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ou,who do you hate——凯特睿

　　　　t投了许许多多的公司，也动用了上京以来几乎所有的关系。终於，当初解散的摇滚厂牌的老总把这份Demo推荐给了如今公司的负责人──好巧不巧，就是江皓麟所在的Moon Dust的老板，H。
　　　　t像做梦一样。被抛弃四年多的Nathan和阿特忽然就转运了──H旗下正缺能占领年轻市场的乐队，需要有摇滚的曲风和创作能力，有好看的皮囊更佳。Nathan和阿特统统符合。面谈时几乎都没怎麽讨论就签了约，H的办事效率令人咋舌，那压迫的气势使得强势如Nathan都有点招架不住。“小丁啊，立刻去校园Live比赛给我挖一个美型男主唱出来。明天我就要看到他。”
　　　　t三天，Moon Dust即将打造的新人乐队就组建完毕。主唱是外表阴柔秀丽，声音却美得像天神一样的LJ；吉他手兼团长是阳光帅气，性格脱线的阿特；鼓手是略带病态和颓废，却无比性感诱惑的Nathan。No Later Than，取三人的首字母，翻成中文名，叫毋迟。
　　　　t预计一个月後可以正式出道。公司打算两支单曲齐发，打响新人的第一炮。风格完全两个极端的《Devil》和《Angel》，在LJ细腻的演绎下，竟有令人落泪的感情冲击。这是作者本人Nathan都没有预料到的完美水准。
　　　　t“干……真的要出道了吗？！”即使录制完两首歌，阿特还一脸难以置信，“蛰伏了四年啊，终於熬出头了！”“傻子一样……”LJ敲敲阿特的头，漂亮的脸上也透露著不可抑制的喜悦。Nathan不禁笑了，端详著手边毋迟乐队的宣传册和单曲封面候选，兴奋之情溢於言表。
　　　　t就算有过堕落的过去又怎样，就算被江家除名又怎样……江凌森还是可以重新站起来。Nathan下意识地捏紧拳头，一定有那麽一天，你们会後悔当年看不起我。
　　　　也一定有那麽一天，我可以用成功告诉那个小鬼，你一直以来都没有爱错人。
　　t“呐呐，明天宇宙霹雳无敌第一的毋迟乐队出道，今天一定要喝到不醉不归啊！”不用想也知道在聒噪的是阿特，加上Nathan、LJ、江皓麟、小野一行人热热闹闹地聚在破烂的公寓里吃饭喝酒。“你酒量很差诶。”江皓麟捋捋刘海，客观评价。“不愧是白痴团长。”温柔地笑著吐槽，LJ轻松干掉半瓶酒，“我赌阿特第一个醉。”“和我想一起去了。”Nathan与LJ相视而笑，顺手接过LJ剩下的一半，懒懒地缩在椅子里喝著酒，“倒是你和小鬼，不知谁的酒量更好点？”
　　t“诶？小麟的酒量很好吗？”有些被排斥在圈子外的小野好不容易抓到一个可以插嘴的话题，大三那年他转系到了新闻，美其名曰不与江皓麟竞争。“还好。”江皓麟抿嘴，好像不太开心的样子。“呐，江皓麟？不然一起喝咯？”LJ笑靥如花地递上一瓶酒，“给点面子嘛，我可是你们家Nathan的新Muse哦。”“那是！LJ魅力无限诶……”白目的阿特居然没有意识到饭桌上的诡异气氛，还不知死活地煽风点火。“……”面无表情地全数喝掉，好像挑衅一般扬扬眉毛，江皓麟重重地把酒瓶扔在桌上。看出江皓麟有点不爽，Nathan出来打圆场，给了LJ脑袋一下，“什麽Muse……真当自己女神啦？”
　　t“干，明明是你说的嘛，害我还兴奋至今呢。”嗔怪著翻了个白眼，LJ也灌著酒，“你这人太不靠谱了！也不知哪，里，好？啧，能看上你，真是……有眼光啊！”“你也给我差不多一点。”江皓麟终於受不了LJ的无故讽刺，“你有资格指手画脚吗？”噗……阿特一口酒喷出，笑得几乎断气，“小麟你唱得哪一出？还是爱情片导多了？”“来，擦嘴！”仿佛故意要气江皓麟，LJ完全忽视他的质疑。
　　t江皓麟皱著眉头，求助般望向Nathan，那家夥居然旁若无人地啃著鸭腿。你妈的……江皓麟在心里咒骂著，丢下一句“谢谢款待”就风一般地闪人了。小野狗腿地快速跟上，留下一脸无趣的LJ，满面错愕的阿特和依然埋头猛吃的Nathan。“怎麽回事？”阿特迟钝地摸摸脑袋，“他真生气了？”“切，面瘫脸，好像我欠他钱一样。导演了不起啊？”LJ咂咂嘴，“我就是要气他，我就是和Nathan感情好，怎样？”“操，你个小贱婊……”含糊不清地说著，Nathan勉强把嘴里的肉吞下，“我去找他……这小鬼见谁都是面瘫OK？”风风火火披上外套，Nathan还不忘提醒，“他烧的酱鸭真他妈好吃。”
　　t“喂，江皓麟！”路灯下影影绰绰三个影子，那个最瘦小的，属於那个冷漠到总令人误解的，江皓麟。“你找你的女神啊。”一开口，居然是那麽怨妇的语调，江皓麟懊恼地咬紧牙关，不再说话。“那个谁啊，你能先走麽。”不容置疑地语气，Nathan对著小野摆摆手。
　　t等他走远，Nathan才重新开口。“你是吃醋吧？”强忍笑意，他乱胡噜一把江皓麟的头发，“傻孩子。”“那个娘C是可恶啊，不阴不阳的！”江皓麟没有拒绝Nathan展开的双臂，把头埋在他的胸口，“你啃个屁鸭腿啊！你……”剩下的话被悉数封在嘴里，Nathan印上浓烈到令人喘不过气的吻，抱得那麽紧，好像整个人都被嵌到了对方的身体。
　　t还以为只是像平时一样，只不过是小吵小闹，拥抱和好，然後接个吻而已。可是江皓麟已经不是无名小卒，Nathan也不是路人甲。有个发明叫手机摄像头，有群人叫狗仔队，有样东西叫八卦。
　　t──新晋帅哥导演江皓麟深夜与男子深情吻别。该男朋克打扮疑似摇滚乐手。详情点击……新闻转载已为8239次。
　　t当清晨某网站公布了两人模糊的拥吻照片，当H打来催命电话，劈头盖脸痛骂Nathan，当LJ和阿特投来绝望的眼神……Nathan才後知後觉地意识到，这一次，他真的搞砸了。
　　焦躁地扯著头发，烟差一点烧到手指。或许这就是要付出的代价吧。

 

You,who do you hate(七）

　　【七】
　　t没有期待过大张旗鼓地宣扬“我们是一对”，也根本不屑什麽承诺。可真的当江皓麟一本正经地在记者会上澄清“我和此男子无任何暧昧或恋爱关系，我们只是亲密的叔侄”时，Nathan还是有一点受伤。所幸两人同属Moon Dust，也就不存在推卸责任到对方身上的情形──虽然事後外界把此事当作毋迟乐队出道的恶性炒作，但不得不承认，毋迟的确因此红到发紫，所有人都在好奇那个鼓手的长相和绯闻的真实性。
　　t而Nathan的出场的确是惊豔的，或者说是整个毋迟乐队，都用一场出道Live让所有人刮目相看──LJ澄澈的音色和动情的表演，阿特华丽的吉他Solo，和Nathan带有生命力的狂放鼓点。全黑的打扮，热血的《Devil》和动听的《Angel》，LJ妖冶的桃红色眼妆和最後的飞吻，还有结束时Nathan掷断的鼓槌……都令人难以忘怀。
　　t一夜爆红。
　　tNathan支起身体，点上烟。睡不著……不知道是因为太过火爆的反响，还是……
　　t旁边的床铺是空的。自从那件事曝光後，江皓麟就没有住过来了。他说风口浪尖还是保持距离的好。他说老头你就忍一忍吧。他说我们最近都别见面了。
　　t从经纪人优仔口里得知江皓麟被安排去英国导戏，是一部黑白电影，文艺中带点悬疑。就这麽忽然断了联系，江皓麟没有再打电话或传简讯回来──Nathan的号码，他是倒背如流的。由此可见，是不想联络了吧……Nathan烦躁地掐掉烟，不一会却又点上一根。
　　t到底是何时开始，生活被江皓麟填满了？是他咬牙在厕所给我一脚的时候？是他拍著桌子暴走逼我戒毒的时候？是他扛著摄像机含泪拍片的时候？是他颤抖著闭眼吻我的时候？还是……
　　tNathan不想再回忆。理智告诉自己，此时此刻江皓麟所做的一切都是对的，可情感那一边却无论如何无法接受江皓麟的冷漠。头很疼，仿佛有一块纯净的玻璃，却因为烦躁而在留下无数刮痕，横的竖的斜的曲线的……在脑中发出吱吱嘎嘎的钻心噪音。烟已经没办法让他冷静了……整个人都因为狂躁而颤抖，几乎要爆炸。
　　t脑海里有什麽熟悉的东西一闪而过。Nathan狠狠咬住手指，痛感像强心针一样封住了不安的联想。“好不容易/是你让我喜欢现在的自己/你是天使吗/可每个天使/都是可怖的……”专属江皓麟的铃声在凌晨五点响起，江皓麟冷到不带一点温度的声音在电话那一头响起。
　　t“江凌森，我们分手吧。”
　　tNathan迟疑著，怀疑是否是自己出现了幻听。可那一端没有再说话，也没有挂断，只是传来浅浅的呼吸声，好像在等待著他的回应一般。见鬼，为什麽这麽莫名其妙……不是没有想过分开的那一天，可如此没头没尾，突然的让人没法接受。
　　t那一刻Nathan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个傻子。“……”握著手机，他一直没有回答，就好像是贪恋著那微弱不清的呼吸声一般。不知道是不是等得急了，江皓麟的呼吸变得有些局促不安，甚至像抽泣声一样。
　　t虽然不知道原因……可是，精明冷静的小鬼这麽决定，一定有他的原因吧。其实是理解大於愤怒的，Nathan勾起一抹笑，有点无奈。曾经江皓麟靠著他的肩膀，幸福地描述著他们的未来：应该是很老的时候，功成名就的导演和鼓手窝在海边的小屋子里，穿著大俗的花衬衫和四角短裤，晒晒太阳，看看报纸。当时Nathan虽然感动，却从来没有抱过希望──或许潜意识里，还是没有永远的概念。总想著有一天，当小鬼不再是小鬼，已经是个羽翼丰满、独当一面的男人，那作为“不合格”的叔叔，总要微笑著放手，让他飞向更远的天空。
　　t“那……就这样吧。”挂断电话，Nathan叹了一口气，几乎瘫倒在床上。怯懦到不敢质问，完全不是曾经千人斩的Nathan的风格，可这一次的Nathan的确有点不一样──他动了感情，他认真，他甚至想过未来……即使是在江皓麟的逼迫下。
　　t有人说得不到的是最好的，但其实，当得到一直渴望的东西，反而无法安心。不知道这是不是Nathan此刻如释重负的原因。翻出床头柜里一直未完成的曲子，Nathan顺畅地把歌写完──大概失恋的人，灵感总是格外充沛吧。补完了空白的主歌，Nathan低低地哼唱著，沙哑低沈的声音回荡在空空的房间里，忧伤而凄凉。不知为什麽眼眶热热的，眼泪就这样滚落出来，一滴一滴打湿了琴谱。
　　t妈的，我写的歌也未免太悲了一点吧。
　　t
　　tThings changed, we moved on。
　　tNathan跟随乐队在校园Live巡演，确立在年轻人中的市场，增添人气。远在英国的江皓麟疯狂赶拍著片子，听说不久後便会杀青。“到时的杀青宴在北京诶……Moon Dust这次弄得排场很大。”阿特好像不太敢提这个话题，和LJ对视一眼，“开场乐队……是我们……”“你们担心个屁啊。”似是满不在乎般地打了个哈欠，Nathan耸耸肩，“快去练本大爷写的新歌啦。唧唧歪歪，闲得发慌啊！”明明看出他有点难过，阿特和LJ还是选择忽略，认认真真开始排歌。
　　t虽然没有说过什麽慰藉的话，也没有矫情的拥抱，但阿特和LJ还是不动声色地关心著Nathan。一切照常，让生活继续，就是给他的最好安慰。
　　t人潮涌动的杀青宴。
　　t现场布置成简洁的黑白，符合这次电影的主题。Nathan他们在後台准备，远远望去，除了导演江皓麟，主演、编剧之类的全是女人。听说这次的黑白悬疑片还涉及到了同性恋题材……原来是Les啊。Nathan觉得有些好笑，让一个Gay来拍Les们的情杀，真是不错的选择。
　　t毋迟乐队在一片掌声中上台了。
　　t公司的原意是让他们表演已经发表的单曲《Devil》和《Angel》，可Nathan坚持说想上新歌，无论如何都不愿妥协。那是分手後写给江皓麟的歌……知道原因的阿特和LJ自然帮腔，公司说服不了他们，只好答应这个有些冒险的提议──毕竟是暖场，唱一首别人没听过的新歌，还是特别灰色的类型，确实有些不妥。但所幸这部电影主题也消极，倒也相衬。
　　t你还是个孩子/你是脆弱的/你也是珍贵的/你却从来都不说什麽
　　t当我连自己都不确定/又怎麽期待你能相信我
　　t可如果我可以再爱一次/我多想可以是你/你，我想要变成你/变成你
　　t词是阿特根据Mansun的歌改的。Nathan不肯填，LJ不敢写，於是只能借用了经典。LJ漂亮的声音像潮水，一波一波，从平静到激烈，几乎感染了现场的每一个人。Nathan心里暗暗叫好，也似乎懂得了LJ平日温柔背後隐忍的浓烈情感。阿特和Nathan的部分不多，这首歌的重点，就是突出主唱的音色和情绪，刚开始淡淡的叙述，和到最後尖锐的悲怆。
　　t灯光打得很暗，现场笼罩在一片莫名的感伤中。没人注意到後台的侧幕，有一个瘦小的身影，仿佛因为疼痛而弯下身体。心脏的某一端，好像被揪住了一样，痛到发麻。江皓麟咬住食指指节，尖尖的犬牙深深地陷进去，可是都没有心那麽疼。他拼命忍住没有哭，毕竟唱完後就是主创们上场了。
　　t“你不要干傻事。”一把被人从领後提起来，是H。他帮江皓麟整了整皱了的西装，递上纸巾，语重心长地拍了拍他的肩，“虽然我可能没什麽资格说……但是，都会好的。”江皓麟模糊地“嗯”了一声，叹了一口气。
　　t结尾仿佛是戛然而止的。像是唱到最高潮，然後被活生生扼住了喉咙，听起来特别压抑。但随著灯光的打开，主持人的搞怪，现场又恢复了人头攒动的热闹。乐队退场，和一班主创擦肩而过。那一瞬间，Nathan和江皓麟四目相对的时候，好像又回到了好多年前刚认识时──Nathan很平静，江皓麟却露骨地移开视线。
　　如果感情也可以回到从前就好了。

 

You,who do you hate(八）

　　【八】
　　t犹豫了一下，Nathan还是没有进屋，而是顺著门滑坐在台阶上。江皓麟难得狗腿样地凑过去，缩在Nathan身边。无奈地笑笑，Nathan脱掉满是铆钉的黑色夹克，帮那个明明冷到发抖还死扛著不愿进屋的江皓麟披上。
　　t“你到底在倔强什麽东西啊……”Nathan考虑再三，还是决定把话说开，“我可以猜到……你说分手的原因。我也在圈子那麽久了……其实没有你想得那麽严重的，我真的不知道你在在意什麽。”分手已经超过两年，很多伤疤即使揭开，也已经不会那麽痛。“……”没有回答，江皓麟低下头，闻到外套上熟悉的味道，只觉得一阵鼻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