神也能杀死的武器！"
"呵呵，又是为了帮烈唯征对付我？"帝瑀低笑。
"你怕了？"
"弑神之器不是没有。只是在通常的情况下，你们凡人不可能得到。我可以跟你交易，但你要想清楚，真的愿意为了烈唯征忍受锥心之痛？"帝瑀皱眉，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你还真是顽固！为什么你可以接受作为男人的烈唯征，却不能接受我？难道我爱你不如他深么？我为了你，苦苦守候这么久，换来的却只是你的遗忘和背叛！"
"枉你司职为爱神，连这也不懂么？"
"我不懂？"
"爱情是不能用时间和深浅来衡量的，我也想平平静静地过日子，可是当我遇上了我哥，就只好准备为他牺牲一切了。这是我也没办法的事。
帝瑀，你在意的只是能不能得到我，你只是不愿意输给一个凡人，其实你和帝玥一样，只是因为天神的自尊心而疯狂。这就是你们神自私的地方。"
"那烈唯征就不自私吗？为了不失去你，眼睁睁地看着你日夜忍受折磨，也不肯把你交给我。"帝瑀低咆，忽略心中乍起的刺痛，"不管怎样，你说得对，我要的是你胸膛里的那颗心！为了这个目的，我没有什么不可以牺牲！好吧！这次我就如你所愿。带你去找寻一件足以弑神的利器！说到底，这样的东西只有在那个地方才会有--天神的死对头，地魔王的老巢--地魔殿。"
帝瑀如玉般光洁的手轻轻一抹，虚空中一幅奇景立刻展现在烈希辰面前--熊熊焰火无边无沿，仿佛其中有无数妖魔在狂舞。但抓住希辰视线的却是火舌中央一张若隐若现的巨弓。那张弓乌黑乌黑的，却亮得耀眼，就像是一口阴寒的深井，看它看得久了，感觉自己的灵魂也要被吸摄而去。烈希辰悚然一惊，这该是一把绝对邪恶的凶器吧？
"这是地魔宫最深处地狱焰海的中央，在那里有一张力量足可毁灭万物的灭天魔弓。是地魔王曾经用来和天帝战斗的武器。你们如果想要打败我，唯一的希望，就是拿到它。可惜，这张灭天神弓，现在有弓无箭。灭天箭在万载之前的神魔之战中已经被毁。这千万年来，即使是以地魔的无边法力，都无法将其熔化重铸。要想重铸灭天神箭，唯有不惜牺牲一切的精诚之心。千万年来，地魔王得到的所有祭品中，却无一具有这样的力量。"
"我要献祭。"
"你真的要试？"帝瑀静静望着一脸严肃的希辰。
"嗯。"
"成功的机率是亿万分之一。其实我一直不相信，在凡人心中能蕴藏着所谓强大的力量。"
"所谓精诚之心，就是心中最珍贵、最永恒、最坚定的信念吧？我要试。告诉我怎么做吧。"
帝瑀沉默了一下，终于道："带着你的信念去拿那把灭天之弓，如果你拿得起，就是魔王接受了你的献祭。"
希辰缓缓走上前去，地狱的妖火在他的紫眸中跳跃，就像精灵的舞蹈。帝瑀望着他被火光映红的脸庞，心头不由袭上一丝伤感与不舍，一把拉住他的手：
"不再考虑一下了么？做了这个决定之后，你的心就将被永久禁锢于这片地狱焰海之中了。你舍得烈唯征么？"
希辰淡然微笑起来，"我哥会明白的，其实不管在哪里，我们都是在一起的。因为我们早已经彼此在对方的心中了。"
--我献祭我自己，向魔王乞求最强大的力量！希辰默默念着，伸出手去。
灼热的焰火疯狂地舔舐着希辰的手，希辰强忍着剧痛，紧握住那张黝黑的巨弓，然而"灭天弓"纹丝不动。
"为什么会这样的？这样努力了，还是不行么？"希辰低呼。
帝瑀不由松了一口气，"既然你拿不起它，说明你的信念不够精诚，放弃吧！你做不到的！"
希辰摇头，眼中有了淡淡的莹光："我知道自己是没用的人，但是哥哥、朝颜、优法，我想保护他们！我一定要保护他们！牺牲什么都无所谓，我要和他们一起战斗......我，可以再试一次么？"
帝瑀望着他说不出话来，在已经千载之后的今天，他才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义无反顾地爱上一个尘间的女子--因为在那广袤却空寂的空间中，他从不曾体验到感动的滋味！
"你已经宁愿为了他们牺牲自己，你不可能拿出比自己更珍贵的东西了！"帝瑀不忍再看已经被地狱焰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少年，再试一次，纵然还是失败，也不可能活了吧？他再也看不清自己的心意，为了得到他胸膛中的那颗心，是不是真的不惜彻底毁灭这个少年。
"比我自己更加珍贵的东西么？"希辰喃喃道。
"没有了吧？"
帝瑀眼中一直安详如水的少年脸上，第一次现出凄然的神色，半晌，他再一次将手伸向了地狱焰海，却在半途停了下来。
"帝瑀，我还想请求你最后一件事，可不可以，暂时不要让我哥知道我们之间的交易？"
"你真的有把握拿起那张弓么？灭天之箭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铸成的！放弃吧！现在还来得及。"帝瑀近乎是在恳求了。
"你可以答应我么？"
"难道真的还有比牺牲自己更珍贵的祭礼么？"帝瑀咬紧嘴唇，"好！我答应你！如果你真的献祭成功，我就制造出一个你的幻像，让你哥他们依然能看见你。"
"谢谢你了！帝瑀！"希辰闭上双目，再次将手伸入了灼热的焰火中......
--我，献祭我的爱，我对我哥千载不变的爱。
帝瑀静静地听着他的心声，半晌，唇际漾开了一丝苦笑，和烈唯征今生不过相识了十年，真的能确定，一千年中，生生世世所爱的就是他么？真的可以确定，这一千年来，心中的那个人，一直都没有改变过？为什么就能确定？一千年呵，即使对身为神祗的自己来说，也是相当漫长的等待了！
那么我呢？我在那颗心中，又算是什么？难道这就是希辰口中所说的，一千年之前的真相么？自己其实根本从未得到过慕雪的爱么？
这一刻，他几乎没有勇气去看希辰那只缓缓伸向灭天弓的手，人的心真是无比复杂的东西，神也一样。如果他拿起了弓，自己就可以得到那颗日日夜夜渴望着的心了，但如果他真的拿起了，就证明那颗心，早在一千年前，慕雪死去的那一刻，就已经不属于自己了。就在自己为了守护心中所爱，日夜忍受着天火焚心的时候，这颗心一直在默默爱恋着另外一个人。
对哥哥的爱，为了这个我已经献出了所有，失去了这个，我就一无所有了。在这个时候，不该在试图保留着什么了，然而......胸口传来撕裂般的疼痛，灭天神弓带着凄厉的嘶鸣，应手而起！巨大的悲伤淹没了烈希辰，甚至令他感觉不到锥心的疼痛，这是最后一次，为哥哥心痛了！
第四十五章
一道乌金的光芒在妖红的焰海中间绽放--灭天之箭！破碎沉寂了一万年的弑神之箭竟然被重新铸成了！凡尘中卑微亦坚固的爱啊！竟然真的具有这样伟大的力量么？原本以为，自己千载漫长的等待，已经是神对世间的额外馈赠，是这人间所能出现的最丰盛的爱情了，但是，我可以为了所爱之人，放弃这份爱么？我，做得到么？帝瑀呵！看来，你真的输了！或许现在这个看来如此脆弱的少年，才是最配拥有这颗心的人吧！
"住手！"帝瑀大喊，眼前的一切幻像瞬间消失无踪。明明被地狱焰火啃噬及骨的创伤瞬间平复了。
"够了！"帝瑀抓住希辰的双手，眼中是深浓的悲哀，他输了！输给了烈唯征，也输给了烈希辰。在最后的关头，他退缩了。真相如此残酷，纵使已经知道是这样的结果，他还是没有勇气去面对。
"为什么阻止我？我已经成功了！"
"傻瓜！一切都只是我制造的幻象而已。地狱焰火还远在紫河源头的地魔殿，即便是我，也没有力量靠近那里。我只是想知道......算了，我想要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
"可是，我哥哥正站在那条路上，我要和他一起战斗，你答应过我的！"
"还不明白么？你对你哥哥的爱，可以铸成一把灭天之箭，这天下最强大的力量，不已经在你的手中了么？"其实刚刚这力量，已经摧毁了我！帝瑀心中苦涩地说道。
"为了你的勇敢，我奉送你一个天机。"
"什么？"希辰停下脚步。
"真正能打破命运的方法，不是杀了我，也不是杀了帝玥，而是毁掉那把命运之琴，那才是长久以前禁锢着所有人，包括帝玥和我的东西。"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
"如果是你们，也许真的能够做到。"
"什么意思？"
"如果你有信心这一千年来对他的爱从未动摇过，那么同样也该对他有信心，相信现在的烈唯征就算回去一千年前，也同样不会忘了你......"帝瑀疲惫一笑，消失无际。可能是不愿看见你真的消失在这世上......那样的人间，真的会很无聊了。
"唯征说得对，一切还不到最后绝望的时候！"
"父皇！"蒙优法一震回头。
"我就知道，我的傻儿子一定会忍不住跑来。"蒙聿叹息，轻轻拥住蒙优法颤抖的肩头。
"找到容涣了！"
"真的？"蒙优法激动得抬起头来。
"你们放心，容涣已经知道所有的事情了，这次他来，是要和我们一起并肩战斗的。武神已经在容涣体内苏醒，现在，他手中的倾国刀，就是我们全部的希望！"
烈唯征难得地露出一丝微笑。看到这张恍如父皇复生的脸，心中好像忽然有了依靠。多年前那个外表冷漠、内心孤独的孩子一直默默期待过的事，也就是像现在的蒙优法这样，彷徨地站在父亲的羽翼下面。可惜......
蒙聿走过来，轻轻拍了拍烈唯征的肩，深邃的紫眸仿佛看穿了他的心事：
"你托我送到神族的东西应该在那个人的手里了。"
"多谢魔君。"
"跟我不用这么客气的。"蒙聿微微失落地叹了一口气，"孩子！苦了你了！"
神族东都
--你我并肩十载，名为君臣，实为知己。如今天门主人已殁，左政源从此可以自由自在地选择他的道路。左政源也好，无名也罢，只要还是那个心怀天下的男人，就不应推卸这份责任。所不朽者，垂万世名。如今神族无主，大丈夫当挺身而出。为了神族万民，成为一位万世垂名的圣君吧。这份禅位诏书，是我对你最后的嘱托。
"到底还是那样选择了......"左政源攥着信的手颤抖起来，流泪苦笑道，"这算什么？说得这么好听，把所有责任都推给我......"
魔族西都
"我们差点又被那女人骗了！当真可恶至极！"蒙优法一拳砸在石壁上，"要不是希辰见到了帝瑀，我们还都被蒙在鼓里！"
"帝瑀也好不到哪去，同样是想利用我们打击劲敌。"萨兰拓摇头。
"呃，哥？"希辰暗暗吞了口口水，就快招架不住烈唯征凌厉的眼神。
"啊，好痛！"希辰揉着快被哥哥掐红的脸。
"还知道痛？看来不是帝瑀造出的幻像啊！烈希辰！看来我得好好治治你这自作主张的恶习！"唯征极度危险地冷哼，一把扯起希辰就走。
"喂，等一下！"希辰死命攀住门框。回头求助地看着大家，"谁来阻止他一下吧！"
"我不敢。"蒙优法摇摇头。
"是啊，那家伙的脾气太坏了！"萨兰拓也爱莫能助。
"希辰，这次是你的不对呦！怎么能不和我们商量一下私自行动呢？"
啊！不是吧，连朝颜也不理他......
方才抵死缠绵的痕迹存留在身体各处，烈唯征再次埋首在希辰细腻的颈间，引来他一声轻喘。唯征忽然停下所有动作，伏在他的胸前静静听着里面的心跳声，就是这颗心长久以来爱着自己的。
"哥？"半晌不见动静的希辰忍不住轻轻呼唤。
"希辰，为什么你会爱我那么久呢？一千年前，我们不是从未相遇过么？"
"是帝玥不甘心帝瑀的背叛，让我们在梦里相遇过。在帝瑀带我重返千年之前的那一次，我与宁慕雪的心意相通的瞬间，我在这颗心里看到了哥哥的眼睛。在那时我就已经知道，这才是我等待了这么久唯一的理由。"
"傻瓜！为什么一定要记得？如果忘了的话，就不会这样心痛了！白白受了这么久的苦。"
"不是我自己要记得，是我的心不肯忘的！"
"喔！似乎你本人可是很不情愿呢！"唯征故意找麻烦。
"唔，早知道这么辛苦......"希辰偷眼看唯征有点不爽的脸，故意道，"而且哥哥之前对我也不是很好......"
"烈希辰！"唯征终于爆发，猛地坐直身子，目露凶光，"看我怎么罚你！"
"啊！"没来得及逃跑的希辰被他一把扑倒在塌上。
"你现在这个样子，要跑出去让大家参观一下么？"唯征恶劣地亲着希辰红透的脸。
"啊！烈希辰，你咬我！"烈唯征惊愕地看着自己正流着血的左手，这抵抗未免太激烈了些吧？
"这是记号！"希辰握着唯征的手腕低低地说，难掩眼底一丝落寞，"如果有一天哥哥真的变回烈炳烨，就会忘了我......"
唯征愣了愣，心中疼痛起来，其实是这样害怕吗？
"希辰想得真周到呢！过来！"唯征将希辰拉过来按到塌上。
"嗯，哪里才好呢？"唯征不怀好意地搜寻着希辰的身子，在希辰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时，一口咬上他纤细的腰。
"唔！"希辰吃痛低叫。
"这样你身上也有我的记号了！"唯征大为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