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贯灯塔,仿佛大地的裂痕似的,一条不宽不窄泥地压出来的路上留下着许多崭新的轮胎印,那些痕迹一看就知道是属于大型货车的。它们大都很深,说明压过马路的车子上运载着相当重的货物。
顿了顿,何中尉耐人寻味的声音终于公布答案:“那可是核武器专用运输车!”
第三十二章:光·戒
光,能驱散黑暗,即使再微弱,依然可以带给别人明亮和温暖。
可是它看不见,摸不着,更无法靠近。
他对幼小无知的他说:“您要成为百姓心中的光,保护他们不受黑暗迫害。”
后来,那个幼小无知的孩子长大了……
离沃市内的街道景致初看和其它欣欣向荣的城市没什么区别,虽然不至于繁华喧嚣,不至于车水马龙,可闲逛在大街上的市民一点儿也不少。但仔细一推敲,正直日常上班时间却有不少人晃荡在马路上无所事事,个个神情倦怠松散、萎靡不振,那确实是很不正常的现象。
只要有一点点逻辑推理能力便可找到出现这种现象的答案,经济贸易封锁,对外交流切断,金融公司关门大吉,大部分居民都待业中,窝在家里不能上网,电视只有区内频道,除了靠收藏的影碟和游戏消磨时间外,无非就只能出门呼吸一下大自然的新鲜空气了。
所谓,换个环境,心情也能好转一些。
人最多的地方就是绿地和公园,许多人都躺在草坪上晒太阳,要不然就看报纸、看书、打PSP……这会,街头卖唱的生意反而好起来了,大家无聊就喜欢围着那些弹吉他、吹笛子、拉手风琴或拉小提琴的街头艺人,评头论足却也别有一番风味,迟迟不肯散去,反正要面子的就丢几个硬币在旁边站上一整天,不要面子的干脆大声嚷嚷,要么替人家招揽生意,要么东扯西扯也不亦乐乎。真正一本正经的只有随处可见的巡逻兵,混杂在人群中来来往往,打扮成市井小民却形色谨慎小心,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老百姓。
人最少的,则是那些被破坏的残骸废墟,在琼楼玉宇的街边忽然出现战争留下的痕迹,既突兀又讽刺,那些地方人们根本不愿去,也不愿想,就像它存在于另一个空间,熟若无睹,视而不见。
人总要生活,总要活下去,不见棺材不掉泪,不被逼到最后一步不会改变固有的习惯。
曾有一本小说中写道:人为了生活,可以顽固不化,那是比任何毅力都坚强的意志。
七戒等人在一栋废弃的大楼中稍作停歇,把某处隐蔽的小房间布置成临时指挥所,藏好该藏的武器,修复该修复的装备,成功潜入之后,任务的第一阶段算告一段落,大伙都以为何中尉会马上指示下一步行动计划,可他一坐下就拿着电子字典查阅起来,半响不说话。
大伙这下可看不懂了,霍碧若当然第一个憋不住:“何中尉,我们接下来就在这里消磨时间吗?”她两手叉腰,虎视眈眈,如果何中尉不给她一个满意的答案,她就准备上演第二轮河东狮吼。
君文乙轩生怕气氛又闹僵,连忙圆场:“我们要找的人有线索吗?之前有没有查过邮件发送的IP地址?或者——”
何中尉忽然伸出手挡在他面前,埋头依旧专心致志地查阅字典,对一干等待他发号施令的同伴打发道:“先解散,你们爱干什么干什么,想到街上溜达溜达也行,暂时别来烦我。”
这下子,别说碧若,其他人都想冲上去揪起何中尉的衣领质问他,领队的哪能说出这么不负责任的话!
不过,李萧和默生都是很沉得住气的人,就算心里充满疑问也能不露声色。大姐头没有生气,而是向何中尉抬杠:“太好了,我早就想单独行动!君文、七戒,我们去街上晃晃,说不定能探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她故意在最后一字一顿地念,显而易见是在讽刺何中尉。
何中尉不以为然,他可能更爱手里的电子词典,而不愿劳神费心和女上尉争论。何况,人家是上尉嘛,职务上虽然目前是他领导她,可军阶毕竟比他大。
一伙人目光落在何中尉乱蓬蓬的头发上良久不语,他们在等什么,只是他们不了解何中尉的性子,注定什么也等不到。
然后,某人失去了耐心,大大咧咧地掉头走人:“君文、七戒,我们走!”
“等等!”就在大姐头刚说完之际,何中尉突然开口,“君文乙轩少尉,麻烦请你留下。”君文纳闷,只见何中尉指了指ARE晶体箱,“那玩意不需要重新调试一下吗?”
君文乙轩当即僵在原地,进退两难。他希望无时不刻待在七戒身边,可ARE的同步率只有50%,是运气让七戒安然卸下右手部件,可是运气不会发生第二次。
他暗暗低头瞄了瞄七戒如今还红彤彤的手,眉头挣扎了一下:“好吧,我留下。”他的视线顺着七戒的手臂往上移,当接触到那双嫩绿色的眼睛时,懊恼的情绪又瞬间膨胀开来,“七戒,暂时小心你的手,别碰冰的东西。”
七戒满不在乎地看了一眼红红的右手:“嗯,我知道了。”
神经和肌肉组织受到ARE动力能源——“阿尔法佐裂变因子”冲击,虽然出现的症状类似烫伤,却绝对不能冰敷,只能让它慢慢回复到正常体温。
不在自己的视线范围以内,君文乙轩始终放不下心,但何中尉提醒了他,他不能再让七戒冒第二次险。
“我们一个小时后回来。”
七戒转身往外走去,没有察觉到君文乙轩迟疑的脚步抬了又放下,想说什么,却因为对方干脆果断的离开而憋在心里,直到发现不可能再叫回七戒时,才想起还有很多话想叮嘱。
他既而暗暗苦笑,嘲笑着自己的懦弱和胆怯,他的劲敌可是个乘风破浪,无所不能的人,而他能做的,只是看着七戒……
七戒和大姐头走了,李萧和默生又说了一两句话,跟着出了大楼。君文乙轩摇头叹气地来到ARE箱子边,看着它冷冰冰的色泽很是无奈:你啊……真是个难伺候的家伙,怎么就不乖乖听话呢!
“基地里,五个ARE操作兵好像都不超过二十岁。”
君文乙轩没料到何中尉会开口,而且像是想和他聊几句的样子。接下来虽然沉静了很长时间,不过他可以感觉到何中尉在等他回应。
他带着一分莫名和说不清的忐忑感,面无表情地看着何席优:“人的生理机能每个年龄阶段都有差异,适合ARE神经接合系统的年龄限制在二十岁以下……”他顿了顿,吞咽一口气,过滤掉在脑海中一晃而过的不安,“过了二十岁,出现排斥反应的几率会增大,不过也只是理论上,五个操作师目前都没有超过二十岁。”
“听说,ARE是司徒家族开发的产业。”何中尉好似不经意地提起,语调没有起伏。
君文乙轩愣了一下,心揪得疼痛难忍:“这个我不太清楚……我只是负责维护ARE的技术兵。”
何中尉发出一声冷冷的轻笑,猜不透是何用意。停了一下,他道:“好奇地问一下,这玩意的使用寿命有多长?”
君文乙轩眨眨眼,越发不明白何中尉的目的:“一年到两年,因为能源消耗很厉害,所以使用寿命很短,相对于它的造价来说,很浪费。”
“不是。”何中尉终于抬起头,看着君文乙轩,嘴角的笑意若有似无,隐隐约约透露着晦涩的情绪,“我问的不是ARE的寿命。”
笑,它非愉悦,它很多时候总是阴冷而灰暗。
大姐头说想一个人行动,在七戒看来,她是心烦意乱,所以想一个人静一静。
七戒不会问,也不会留,他就是这样子的人,表面上漠不关心冷冷淡淡,内心其实经常在顾虑他人的想法,比如说刚才临走的时候,君文乙轩那个眼神……
他看出君文明明想说什么,却没有开口,最近总是古古怪怪的君文,怎么去了趟后勤部,回来就开始婆婆妈妈起来了呢?还是在后勤部待过的人,都会变得婆婆妈妈吗?
他的思绪很乱,所以脚步跟着也又急又乱,让两个在他后面的人跟得很吃力。大约穿过第二条横马路之后,默生忍不住叫他:“喂,慢一点,腿长欺负腿短吗?”
七戒一开始没听见,后来耳朵捕捉到了尾音,停得很突然,害得默生冒冒失失地一头撞在他背上:“哎哟!”
旁边李萧忍不住笑:“他果然是在欺负你。”
默生摸摸脑门,无奈地摇头:“果然不是一个人,肯定不是……”
七戒觉得默生的话有点古怪,似乎暗藏玄机。他皱了皱眉头,随口问:“什么不是一个人?难道我们以前见过吗?”
身材修长的七戒以冷冰冰的眼神瞥向默生,那股冰凉澈寒的气息使默生退却一步,怔怔地看着他的脸。七戒注意到,默生的视线在他脸上游走了很久,带着迷惑和一丝惊异。
半响,默生边继续端详七戒的脸,边吞吞吐吐地说:“我不知道,你是不是……不过不可能,你看起来……年轻得多……”
默生的话越说越诡异,七戒不得不问下去:“你的意思是,见过和我长得很像的人?”
他一说完,李萧就轻轻吹起口哨略表感叹。
世界上美丽的事物本就不多,如果像七戒这样倾城绝色的还有第二个,那实在是令人觉得不可思议了。
他们走在大街上一动不动会容易引起怀疑,于是七戒在问完之后又开始慢慢闲逛地往前走,默生匆匆地跟了几步,神色很矛盾。
“不是,不是见过和你长得很像的人……”默生依然是慢慢吞吞地说,好像他的话需要再三斟酌考虑才敢说出来,“而是一幅画……”
七戒越听越莫名:画?画像吗?他不记得让谁给他画过画像。
李萧用开玩笑的口吻胡乱猜测道:“画里的人和上官少尉很像吗?呵呵,好像蛮有趣的,你干脆说说清楚。”
默生的眉心几乎扭在一起了:“也不是很像……”
一波三折,时不时地峰回路转,李萧不得不佩服默生吊人胃口的本事。他不耐烦地说:“那你到底想说什么?”
默生又一次端详七戒的脸,好似在求证什么:“不是说外表,是……神色,气质,和感觉……很像。”最后,他猛地点头,似乎确证了内心的想法,“还有神韵,上官少尉给人的感觉和画上的那个人有点像。”
只是有点……七戒蓦然觉得很无聊,于是只冷冷淡淡地应了一声:“是么。”
默生没有察觉到自己已经失去了一位听众,继续沉静在回忆和遐想中:“但是那画上的人看起来比你大,比你成熟,比你……嗯——”说了一会,他摸着下巴,像是在拼命回想,“而且画上的人是长头发,所以感觉某些地方不太一样。那画里的人让人觉得冷冷的,很可怕,可是上官少尉虽然也有点冷酷,却很亲切。”
亲切?七戒不禁哑然,竟有人会用这个词汇形容他,他以为自己是长着利刺的荆棘,把别人扎得伤痕累累的,于是就没人敢靠近他……
“长发美男子啊……”李萧回味地嬉笑着,“什么画,有幸我也想看看。”
有人反应热烈,说故事的人自然很高兴,连忙点头答应:“可以啊,那画就在我家里,是我叔叔的遗物。”
“你叔叔的……遗物?”李萧立刻皱起眉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一个男人收藏着一幅美男子的画?“你叔叔是画家?”
“不是。”默生忙解释,“他生平只画过那么一幅画,而且千叮咛万嘱咐,万一他死了,要替他保存好。我家别的亲戚都到海外移民去了,只有叔叔他从小疼我,他的东西我都很好地保存着,只是他的遗言……我总以为那画里的人可能对他来说很重要,他一直很小心地收藏着那幅画。”
李萧听了,转向七戒神秘兮兮地上下打量他,七戒被盯得莫名其妙,于是把头撇向其它地方,避开李萧有些无礼的视线。
接着,李萧的问题更让他哭笑不得:“上官少尉,你会不会……是他叔叔失散的亲戚之类的?”
七戒一愣,触到敏感的身世问题,连忙回避:“不会,不可能。”
李萧耸耸肩,再对默生叹道:“大概是巧合吧,下次到你家去看看那幅画。”
默生犹豫不决地皱了一下眉头:“嗯,给你们看看应该不要紧吧……虽然叔叔生前不让别人看那幅画。”
“你叔叔是个怪人啊!”李萧大刺刺地感叹。默生叹了口气:“叔叔他一直很怪,小时候我就觉得他很奇怪,你说,会有人想让一个十岁的孩子参军吗?”
“除非你们像兰家一样,是军人世家。”李萧叹道。默生垂头丧气地说:“怪的还不止这一点,后来我参军以后,我们就一直保持书信联络,叔叔他经常在信里提到一个男人,而且……”后面的不用再说下去,默生别扭的表情已经让人能联想到下文,再结合一幅美男子的画像,就更顺理成章了。
李萧于是有些嬉皮地拍拍默生的肩,安慰道:“别在意别在意,也许不是你想的那样,每个人总有选择自己另一半的权力。”
默生没好气地推开李萧,皱着眉头道:“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嘛?”
“知道,怎么不知道?”李萧眨眨眼,幽默地笑道,“你叔叔,不就是有些……‘怪癖’嘛。”
“哎呀,不是你想的那样!”默生翻翻白眼,把手往口袋里一插,缩着脖子碎碎念,“反正信不能给你们看,画可以给你们看看,我叔叔平时从来不画画,不过那唯一一张画得还真是不错。只不过看到上官少尉后……怎么说呢,”他对着七戒露出困惑不解的表情,哀声叹了一叹,“可能只是巧合吧。”
默生抓抓后脑勺,想来想去觉得古怪,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我觉得……”李萧忽然用奇怪的目光疑似地瞥向七戒,“这种情节,有点像鬼片……”他的幽默感不禁让另外两人大跌眼镜。
默生死鱼眼地瞪他:“那只是一幅普通的国画!你当有鬼附体啊!”
“我说的是你那奇怪的叔叔。”李萧理直气壮地为自己辩解。
默生被逼急了,于是长篇大论道:“我叔叔除了有些怪癖,还是个正常人!我出生的时候,他15岁,我外公外婆在他17岁的时候车祸死了,还有我爸妈。于是我们叔侄俩就都被寄养在姑婆家,我家其他亲戚对我们都很好,后来全家移民那年,我叔叔19岁,刚好考大学,我4岁,去了国外一星期就水土不服上吐下泻,结果姨妈他们只好把我送回来,让我叔叔照顾我,本来是准备等我高中毕业再一起移居国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