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行?周何生不禁大叹这群人没去当个武侠,间谍片的编剧实在是大憾事,现在的电视剧多需要如此的想象力和可实践能力。却听地冯婆又在唠叨着老调子:“你说这不会是鬼敲窗吧?这两天外面的野猫子那个叫啊,太慎人了。”
卞忠诚虽然忠厚老好人一个,但此时却没被老太的无稽论调冲昏头脑,他小心翼翼地提醒:“现在是野猫的发情期吧。”
厄~~~~~冯婆怎是这么容易被噎倒的人,当下白了卞忠诚一眼,补充说:“今年野猫特别多…那天我还见到一只纯黑色的,你们不觉得不正常?”
这也行?周何生顿觉昨天的“笑”果再次侵袭,他刚要抱着肚子上楼好好找地方笑一场,耳边听到一阵自行车的铃声。
向远处一瞧,模模糊糊一个骑车的身影,但只瞧那掉儿郎当的骑法,必是鲜乐无疑。
果然人没两下到了面前,充满造型地把车头一拐,鲜乐特帅气地一甩头说:“列位排队欢迎我呢?不敢当,真不敢当。”可惜那鼠目小眼,再眨巴也是个混入正派人物中的汉奸料。
“你臭美吧你,我们这里正等着捞大王八呢,你要来钻正合适。”群众的口德果然是缺乏的。
鲜乐大度地撇开打击,众人皆醉他独醒地继续造型下去。瞧见周何生正翻手里的档案袋,忙问:“你楼上那人搬来没?我这还存着他的信呢。”
周何生早上就揣着给陆玉娜的信来着,准备见到鲜乐直接丢给他去投递,这时忙着翻腾着袋子里的试卷,好把不知夹在某层的信挖出来。
终于不负折腾地找到信,周何生才回答说:“现在他不住502了,改对门501。信嘛,干脆给我帮带上去,也省地你喊了。”
鲜乐自然同意,把顾远晨的信递给周何生,又收过周何生要寄的,瞄了一眼信皮上的地址,打趣道:“你说这纸短情长的,你放假不回去看看?”
周何生鉴于两人现在这状态本就不准备回去,但当着鲜乐也不好多说,只敷衍一句:“再说吧。”
鲜乐正想再逗他什么,突然看到周何生身后站着一人,又从未见过,吓得脱口而出:“谁呀这!”
周何生还没明白他的意思,反正背后来人他是一点也没觉察到。那几位拴绳子闲扯的全都把目光齐刷刷地扫射向他背后。
顾远晨从阴影中走出来,还是那副清瘦寡言的模样,换了外衣,却仍然遮盖的严严实实。他好象没睡好,眉目间有淡淡倦怠,偏浮出的黑眼圈也不觉得难看,倒让冷冰冰的棱角圆润了不少。
周何生这才反应过来,把信递给他,嘿嘿一笑说:“我说你有信吧。”
鲜乐也就那一下子被窒住了,眼见是个明明白白的大活人,缩进去的脖子又伸了出来。上下打量一番,纳闷道:“眼熟,好象在哪儿见过。”
顾远晨也同样回敬了他一圈目光,挺漂亮的眼珠儿射出光来却有几分扎人。
“我没见过你。”他拿着信走近鲜乐,指着车上绿色布袋子里的几份报纸说:“你管订报吧,我想订份晚报。”
鲜乐啊了一声,从放在车前斗的军绿书包里翻出订报单和笔递给顾远晨。等他填写完毕又收了他一个月的款项,算是完成了业务。
顾远晨做完自己的事,显然并没有跟这些邻居们攀谈认识的欲望,正如他不吭声的来,转过身就一声不吭地离开。
周何生见他回楼,赶紧夹好档案袋,冲几位一个回见,很有点亢奋地跟了上去。
一向肚子里花肠子一堆的鲜乐冲着他的背影翻起个白眼:“嘿!瞧这积极的,幸好不是一女的,不然我真怀疑这家伙春心萌动呢。”
第八章 卞真
周何生也觉得自己独独对顾远晨热心的有点过分,可他哪说的清为什么呀?就是对这人特有兴趣,有关他的什么都想知道,见到人就想跟着多待会儿,聊点什么。
什么?你说不正常,是不是夏天脑腺体分泌激素过多?去!一边呆着。你这有科学依据吗?再说了这不是一男的吗,特别投缘那绝对说明优良友谊的开始。
别看这顾远晨乍瞧来性格古怪,周何生却觉得他是个能交的朋友。至于怎么交?那就看自己如何火焰融冰山,一腔澎湃热情换得纯真友谊归。
“顾远晨,你昨晚睡的还好吧?”周何生笑盈盈紧迈两步赶上顾远晨的步伐。两人相差不过十厘米远,因为楼道狭窄不能并排,周何生保持着这距离蹭在他背后的位置。
“还好。”顾远晨没回头,边回答边继续迈着他的步子。
“还好啊,”周何生又上来那打趣的劲儿,笑看着他拐弯时露给自己的侧脸说:“那我怎么看你今天起黑眼圈了?是不是换个新地方睡不习惯?我小时侯就有择床的毛病来着。”
顾远晨皱皱修长的眉,似乎被他的例子弄得有几分不满地说:“我又不是小孩子,没休息好只是收拾东西晚睡了会儿。”
周何生哦了一声停住,手扶着把手,卖着点关子地问:“那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昨晚我半夜起来听到502里悉悉唆唆的,还上五楼特意看了一圈,结果又没声音了。”
“你想说502里闹鬼?”顾远晨也停下来,回头眉峰微挑的看着周何生,那神情里透着淡淡的讽意,看到周何生眼里被他直接翻译成了荒谬二字。
果然有共同的无神论基础。周何生肚子里直得意,哈哈一笑说:“不是,我后来猜想是老鼠之类的作怪,所以提醒你一下。对门要是生了老鼠,以前501没住人还好,你现在住进去,没准老鼠会搬家。要不要我跟老劳头说,咱们一起去502除除老鼠,也算是灭四害,保持楼层卫生状况。”
谁知顾远晨立刻拒绝说:“不用。”他说完似乎觉得自己反对地太快,解释说:“我的房里就住我一个人,又不开伙,老鼠不会搬家的。再说老鼠会顺下水道爬整楼,哪是那么好灭的。”
这本来只是个偶然的提议,周何生自然不会在意,勒索出顾远晨有史来最长的话,心里颇为痛快。两人继续上楼,他也把话题转换到顾远晨收到的信上。
“家里人给寄的?你还是大学生吧,怎么放假不回家,也不住学校,要出来租房子。”
顾远晨听到他第一个问句,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把手里的信下意识地攥紧了些。后面的就让他神情有几分低落,简短地叙述说:“我没家,学校也封寝室了。”
“没家?!”周何生心里把这两个字轮回了一圈,不禁更为自己的过度热心找到借口,天道公平呀,苦人总得有人帮不是?立刻热情高涨,张口罗嗦道:“咱们不是邻居吗,就跟一家人一样。以后有什么事儿解决不了了或者有什么困难了就来找我,我帮你!”
顾远晨听到这话背影一滞,第二次停住回头看他,眼睛里幽黑的,有点什么被拨动。他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还是咽了下去,重又闷头默默上楼。
此时已经到了三层,忽地302的门砰地一声被从里面大敞开,一个高个子,身段苗条的女孩反手甩上门,一双凤眼没带好眼色的瞥了他们一眼,怒气冲冲地上了四楼,紧接着是大门被砸响的震撼声音。
顾远晨和周何生攀了上去,401的门刚被里面的胡碧玫打开,她穿着一身家居的绸缎睡裙,头上锢粉绿色发圈,站在门口冲女孩樱唇一瞥说:“你干吗呀?”
“少装蒜!”女孩大约二十出头,眼睛亮,鼻子翘,下巴颌儿尖尖的,又漂亮又精神,正是卞忠诚的独生女儿卞真。她可不是一般的温柔女孩,自幼丧母,早早当家,再加上女孩子长的漂亮了总招惹些小流氓的觊觎,一磨二去竟把性格磨练地跟男孩一般。
她把手里的一件白色衬衫摊在胡碧玫面前,那上面一块一块,很明显是脏水留下的水渍,颇为触目惊心。卞真指着最大的一片说:“你自己看,浇花也不看看下面晾了什么?就那么大一个盆子,你浇了多少水进去?脏水顺着阳台滴答,都飘出老远去了,也不管管。游大娘家的被子全都糟了殃,再看我的衣服,你说你这是第一次吗?都多少次了!”
原来是胡碧玫在家里的阳台上浇花,泥土锁不住的水都流了下去,泱及矮一楼层的邻居。
胡碧玫哪里怕她的凶恶,但所谓美女面对比自己年轻的美女相当于周瑜遇见了诸葛亮,那是从丹田里往外呕血的。偏偏卞真又属于那种越发怒越美的张扬之类型,那小模样让胡碧玫看的当下捻灭了原题,把事情归类为美女捍卫战的开始,摆着姿态酸不溜丢地反击道:“唉呦,我当什么呢,不就一件破衬衫吗?姐姐我这儿衣服多的是,你要我就赔给你两三件,至于发狂成这样。”
“呸!谁要你的衣服!”卞真立刻拉下脸,鼻子尖儿上小小的雀斑和两只密黑的眼仁儿都烧亮起来,“象你这种整天只知道涂脂抹粉的女人,哪懂地什么叫稀罕,什么叫爱惜东西?只知道勾引男人嫁老公,不知检点,第三者,狐狸精!”
第九章 奇怪的信
这话够狠,然而刺激到胡碧玫的却不是狐狸精什么的,而是她已经嫁过人了。年华已在流逝,美人再嫁亦不如新。要论容貌,胡碧玫信心膨胀地自认貂禅来了也得给自己让道,但怎么说自己已经不是二八佳丽,结过婚嫁过人,这下被一个年轻漂亮的丫头片子提醒,怎不让她想起自己无法弥补的劣势。年轻,这厢里贝齿狠磨,不就是比我年轻吗?
正待运起伶牙利齿功,咒起吃葡萄不吐皮儿的溜嘴,好好打压这丫头的气势。胡碧玫眼光一转瞧到周何生和顾远晨正要路过,顾远晨是不想理会只欲上楼,一副没那个闲心的模样,而周何生看到目前的架势想劝却还不知从何下手,正寻摸着插手点。
她脑筋一动,用手指尖儿将卞真推后一步,媚眼如丝地招呼着:“周哥,你快来给我评评理!”
周何生遭遇这突如其来的点名和媚功优待,面上尚能大义凛然,全靠的是平时见多经多有了准备。而被扒拉开的卞真则低低地从牙缝间蹦出字来,那清晰度摆明是要给胡碧玫听:“真不要脸,都能当人家阿姨了还叫哥。”
“你!”胡碧玫简直是黄蜂被人拔了尾后针,差点没一窜三丈高。然而保持美女形象的理智在最后一刻让她把气咕嘟吞了下去。心中暗骂道:“小丫头片子,老虎不发威你当我病猫。等着看,惹怒姑奶奶我算你倒霉!”
一时间气存腹中,面带微笑,故意把一只养尊处优的玉手搭在周何生手臂上,口中念念有词着:“周老师啊,听鲜乐说你在家里有个未婚妻,是个大美人,大学生,有教养,有能耐,人贤惠,我看你父母就盼着你俩成婚了吧?什么时候把好事办了呀?”
她这里说着夸张的三字经,边用眼角瞟着卞真的脸色,感觉那丫头狠狠地用眼瞪自己,心里别提有多痛快了。只听到周何生干咳着回答:“她是不错…咳…不过没你说的那么…我们的事儿还早,还早。”
胡碧玫收回手,嗔怪的摇摇头说:“嗨,你害羞什么,迟早的事儿嘛。”她姿态优雅地伸手拢拢头上的发箍,继续慢悠悠的说:“这年头象周老师你这么好的小伙子抢手着呢,人都说蜜糖招蚂蚁,香油招耗子,我是帮你正正视听,省得有些贴上来给人做饭,缝衣服的不知量力,还以为凭自己那模样能捞到宝呢。”
周何生心中一个叫苦,她口里这给自己做饭、缝衣服不是卞真又是谁?他也知卞真对自己有那么点意思,但都是爽朗明面上邻居照顾的名义,也没表白,自己便也顺势往朋友邻里方面发展。如今被胡碧玫这一说,可不尴尬?
果然卞真是又羞又恨,她再性格象男孩,那也是内里的女儿心一个,尤其是面对自己喜欢的对象,怎不惹地脸上火热难当。她心里头把胡碧玫咒了个千百转儿,明知再留下去不知又被这女人抓着短儿说出什么来,当下脚一跺,反了口:“没空跟你磨嘴皮子。”
再不理会面前两人,下了楼,关门声起。
胡碧玫大获全胜,肚子里存的气可算抒发出去,美滋滋地一转身说:“我啊,该去看晚间健身了,拜了。”
这叫什么事儿?周何生嘴角抽搐,回过身去正要冲顾远晨说话,一看,嘿!人都没影了,看来早在她们说话间上楼回了自己屋。
义气啊,缺乏。不过不妨碍的,今天跨出了友谊的第一步,一切慢慢来。想到这里,周何生心情又愉快起来。
这几天周何生学校里的补课正在收尾,待把考试的试卷讲解完就准备正式放假。
寻着空儿,他隔三岔五地跑到楼上找顾远晨聊天。第一次去被顾远晨的简朴程度吓了一跳,整个就买了一张折叠的钢丝床,床单被单再无它物。第二次去带了个半导体的收音机给他,论自我封闭也不能封闭到这程度不是?第三次第四次的,虽说顾远晨不多话,但渐渐地两人聊多了,周何生发现他讲起有兴趣的也会时不时忘记那层冷漠的保护膜,偶尔露出孩子气的兴奋或带点捉狎的表情。尤其发现,这人会笑,而且笑起来还挺好看的。
周何生感觉这状态就象是解九连环的过程,第一眼下去就有想法把它解开,热情高涨地捏着那环扣左转右转地到处找发现,偶尔一个扣解出来,那感觉兴奋着呢,就准备一鼓作气把它全捣动出来。只是顾远晨这个谜题扣可多,有待一个一个揭开,自己的兴趣也越发浓厚起来。
在此期间,周何生还发现了件很是奇怪的事情,这要说起他第一次找顾远晨聊天出来,偶然眼角一瞟,瞄到门口的垃圾篓里躺着封蜷成一团的信,分明是顾远晨从他手里接过的那封。
不是想偷窥,只是好奇之心人皆有之,尤其是一封据说是家里寄来的信怎么会被如此对待?终于忍不住从篓子里拣出来。抹平了一看,信封上的寄信地址就是本市,城西下平街317号。这下平街听过,恍惚是城西边的一条老街,只是317号是哪栋房周何生就不得而知了。
他从信封里掏出信,本还犹豫着该不该看,谁知奇怪的就在这里,信封里装的竟然是一张白纸,上面没字,没画,干净地如同晴日里湛蓝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