诉相思————涉水可采莲

作者:涉水可采莲  录入:05-21

  后来安老爷重新续弦娶了这位夫人,倒也是端庄闲雅,安老爷把安宁托付给她照顾,可幼小的安宁却明白,比起冷冷的爹爹,这个笑容温柔的母亲才是更难亲近的人,在背人的时候,她不仅一次对着自己的脸怨恨的说:“你就那么象她,我就一辈子都比不上她。”虽然安宁不懂,却本能的害怕。小小年纪,就明白自己在家中的地位,说出去是安家的大少爷,可事实上,他是隐忍的,静悄悄的,害怕打扰到任何人。

  可他真的孤单太久,一想起以后读书玩耍都有人陪伴,安宁就不禁雀跃起来,不敢打扰房内的母亲,安宁静静的让奶妈带自己回了的西苑。只看了一眼,但他也知道弟弟很可爱,而且,靠近他,会有舒服的感觉。

  西苑有浓浓的药香,安宁自出生时身体就极差,当年也是因为大夫说安宁也许很难活过20岁,才让安老爷下定决心续弦。

  虽然安家在洛阳不是最富有最权势,但安明晨的出生却是有足够的传奇色彩,自胎内带着珠玉的婴孩,又生的美,又聪明伶俐,在家已经是被宠上天,出门更是被礼让优先。安家不断有人登门求见他带来的那个珠玉,自从凰楼最顶级的珠宝师傅为他鉴定那珠绝不是凡品后,他更是名声大震,安老爷让人把那珠嵌进金锁,令他日夜不离身的携带,渐渐的大家似乎都忘记了安家大公子的存在,提起安府,人人都只记得安家少爷安明晨。

  众人的追捧,让安明晨心浮气燥,纨绔子弟轻狂少年,却只有在面对一个人时,会很乖。再嚣张的安明晨,回家后面对安宁,都是温和谦逊,知书达理。

  安明晨投生时仍然带有以前的记忆,打他出生时,他就知道手里这颗净离珠对他在人间生活的意义。看到4岁的小安宁时,凭掌心内那颗离珠内魂魄的波动他也知道那就是他要找的人,摊开手掌,离珠内的魂魄果然发出寻主的光芒,虽然后来的一些神迹之说在他意料之外,可带给他的既然都是好结果,他也就乐得不去争辩。

  可他一开始对于自己被处罚,还是有怨恨。曾经巴不得安宁早些归入地府,这样他的任务也可以早点终结。

  而安宁的早夭本来也是命理之中,因为他一开始就魂魄不全,路过的灵体太入侵他的体内。安明晨不止一次的看到那些孤魂野鬼侵占安宁身体内魂魄的空缺,但他仅仅是冷冷的看着安宁病疼艰难而已。

  安明晨前世本是幽草所凝结,他的记忆里,有的不过是地府幽暗的岁月以及那千年不变的景观,自投生以后,他才明白世间有光,有风,有花草,有音乐……他贪图这些享乐,开始想在人间逗留更久一点,安宁可以活多久,他就可以在人间流连多久,于是他才开始用净离珠为安宁驱邪为安宁设置结界。安老爷会笑着说明晨是安家的福星,自从有了他以后,连本以为活不长的大儿子,身体都会好转。

  但安明晨后来却是真正对安宁改观。

  在安明晨才8岁的时候,被安宁撞见和燕南私谈,燕南身上散发的浓烈的来自地府的寒气,刺疼了安宁的魂魄不全,但那股倔强劲儿却让他上前把安明晨护到身后:“如果是索命的话带我走好了,不要伤害我弟弟。”被别人保护,对明晨而言却是第一次,对方才只是12岁的孩童,他不禁心软,苏从霖的魂魄,归根到底,终究是自己欠他。

  在安明晨10岁那年,因为贪玩他爬上了西苑的那颗桃树,没有摘到想要的桃子却从树上摔了下来,即使身为左轮主,此刻也只是凡人的肉体,疼的伤筋动骨。可那时却是父亲下乡收租,母亲也只会啼哭。惊慌失措的安府,却是那平时安静的大少爷出来安排,请大夫煎药护理。晚上安明晨疼的在床上打滚哭泣的时候,也是14岁的安宁抱着他的被褥来到房间内陪他度过,每次被吵醒时,他都会抱着安明晨说:“晨晨乖啊,很快就不会疼了。”自己一个修行千年的鬼差,面对躯体的疼痛也会落泪,可安宁却10天总有8天在病疼中度过,安明晨想到这些,哭的便不仅仅是疼而已。

  安宁的拥抱让他觉得温暖和贪恋。

  在安宁20岁生日那天,安老爷想大开宴席为他他选妻相妾,安宁不肯露面,仅留给安老爷一句:“莫要误了别人的终身。”让安老爷在席上黯然,跪在祠堂的牌位前一夜,喃喃的说对不起婉柔,护不到她孩子的周全。

  而安明晨,则早早的在西苑的桃花树下摆上了茶点。

  3月时分,正是桃花开遍,花瓣落于树下的两人身上,安宁夹着花瓣送入口中:“这颗树是我出生前娘亲为我所载,说是我的桃信……代表我一生的命运。可这花开的正好,我却不知道还能活多久,20岁之前死了算是夭折,连祠堂和祖坟也是进不去,现在可好了,终于过了这个坎,以后死了我也算是真正安家的人了……”安明晨听的这话害怕又难过,桃花盛开颜色绯红,而安宁却始终因为先天不足而颜色苍白,自己手里的魂魄怎么也归不入他的体内,如果不是手里净离珠守着,安宁可能真的撑不过这个20岁。

  “不会的,哥,你的桃信开的这么好,你也会好起来的……我的这一辈子,我都会陪着你……”

  第4章

  盛世唐朝,高宗时期的长安,自有一股帝王之气,说不尽的繁华风流,听点杨柳词,看点胡旋舞,喝点新丰酒,谈点天下事,日子过的安和乐利,少年才子,更是疏狂,长安城内有数不尽的酒楼,听不完的歌舞,赏不尽的诗词,比不完的剑术。

  正是这样浮华的长安,才有苏从霖这样的轻狂少年。

  苏老爷3个儿子中苏从霖最小,两个哥哥都已经开始接手苏老爷运通南北的各项生意,只有他怎么也不肯学这经济贸易,仗着是嫡子的身份任意妄为,两个哥哥都是侧室所生,却对这个弟弟也是宝贝非常。苏从霖就这么被宠着被娇纵着长大,苏家虽不是什么官宦之家,却胜在家资巨万,在他20岁生日那天,得到礼物的便是一座名为观澜的酒楼。

  这样轻狂的少年,自然是恋爱红妆。在流风馆,看到的是美人听到的佳曲,怀里的姑娘搂着一个是香的,抱着一个是软的,几杯酒下来便高兴的嚷嚷着叫“嬷嬷,换个姑娘来跳舞。”几个姑娘都吓的跳起来说:“苏少爷,要叫二姑娘,叫嬷嬷她是要生气的。”满不在乎的苏从霖掏出银子砸在桌子上,“老鸨,偏叫,粉头……”叫嚷声还未落下,就有个穿红着绿的女人走了过来,斜挽的发髻上没有钗环,只插了朵大红的艳丽的牡丹花,虽然看起来已经过了青春年华,可浓烈的五官可见她当年的美丽容颜,苏从霖轻浮的笑:“老鸨儿,你要是年轻个10岁,我今天就点你的牌。”二姑娘只挑了挑她的眉,只需要一个手势,苏从霖已经被流风馆的护院扔了出去。

  在长安城,说不准谁就有一段辉煌的过去,谁就有一段触碰不得的背景。苏从霖即使轻狂,却不无知,拍拍身上的灰土,转回自己的观澜楼。

  在楼里他被姚远拿这件事嘲笑了3个月。

  姚远是个20左右的少年,头发凌乱,笑容也和头发一样凌乱,可是眼神却是很乖,这就是这样乖的人,拿酒把苏从霖喝趴了。于是,便在观澜楼里,长驻了下来,并且,像模像样的当起了观澜楼的大厨。

  自从姚远来后,经常有人排着队来这里买糕点,但这位师傅的脾气又怪,他心情好就做一点,心情不好就不做,喜欢的人就做一点,不喜欢的人就不做,买的少的就做一点,买的多就不做。小跑堂每每都要抱怨说姚哥这脾气让楼里少赚了多少钱,苏从霖就会哈哈大笑,他本就不在乎这些钱,赚多赚少至少目前还有赚。

  姚远坐在二楼的栏杆上,腿一翘一翘的:“芙二姑娘,这个名字好熟悉,我肯定听我师傅提起过……一下子想不起来……好像很了不起的女人,可是记不到是什么事情……”苏从霖咬着他的点心口齿不清:“还了不起呢,可怕的女人还差不多……这辈子都不要再进流风馆”

  苏从霖果然还是太年轻,什么事情动不动就说到一辈子,其实一辈子真的太长,太多事情不可预测。

  芙二姑娘倒不记仇,看着这位苏少爷她笑的从容“我们开门做生意,自然是不会把客人往外面推,不过你一来就说要赎身,我怕你出不起这个价钱,我们楼的姑娘自小娇着惯着的细皮嫩肉,打她们小我们光是请学艺师傅的钱也是真金白银的流水似的淌,你说为双成姑娘赎身,她可是我们楼新晋的花魁姑娘,挂牌接客才不过3个月时间,我花在她身上的银子还没回来万分之一,现在放手我没的赚,天南海北的客人千里迢迢的赶来流风,不过是为了见她一面听她一曲,你又凭什么资格要独占我们的花魁娘,就象你说的你们情投意合,可我也不是开善堂的。再说这些姑娘我都是看着长大的,她们有了好归宿我也没意见,如果是小家小户的少年来赎身,说不准我会半卖半送,但象你们这样的公子哥,多是喜新厌旧之徒,勾栏女子从来只是新宠,我看你也不是能作主立她为正房的人,说起赎身我也不拦你,只要你出的起五千两白银,她就跟你走,是死是活是好是坏我也不管着。"

  千两白银以苏家的财力苏从霖自然是不在乎,但他现在没有。如果回家要钱说是为青楼女子赎身,他爹自是不会允。而从霖又是从小订的娃娃亲,王家的小姐还没过门,苏老爷万万不肯苏从霖在娶妻之前纳妾

  京城满是花魁姑娘爱上苏家三少的传闻,小儿郎甚至唱着小歌谣:“金缠头,银缠头,尽数送入苏少爷的观澜楼……”苏从霖听到有点丧气,以他苏家家资百万,何须如一般寻欢客一般靠女子倒贴,只是他真的凑不齐赎身的5000两银子,幼时的那群狐朋狗友吃喝玩乐时具在身边,说起借钱,却一个比一个忙,而身边那个号称为兄弟两肋插刀的姚远,却是一穷二白的主。

  双成会笑着对他说:“我不图你的钱,当年牙子卖我进楼时才得5两银子,今天要赎身竟然要5000,我不要你出这钱,我要自己存,我要清清白白站在你身边。我知道你有未过门的妻子,我也知道以你的脾气以后还会爱上其他人,我不要求太多,偏房也好,我愿意和你在一起。”

  苏从霖不知道自己这样算不算爱,他只知道自己喜欢怜惜她,贪图那样的柔情似水,贪图她的温存,他还没有想过自己娶亲的事,王家小姐还只在几年前见过一次,那时还只是个未长成的小丫头,说是妻子……真的好陌生……

  “你说,如果我当年父母具在,我现在不过是一名普通的农家少女,这样的我,你可会多看我一眼?”

  苏从霖虽然是个纨绔子弟,却是个相当了解自己,在喜欢的女人方面,绝对肤浅

  双成见他没有回答自己,只是轻轻一笑,掩过了那细微的落寞:“我唱歌给你听好不好?”

  轻轻拨动的古琴,叮咚的响声,不是一味的靡靡之音,双成知道他不喜欢过于柔软的歌

  “咸阳游侠多少年……

  佩长剑……

  策马扬鞭……

  谈笑新丰美酒间……

  ……”

  苏从霖被这样的歌曲,勾起了曾经遥远的咸阳梦。

  那时咸阳阳光浓烈。

  邂逅了当时最具盛名的舞姬沐雪,和双成一样美丽,却是异样的风情,同样的眼波流转,双成是带着一点点柔一点点软,沐雪却是带着一点点清一点点冷。

  沐雪的舞蹈,她穿柔软的双靴,桐布轻衫前后卷,葡萄长带一边垂。

  苏从霖依靠在栏杆上,随着音乐的节拍,轻轻敲击手里的骨扇。

  “美人舞如莲花旋,

  飞雪流年

  轻罗金缕细勾带,

  相思绻绻

  唱一曲苍苍原野山

  足尖轻点

  爱风流

  展画卷

  望不尽广袖落人间”

  舞蹈结束后,被鸨头领来到后院,沐雪已经换好衣妆,步摇金钿,百折衣裙,明明是流行的唐妆,却有说不出的异域风情。

  沐雪虽沦落青楼,却也不是庸脂俗粉,看她冷冷清清的样子,苏从霖知道她也是如双成一类的女人……美丽聪明,知道在生活里如何选择更容易的,会讨好自己不让自己吃苦的女人……却也是生活的压力下,不得不选择牺牲一些的女人……

  回到长安后,苏从霖和姚远说,姚远睁着他的眼睛说:“你喜欢的不是双成姑娘吗?”苏从霖吃着灯心糕说:“是啊,我是喜欢,可我也喜欢沐雪。”

  姚远搔了搔他凌乱的头发:"可我师傅说,一个人只能喜欢一个人啊,心就那么大,放不下太多人//////"苏从霖看了他一眼:"你师傅是怪人,我喜欢的人可多了,我喜欢沐雪,我也喜欢双成,就象我也喜欢你,我也喜欢我哥他们,我喜欢的人太多了,只能喜欢一个人……你师傅肯定心眼很小……”

  姚远只是无语。

  后来,沐雪从咸阳来到长安,同时落在流风馆。

  后来,双成带了沐雪,一起来观澜楼寻苏从霖。

  苏从霖一直没有回来,姚远知道他此刻必然又在哪里寻欢作乐,不忍心告诉沐雪和双成,只是为她们叫了软轿,送她们回流风馆,看她们上轿,他忍不住问"如果从霖同时爱上你们,你们会不会难过?"

  双成的眼神落寞下来:"不是爱,只是喜欢……他不明白什么是爱……他只是以为是爱,我们这样的勾栏女子,只要有人喜欢肯真心,也就够了,爱对我们而言,太奢侈"。沐雪只是点点头,轻轻的拥抱双成,心疼的怜惜的拉着她的手,在姚远看来,那却是一种互相取暖……

  第5章

  3月已经结束,料峭春寒

  “三月三日天气新,长安水边多丽人……”苏从霖在观澜楼内随意敲打他的扬琴,细碎的声音在午后的楼内叮咚做响,却曲不成曲,调不成调。三月已经结束了,阳光似乎也比那时温暖了些,只是长安城内的桃花谢了,新绿簇拥着冒出了枝头,苏从霖还留恋三月时节贵族小姐们踏青赏花的日子,轻红粉白的花簇,那一片桃花林,开到绚烂时,如云霞般轻柔锦绣,碧波荡漾的流水上,尽飘荡着细碎的花瓣,软软轻薄的颜色和姿态,一如巧笑倩兮的年轻小姐,粉红的薛涛签写满了琳琅情诗,那颗许愿树下尽是甜美的爱情,3月的苏从霖,自然也如其他少年子弟一般,风流情缘不断。

  当桃花谢了后,那些轻纱迤逦的女子,也回到了画楼,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刺绣扑蝶荡秋千,苏从霖仿佛做的是一场迷梦,那个送他香帕的女子,不过才几天时间,忘记了名字,模糊了容颜。

  懒散的在观澜楼的回廊上晒着阳光,3月耗费了他太多浪漫和激情,现在他不想回家,不想双成和沐雪,只想懒散。每天安逸的吃着姚远做的小糕点,絮絮叨叨的说他在桃花林遇到的那些艳遇,姚远面对这么懒散的老板,觉得闹心的烦。

  “从霖,你长膘了,赶紧的出去哪里转转吧,一天到晚的在楼里吃了睡睡了吃的,烦……”姚远拿大白眼丢他的老板。

  苏从霖眼一瞪嘴一撇,赶紧了去房间里照镜子,自诩为翩翩少年的苏从霖,最不能容忍的就是丑,和胖。

推书 20234-05-20 :惊鸿————Roll》: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