苕之华 第三部 陌路情【有前部连接】————黑燿

作者:黑燿  录入:05-16

孟霜上前一看,也道:「是啊,你在哪儿捡到的?」
上官煜没有回答,只是猛地抬起头来,对上孟霜的视线。
孟霜见上官煜目光炯炯,似乎想说些什么,疑惑道:「二师兄,怎么了吗?」
「你是不是......我是不是......」上官煜斟酌着字句打算将心中的怀疑与猜測向孟霜求證,这时,司徒沐曦突然啊地一声惊呼,上官煜与孟霜一凜,忙地朝前看去,只见一人在岸边身形躍起,飘飘落在船上,正在司徒沐曦身边,孟霜将司徒沐曦扯到身旁,看清来人之后心底也是一惊,原来那人面貌与司徒沐曦如出一轍,正是她的双胞哥哥毒西施司徒清晓。
后头也跟上另一个人,是当日练霄楼一战后,将司徒清晓帶离现场的崧,原本是傅宰相座下弟子,亦是嵬的孪生兄弟。
一见司徒沐曦安然无恙,司徒清晓松下一口气,却又立即揪起眉头,尤其在看到妹子与孟霜依得如此亲密。他伸手想要将妹妹拉回来,但孟霜先他一步将司徒沐曦藏到自己身后,一脸警告的意味。
司徒清晓正想要发作,崧轻按了下他的肩头,司徒清晓撇撇嘴,看看周遭的景況,后问道:「那傢伙呢?」
「你问谁?」孟霜疑道。
司徒清晓一脸不耐烦的模样,彆彆扭扭地,终于开口道:「就华苕,我师叔啦!」
对于司徒清晓问起华苕的行踪,众人大感意外,这时,司徒沐曦从孟霜身后竄出来,猛地撲到司徒清晓的怀中,泪眼潸潸地喊道:「华哥哥他,他人不见了啦!华哥哥好可怜,受了伤,头发又全变成白色的......呜呜...现下又不晓得哪儿去了......」
司徒清晓抱着妹妹的臂膀,努力消化她说的话。「头发变白?受伤?这是......这怎么一回事!?」
练霄楼一战被自己施展的剧毒反噬,后由崧帶离现场,司徒清晓并不知道后来他们对上冷怜英时,上官煜会中了血劫垂危,而华苕为医治他,则以己身取而代之,连帶着后来发生的种种,司徒清晓也都一无所知。
自毒伤痊愈后,他想起以往的种种,开始觉得有必要找华苕好好一谈,如果华苕希望作他师叔,那要他承认也不无可以,正巧妹妹司徒沐曦又再离家,司徒清晓便以寻找两人为目标,离开老家,一路上跟着或多或少打听到的消息,这日正巧追来到洹阳城。
原本在岸边听人谈起稍早玉春楼画舫上的那场表演,司徒清晓便有预感这里头一定包括了自己的妹妹和华苕,哪知才做好与华苕见面的心理准备,却听闻他的下落不明和如此糟糕的身体状況。
这时,他怒瞪向站在后方的上官煜,罵道:「那你这傢伙是怎么搞的?这是你照顾他的方式!?」
此言一出,孟霜吓了好大一跳,上官煜遗忘前事,被司徒清晓这么一骂,必定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緒。
「大哥,你骂上官哥哥做啥?华哥哥的事情又与他何干?」司徒沐曦是唯一不知道上官煜与华苕曾经相恋的人,也因此满腹疑惑地询问道。
司徒清晓听了,更是气极,他指着上官煜,大声说道:「怎么会与他无关?他们两人先前爱得死去活来,华苕还说他今生今世只属于上官煜一人,现下华苕不见了,怎未看他有多紧张?」
孟霜简直要昏了过去。
这小子简直语不惊人死不休,这下子他该怎么对师兄解释?
他正要想办法将情況安抚下来,上官煜却突然拍拍他的肩,然后走上前来,直视司徒清晓,当司徒清晓一脸凶相地反瞪回去,他轻叹口气,启齿道:「因为我......」
话未说完,突然另一个声音盖了过去。「因为他记不得了。」
一见说话之人,孟霜及上官煜尽皆愕然地说道:「华兄,你怎么知......」
还未问清楚,同样看清来人的司徒清晓,突然怪叫一声:「楼主!?你怎么会在这儿!?」
楼主?练霄楼主?华展图就是冷怜英!?
事情一樁接着一樁,一樁还比一樁更令人感到意外,这些日子以来,身边竟跟着练霄楼主这个大魔头,众人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9
凝视着华苕疲惫的形容,昊晨思索良久,终于決定暫且不去理会华苕对上官煜如此的情深,他深吸口气,转而正色问道:「华苕,要如何将你身上的血劫化消?」
显然很意外他竟会问起这样问题,华苕看着他,喃喃回道:「你可知道,血劫除去,代表莲燄消失?如此一来,我便不再是『莲』。」
昊晨竟撇撇嘴,道:「不是就不是,把它除去罢!」
「凤宇,」这时华苕皱皱眉,逕自喚起昊晨在族中之名。「你有没有想清楚,莲血之人、玉珏之力,不一直都是凤宇族想要的?」
「我是族长,我的希望就是全族的希望。而我现在,只希望看到一个完好无恙的你。」昊晨说得坚定,旁听的宣龙轻抚下顎,华苕却在听闻此一明白的言语之后,怔楞了下,似乎还不能接受昊晨的态度转变得如此迅速。
华苕回过神来,伸手揉着太阳穴,道:「你......你可知我先前移转血劫,已属扭曲天命,如今要再改回,并非说做就做,如此容易。」
昊晨立时回道:「那么,医治血劫,要什么解药,我去找来!」
「冷怜英当日说过,血劫无药可医,我亦不以为冷怜英在练血劫毒功时,会想到制作解药......血劫至今无解,我没有办法。」华苕摇头。
此时,一直在旁未发一语的宣龙,突然说道:「血劫转自上官煜,或许可以藉上官煜来做解药之引......」
华苕立即截断他的话。「宣龙,莫要多做臆测。」
「这并非只是天马行空的猜测......华苕,你可知道,我前来中原,并非打定主意受你之托保护骆紫甄。我对莲并没有兴趣。倒是你......」宣龙这时冒出一句似乎无关的话语。「其实我的真正用意,是来见你一面。我很想亲眼见见,除了枯隐老人之外,谁又是明知有凶险,却又逆天而行的。」他见华苕没有回应的打算,便又续道:「你口口声声表示天命已定,但我瞧你所作所为,无一不在试图扭转天命。就拿血劫罢,你早知道血劫上身,将会打乱原先注定由骆紫甄承担的劫数,改由自己来承受,却仍一意为之......」
宣龙逐条细数,华苕垂下眼睫,不予置评。宣龙组织內拥有各方面的能人,包括卜筮能力不下于凤宇、凰真族巫者的高手。宣龙会如此了解他的所作所为并不足为奇。
只见宣龙说到最后,深深吸口气,道:「华苕,其实我心中有另个提议,你不妨一听。凤宇,你也可考虑看看。」他看了昊晨一眼,逕自说下去:「或许所谓莲血玉魄,不一定非要献出「莲」的性命,引导出玉珏之魄,进而产生神力。血劫无药可救,但若是玉珏之力呢?是否就有可能扭转乾坤,改变原本会因血劫而亡的生命?」
昊晨惊异道:「你的意思是,要华苕维持『莲』之身分,再藉由玉珏之力,回复正常?」
好个宣龙,竟能提出这样一个匪夷所思,却又有多分道理的提议!
华苕不答,只是闭眼靜默。
起先为救上官煜,他在不得已之下移转血劫,导致自己成为待死之身,只能狠下心来不再与上官煜见面,以免徒留双方悲伤。而后在宫中遍寻医书无法,他更是感到挫折与颓丧,认为与上官煜再续前缘已无机会。
但若自己真有那么几分治愈的可能,是否代表,他能在无后顾之忧的情況下,重新寻得上官煜对他的记忆,以他对上官煜未曾淡化,不減反增的爱恋,来喚回过去他心中的他。
突然又产生了一线希望,华苕也因此下定了決心。
待他眼睛再次张开时,令昊晨及宣龙愕异不已的是,他眼中原有的柔弱与哀伤似乎完全消失在先前阖眼的那一刻,而今若湖水般澄净的眸子里,不再是过去以医邪身分游走江湖时帶有的漠然冰冷,有的只是无可取代的坚定。
「凤宇。」华苕喚道。
「是!」昊晨立时应道。
「以我目前身体状況,恐怕有些吃力。但你可否保证,在十日之內将我完好护至京城?」
「你果真要依照宣龙的建议,返回京城?」
华苕瞥他一眼。「能否保证?」
「可以!」昊晨肯定答道。华苕回复精神,他自己也突然有了干劲。
华苕点头。「玉珏虽被冷怜英抢去,但他目标相同,必定也上京去了,咱们到时再想办法夺回。宣龙!」华苕改喚道。
「在。」宣龙虽身为一庞大组织的领导者,号令无数,但在华苕的叫喚下,回答得迅速而甘愿。
「你也跟着上京吧,龙、凤、凰三者缺一不可......至于凰真......」华苕此时掐指一算,突然凝眉。
「怎么?」见他神色,昊晨急问道。
「甄儿姊和凰真被人抓去。」
昊晨、宣龙同时惊道:「是谁!?」
华苕眼睛一瞇。「一个打算藉此引诱咱们自投罗网的傢伙。」
***
「你就是冷怜英?」面对一切禍事的根源,上官煜冷道。
「不错,正是当日赏你血劫之人。」冷怜英高傲中不掩得意。「哼哼,要不是华苕那傻子甘愿以自身解救你的性命,将血劫移转到他身上去,你又怎会有机会在这儿与我谈话?」
「若玥......他果真......」上官煜喃喃道。自从拾起华苕的玉笛后,有许多尘封往事陆续回到脑海中,但皆是片片段段,尚无法连接起来,但已确定华苕便是自己那许多美丽回忆的主角,「若玥」则是自己喚他的方式。
有了司徒清晓言语的刺激,加上冷怜英的证实,上官煜不难猜出当日练霄楼战后,华苕是如何为他的伤势耗尽心神,乃至后来伤重却不得不离开。一想到此,上官煜为他心怜心疼得几乎恨不得背后能夠插对翅膀,立刻飞到华苕身边,将他紧紧搂在怀中,抚慰那顆细腻却布满伤痕的心。
「他在哪儿?你对他做了什么?」上官煜怒瞪冷怜英,喝问华苕的下落。
「他在哪儿?先过了我这关再说。」哈哈邪笑着的同时,冷怜英突然发招,阴狠掌风撲面而来。虽则血劫这种阴毒的功夫使用之后,要花至少半年的时间才能再度施展,但冷怜英并非泛泛之輩,其余的武功同样不容小覷。
冷怜英飞身而来,上官煜运掌相对,就当四掌就要相接,上官煜突地旋身错手,不以硬碰硬的方式对付冷怜英,反用繁复的掌式对应,掌影重重,虛中有实,实中有虛,让冷怜英接不胜接,疲于应付。尽管如此,两人对招,仍在游刃有余的境地。
不多时,上官煜再換招式,劲势更強,每一手都像挥使利刃,木头被劈砍到必定削成木屑,更何況是肉身,冷怜英避得惊险,衣衫被削去一角,散成一丝丝的棉毛,这时他心底一惊,对于上官煜彷彿无止境的增強掌力,愈感压力。
再过片刻,上官煜改以速度取胜,一招快过一招,一式狠过一式,彷彿对招之人与他有深仇大恨,实际上也的确如此。
自最初比划得潇洒自得,乃至稍候的略嫌不安,直到上官煜改施快招,冷怜英再无原先怡然的神情,每一下都避得险中之险,发丝散乱,半点潇洒不存。
旁观众人,尤其是熟知上官煜个性的孟霜头一次见他施展如此狠招逼迫一个人,都心惊不已。
大喝一声,上官煜出招如电,终一手钳住冷怜英的颈子,另一手制止他的反击。
「他在哪儿?快说!」上官煜怒问道。
尽管弱点被擒,冷怜英似乎一点也不显担忧,他呼息平缓,已然恢复原本的冷靜。上官煜心急,縮紧了掐住冷怜英脖子的手掌,又再命令道:「说!」
「在湖中时,他已落下船去,非死即伤。」咈咈冷笑,冷怜英如此回答。
乍闻噩耗,上官煜不敢相信,他好不容易逐步回想起曾与华苕共度的情深往事,才想要好好怜爱他,抱抚他,冷怜英却在此时将他兜头浇上一桶水,让他顿时心冷万分。
众人都听见冷怜英的回答,司徒沐曦呜咽一声捣住自己的嘴巴,司徒清晓则勃然大怒,道:「不可能!!」
藉着上官煜惊愕至极同时,冷怜英察觉他颈上的手劲減弱,趁着对方一时疏忽,他蓦地缩身扭闪,待大伙儿欲作反应,他早已闪躲至数丈之外。
司徒清晓气得冲上前准备朝冷怜英施毒,但冷怜英逃脱的速度太快,司徒清晓只能愤恨而徒然望着冷怜英远去。
远远只听冷怜英留下一句话:「哈哈哈,华苕的玉珏在此,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司徒清晓无功而返,回头看见上官煜兀自陷入华苕生死未卜的打击中,没有任何行动,不由气恼,上前揪住他的衣襟,恨恨说道:「那人怎么说,你就怎么信?我师叔命大,绝不可能像他说的那般,你信也好,不信也好,反正我终究要去找他!」
这时,上官煜的眼神动了动。「你认为......他没事?」他看向司徒清晓。
司徒清晓翻了翻白眼。「我才不相信华苕会这么容易遇害,我都找到这里了,怎会听信那人一句口头之语?」他看了看洹胤湖,续道:「我要在湖四周打听看看,或许有人会知道他的下落。」
司徒清晓的方法的确有用,众人分头打听了两、三天,果真在洹胤湖的另一头得到一个消息:一个貌似华苕之人,在另两人的照护之下,往北方而去。至于那两人之一的长相,据目击之人形容,和昊晨相同模样。
「所以华苕应是与那昊晨往北而行?」綜合问得的消息,孟霜如此说道。
「我想起来了,当时谈话间,那昊晨曾经提起,离开此间之后,他们打算返回京城。」这时,一直帮他们找人,并且参与讨论的织柳,拍掌说道。
此言说出,大夥儿都精神一振。
「京城?」上官煜握紧拳头,一顆心怦怦直跳。「既是如此,咱们也这就往京城去罢!」
***
「我很抱歉......累你至此......」
黝暗的空间里,只有放在桌架上的一盏昏黃烛火,抖抖晃晃,忽明忽灭。
坚固的铁桿隔开了两间牢房,右边的那间,略帶疲容的骆紫甄微侧着身子坐在地上,身形纤瘦,衣衫单薄,看来甚是柔弱。
与她铁桿相隔,另一间房內的靠墙的一端,盘坐之人则是凰真。
手腕双踝全被被铁锁銬住,接着四根铁链固定在墙上,凰真不但行动受阻,仔细一看,还可发现他双眼紧闭,额上冷汗点点,表情肅然,似乎正隐忍着什么。
以盘坐的凰真为中心,石板地上有个用暗红之血塗绘出的圆,大约有六、七尺宽,圆形的图案內佈满诡异的符号与线条,作用不明。
听闻骆紫甄哽咽嗓音说出的话,凰真睁开眼睛,朝骆紫甄勉力一笑。「是我无能,无法救你离开。但你莫要难过,不会有事的。」他和骆紫甄皆是诱饵,所引诱的对象,必定会前来解救他们。而他,他相信他们的能力。
骆紫甄摇摇头,后抓住面前铁桿,忧心问道:「你怎样了?我瞧他们硬喂你一碗汤药,让你冷汗直流,是否难受得紧?」
凰真其实浑身虛软,连抬手拭汗的力气都已失去,胸口更是闷痛得很,为防止他突破关阻而逃脫,对方的确向他下了药。
但他只是轻描淡写地对骆紫甄微笑道:「无妨,只是力气使不太上来。」
「没想到,『他』竟然会是这种人,就连太子殿下都给他利用了。只不知,苕弟是否真会上当。若是他贸然前来,遭遇险事,又该怎么办才好?」当她乍见首谋之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若非见他亲自施术擒住她与凰真,将他俩关在这阴暗的牢房內,她一直以为他仅是个忧国护民的好辅相。
尤其当她听闻她和凰真两人的作用竟是为了诱华苕前来,那个命运坎坷的孩子,骆紫甄几乎要掉下泪来,她不仅无力尽到作姊姊的责任照料弟弟,反而处处拖累他。
她也同时拖累了凰真,她心爱的人,若当初不是她央求凰真別妄动,执意跟着允翔的军队走......
「华苕不是如此简单的人物,你放心,他会有办法的。」凰真想将自己的信心尽力传达给骆紫甄。年幼便孤身行走江湖,让许多小覷他的人吃了苦头,更有扭转天命的魄力,这样的华苕,怎会因为一个陷阱而却步?华苕会来的,为了他爱护的姊姊,也为了......

推书 20234-05-16 :镣之炎————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