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不可默 第三、四卷————拉克西丝·杨

　　君文乙轩的愁绪之中始终有一片清澈，他认为那里面沉睡着那时候的七戒，他们第一次遇见时，他从那双嫩绿色的眼睛里看见的清澈。

　　是那双眼睛太无助，还是太坚定？无论被如何摧残都不会放弃，那片清澈的碧绿仿佛不会被任何东西玷污……

　　可是，七戒是一个人，一个已经有了十几年记忆的人，他不是初生的婴儿，远远没有那么简单。

　　一个过分保护自己的人会伤害到别人，而一个不懂得保护自己的人会很容易受到伤害，而他正夹在两者之间，对七戒的感情，一不小心就可能伤害七戒……

　　自己对七戒……到底是什么感情？

　　像七戒这样漂亮的男孩子，常年在身边朝夕相对，难免会产生杂念吧，美丽事物的诱惑力是如此巨大，而人对其抵抗力又是如此薄弱，道德的边界是一堵充满悬念的高墙，越是看不见墙对面，就越是想翻越它。人对于越是不能触碰的东西就越充满好奇心，越发蠢蠢欲动……说到底，不管七戒是男是女，人都有着向往美好，被美丽事物吸引的本质。可他，君文乙轩毕竟是有责任心的男人，他从来不纵容自己的感情，更不会去冒险越过那道“边界”，他会用理智来约束自己，不去犯别人犯过的错误。

　　更重要的是，那样的事会让两个人都万劫不复。

　　那么，自己这样待在七戒身边合适吗？

　　人想把自己在乎的东西圈进视线范围之内，什么保护不保护，只是借口吧……

　　“你会对七戒……做那种事吗？”

　　连大姐头都认为，他对七戒的感情……不正常……

　　思路越来越混乱，心越来越迷茫，愣在原地的君文乙轩出神地望着拍档的背影，几乎忘了抬脚往前走。

　　“喂！后面的，快跟上！”何中尉发现后面有人掉队了，大声嚷嚷，空旷的野地把他的声音扩大无数倍，并且漫无边际地传递向四面八方。

　　然后，何中尉像机警的野兔忽然竖起耳朵，紧接着挥手示意让大家蹲下。

　　君文乙轩回过神，一边检讨自己执行任务时开小差很不应该，一边压低身位三步并作两步地赶上去。

　　只见小个子的默生窝在芦苇丛中几乎看不见了，当他开口说话，大伙才注意到他的存在。“几乎每座灯塔都有人站岗，很不寻常……”他像是在征询大家的意见，又像在自言自语。

　　何中尉像猎鹰一般机警地窥视四周：“现在是非常时期，没有什么寻常事。”

　　“原来最松懈的地方，果然变成警备最森严的地方了。”李萧扒开一些芦苇，看着不远的一座灯塔。

　　碧若冷冷地瞥了一眼何中尉：“这样我们在走出芦苇丛，到达哨岗之前，会在当中那块毫无遮蔽物的空地被发现。”

　　她就像很不负责任地把一个难题丢给何中尉，且毫不关心解决这个难题的办法似的，充满了指责和不信任，抵触的情绪也愈演愈浓。

　　可是，何中尉始终对碧若心平气和的：“难免有意外情况发生，我们现在有两种选择。一是静观其变，灯塔有人放哨，说明这里刚出过事，或马上会出事。”

　　李萧低头沉思：“灯塔的作用是引导战舰入港，说明马上会有外来部队进城……”他只是推测，并不肯定。

　　何中尉接上李萧的话头：“如果有外面的部队进城，正好是我们混进去的好机会，但问题是我们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第二种选择是趁灯塔值班人员交接的时候，偷龙换凤，混在离岗人员中进城，不过要弄清楚两点，一个是灯塔多长时间有一次值班交接，还有哨岗是不是会对离岗士兵进行检查。”

　　李萧摸索下巴，估量着两种选择的可行程度：“看起来，第一种方案比较保险，如果等到晚上，我们的成功几率就变大了。”

　　“嗯，”默生点头道，“外来部队不能一一核实身份，这点有利于我们混进去。”

　　“核实身份的问题，你不是有办法吗？”何中尉暗示地看着默生，默生顿悟：“你是要我入侵他们的监控系统？”

　　何中尉清笑：“我们的假身份都已经备份在你电脑里了。”

　　“唔……”默生两手紧紧地捏了一下背包背带，显得有些局促，锐利的目光总是让人觉得他小心翼翼的，柔嫩娟秀的脸庞紧绷着的时候，十足一股小女人的味道。他低声说，“我可以试试。”

　　何中尉却对默生很有信心，转而向七戒等人说明：“这家伙可以把我们的身份导入敌人系统中瞒天过海，所以如果哨岗要检查每个进城的士兵，我们也不怕。”

　　七戒看默生不太有自信的样子，于是站出来说：“何中尉，这一开始就是你计划的一部分吧？你和李萧要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城，必须通过哨岗的监视系统检查。”

　　何中尉有点诧异，暗暗感慨少年敏锐的洞察力：“嗯，李萧和默生是我特别要求一起执行这次任务的，自然我有我的理由。不过，我们要给默生制造机会……”

　　“那么接下来，就是我的范畴。”上官七戒看向自己的拍档，眼神不含一丝犹豫，“只不过，可能要提前使用ARE了。”

　　君文乙轩想逃避他的眼神，但却办不到，那眼神又冷又直，即使避开，它们一样会固执到底。

　　然后，他们分成三组，君文乙轩和霍碧若留守，确保退路和接应；何中尉和李萧先行一步，继续朝哨岗前进；同时，配合七戒和默生这边的时机，当默生成功侵入敌人监控系统时，他们就能顺利进入离沃了。

　　两种方案，何中尉选择将其合二为一。

　　七戒和默生在彼此都不了解多方行动能力的情况下临时成立二人组，不过两人敏捷的身手都令对方感到意外。七戒是潜入专家，敌人的任何防线都阻挡不了他，至于默生，利落果断的作风渐渐让七戒对他刮目相看，他发现这个外表酷似女人的男人并不是弱不禁风的绣花枕头。他还想，其实自己在对方眼里可能也是这个样子吧？

　　太过美丽的外表，容易掩盖其它优点。

　　两人快速接近离他们最近的一座灯塔，大约过去二十来分钟，已将灯塔入口纳入视线范围。入口的守备比想象中还滴水不漏，四名武装步兵守在入口两旁，另有三名士兵围绕着灯塔四周巡逻。往上看去，巨大的灯塔宛如一座顶天立地的通天楼阁，露天楼梯环绕着塔壁一圈一圈往上延伸，廊柱刻满了复古的花纹，显现出岁月的磨痕，层层往上叠的窗户里不时晃动着人影，那些家伙手里都拿着狙击枪，就像是在等待猎物主动送上门。

　　“塔楼里面也有人看守……”默生士官略表讶异，轻轻地低喃。虽然有风声庇护，不过如果他们发出太大声音，很快就会被巡逻的卫兵发现。

　　他们躲藏的芦苇丛离灯塔入口只有十来米，恰巧有一个土坑能让他们蹲在里面。土坑不是天然形成的，而是以前在战争时期留下的土坳的残余部分。

　　这片荒地原本挖了不少土坳，在战争时期曾有过激烈的战斗，年复一年，便慢慢被芦苇覆盖。

　　七戒为手中的步枪上好弹匣，双眼机敏地扫视灯塔四周的情况：“我们必须进入灯塔内部，而且不能惊动外面的卫兵。”他脑子里反复过滤着目前不可思议的现象：如果十几座灯塔，每一座都像这样有几十个卫兵把手，那么至少需要两三百人来形成整个灯塔区域的警备网，哨岗离这里还有一段距离，按理说灯塔的作用只是导航，就算再重视东边的边防，也应当把兵力集中在哨岗和军事堡垒那里。这一带的芦苇丛广阔无边，根本无法组织有效的抗击，是什么事要大费周章地看守这些灯塔？

　　难道……有重要人物要来？

　　两人观察了一会，七戒习惯了独来独往，因此心里大致了解到塔内与塔外的联系情况后，便说：“右侧的第二扇窗户，等巡逻兵经过那里时，我们就行动。走！”说着，他已然准备离开土坑，可默生却拉住他：“刚才里面的人和门口的四个守卫换了一次岗，你知道多长时间他们会换一次吗？如果我们这样闯进去，把里面的人清理干净，换岗的时候会被发现！”

　　七戒这才想起身边的人不是君文，不会像君文那样不需要言语也能理解他的行动目的，没有紧紧地跟着他，配合他的那种默契。

　　他无奈地瞥了瞥嘴，于是说明：“里面一共有两队人马巡逻，一队负责左半，另一队负责右半，从他们出现在窗口的情况看，左半和右半只有底楼可以连通，上面应该是两边隔绝的，分别有两条通道通向塔顶。会和门口卫兵换岗的只有左半翼的人，我猜，右半翼的是和上面顶层了望台的人换岗，所以我们从右边上去。从下面到顶层往返巡逻一次至少需要20分钟，上面了望台的灯也是20分钟亮一次，也就是说从我们进去开始，他们到底层再返回塔顶大概需要12到13分钟左右，扣除我们返回的时间，我们有10分钟的时间潜入到了望台，把资料导入敌人监控系统……不对，我们必须配合何中尉那边的时间。”转念一想，七戒纠正道，“何中尉他们预计10分钟后能到达哨岗那里，我们必须在10分钟以内完成资料导入。”

　　默生士官听完这一席分析，不由对七戒露出赞叹的神情：“原、原来是这样……上官少尉，你不亏是咱们东方军部最厉害的机械操作师！”

　　这两者，好像没什么关联……

　　七戒淡漠地撇撇嘴，视线移向塔楼右边二层楼处的窗户：“我们先到右侧去，等巡逻兵一经过，就行动！”

　　“好！”

　　两人在芦苇丛中蹑手蹑脚地移向灯塔右侧，然后伺机等待着。三名巡逻兵整齐地排成一列，挨个走过窗户下，当他们刚转过一定的角度看不见时，七戒和默生敏捷地移动到塔下，背靠背紧挨着墙壁探视两边的动静。

　　七戒伸出食指指了指头顶上：我先上去，你垫后行吗？

　　默生点点头。

　　七戒于是抛出钩锁，抓着绳索三两步便攀上二楼窗户。里面是一条盘旋的楼梯，一端向下，一端向上，直来直往，没有任何可以躲藏的地方。根据他的估算，负责看守塔内右半部的卫兵应该也刚刚经过他现在的位置，往楼下去了。

　　时间很充裕。

　　七戒把头探出窗外，举枪四下扫了扫，然后向楼下的默生打手势：上来！

　　默生把便携式电脑包往背上一挂，双手绕着绳索，矫健地踏着外壁同样几下就蹬上来了。他一跃而入，快速回收绳索。

　　七戒朝他竖起拇指，默生回了个“OK”的手势，两人确认没有异常，紧接着沿楼梯无声且快速地冲向塔顶了望台。

　　他们都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士兵，脚步轻巧如猫步，既快又不发出声响。

　　两人冲一段，停一停，探探四周的动静后再冲刺。

　　“内部结构比想象中简单。”默生说道。

　　七戒如鹰一般敏锐的双眼不时扫视四周，始终保持警惕，不敢有一丝松懈：“不知道了望台的情况怎么样。”

　　三分钟后，两人已接近塔顶，盘旋向上的楼梯最后一段是笔直的，两边照明的小灯到转角处就没有了，那条不算很长的笔直楼梯上没有任何光源，只有从塔顶漏下的自然光能照亮半段。顶端就站着在了望台放哨的士兵，目测有三个人，其中两个拿着狙击枪。

　　七戒躲在转角处，示意默生退后。他背部紧贴着转角的墙面，屈身蹲下，尽量把身子缩紧，然后平举长管步枪，让枪口贴住转角的那条侧线，在无法使用瞄准镜的情况下，凭感觉捕捉目标。

　　一名拿着狙击枪的士兵在了望台的门口来回走动，从左边走到右边，再从右边走到左边……

　　当他第三次转身时，七戒扣动扳机，消音的作用下，只见昏暗中枪管亮起一星橘红，巡逻士兵来不及挣扎便倒地不动了。

　　一枪直中太阳穴，毙命。

　　“什么人！”看见同伴遭伏击，另外两个士兵慌了。而此刻，七戒就像一头全力发动的豹子，迅猛地冲上楼梯，当对方刚举起枪准备射击时，他已然用手握住那个人的枪管，顺势一拖，并且用另一只手臂勾住对方的脖子，扣紧命脉精确无误地拧断对方的颈椎。

　　第二个敌人死了。

　　剩下的一个正要举枪，被默生打穿大腿，一个踉跄往楼梯下跌了几步，七戒于是把怀中已经断气的敌人抛向那人，那人抱着同伴的尸体滚下楼。躲在墙角的默生亲眼目睹了那人滚落下来，一头撞在转角的墙壁上，头破血流，当场气绝。

　　第三个，也死了。

　　默生吸了一口寒气，转头看向楼梯顶端的上官七戒，那倒映在自然光源中修长的剪影冷冷地说了一句：“枪法不错。”

　　“你……”默生于是快步登上楼梯，看见躺倒在地的第一个死者脑门上触目惊心的枪洞，伤口正慢慢地溢出几丝鲜血，他吞咽着唾液，不禁感慨：“你下手真狠。”

　　“对敌人没必要手下留情。”七戒无动于衷地跨过敌人的尸体，走入了望台。默生抬头看看年轻少尉的背影，心里总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上官七戒，这个名字对东方军部的许多人来说都耳熟能详，可没有多少人想象本人是这样的。

　　两人刚进入了望台就发觉不妙，与他们进来的门口相对的另一边还有一条通道，七戒快步走到那边看了看，同样是一条昏暗的楼梯，直来直往。

　　“原来塔顶两边也是相通的。”默生跟过来，皱起眉头，“这样，等这边的人上来时，就会发现我们。”

　　时间缩短了一半！

　　七戒回头环顾整个了望台，问：“你能在5分钟内搞定吗？”

　　默生一愣，既而微微勾起嘴角，胸有成竹地说：“这点，你可以绝对信任我。”

　　七戒冷笑，不给与明确的信任，也不表示怀疑。

　　说罢，默生在控制导航灯的操作台前放下背包，取出便携式电脑和一些精密的外接仪器，熟练地连接着看起来几乎没有区别的各种导线。

　　这时候，七戒的目光投向远处一条贯穿芦苇丛的笔直小路：那个是……

　　第三十章：谍·戒

　　广阔的天幕下，遍布四方的芦苇丛中有一条笔直的路，像裂痕一样贯穿荒芜野地，那也是唯一让人觉得有人迹气息的东西。

　　那一路一景映在七戒眼中，产生了疑点。

　　十几座灯塔就像守卫者，散布在路的两边，虽然距离不均等，却相差不多。路的一段是由石子铺成的，剩下的都是泥地压平后形成，一道道压在泥地上的轮胎印很新，说明经常有车子从这里经过。

　　经过这条路，那一定是开进离沃的。

　　七戒顺着思路，朝哨岗那个方向望去，借着灯塔高度的优势，能望见路的尽头依稀可见军事哨岗的建筑，灰色的，与阴霾的天空相辉映。

　　这条路，平时都有什么车子经过？这样的问题自然而然地出现在七戒脑中，使他没有注意到一旁的默生已经忙开了。

　　默生一脑两用，不仅能操作程式入侵敌人系统库，还不时注意着七戒的动静。“你在看什么？”他发觉七戒长时间站着不动，便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