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匣子里就是你带去的玉器?”
“对。”
“这些瓶瓶罐罐是干吗的?”
“小的身体不好,这些是调理身子的药。”
官差检查了一番,终于打消了怀疑,接过那碗水,咕咚咕咚几口喝下去,说:“你们两个大男人!玩什么不好,非玩这个!玩也不挑地方!还采花贼,采花贼的乱叫。这些日子雍安县里人心惶惶的,你们要是在县里这样乱喊,就是危言耸听!就算被暴打一顿拘进大牢也怨不得人,知道不?”
“是是!小的明白,官爷教训的是!”樊二虎已经在心里骂了阿善一百遍了。
“明白就好!妈的哩,老子从大清早就开始巡城,到现在饭都没吃一口呢,先吃了你们一肚子的鸟气!”
阿善连忙让樊二虎把烧饼,牛肉,咸菜和酒拿出来。那官差倒也不客气,狼吞虎咽的吃,边吃边说:“我叫梁祀刀,在衙门里当捕快班头,你们别官爷,官爷的叫我,听着别扭,叫我梁班头就好了。”
见他吃的差不多了,阿善才小心翼翼的问:“梁班头,您刚才说雍安县闹采花贼,是怎么回事?今年的河灯会还有没有了?”
吃了饱饭,梁祀刀的脾气也小了许多:“雍安县的采花贼从一个半月前就开始闹了。那厮是畜生,都是先奸后杀。一个半月之内做下了五起命案,弄得人心惶惶的。我的意思是让县太爷封城彻查,可客栈酒楼商铺的老板们不同意,说八月份的生意进帐比寻常小半年挣得都多,他们就指望着河灯会呢!不知塞了多少好处,县太爷就是不让封城!这雍安县整日里人来人往的,怎么查案啊!黑心商人!狗官!良心都被狗吃了!被害的不是他们的儿女,他们倒事不关己,一个个钻钱眼儿里,唉……什么时候才能抓住那该死的贼人啊!”
梁祀刀发泄似的说完,一脸苦大仇深的喝着酒。
阿善暗暗好笑,这梁班头虽然满口粗话,但看起来是个好人。今天这事儿,若换了成心讹诈的,保不齐要把他们定个“妨碍公差”的罪名呢。
梁祀刀看着阿善,说:“对了,你要小心点儿,这采花贼男女通吃,五起命案中有两个是俊俏的后生。”
阿善心里暗叫晦气,说:“不会的,我就在城里待两天,看完河灯会就走,不会那么倒霉。”
“嗯,那就好,这雍安县现在是是非之地啊……妈的,可是来的人一点都没减少!总之,你让你伙计好好跟着你。”说罢,梁祀刀用暧昧的眼神扫过两人:“多谢招待,我还要继续巡城,后会有期。”
梁祀刀拱了拱手,转身走了。
“挺直爽一个好汉子啊!”阿善抿嘴笑着,看着梁祀刀远去的方向。
樊二虎从后头弹了他脑袋一下,恨恨的说:“都是你搞出来的事!不分时间地点乱发情!”
阿善呵呵一笑,完全没有悔改的意思说:“要不是这事,能认识这么好的一个人么?梁班头看起来是个好心人啊,也不晓得娶妻了没有。”
樊二虎青筋暴跳,这小色狼又动了花花肠子了?没好气的扯他上车,说:“上路了!”
33
进了县城,但见街上人来人往,没什么大的异常。但仔细一看就会发现,街上几乎没有了年轻女子的身影,还有不少的人头戴纱帽。
阿善暗自好笑,戴上纱帽倒是把脸遮住了,可不是更显眼了么?但长得好看又想在街上遛遛的,除了这个办法好象找不出更好的法子了。
这河灯会把方圆几百里好热闹的人都勾来了,甚至还有更远的,雍安县一时人满为患。两人找客栈的时候遇到了难题,家家爆满。从城东找到城西,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小客栈里找到了一间空房──还只有一张床。
安置好了马匹行李,到了掌灯时分。去外边吃晚饭的时候遇到了同样的难题。稍微上点档次的酒楼外边都围着一堆人,干吗呢?──等座位。
阿善挺饿的,没有耐心等,一家一家找,最终──在一个破旧的小面馆里要了两碗肉丝面。见阿善一边把眉头皱的能夹死蚊子一边把面吃的底朝天,樊二虎好气又好笑。
回到客栈,来房里送水的小二看了看阿善,欲言又止了若干回,终于还是开口了:“这位客官,您别嫌我乌鸦嘴,您……可得小心点吶!”
阿善苦笑一声,怎么接连两个人都提醒自己小心?难道自己生就一脸倒霉相?说道:“小心什么?小心采花贼?”
小二说:“原来您知道啊!我还以为你们外地来的不知道呢!唉……说是采花贼,可是,我们老百姓都知道,那事啊……其实,其实是妖怪干的。”
“啥?这话怎么说?”阿善被挑起了八卦的心思。
小二一看听众投入,也来了精神,神秘兮兮的说:“哎哟,您是不知道,被害的五个人啊,死的那叫一个惨!而且,每次都是换着花样死!一个被吊死,一个身首异处,一个被淹死,一个被掐死,还有一个在颈上割了口子,生生放血放死的!若是普通的贼人,哪会弄这些残忍的手段吶!一定是妖怪干的。”
这先奸后杀也做的太嚣张了吧?阿善皱起了眉头,说:“这……不能这样就说是妖怪干得啊,那采花贼定是个心肠歹毒的人。”
小二说:“不光手段残忍,还有一点,那些被害的人虽然都被那个过了……可是完全没有留下污物。是男人都有那东西,可采花贼居然没有,您说这不奇怪么?所以,定是采补阳气,修炼淫功的妖怪干的。”见他说的那么笃定,二人也不好去反驳他。
待小二走后,樊二虎有些担心的说:“阿善,要不我们就待十五一晚上吧,十六那天早早启程,好吧?”
阿善笑了,说:“看把你吓得,我真就那么倒霉?咱们安心的玩,安心的走,怕什么?”
第二天是八月十五的正日子。
天刚一擦黑,阿善和樊二虎就出来了,他们住的地方偏,初时只觉得街上人多,后来,走到县城中心的几条大街一看,简直是人山人海。
街道两边的买卖铺户已经把花灯挂出来招揽客人,这些花灯形状各异煞是好看。街前的小摊小贩也各个挑着花灯当招牌,好不热闹。
街上人多的接踵摩肩,阿善还特喜欢往人群里挤,要是看见卖玉饰的小摊子肯定挤的更欢。樊二虎块头大,跟他挤来挤去的简直是痛苦万分,后来瞅了个空子把他拎到了墙根,说:“阿善,你那‘走不丢’的药还有么?我怕和你走散了。”
周围声音太嘈杂,阿善“啊?”了一声,樊二虎又重复了一遍,阿善笑着说:“怕什么?老大不小的人了,走散了就各玩各得呗!等玩够了再去客栈里聚齐不好么?”
樊二虎说:“不行,我还是不想和你走散。”
“好吧,你等等”阿善说完,在怀中摸出几个瓶瓶罐罐,挑出一个胭脂盒,里边装的是透明的药膏。
阿善挑出一点在自己手腕上抹了抹,说:“这就好啦!”
樊二虎凑上去闻了闻,没闻出什么问道,阿善笑着捶了他一拳,说:“你闻什么?这是给狗闻的。”
樊二虎的脸立马黑了一半:“有你这么说话的么?”
阿善连声说“口误”,又说:“这味道你闻不出来,狗才闻得出来……唉,这么说好象也挺别扭,总之你明白意思就好。”把小盒子递给他说:“这盒子你拿着,要是找不到我了,就找条狗,狗鼻子对这药的味道特敏感,你让它闻闻,它就知道巡着味找人了,这下你放心了吧?”
樊二虎把盒子揣进怀里,依旧紧紧的跟着阿善。两人在人群中冲锋陷阵了无数次,终于把各色小吃塞了个饱。这时候,听说城北的雍安河已经开始放河灯了,便随着人流,兴冲冲的过去看。
到了河岸,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成千上万个──后脑勺。人实在太多了,稍微高一点的地势都挤满了人。阿善拉着樊二虎使劲的靠前,这时候个子高的优势就发挥出来了,樊二虎已经能看到不远处河面上星星点点的灯,而阿善──阿善的个子不矮,算是普通人的那种高,他却要踮起脚来才能看到河灯。
阿善和樊二虎挤到了一棵大树旁,这树是个不错的观看地点,可惜树上已经爬满了孩子。
正在此时,忽然听见“咔吧”一声,循声看去,只见那颗树最下边的一根粗枝由于不堪重荷,竟然从根部折开了口子。
樊二虎急忙上前托住树枝,冲上面的孩子们喊:“快下来!这树不结实。”树上的孩子们见树枝裂了,不敢再待,一个个小心翼翼爬了下来。
等他们都安全下来,樊二虎放心的松开手,那树枝便软塌塌的垂在一边。他转身对阿善说:“你也别指望这棵树了,咱们换换地方,我看……”话说一半嘎然而止。
阿善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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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么了一圈没看到人,樊二虎有些生气,阿善说过“各玩各的”,是嫌他不愿意和人挤,独个去玩了吧?哼!真不省心,自己明明说过不想走散的。眼下想找到他需要一只狗,可这乌央乌央的都是人,哪里有一只狗的影子?
樊二虎只得一次次往河边挤,一边叫着阿善的名字一边四处寻找。他块头大,挤的稍微重了就会把别人挤个趔趄,因此还得格外小心。
这么一路走下来,夜已经大深了,人散了不少,樊二虎不需要挤也能走了,可──依然没找到阿善。
樊二虎着急了,想到梁祀刀给他们讲的“先奸后杀”,再想到小二的提醒,不由得升起一阵恐惧。他沿着河岸一边跑一边大喊“阿善──阿善──────”引得人们纷纷侧目,他却已经是焦急不已,无心理会了。
“嘿,叫什么呢?”背后突然被人拍了一巴掌,樊二虎心中一喜,回过头,却又失望了,不是阿善,是梁祀刀。
梁祀刀说:“大老远就听见你在叫,怎么了?”
樊二虎说:“阿善和我都散了!”
“阿善?那个漂亮公子?”
“对!”
梁祀刀一拍大腿:“不是叫你好好看着他么?现在县里这种情况,他又长那样……你们就不会小心点?”
樊二虎说:“梁班头,你有狗么?有狗就能找到阿善。”
“我家就有,就在附近,你等等!”梁祀刀飞奔而去,不一会牵来一条黑色土狗。
樊二虎把那个盒子掏出来给狗闻闻,可能这味道对于狗来说过于刺激,狗一闻就汪汪大叫。樊二虎把它牵到刚才和阿善走散的大树下面。黑狗四下嗅了一阵子,忽然耳朵一支棱,向东跑去,樊二虎和梁祀刀在后边紧紧追着。
跑着跑着,四周越来越荒凉,月光清冷,满天野地,连棵树影都没有。樊二虎的心越来越紧,阿善不会自己跑到这种地方的,一定是被人带走的!又是担忧,又是害怕,又是着急,又是不安,一时间心似油煎。
翻过了一个小山坡,迎面忽的一热。只见眼前一个破旧的小庙窜着火,呼呼的燃烧着。火势并不算特别大,但那哔哔剥剥的声音却狠狠刺激着人的神经。
樊二虎心中一紧,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那黑狗停在了破庙数丈外,一个劲的狂吠。
樊二虎什么都顾不得了,拔腿向里边冲去,脑中被四个字满满占据。
阿善怕火。
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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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作家:穿心莲
行骗走江湖34
更新时间:04/11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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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二虎冲进了烈烈燃烧的破庙中。
火是从外边烧起来的,所以四周虽然烈焰腾腾,但中间的情况还好。阿善坐在地上,衣衫不整的被绑在供桌的桌脚上。
樊二虎见他似是无恙稍微松了口气,大叫一声:“阿善!”
阿善的情况很奇怪,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双目空洞麻木的望着大火,似是被人抽走了魂魄。那一声大叫让他稍稍侧了侧头,露出一个浅笑──映着火光诡异无比。他轻轻说道:
“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阿玉。”
阿玉?樊二虎心中一紧,但此时来不及想太多,他几下扯开绳子,抱起阿善就向外跑。
这么一耽误的功夫,刚冲进来的大门已经塌下了一半。樊二虎咬了咬牙,用自己宽阔的身躯把阿善尽可能的护进怀中,低头冲了出去。
一瞬间的功夫,背后一阵剧痛。樊二虎一咬牙,知道背后起火了。一到外边,他迅速打了个滚儿灭火,然后抱起阿善。
从危险到安全的这一连串变故好象对阿善没有影响,他抓着樊二虎的臂膀,双目失神的看着他,口中喃喃道:“……阿玉……”
樊二虎心头一颤,又是这个名字!阿善到底怎么了?阿善从来不避讳对自己提起他的任何风流韵事,什么君冉,李韶枫等等的,就连私秘的情事,他都说的大方自然,但,从未听他提过“阿玉”这个名字,一次都没有!
梁祀刀围了过来,看到樊二虎背后烧得黑红一片。渗着血水又沾上干土的伤处狼藉一片,皱了皱眉说:“走,我带你们去医馆。”
樊二虎伤的厉害,梁祀刀想要替他抱阿善,阿善却失魂落魄的紧紧抓住樊二虎,一个劲的喃喃自语“阿玉……阿玉……”
樊二虎无奈的苦笑:“他受了惊吓,还是我来吧。”
“你的伤?”
“不要紧。”
梁祀刀带着他们一路飞奔,街上的人已经全散了,买卖铺户也关门闭户。他找到一家医馆,狠狠的砸门,那只黑狗也助威似的叫个不停。
医馆的人开了门,见是个穿官衣的差人,不敢怠慢。把他们让了进去。
樊二虎把阿善轻轻放在床上,对郎中说:“你先替他看看。”阿善死死抓着他的手不放,他只得拉过凳子,坐在床边。
郎中给阿善翻翻眼皮,把了把脉说:“这个公子受了惊吓,没什么大碍,喝点安神的汤药再睡上一觉也就无妨了。”
遣了一个小童去熬药,郎中转到樊二虎身后,说:“你这一大片的伤倒是更严重啊!”
郎中用清水洗了洗伤面,撒上一层药粉,又细细的涂上一层药膏,尔后用干净的白布条一层一层的缠起来,又开了些去腐生肌,止痛消肿的药丸给他。
中途梁祀刀出去过一次,回来的时候带来一件外衫,刚好樊二虎的伤口缠好了,说了句谢,穿在身上。
梁祀刀看阿善抓着樊二虎一只手不放,失神的目光似是落在他身上,又似穿了过去,说:“看来这小兄弟吓的不轻,你要好好照顾他,让他尽快恢复啊!今晚的事情已经大概确定是那贼人所为,所以有很多事情要问他,也好早日抓住贼人。
樊二虎点了点头。
这时,阿善的安神药熬好了,樊二虎想要喂阿善,却抽不出手。无奈,只有让梁祀刀端着碗,自己拿着勺子,一口一口喂他吃药。
阿善的表现一直很乖,那碗闻起来就觉得很苦的药喝得眉头都不皱。只是他一直紧抓着樊二虎的手,痴痴的望着他,偶尔还低下头低喃着一些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