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不可默第三、四卷————拉克西丝·杨(8)

　　何中尉皱了皱眉头：“小子，一旦开始行动就是持续的体力消耗，别玩命。”

　　七戒摇摇头：“我养病养了三个月，现在体力充沛得很。”何中尉无奈地翻翻眼皮：“嚯，那随你，困了就来换我。”懒洋洋地打着哈气，他第一个钻入帐篷。

　　“麻烦你了。”默生是第二个。

　　“年轻就是资本啊。”李萧拍了拍七戒肩膀，第三个钻进帐篷。

　　霍碧若刚站起身就看见三位男士进了帐篷，没好气地说：“军队里男女平等的意识好像有点太习惯了。”

　　君文乙轩对大姐头说：“碧若，你把我们带的帐篷搭起来吧。”

　　“嗯，好。”一边应着，一边提来大背包，碧若懒懒散散地说，“你准备睡不睡？还是陪七戒守夜？”

　　“君文，你去睡。”七戒抢先道，“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一阵异样的安静，碧若和君文纷纷注视着黑发少年的脸庞，想劝什么，却因为彼此的默契而相继沉默。

　　等了一会，大姐头便开始搭帐篷，君文默默地拍了拍搭档的肩，什么也没说，跑去大姐头那帮手。

　　漠视着背后窃窃私语的两人，七戒呆滞地望着篝火，脸被照得烫烫的，心却始终是冰冷。

　　不经意地抬起了左手，看着掌心，明明想避讳，却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个人的……左手。

　　他知道大姐头事后和司徒空又碰过面，而且是临时告假离开基地，坐飞机去了另一个城市，正好是司徒空出差中。

　　他问过大姐头，大姐头说那个人恢复得很好。

　　两个月前的议政厅民意选举，司徒空缺席，不过他的得票率只和头号竞争对手相差一票，可忽略不计的一票。

　　但是之后司徒空曝光率过低，导致联合代表大会的参议选票一落千丈，甚至连DEO的股市在那一个月里也空前大跌，好在之后辉夜城主及时补救，慢慢恢复了。本来，DEO的运营城主早就脱手全权丢给儿子，似乎是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才临时接管。

　　司徒空有一个月没有在任何媒体前露面，然后他接受生化移植手术的事泄露，媒介大肆报道，不过对外宣称是车祸。在哪里发生的车祸呢？舆论纷纷揣测，司徒空的政敌更是兴风作浪，无孔不钻，本来选票相差悬殊，怎能不好好把握这个机会大大削弱司徒空的公众形象？

　　不过，姜还是老的辣，辉夜城主自有数以千计的手段能让电视媒体和平面媒体封口不提，至于网上的匿名谣言就不可控制了，什么“如日中天的政客遭遇恐怖分子袭击”，“恐怖暗杀行动的主谋是谁？”，“意外事故的背后真相”，见缝插针，集思广议，人类想象力和创造力的潜能发挥得淋漓尽自，无所不用其极，更荒谬的还有“情杀未遂，政客背后的淫乱私生活”，说实在的，七戒很讨厌这样的标题，因为他害怕连带自己的秘密也被挖掘出来，互联网的海纳百川是可怕的，各种关键词搜索可以把一些陈年旧事都挖出来。

　　不过这样的事应该在司徒空的预料之中吧？对于那个人来说，应该没有什么是不在他的掌控之中的。

　　一个人陷入愁思，莫名地浮躁起来，冷汗直冒，七戒扶着脑门觉得有点晕眩，大概是长时间被火照的面色通红，热都有些意识不清。何况他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火光，导致闭上眼，视网膜上还残留着深刻的焰影。

　　背后忽然有人拍他，他知道会是谁，却还是条件反射地颤抖了一下身子。

　　拍他的人一吓了一跳：“喂，你没事吧？”

　　心不在焉地瞥了君文乙轩一眼，他缓缓舒了一口气：“没事。”

　　“看你坐着发呆，一动不动……有心事吧？”搭完帐篷，两人都发现七戒已经长时间僵住不动，都有点担心。君文让大姐头先睡，然后来到七戒身边，看着他红彤彤的脸颊，情不自禁地产生了恻隐之心。

　　真好看……

　　他想，七戒一定不知道自己精致得无可挑剔的脸在火光的渲染下，有多么迷人，而那失神无措的眼神又是多么让人怜惜……

　　克制着萌动的欲火，他只好尽量回避去看他，告诫自己绝对不能伤害他，绝对不能……

　　坐下来，他淡淡地笑了笑：“你不会没有心事……”一句简单的话语倾吐着无限愁怀，那些不敢表达的感情又立刻化成了许多小虫子，在心里钻着爬着，又痒又痛。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因为身旁的人太过安静太过沉默，很直白地表露出他不想对他吐露心事。于是君文乙轩故意朝四周看了看，张望一会，回过头来对七戒说：“大姐头好像偷偷带了些酒，喝不喝？”

　　七戒静静地凝视火光：“不喝，我不想醉。”说完，他忽然想起什么，转向拍档，“你好像不喜欢喝酒……”

　　“陪你喝不一样。”君文淡淡地清笑，手撑在身后，姿势很松散，“不过我的酒量没你好……”

　　“天一亮就要行动了，”七戒提醒，“还是算了吧。”

　　每个人宿醉的症状不同，其实在执行任务时是戒忌酒醉的。

　　酒会增加人类的欲念，这是七戒对酒最深的感受。

　　“你醉了的样子，很好看……”

　　他欣赏着身下，那双醉意迷离的眼眸，轻轻地叹着，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你去睡吧。”淡漠地打发对方，他掏出一包烟，老练地用手指敲了一敲烟盒，抖出一支，含在嘴里把烟抽出来，然后用打火机点燃。

　　火光中又亮起一星橘红，映在七戒嫩绿的眸子里，好像要把那一片绿野焚化遗烬。双指夹着烟蒂，轻轻地吐出白雾般的烟丝，随之尼古丁的浓烈味道渗入干柴燃烧的焦木气味中，然后把烟含在嘴角。

　　刁着烟的七戒颓靡阴冷，就像是原本一朵娇艳欲滴的花蕾被熏黑了，腐烂了……

　　君文乙轩忍不住皱起眉头：“还是想一个人待着？”

　　“嗯。”七戒点头。

　　“好吧，我去睡了。”无奈地妥协，君文乙轩起身，象征性地拍了拍灰，“有事叫醒我。”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眼明手快地躲下七戒嘴边的烟。

　　“啊，你干什么！”七戒一愣，莫名其妙地抬头瞪他。他把抢来的烟含在自己嘴里，坏坏地笑了笑：“未成年人少抽烟！”

　　“我成年了！”七戒有点生气，心想生日早就过了。

　　“我不喜欢你抽烟的样子。”君文乙轩朝他挥挥手，背身走向帐篷，“晚安，好好守夜。”

　　“……切！”

　　等对方走入帐篷，七戒回过身，再度拿出那包烟，抖了抖。有什么用呢？抢了一支，他还有一大包……把烟含在嘴里，他拿出打火机，正要点燃却忽然停下了。

　　好像有什么悄悄钻入了心头，于是就开始有了犹豫。

　　他取下嘴边未点燃的烟，面对火光，凄色地笑了一笑。

　　曾几何时那样喜欢雨，喜欢在那夜雨萧萧的冷殿里怀念着，烛红灯暖，把酒言欢的日子。

　　你知道吗？我为你流的泪，是暖的。尽管，我的心已冰冷。

　　第二十九章：黎·戒

　　何中尉说的东边哨岗的荒芜其实没有他们想象中那么荒凉绝迹，高高的芦苇丛在风中摇曳起一波一波的浪，发出催人入眠的沙沙声，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座灯塔，高约30米至50米不等，错落地分布延长，那些灯塔造得复古特别，一点也不像军用设施。

　　“什么时候多了那些玩意……”何中尉拿着望远镜匍匐在一座颇为平坦的土丘上，喃喃自语。旁边听的人个个为他不负责任的兴叹大跌眼镜。

　　霍碧若当然第一个站出来指责：“身为领队，应该提前查探实地情况，因地制宜做出正确的判断，制定准确的方针。”大姐头的“官话”一套又一套，冠冕堂皇地冷冷抨击何中尉，一点也不留情面，旁人碍于异常恶化的团队气氛不敢再火上浇油，然，何中尉依旧气定神闲，把望远镜丢给李萧，在胸前的口袋里掏了半天：“还好我带了这个……”

　　众人纳闷之际，他取出微型雷达扫描仪，把一粒纽扣形的信号发射器别在领子上，然后两手拖着雷达扫描仪往前伸，伸出了土丘边缘。

　　“嗯……没有地下探测器，太好了。”过了一会，他非常坦率地庆幸道，屈身爬起，视线始终固定在雷达仪器的屏幕上，然后向大家挥了挥手，“我们走吧。”

　　跟着，六人跳下土丘，高过头顶的芦苇把他们包围在野丛中，完全看不见方向。何中尉继续拿着扫描仪往前迈出一步：“跟我走。”他刚这样一说，七戒就忍不住开口：“中尉……”

　　“嗯？”

　　“你……方向没有问题吗？”七戒含糊地说，顾虑到何中尉的路痴毛病，他很不放心，何中尉走大路都能迷失方向，何况现在他们的视野完全被芦苇丛挡住，放眼能看见的除了芦苇和天空，什么也看不到。

　　七戒没想到，大姐头直白地把他心里的话说出来了：“你这个大路痴，让我们跟着你走，兜到明天都走不出去！”

　　何中尉温温地笑了一下，一点也不介意：“我不可信，雷达总能相信吧？”

　　“雷达能知道离沃的方向？”碧若故意刁难。

　　“现在是非常时期，为了防止里面的人和外界联系，他们肯定在周边放出大量干扰信号，只要一直朝着干扰最厉害的方向走就行了。”何中尉不紧不慢地解释，“也就是，雷达的显示越模糊，就越接近我们的目的地。——这样有问题吗？霍上尉。”

　　“……”无法反驳对方的理论，霍碧若吞吐着粗重的气息，低喝一声，“没有。”随即，何中尉露出会心的笑。

　　他又占得了上风。

　　可是，以这样不断有矛盾抵触的团队合作精神，会影响整个队伍水平发挥的效率，七戒虽不算很有团体意识，但他不想看到大姐头和何中尉闹矛盾。

　　何中尉等三人在前面开路，君文乙轩始终挡在七戒身前，七戒于是略微放慢脚步，与霍碧若并肩行走。他犹豫了好几次，才开口：“大姐头，有什么矛盾事后再解决吧，我认为何中尉是个好领队——”

　　“你不过就是在红野和他见过一面，你了解他这个人吗？”碧若微微颤抖的唇角暗示着内心的怒意不会一下子就熄火，七戒本来好心想劝，却惹来大姐头冷冷瞪眼，心中泛起一股矛盾。

　　论交情，他当然和大姐头比较深厚，可是……

　　七戒往前看着何中尉的背影，硬着头皮说：“我不了解何中尉，我只是觉得，他是可以信赖的人。”他直视中尉的背影，目光坚定不移。

　　霍碧若斜睨着单纯的少年，冷笑：“七戒，你才和他相处了几天吧，但是我们和他认识了四年，他从参军开始就一直跟着雷亚斯上校了。还有韩少尉……”

　　君文乙轩听见身后有动静，回头望了望，有些不放心。不过他和七戒交会了一眼，又默契地转过身去，继续走在他们前面。

　　七戒的脸庞很平静，眼波淡淡的，回忆着红野的种种：“我在军神要塞见过那些队员，他们是都很信任何中尉……可是何中尉也不像会丢下自己兄弟的……”

　　其他人暂且不说，那个韩少尉给他的印象很深刻，表面上很有礼貌其实却很排外，明明是一副不愿接纳七戒他们的样子，却可以因为何中尉的一句话不闻不问，保持沉默。安排医疗室和替司徒空处理伤势的人都是韩少尉，期间他没有问过一句，更没有抱怨发牢骚，他脸上的反感显而易见，可他就是牢牢地闭紧了嘴巴，用四个字来形容，他对何中尉绝对做到了“惟命是从”。

　　而何中尉，他认为，那种潜移默化地隐藏在中尉和韩少尉之间的默契，有点像他和君文乙轩，虽然他又觉得这不恰当。

　　他找不到适当的理由说服大姐头，于是沉默了。而大姐头紧接着反驳：“看起来不像，可事实证明了一切。对那个队里的人来说，他们的队长突然调走，就等于一下子失去了一直以来领导他们的人。又在雷亚斯上校最需要用人的时候……”

　　七戒边听，眼中边闪过异样的流光。

　　被抛弃吗？这种相似的情况，就叫“抛弃”吧……

　　单方面的，被对方丢弃，自己没有任何选择的权力，只能听之任之，单方面的承受被抛弃的后果，再痛，再煎熬，也必须自己忍受。

　　可是……

　　七戒望着何中尉的背影，目光忽然有些迷惘。

　　为什么不站在对方的立场考虑一下呢？或许有什么原因，或许是逼不得已，或许在自己看不到的背后还隐藏着真相，或许……

　　抿紧唇角微微地一翘，自己脸上阴晦的表情恰好又一次被回头的君文乙轩看见了，他急忙回避开。君文乙轩却已经跑了过来：“怎么了？”

　　七戒停下来，看着拍档脸上欲盖弥彰似的担忧，涩涩地笑了笑：“没事。”他匆匆走过君文乙轩身边，好似怕自己脸上的表情会被看出破绽，而加快脚步往前走。

　　不知为何，心里总是透不过气似的难受。

　　“七戒？”君文乙轩心底闪过一丝不安，朝霍碧若投去寻问的目光。碧若摇头叹了口气，惆怅地看着脚步匆忙的少年，眉头皱起一丝淡淡的苦笑：“有些事逼得他太紧，迟早会把他榨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