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君飞是什麽人啊,能让这样的家伙随随便便就来砸场吗?想到这派景象和自己这几近抓狂的样子要是让自手下们看到,就不是糟糕两字那麽简单了,於是,给倒地不起的莫相离送上一记毫无温度可言的冷瞪,他恢复了一贯的冷漠作风,语气云淡风轻地道:“好了,别闹了,一大清早就闹哄哄的像什麽样子?”
言罢,索性不理那个莫相离,转头拉起谢天的手,柔声问道:“你还有伤在身,怎麽不休息休息?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什麽?”
“啊?那个伤吗?好像已经没什麽了,你那些是什麽药啊?好神奇耶!”谢天边说边又摸摸自己的伤处,的确没那麽痛了。见叶君飞那安慰和愧疚的目光,他忽又想起刚刚从梦中猛然惊醒过来,心里一阵空虚,直觉就要来这里,没想到却只见得两个在拿肉麻当有趣的家伙,真是奇怪了。他摇了摇头,旋即展颜一笑,道:“那个……我说宫主啊,我由昨夜就饿到现在了,如果你不介意,我们还是快点找东西吃吧?”那个,怎麽说也是有求於人,一番客气的话还是要说的,万一一个不小心,惹怒了对方,後果真是不堪设想了。
“你还是叫我……”叶君飞话到此处忽然停住,在心里好一阵挣扎,终於还是叹一口气,道:“你还是叫我君飞吧。”
语毕,便领著谢天迈向饭厅。而那位落花宫宫主则连忙爬起来追了上去,嘴里碎碎念过不停,一会儿说自己的肚子被踢得有多伤,一会儿说自己的屁股跌得有多痛,一会儿说自己的心灵被伤得有多重。只把叶君飞烦得,几度要出手又悬崖勒马般收回,三人方能平安无事地到达饭厅。
“那个,君飞啊……”用膳期间,莫相离几度欲言又止,而且表情也不复刚才的轻佻欠扁。见状,叶君飞神情一凛,他早就知道这人不会真的毫无原由地出现,不过此刻不是说话的时候,於是向对方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说。
而这看在谢天眼里便成了另一番景致──两个人当著他的面眉来眼去眉目传情。心里莫名其妙地酸溜溜的,他连忙将嘴里的东西往下咽,快速地把饭往嘴里扒,然後便摆出一副自认为是善解人意的表情,嘿嘿一笑道:“好了好了,我吃完了,你们要月光下把酒谈心共戏花间就去吧。”
叶君飞一时语塞,片刻方皱眉道:“一大清早哪来的月光让我们把酒谈心?”话刚脱口而出,他的脸就呈崩溃状,把口中的东西也全喷了。不是有没有月光的问题,问题是他才不要跟那神经病的混帐把酒谈心共戏花间吧!真是的,他这辈子都未曾这麽失控过,往日泰山崩於前而色不变的他不知滚哪里去了。不过这一切都不是重点,最让他在意的是:刚刚谢天那酸溜溜的表情跟那嘿嘿的奸笑,好像不怎麽协调吧?
“咳咳!”叶君飞乾咳两声,调整一下自己的呼吸,然後平静道:“我们没有要把酒谈心,你不必回避。那边的,有什麽就说吧。”
莫相离一脸尴尬地擦了擦嘴巴,说实在的,听了谢天那番语气和表情不协调的话,饶是厚颜如他也把嘴里的东西尽喷出来了。他瞄了谢天一眼,其实他那些话也没什麽,反正谢天不是江湖中人,对江湖的事也不懂,听了跟没听也没分别吧。
於是他清了清嗓子,就滔滔不绝起来:“老弟,想必你没忘记红梅教吧。自从十年前被飞叶宫和落花宫联手歼灭了之後,就再没出现了。可是那时候,二宫念在那对双胞胎年幼无知,所以没有赶尽杀绝,让她们成功逃脱了。近年我曾听闻红梅教的馀孽暗中蠢蠢欲动,那时都没放在心上,只不过半个月前,那双胞胎的其中一个,梅暮雪,好像练成了什麽鬼魔功,而且为了试验其杀伤力,一刻钟杀了蓝山派弟子五十人,这些你都知道吧?”
他神色凝重地望向叶君飞,见对方默然点头,他叹了口气,揉揉紧绷著的眉心,又道:“据我派去的间谍探得,近日她应该会展开她的所谓复仇行动,而她第一个复仇的对像是……飞叶宫。”
啼笑相逢 (17)
“哦,原来你就是为了警告我才来的吗?”叶君飞气定神闲地夹一块肉放进嘴里,不用说他也知道红梅教定会找飞叶宫和落花宫报复,只不过听到此消息,他的心也不禁为之发闷。其中最主要的原因是:他才把谢天拐到山庄来没多久,都还没好好逍遥快活过,又怎舍得这麽快就又要讲打讲杀呢?
对叶君飞的冷淡,莫相离不以为意地继续语重心长道:“你有见过那女人长什麽样子吧?那女人啊,看样子就知道是阴狠毒辣之辈了,若论武,她自然不及我们,管她用的是什麽魔功。只怕她会用别的手段,想想嘛,十年前她就懂得使诈来博取同情了,长大了还得了?所以兄弟呀,你千万得小心,莫要著了她的道。”
叶君飞嗤之以鼻,道:“嗯,我是见过那女人的长相,见过她长相的人都说她是人间绝色,但我怎麽看也不及我家的小天万分之一嘛。”他直接就把谢天归他家所有了,的确,谢天现在就是他飞叶宫的人嘛。见谢天完全没有否认的神色,他满意地继续道:“而且据我的探子探得,那个女人好像是个极为虚伪的家伙呢……去去去!别提了,倒胃口极了。”边说边就将碗筷放下,一副拒绝进食的样子。虽然他不是很正直的人,但他就是觉得虚伪的人很恶心,而虚伪的女人就更恶心。
跟叶君飞不一样,莫相离的胃口出奇地好,他往嘴里塞了块东西,边嚼边又道:“不过,最烦的是,如今现身的只有一个,还有一个不知在哪,实力为何也不知。既然她们是双胞胎,长相应该也很像吧,不过不管怎样,红梅教我是灭定了的,从十二年前起,我就立誓一定要铲除他们。”
“我知道,”叶君飞轻笑著瞥了他一眼,道:“十二年前,你突然就加入了不除魔教誓不休的行列了,之後还要跟我飞叶宫联手嘛。”
吃了一记刀眼的莫相离笑而不语,只不过他那抹笑容蕴含著的苦涩已尽收於叶君飞的眼里。十二年前吊儿郎当,终日嘻嘻哈哈的小鬼,一朝发起疯来就说要杀红梅教一个片甲不留,却因实力悬殊反遭重创,之後更是莫名其妙地失魂落魄起来,不消说也知道当年落花宫之所以与飞叶宫联手剿灭魔教,定是因为自家小鬼暗中煽风点火的了。不过莫相离也实在是意图不明啊。
“说来说去,都是什麽红梅教要找你们报仇吧?就是因为你们的长辈杀了人家的长辈,而你们的长辈却不知滚到哪里去,所以现在人家就来找你们寻仇了是不是?”憋了好久的谢天终於憋不住,慨叹万千道:“唉!所谓冤冤相报何时了,你们这又是何苦呢?听贫僧一言,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吧。”
莫相离和叶君飞的嘴角很有默契地同时抽动两下。他们怎麽都觉得这番话应该对红梅教说而不是对他们吧,还有谢天他什麽时候当起和尚来了?
“既然你这麽慈悲为怀,那不妨试试用美男计,再禅述那些高深的佛理,或许可以让那女魔重归我佛哦。” 叶君飞邪恶地一笑道,却见谢天一脸神往地坏笑起来,真不知道他想到哪里去了。於是,叶君飞的醋坛子刹那间打翻,他阴恻恻道:“怎麽?想用美男计抱得美人归吗?你想都别想!”
见此声势,莫相离深深地觉得自己实在不该在此当蜡烛台了,不论是看人家小俩口子打情骂俏还是培养感情,对一个中年寂寞的人来说都不是好受的。
“啊呸!我什麽时候中年了,我还年轻著呢!”莫相离在心里嘀咕,然後转向叶君飞,道:“好了好了,老弟,都打扰了你这麽久,为兄也不好意思再吵著你们了,我这就去客房睡一觉吧,我昨天都没睡呢。”
叶君飞看著他那潇洒退场的背影,很想朝他吼,什麽叫怕不好意思吵著人家然後去房间睡一觉?去人家房间睡觉不是打扰人家是什麽?既然怕打扰别人,怎麽还不走?要不是看在他连夜赶来给自己报信,不立即将他撵出去才怪。不对,那家伙才不会真的这麽好心,就只为了报个信便由千里之外赶来的。
只不过,叶君飞也只是在心里生闷气罢了,表情并无一丝波动。他缓缓地转过头看向那个明显已经神游太虚、魂游四海的谢天,他暗地里做了个决定,等到找了荆无情算账後,他定要将谢天变成自己的人,省得那家伙为了传宗接代,就给他未成亲先搞外遇,啊不!就算成了亲也不行!
谢天忽然觉得心里一寒,打了个哆嗦,便回过了神来。他迟疑地望向刚才暗地里计划著要怎麽算计他的家伙,凝神注视了好一会儿便一脸神秘地凑了过去,悄声道:“小叶,你刚才的表情好奸诈喔。”
叶君飞目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心虚起来。没想到自己居然已经发展到喜怒形於色的阶段了,真是不妙啊。不过谢天的话貌似有点不对劲的,却听谢天又道:“那个,小叶,我想出去走走,你要好好想办法降魔伏妖哦,那个红梅教听起来很邪恶,我们要一起普度众生啊。”
啼笑相逢 (18)
这算是打气吗?还普渡众生,他真的当自己是得道高僧吗?叶君飞的俊脸黑线密布,随即意识到什麽,一边暗恨自己的反应越来越迟钝一边抓起谢天的手,有点不敢置信地问道:“你……你刚刚叫我什麽?”
谢天吓了一跳,连忙抽回手向後退。他忘了那人是什麽宫主,而自己此刻的身份也不知是手下还是仆人,反正就是人家的奴才了,竟还一个高兴就随随便便没大没小地叫人家“小叶”,真是大不敬了。而且长得矮小又自大的人普遍都有个毛病,就是讨厌人家叫他做“小个子”,甚至在称呼上加个“小”字都不行。所以叶君飞定是生气了,自己也就大难临头了。
幸好叶君飞丝毫不知谢天心里的想法,不然他大概要抓狂了,却见谢天怯怯地看了他一眼,嗫嚅道:“我……我就叫你小叶嘛,因为你貌似不怎麽喜欢我叫你宫主啊,刚刚也只叫了一声,你就好像很难受似的。但‘君飞’好像不怎麽好叫啊,我又不能叫你小飞,因为会跟那个小飞混淆的,所以才叫你小叶啊,你不喜欢被叫小叶吗?还是你比较喜欢小叶子?但小叶子……好像……”话说到这,谢天忽然羞红了脸。
“好像什麽?”叶君飞早已重新握住谢天的手,闪烁著激动和欣喜的双目直直对上谢天双眸。虽然这个称呼不是他最想要的,但这个称呼却显示了他和谢天又进又步亲密了。他不知道谢天为什麽说著说著就红了脸,是因为那个称呼太亲昵所以不好意思了?却听谢天还是有点不好意思地继续道:“但‘小叶子’好像太监名啊,那些太监的名字都是小什麽子小什麽子的不是吗?”
没有比这句话更煞风景了。叶君飞的脸色一滞,握住谢天的手僵了僵,随即狠狠地扔掉,一言不发地直奔了出去。剩下一脸惘然的谢天呆呆地看著他那狼狈出逃的背影,喃喃道:“小叶是怎麽了?”
叶君飞一张脸乌云密布地来到书房,他也不知道今天的自己发什麽神经了,居然总是失控。想想刚才其实也不必走得这麽狼狈啊,他应该为谢天不想把自己叫得像个太监而高兴的……呃,好像也没什麽好高兴吧。不过,怎麽说今天的他也真是太有违平时的一贯作风了,还好除了谢天和莫相离那个祸害之外就没其他人见到,不然以後叫他如何统领门下,震慑江湖啊?
在书架上取出一本关於武林三派二宫一教的典籍,叶君飞随意翻看著。在这个世界有两种最强大的力量:第一种是爱,第二种是恨。不必想也知道梅暮雪那女人是属於第二种了,所以她在这十年前後的分别有多大是没人知道的。而且现在可谓敌暗我明,所以直接杀入她魔教总坛将他们杀个片甲不留是不可能的。至於还未露面的那个,会不会才是最危险的,又是未知之数。
叶君飞漫不经心地看著书,也不知道看了多久,忽然传来一个敲门声,门外的人恭敬道:“叩见宫主,属下有事禀告。”
他眼也不抬地继续翻书,就像一切与他无关一般,语气冷漠地道:“进来吧。”一声令下,只见两人同时推门进来,齐齐跪下。叶君飞依然一副与世隔绝的神情,懒懒地挥一挥手示意两人起来,眼不离那本典籍地道:“说吧。”
闻言,其中一人迟疑了一下,然後恭敬地开口道:“回宫主的话,请……请恕属下无能,没能问出那个夜闯山庄的刺客的来历,但根据属下的观察,他所使用的是红梅教的武功,所以属下斗胆认为此人就是红梅教的门下。”这两人,自然就是受叶君飞所命,去捉拿刺客的守卫甲和守卫乙了。
“嗯,”叶君飞神态淡漠地听著,虽然这个结果有点出乎意料,但他并不惊讶,他反而有点佩服那人,居然这麽快就找到飞叶山庄,还胆敢潜进来,确实有勇有谋了。不过佩服归佩服,那种人还是留不得的,於是他又道:“杀了没?”
守卫甲回答道:“回宫主的话,那人在属下迫供时自尽了……”
守卫的话未言尽,忽然“碰”的一声响起,门被狠狠地撞开,一个人跌跌撞撞地闪了进来,紧接著再“碰”的一声,门再被狠狠地关上。汗如雨下的谢天一边喘气一边奔到叶君飞面前,几个动作快得像风吹过一样。
“小叶……小叶!”谢天跌倒在叶君飞的脚边,一脸惊慌地伸手扯住他的衣服下摆,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小叶,朝露的爹……朝露的爹死了,好……好像……”
叶君飞连忙扶起他,一手搀扶著他,一手在他的胸膛处轻轻地拍著,替他顺气。虽然朝露的爹死了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但谢天第一时间就跑来找他倾诉却让他感到非常安慰,只因这就说明自己在谢天心里有一定的分量了。他柔声道:“不要急,不要急,慢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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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情开始复杂了……(飘走)
啼笑相逢 (19)
谢天大口大口地喘了几口气,方觉呼吸畅顺了点,但仍是消不去内心的惊惧,他颤声道:“好像是被人杀死的,我刚刚在街上见到朝露伏在一个人的身上哭,就过去看看发生什麽事了,怎知道就见到她爹的脖子上被割了一刀,而他也没了呼吸……”
叶君飞目中闪过一线精光,随即将谢天微微颤抖著的身体搂进怀里,轻抚著他的背,柔情似水地安抚道:“好了好了,小天乖不用怕,还有我在嘛,我答应你一定会将凶手找出来好不好?”他知道谢天定是看了死尸被吓著了,所以一边发自内心地安抚谢天,一边企图藉此增进彼此的感情,再顺便吃吃豆腐。这就是所谓的一举三得一石三鸟了。
谢天也不知道为什麽,竟然觉得叶君飞的拥抱异常地温暖,让他那颗又慌又乱的心一下子就安定下来了,所以连两人这一刻的举动有多暧昧都浑然不觉,就更别提反抗了,而这就正好让叶君飞的一石三鸟计初步得逞。
两个守卫面面相觑,早在听到谢天那番话时,他们已经暗中偷换了好几次眼神,而此刻他们正考虑的问题是要不要悄悄离场,毕竟宫主和那位公子的关系瞎子都看出来了(现阶段还是叶君飞单方面承认的那种关系),再说那种旁若无人的卿卿我我也不是人人都受得了的。正思索间,却见叶君飞目露凶光地转过来,温柔如水地开口道:“你们两个还不走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