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里,乐队的练习正式开始。
虽然因为担心两人不能习惯自家的生活习惯,而没让他们和自己住在一起,但乐队的练习还是要在格休尔家进行。因为格休尔家的地下室是一个设备齐全的录音室,有十分良好的隔音设备,不用担心给别人干扰,也便于乐队操作。
全心投入乐队的生活非常充实,许重歌也留意到了颜虔一点一滴的变化——开心的会咧嘴笑,做错事的时候会吐舌头,甚至生气时会扮鬼脸——真的是好现象啊!十八岁的少年就该有十八岁的样子。
但唯一的缺陷就是每次练习完了回家时经过林家都会遇上在修剪花草的林妈妈,并且毫无意外地得到白眼。
“喂,你好像还没告诉我那天你和小静打什么哑谜。”回到家,颜虔在玄关出随便甩下鞋,边往里走边问。
“あら,颜虔你还记得啊~”把被主人乱丢的鞋子放好,许重歌也走进了屋内。
“每天要看白眼,想不记得都难!”打开冰柜,拿出两瓶果汁,把其中一瓶丢给许重歌。
“呵呵。”接过果汁喝下,舒服地窝进沙发才说:“你应该也注意到,林伯母不太欢迎男生。而他不欢迎的原因,大概是林学长。”
“她不喜欢林学长和男生交朋友?”
“恩,我猜大概是这样吧!”
“那和我们有什么关系?”颜虔双眉紧锁——林妈妈不喜欢就不要接近呗!
“呵呵,大概是格休尔觉得这样对林学长不好,希望可以借着我们解除林伯母的心结吧~”
“心结?什么心结?”
“这就要我们自己问林学长咯~”
——
欧式房子的小阁楼上,月光透过倾斜的天窗洒落在并排的两张椅子上,笼罩着仰躺的两个少年。
宁静中,响起了温柔的声音,黑发的少年说:“昨晚我讲到哪个星座了?”单手支颌,看着身旁少年被月光照得更加浅色的金发。
“那个色鬼宙斯变成牛去勾引女生。”
“呵呵~那是金牛座,那今天就讲双子座,丽达王妃生了许多可爱的孩子,其中有两个兄弟,…………”
呵呵~颜虔,要是可以一直这样你说多好?
一直一直,在罅隙中张望,希望有那么一对羽翼,可以带我逃离黑暗,一直一直,这样张望着——
——
“重歌,今晚练习结束后,可以帮我把这些书还给墨伦吗?”在中间休息的时候,格休尔从书房里拿出一迭书交给许重歌,“还有帮我问他借这几本。”指指书上写着书名的一张纸条。
“又要去他家啊~”颜虔撇撇嘴。
“呵呵,我只是拜托重歌,我知道你不喜欢去他家。”格休尔拍拍他的头。
“所以颜虔要在家等我,不要到处乱跑哦~”许重歌像小媳妇担心新婚丈夫出去偷吃的表情。
“你管我会不会到处乱跑!”
“呜呜~颜虔不要我了~他嫌我烦了~”
“呵呵,颜虔你就答应他嘛!”
“偏不!”
——
虽然嘴上恨恨地说,但除了乐队练习就没什么事好做的颜虔还是决定回家了。
“あらあら,颜虔快点去洗澡哦~”站在林家的门边,许重歌向自家门前的颜虔挥挥手。
“你快点进去吧!”奇怪,今天没看见林伯母。
——
“恩,大概等一下就会传真给我了,到时我再传给你……”
——叮咚——
“有人来了,我先挂了,拜拜。”
挂下电话林墨伦往大门走去,远远看见是许重歌,略一挑眉,一点点惊讶的样子。
“重歌?”打开门招呼到。
“林学长好~”礼貌地打过招呼,递上格休尔交给他的书,“格休尔让我把这些书还给你,顺便再借一些其他的,上面的纸条有写。”
接过书,林墨伦点点头,说:“那你先进来吧!”
“那打扰了。”
和格休尔家典型的欧式布局不同,林墨伦家虽然也是偏现代的设计,但更多是是中式的沉稳庄重,特别是客厅中央的地毯,是用丝线编织的龙凤图腾。
“你先坐一下,我上去给你拿下来。”
“好。”
林家的二楼有半层是用以做书房,当林墨伦在不算小的书房里找着格休尔纸条上的书时,口袋中的手机响了起来。
“喂。”
“小林啊,那些数据我传真给你了。”
“哦,我去看看,”走到书房中央诺大的书桌前,看着传真机,良久,“没有啊!你确定已经发了?”
“肯定发了啊!我知道你很重视,还是我亲手发的。要不我再发一次。”
“你往哪个号发?”
“……”
027
听罢对方的话,林墨伦瞪大了眼,一把摔下手机冲下楼——
“颜虔的父亲是人称恶魔的养子——上官有离——”龙凤图腾上站着黑发的少年,看着手中刚从传真机吐出来的文件,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低声念着——“身世依旧一片空白的付曙独自住在郊区一所废弃的楼房——”越往下看,唇边的笑越发迷离——“许重歌曾经是“堕天”中最受追捧的调酒师“酒姬”——”双手渐渐收紧,在纸上抓出冷硬的纹路——
“恩哼——是学长你的朋友么?调查得真卖力啊!”抬头看向楼梯上面容冷峻的男生,笑得更加灿烂,轻松的语气仿佛在说着衷心赞扬的话。
林墨伦不知道该说什么,一言不发地步下楼梯,走到少年面前,用力地从他手中拿走被抓得死紧的档,低头看着——
少年歪着头看向他,偏圆的眼睛快速地眨了一下,仿佛对林墨伦的举动感到很好奇,继续用轻松的语气说:“为什么呢?你查我和付曙我没意见,甚至很欢迎,因为这最后会证明我的清白,但是——”好奇的眼神越渐迷离,似乎璀璨的玉石蒙上了灰,连语气也开始生硬了起来——“为什么要查颜虔?他什么也没做。”
“我不能——”
——啪——随着清脆的掌掴声响起,林墨伦倒在地上,侧过的脸上隐隐浮现红肿。
“我不能——”
“住口!”少年喊了起来,刚才迷离的笑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狠戾的冷笑,他居高临下地跨立在林墨伦身上,双手揪起他的衣领,冰冷地说:“你们凭什么?你们这些天生在光明下的人,明白我们在地下挣扎着要守护唯一纯洁的人的心情么?你们凭什么来践踏!”
“哼。”林墨伦轻微地冷哼,一反手,把少年反压在身下,漫天洒落的纸张犹如羸弱的蝴蝶飘落在他们身侧——林墨伦一字一顿地说:“你这只被踩到痛处就只会尖叫的野猫!你那什么心情我不管,我就是自私,我只要我身边的人好,谁伤害他们我就报复谁,连他身边的人我也不会放过!”
“你……”
“你才要住口!”单手把少年细瘦的双腕压制住,另一只手则一把钳住少年的下巴,扼杀掉将要出口的反驳,少年因躲避不及而咬到舌尖,痛得双眼渗泪。只能继续听他说:“你们又知道么?脸被光明照射的人,他的背后才有着最深刻最黑暗的影子!为什么我不可以践踏?曾经践踏我心情的人又可怜过我么?我只不过是查他,比得上现在李清的精神崩溃么?比得上ROSE的死么!”
趁着林墨伦情绪动荡而力道渐松,少年一把推开他,吐出口中的血,朝他喊:“那你为什么不跟着他们疯,跟着他们死!你去啊!既然那么重视他们,你怎么不跟着去!”
“你以为我不想!可我死了爱人还有亲人!我可以死么?我多想跟着他死——”泪眼朦胧中看见少年嘴角的血色,熟悉的令他心痛的颜色,恍惚中,又看见了那个有着蔷薇般面容的少年——“ROSE,我多想跟你死——我多想——多想——”挣扎着起来,将眼前的少年紧拥入怀——“不要离开我,ROSE,不要留下我一个,不要——”
——
“你们在干什么!”惊怖的女声从打开的门边响起,划破了屋内渐渐开始的平静。
许重歌感觉到身上抱紧自己的男生身体一阵颤抖,看着怀中的少年,紧张地推开,转头向门口的女人说:“妈,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站在门口的女人生硬地摇摇头,眼神愤怒又惊怖,口中不自觉地说道:“你骗我,你说过会忘记的,你答应我不再接触任何男孩子的,你骗妈妈,你骗我!你一边假装听话,一边偷偷地认识男孩子,你又打算丢下妈妈了,当初你爸爸为了把你追回来出车祸死了,要不是你安伯伯一直资助你,你怎么会有今时今日,现在你又重蹈覆辙,造孽啊!”一边说着,因为过于激动而站立不稳,扶着门边,缓缓地跌坐在地。
“妈,你听我说,不是这样的——”林墨伦见状,起身走到自己的母亲身边,伸手想要扶起她,不料一碰到母亲,母亲却像见鬼般地推开自己,口中混乱地说:“你走开!你不是我儿子,我儿子不会爱上男人的,他很听话的,他从小就喜欢袖予——你滚!还有你!你也给我滚!”林妈妈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却能有力地拉起尚未反应过来的许重歌,把两人都推出大门——“滚!你们滚!不要污了我的房子!我要等我丈夫带我儿子回来,你们滚!”
——
“好吵。”洗过澡,等了很久也不见许重歌回家,颜虔有点焦急,正想着要不要去问问时,便听见了从林家传来的吵闹声。决定开门看个究竟——
刚打开内屋的门,走过院子打开大门时,便听见熟悉又生硬的声音在焦急地叫住自己。
“颜虔,颜虔,不要出去!不要让林妈妈看见你!”
一抬头,是隔了一座房子往自己喊的格休尔,大概是为了能更让距离稍远的自己听见,他站在自家的屋顶上喊,直到他的母亲不停地劝说他才走回屋,还不停地回头叫自己不要出去。
然而颜虔虽然感觉到格休尔的着紧,但还是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开一点点门应该没问题吧!
稍稍推开了门,入目是呆立在路边的许重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正应了自己那天早上的想法——如果他的双眼不是那么有神的话,或者会让人觉得是一个人偶——他看向的方向林墨伦正和他母亲争执着,林伯母的精神似乎不太稳定,嘴里一直对林墨伦说着——
“你不是我儿子,你滚!”
“妈,你别这样,我很担心的!”
两人争执着,离林家大门越来越远,直往颜虔所在的方向走来。林伯母一扭头,直直看向了颜虔,记起格休尔警告的颜虔闪避不及,楞在当场不知道该退该进,稍一迟疑,林伯母便直冲到颜虔面前,愤怒地责骂:“又是你!你又来跟我抢儿子是不是!你把我儿子骗到哪去!你把我儿子交出来!交出来!”随着责骂的是疯狂的拳头,虽然比之以前受的犹有不及,但因为不敢刺激林伯母,连躲避也不是很正式,幸好林墨伦及时抱住了他母亲,口中不停地劝说——
“妈,你看清楚,他不是!那个人早死了!”虽然是在劝说别人,但颤抖的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悲伤——
“去死!他去死!”
028
“妈,我们回家好不好,我们回家。”
“恩,对,回家,只要呆在家里,那个人就没办法勾引我儿子!”狠狠一哼声,快步往自家大门走去——
“あらあら,吓到我的颜虔了~”不知道何时恢复过来的许重歌走到颜虔身边,笑眯眯地揉揉他的金发。
“到底发生什么事?”
“还看不出来么?这——”
“你滚!你不要假装我儿子!你滚!”许重歌还没说完,又听见林家门前传来吵闹的声音,林伯母把她儿子推倒在自家大门前,而后重纵地关上门,口中咒骂着:“你滚!我不要见到你!我要等我丈夫和儿子回来才开门!你休想骗我!你滚……”一边骂着一边回屋,直到内屋的门重重关上,颜虔两人听见了令人心酸的苦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一声迭一声,两人心头的难受便一重迭一重。
“学长——”颜虔试探性地叫着,林墨伦却仿佛没听见,继续笑着。
“あら,让我来。”拍拍颜虔的肩,许重歌走到林墨伦身边蹲下,用颜虔听惯的温柔口吻说:“误会都是这么来的。”
“呃?”林墨伦一怔,随即想起来,“你还记得要我还你清白。”
“这是我必须要做的,不是么?”
“哼,说得好。”坐起来与许重歌平视着,说:“不过不要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会完全相信。我终有办法知道你是真是假!”
“我清者自清。”一摊手,一副随你便的样子。
“哼。”
“那么,可以告诉我,你,或者李清的事么?或者,我真的有什么不对。”温柔和熙地笑着,林墨伦的心中一暖——虽然嘴上说着不会完全相信,但不自觉中,竟想要对这个男生推心置腹——
——
——哗啦哗啦——任由蓬头的水从头冲刷下来,林墨伦梳理着纷乱的思绪——今晚真的太乱了——被许重歌发现自己的行动,得知付曙的身世还没查出,而许重歌——太可怜了,被绑架,父亲为了筹赎金而挪用公款,成为真正贪官的代罪羔羊而被捕,最终导致许重歌被卖到已经开始腐坏的圣育幼院——林墨伦不敢想象一个三岁的孩子遭受虐待的场面,更不敢想象一个未成年的少年被丢到从事身体交易的酒吧里,是牺牲了什么才能活下去——堕天酒吧,仿佛世界的黑洞,不知道何时会出现在何地,贪婪地吸收着人类各种卑微龌龊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