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度风雨几度春秋,风霜雪雨博激流。
历尽苦难痴心不改,少年壮志不言愁。
金色盾牌热血铸就,危难之处显身手。
为了母亲的微笑,为了大地的丰收。
峥嵘岁月,何惧风流。
何瑨宁唱完了把麦克风一扔,出了包间缩到厕所角落里摸手机,愣了愣给何穆打电话。
“宁宁。”何穆的声音在电话那头清晰可闻。
何瑨宁借着酒劲儿眼眶一下子就湿润了,举着电话一顿抖:“何穆,我想通了,我喜欢你,我是真喜欢你。我不折腾自个儿了,我也不折腾你了,我今后要好好儿跟你在一起。”
何穆在电话那边愣了愣,半晌没有声音。
何瑨宁抽抽搭搭兀自伤感了一会儿,试探性地问了一句:“……何穆?”
何穆艰难开口:“宁宁,我本来不该在这会儿告诉你的,”他顿了顿,“草枨县山林区新发现一具高腐男尸,是苏略的。”
何瑨宁费劲儿地吸了吸鼻子,不说话了。
廖党生半夜三更酒后驾车,一路有惊无险地开回沈弼的小区,摇摇晃晃上了楼掏出钥匙开门。
廖党生喝了酒眼神儿就不好使,抓起钥匙对着钥匙孔戳了半天也没能插进去;廖大状气哼哼踢了门一脚,抖了抖钥匙继续奋战。
这回没等廖党生把钥匙对准钥匙孔门就自己开了,廖党生吓了一大跳,定睛一看自己家里居然站着沈弼,不禁喜上眉梢:“沈、沈弼?你在家里……等我回来?”
沈弼紧紧抓着门把手:“……这儿是我家。”
“胡,胡扯。”廖党生搭着沈弼挤进门儿,“这儿,这儿明明就是我家么……我家。”
廖党生说着环顾了一圈:哟,还真不是他家。
他愣了愣,看看身边的沈弼,心虚地问道:“……我走错楼了?”
沈弼在廖党生对面沉默了一会儿,半晌低头去关门:“算了,你进来吧。”
这下轮到廖党生不自在了:“那什么,不用……我一会儿就下去,我……”
廖党生话说到一半,看到沈弼一副小身板儿穿着睡衣趿着拖鞋跑到浴室去弄热水,后面半句话便不知不觉地咽下去了。
廖党生偷偷在自己腿上掐了一把:疼啊,不是做梦啊。
——他娘的,难不成今儿晚上沈弼要转性了?
沈弼捧了热腾腾的湿毛巾出来,廖党生一脸期待地仰起脖子等他贴上来,结果沈弼把毛巾往廖党生手里一塞:“你自己擦擦,一脸的眼屎。”
廖党生讪讪接过毛巾抹干净了眼屎,仔细闻闻毛巾上还带着沈弼的味道。廖党生闻得骨头都快酥了,对着毛巾蹂躏了半天觉得有点儿失态,急忙看向沈弼:“沈,沈弼……今儿,谢谢你了啊。”
沈弼扭头一皱眉:“我又不是因为你。”
廖党生痴痴一笑:“我知道,还是谢谢你了啊。”
沈弼低头抢过毛巾,折好:“擦完了啊?擦完了就下楼回家吧。”
廖党生哪里肯干,借着酒性又往沈弼那边挤了挤:“沈弼,那天来中院接你的那个江秉宪跟你是什么关系?”
沈弼往沙发角落里缩了缩:“没什么关系,他是我本科时候的老师。”
廖党生不信:“不可能,你都毕业这么多年了还跟他联系?他肯定是看上你了。”
沈弼瞪他一眼:“江导人很好的,你别瞎说。”
廖党生软绵绵朝沈弼逼近,小心翼翼开口:“沈弼,你是、是那什么吧?”
沈弼又缩了缩:“那什么?”
“你是,是同吧?”廖党生大着舌头问沈弼。
沈弼急了,脸一红推开廖党生:“我、我不是!”
廖党生皱眉嘟囔:“那,那你……那天……”
沈弼脸上红扑扑的,皱着眉抿着嘴不说话,死死瞪着廖党生。
廖党生一只手捉住沈弼:“沈,沈弼啊,要,要不你可以跟我试试……真的,那什么,我是真,真喜欢……”
沈弼把手抽回来,坐得离廖党生又远了点儿:“你、你干嘛喜欢我?”
廖党生醉眼朦胧盯着沈弼:“我就,就喜欢了怎么了?我还没,没见过哪个法官跟你一个……德行,特,特别好玩儿……真的。”
沈弼紧紧缩在沙发一角,眼神儿里充满怀疑。
廖党生死缠烂打地粘过去:“你长得也,也好看。”
沈弼刷地一下觉得自己脸更红了。
廖党生大着胆子凑上去,嘴对嘴亲在沈弼双唇上。
沈弼愣住了,睁大双眼动也不动地由着廖党生亲。
廖党生来劲儿了,伸手过去捧住沈弼的脸颊,另一只手揽住他腰身开始往下压。
沈弼魔怔了,沈弼闭眼睛了,沈弼被廖党生恶狠狠地亲着,忽而觉得自己起反应了。
沈弼一惊,兔子一样从廖党生怀里蹦出来,脸红脖子粗地窜到沙发另一头,赤急白赖地冲着廖党生大吼:“你你你你你你给我出去!!!!!”
23 顶尸
“我上局里找一个失踪的年轻男性来顶尸,家属认领了直接拉去火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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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瑨宁酒醒了,头依旧疼得厉害,躺在床上整理了一下思绪,稳稳神爬起来拧开灯想给何穆打电话。
何瑨宁找手机的时候发出一阵动响,何穆在外面听了急忙跑进来:“宁宁,我在这儿。”
何瑨宁抬头看见何穆,安心咧出一个笑容:“我刚刚还说打电话给你。今儿怎么没去上班?”
何穆指指床头的闹钟:“你自己看看时间,才早上五点多。”
何瑨宁挠挠头,又放松身体靠着床头坐下,觉得眼睛干涩得很;他看看何穆,也是一样的憔悴,不由问他:“你一夜没睡?”
“没,刚刚眯瞪了一会儿,没睡着。”何穆来到何瑨宁旁边坐下,何瑨宁敏感地闻到老大一股子烟味儿。他不由转头看了看,见何穆满眼都是红血丝。
何瑨宁一只手拽着何穆被熏得发黄的手指头,咬咬牙一阵难受。
“尸体是一个护林队员发现的。他们几个遇上我们的时候以为我们在盗挖文物,当着队员的面儿谁也没说破,帮着把土平回去就走了;其中一个队员前天晚上回去想接着把文物给挖出来,大半夜的一个人上山挖半天挖了一具尸体出来,吓傻了跑回去,是家里人帮忙报的案。”何穆给何瑨宁讲了报案经过,闭着眼睛想了想,“我看了验尸报告,尸体高度腐烂,暂时无法识别死者身份,只知道是23至30岁之间的男性。”
何瑨宁沉默了一会儿,觉得破案几率其实很小。苏略身上的衣服都快被他们扒光了,尸体又腐烂成那个样子,在荒郊野岭被发现,连身份确认都很难;就算确定了那玩意儿就是苏略,他失踪前也自己为自己隐匿好了行踪,外人根本不晓得他为什么会在草枨县。现在国内新闻上的重刑案破案率动不动就是百分之八九十,跟骗小孩儿一样,实际上侦查系统立案向来不破不立,真正的破案率顶天了就百分之三四十,全世界都是这样;国内因为存在部分刑讯逼供现象,破案率不知不觉还算世界一流。
何瑨宁跟何穆会害怕,完全还是因为心虚。站在犯罪人反侦查的角度去想问题,车辙、脚印、体液、伤口、垃圾袋、旅馆人证、不在场证明,没有一桩刑事案件可能做到天衣无缝,每一条线索细想起来都让人心惊胆战。何穆二十七八岁从团市委调到刑队,一步一步爬到公安局长的位置,明里暗里包庇过不少犯罪人,而一朝立场对换,他忽而觉得自己也有些没辙了。
何瑨宁难得抽烟,这会儿穿着睡衣坐在床上跟何穆沉默对峙着一根一根抽到天亮。
八点,何穆疲惫地起身准备上班,临行前伸手拍拍何瑨宁的脑袋:“我上局里找一个失踪的年轻男性来顶尸,家属认领了直接拉去火化。”
何瑨宁艰难看何穆一眼,还来得及反应就被对方在额头上亲了亲:“别想了,在家好好儿休息。”
何瑨宁目送何穆披上外套出发,干涩的眼中不由又泛起泪水来。
何瑨宁在床上呆坐了一会儿,忽而一个激灵找出苏略的手机,拔了SIM卡空卡开机看短信。
——方驰说:“你打算去看片儿?”
——苏略说:“拖了这么久还是得去看了,要一起么?”
——方驰说:“你自己去吧,我这会儿还不缺票。”
——苏略说:“成,看完了我再跟你联系。”
何瑨宁死死盯住那四条短信,突然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恶心得像是马上就要吐出来。
何瑨宁半只膀子被绷带包着,吃穿住行都不方便;何穆见了连个商量都没打,找个下班时间拖着一箱子行李就住过来了。
何瑨宁靠在门口磨蹭,说你这样也不怕我爸我妈发现。
何穆说发现什么,你爸妈年纪那么大,难道现在还让他们亲自住过来服侍你?
何瑨宁没说话,瞧着何穆忙前忙后地帮自己收拾屋子,嘴唇一抿一抿地忍不住笑了。
何瑨宁好久没有舒舒服服地笑过了。
何穆在尸体被发现的第三天找了个失踪人口给苏略对上,又等了快一个星期才有家属来认领,签完字后由何穆亲自点头把人给火化了;苏略的验尸报告作为档案被保留下来,搁置在刑侦大队,似乎会成为一桩悬案。
失踪的年轻人叫刘肇青,城西一带的小混混,人不胖,绰号却叫刘胖子。刘胖子身高体型年纪血型什么的都跟苏略差不多,早年在凫州市就靠碰瓷儿撞骗混日子,离家出走好几年了,什么音讯都没有。刘家人都以为自己儿子老早死在外面了,这下见了尸体也不见有什么震动,木木然把字签了,木木然看着“儿子”被火化,又木木然捧着骨灰盒去下葬。
何瑨宁背着何穆偷偷去凤凰山公墓看过苏略,墓碑上刻着“刘肇青”三个字,照片上是个清秀的年轻人,比苏略大了几岁,也看不出以前是个小混混的样子,眉目间依稀还跟苏略有几分相似。何瑨宁选了个大晴天一惊一战地上山,被纸钱的青烟熏得眼泪汪汪,依然坚持不懈地烧了整整一个下午,边烧边对着墓碑呢喃:“苏略我知道你走得冤枉,你爸的事儿我会尽力的,别再来缠着我了,我睡不好也没力气帮你爸奔波……你爸出来以后我每个月都上门去看一看,就算是帮你尽尽孝心,你要是舍不得就多去看看你爸你妈,别一天到晚跟着我……”
何瑨宁念了半天,忽而觉得有些气愤,又絮絮叨叨地教训起苏略来:“你也别仗着死了就缠着我胡来,你自己活着的时候缺德事儿不也没少做么?当人小三儿我就不说你了,还勒索。你自己说你跟着姓廖的那会儿做了多少亏心事儿,还好意思拿着录音账本儿来找我要一百万。你说你跟着廖党生的时候我对你怎么样?……你说你跟方驰,你跟方驰那王八蛋……”何瑨宁越说越气突然站起来就给了那墓碑一脚:“你们两个兔崽子,白眼儿狼!”
这时候公墓旁边有路过的祭拜者,见了何瑨宁不由回头。
何瑨宁收敛了一下,蹲下来继续烧纸钱,冲着墓碑横眉冷对的,好像苏略真在眼前。“……你那天要是跟我好好儿谈,我也不会把你怎么样的,谁叫你一副吃了鬼的样子。”他想了想又觉得心虚,“给政法委写信也是我不好……可那不是你跟方驰先从我那儿偷资料么?”何瑨宁烧完最后一张纸钱后终于安定了点儿心神,起身拍拍墓碑,“算了,我们还是和好。我不恨你了,你也别恨我,我再帮你把你爸弄出来,咱们就两清了。”
何瑨宁从凤凰山上烧了纸钱下来,终于觉得心神稍微安定了点儿,又能回去重新折腾他那十丈软红尘了。
何局长的夜生活向来多姿多彩,这些天难得从了良想待在家里好好儿养养何瑨宁,谁知道这姓何的小崽子又开始忙碌起来了。
何穆把家里收拾干净了闷头闷脑地等着何瑨宁回来,看着侄子一进门就沉脸,说宁宁你又上哪儿去了,不是叫你这阵儿就呆在家里么?
何瑨宁脱完外套哼哧哼哧往何穆怀里钻说,不成啊,我得在外头跑,心里踏实。
何穆说你踏实什么?
何瑨宁指指心口:我不能老缩在家里,会做噩梦。
托何瑨宁早些时候那封缺德举报信的福,袁玮承的地皮官司顺利和解。
袁玮承不知道有当年私分国有资产的那档子事儿,气哼哼吵着不干,何瑨宁吓唬他说这案子上面有法官罩,你要翻身也难,现在别人肯和解还是我不断努力的后果,你拿着钱自己消消气儿就行了;现在转型时期以和为贵,讲道理是讲不清楚的;再说那旧厂址上马上就要起一栋新商务楼起来,到时候只赚不赔。钢管厂那边倒是下了血本,划了城南几层写字楼抵给袁玮承,说是补偿差价。袁玮承本来老大不乐意的,看到写字楼心也软了,盘算着这进进出出的账面上也差不多平了,等债权要到期时心一狠随便找个什么理由把手里的东西一卖,就让钢管厂上一边儿哭去吧。
何瑨宁跟着袁玮承到法院签和解协议,对方律师和女法官见了何瑨宁目光都一阵闪烁;何瑨宁心里疙瘩了一下,摸了摸鼻子假装没看见,掏出钢笔在协议上签了字。
袁玮承收了和解书心下一阵满足,把包扔给何瑨宁就自己上厕所解决内急去了。
何瑨宁拎着包在法院走廊上转悠,回头看见对方律师径直朝自己走过来;何瑨宁下意识退了一步,心说不好。
对方律师是个大鼻子小平头,走过来二话不说就交给何瑨宁一张银行汇票。
何瑨宁瞄了眼上面的零,吓了一跳:“这是干什么?”
“我的当事人叫我交给您。”小平头律师不卑不亢地说,“其他的事儿我也不知道,您自己收好吧。”
何瑨宁拿着汇票一阵心惊,忽而听见那律师又折了回来:“范先生说您是个聪明人,拿了钱知道该怎么做。”
这时候袁玮承晃悠悠从厕所里出来,小平头律师咧出一个诡异笑容:“何律师,告辞了。”
何瑨宁飞快把汇票折好塞口袋里。
袁玮承看看小平头的背影:“怎么?刚和解完就来示威了?”
何瑨宁扭过头去假笑:“这不是刚刚划了块儿地出去心里不舒服么。”
“啧,老子心里还不舒服呢!”袁玮承胳膊一伸搂住何瑨宁的肩膀,“走,咱找个地界庆功去!”
24 立功
“长官,我这算立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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