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到为止,留下看似宽阔的余地让明华城主考虑,实际上非此即彼,明华城不想灭亡,只有走他安排的这一条路。
会面在颇算融洽的氛围中结束,明华城主表示需要和市政厅协商后才能定夺,优柔寡断的一面再度表露无遗,不过司徒空没有给他宽裕的期限,迫在眉睫,他让明华城主务必在明天以前给出答复。
管家领他们回到庄园大门口,林娜打了明的电话催促他们回来,结果电话另一端传来无数疯言疯语,以及明凄厉的惨叫。
司徒空摸了摸脑门,苦笑道:“我忘了提醒他,于问醉了发酒疯很可怕。”
以前明华二大就流传着一句名言:于问笑了,上帝捧腹乐开了花;于问醉了,天皇老子举白旗投降。
不过,对付于问的发酒疯,司徒空很有一套,不枉曾经“同床共枕”。
叫了出租车,司徒空声称人命关天,出租车司机一路狂飙,到了目的地才发现“百汇”不是医院是酒店。上了二楼到包房,几个服务生愣在门口相互推辞,好像有人逼他们下地狱一样。
司徒空不慌不忙地走进包房,扫了一眼浪迹的场面,终于在墙角边发现跌倒在地的明大医生,至于平日里宛然是一副冷面公子形象的于问揪着对方的衣领,凶神恶煞,杀气腾腾,绝对是个不折不扣的暴力狂。
“空!救命啊!”明大声呼救,脸上已然挂彩。
空摇了摇头,心里感叹难得明大医生见到他不是像见了瘟魔,好不容易能充当一回明大医生的救星,他真应该感谢祖上有德。
跨过无数被打趴下的“横尸”,司徒空来到于问面前,于问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皱了皱眉头。“自作孽不可活!”他总算有机会把这句话丢还给明了。
明哭笑不得:“我以后再也不敢和他喝酒了。”
“知道就好。”
这时候,于问醉意熏天的眼神在司徒空脸上晃来晃去,狰狞着面孔:“你谁啊!见到老子还不跪下磕个头!”
司徒空叹了叹,抓起桌上一杯白酒,愣了一下:“呵呵,还敢喝白的!”说罢,一把将酒泼在于问脸上,浓烈的酒精味散开,于问呆了半响。
接着,司徒空抓起于问的衣领,毫不留情地甩了他一耳光:“醒醒!要喝酒是吧,拿稳了,砸了你赔!”他把空杯子塞给于问,于问捧着酒杯,呵呵笑了起来,刚才还是暴力狂,现在却傻得可爱:“酒……呵呵,酒……老子要喝酒……”
于问喃喃嘀咕着,晃动身子眨眼便倒进司徒空怀里,一手挂在对方肩膀上,头沉沉地磕在另一边的肩上,不消一会,手中的杯子就脱手了。
司徒空眼明手快地接住落下的杯子,吁了一口气。地上的明光顾着看,已不顾自己狼狈的形象。
“这就完啦?这么简单就搞定了?!”
“这叫‘以毒攻毒’。”
“怪怪,好家伙!”明于是挣扎着爬起来,见安静地挂在司徒空肩头的于问,气呼呼地抡起拳头:“让我揍他一拳!”
“你把他叫醒了,他会十倍奉还给你。”司徒空警告道。明看了看拳头,还是把手缩了回来,心里气不过:“这小子,真是浪费我酒钱!”
“你自己要找他喝的。”看着满脸挂彩的明大医生,司徒空反而是幸灾乐祸,心想真应该让于问再多打他几拳。虽说君子不计小人过,可有仇不报非君子嘛!谁让明平时对他那么毒舌!
结账,赔钱,司徒空虽然很大方地自己掏信用卡,不过转眼立即对明说,信用卡要他还。反正明在他家也吃了那么多年白饭,往后还要吃更多的白饭。
林娜虽然眼中不失同情,老板面前总有避讳,冷淡地递了一包纸巾给明,匆匆跟着少主出去。
司徒空把于问搬上车,指挥道:“明,你开车。”
“啊?!”明歪着嘴巴,不情不愿地坐上驾驶座,司徒空把于问丢在后座,和林娜一起,自己则继续坐副驾驶座。
于问睡着了很安静,和醒着时的他,发酒疯时的他,都不像是一个人。车子开动后,他随车子略微摇晃着,车子转了个弯,他便从车窗这边滑向林娜,倒在她肩上,弄得林娜浑身不自在。
明透过倒后镜看见这一幕,无奈兴叹:“我这绝对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林娜,你把他推到一边去,别让他吃豆腐。”
林娜冷静地道:“我怕吵醒他。”
这一句绝对像紧箍咒一样灵验,立刻让明不敢再吹毛求疵。
司徒空也感到有几分疲惫,刚刚应付完明华城主,现在又要照顾他的儿子。他转念一想,把酝酿在心底的话说出来:“他找你什么事?”
明愣了愣:“你问我?”
废话!皇帝老子面前,你装什么糊涂!
“他要不是有心事,不会这么没有节制。”克制着被一堆杂事扰乱心情的不耐烦,司徒空尽量以平和的口吻说,“无事不登三宝殿,他会和你喝酒,肯定是有事想找你帮忙。”
“呵呵。”明耐人寻味地笑了笑,心想小狐狸果然聪明,一猜即中。“他让我配一瓶慢性毒药给他。”
司徒空万万没有想到,明会说出这样的答案。然而仔细一想,却也像于问会干的事。
于问这个人,初见会觉得他待人很冷淡,裹着厚厚的甲壳也不让别人轻易触碰他。然而大凡这样的人都有着纤细的神经,逼急了容易干出傻事情。
所以刚进明华二大时,见到这个室友,司徒空就告诫自己,对任何人开过分的玩笑都可以,但绝不能招惹于问。他是开不起玩笑的人,说多了,他会以为你认真的。
眼中逸过忧虑,司徒空不悦地瞪了一眼明:“然后?”
“然后嘛,我就配给他了。”明不暇思索地回答。司徒空掩饰不住愠怒,严厉的目光逼视着明,同时道:“林娜,搜他的身!”
让一个女人搜男人的身,林娜有些哭笑不得。
明露出坏坏的笑容:“你别紧张,医生是救人的,不是杀人的,败坏门风的事我当然不会做。”
猜疑地打量了一番主治医生,司徒空无味地把头转向窗外:“哼,你知道就好。”
林娜从后面静静注视着司徒空的脑袋,忽然有一种感慨。
原来你不是没有感情,而是比其他人感情更丰富,才反而失去了重心。可是这世上需要你操心的事有那么多,你真的能一一兼顾吗?
第五十三章:钥·空
古人云: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后人说,其实鹬蚌很聪明,笨的是渔翁,不知道那是陷阱。
又有人问,那么谁是鹬?谁是蚌?谁是渔翁?
今日的天下,真的能分清强弱敌我吗?
离沃国卫队本部,地下基地。
霍碧若迅速举起枪,瞄准镜已然对得精准无误,何席优则略微慢了一拍,同时还观察了一下四周是否有其他伏兵。
可是面对机枪命悬一线的情况下,看似手无寸铁的年轻男子脸上却毫无惧色。
男子淡淡地笑了笑,清澈明净的眼眸透出一股息事宁人的温和气质,让霍碧若扣动扳机的时候犹豫了。
“对不起,我本来无心打扰你们。”男子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的动作。
碧若小步挪动位置,平举机枪,随时准备向男子开枪。“席优,你先走!”
何中尉不慌不忙地站直了身体,丝毫没有紧迫感,嬉皮笑脸地拒绝道:“怎么也该女士优先啊。”
他刚说完,男子便好心提醒:“你们能够撤退的路只有我身后唯一的这一条路。”
于是,碧若扣住扳机的手指又略微加了一点力,只要再轻轻收拢一些,男子或许就一命呜呼了。可对方还是不以为然的样子,甚至把手放进风衣口袋里,一脸的淡漠从容。碧若看见他这个动作,为了防止他口袋里藏枪,立即警告道:“把手拿出来!”男子乖乖地伸出手,双手上依然空无一物。
男子的面貌清冷俊秀,束起长长的黑发,穿着黑色的风衣,紧致的牛仔裤勾勒出修长的腿,靴子擦得干干净净。他浑身都给人以一种宁静的感觉,像月光下的一波池水,清澈得有些寂寞。而男子淡漠的眸就像月色般寂寞。
何中尉认得男子的样貌,冷笑道:“我知道你是谁。”
男子温吞淡漠的微笑没有一丝一毫波动,似乎对何中尉的话一点也不感到惊讶:“我也知道你们是什么人。”
“废话,你不知道我们是谁,干嘛跟踪我们。”何中尉半扶着栏杆,和男子互相抬杠起来。碧若看得有些头皮发麻。
“我没有恶意,只是奉命找一样东西。”男子淡淡地说。
何中尉下意识瞥了瞥碧若,嘴角一扬:“啊,你要的东西在我们手上。”
“恐怕是。”男子的冷眸还是宁静无波,轻轻地笑着,“但我不想抢,也抢不过你们。”
听了这话,何中尉和碧若反而困惑了。
“那你想怎么样?”何中尉大声一点问。
此时,男子朝栏杆边移了一小步,垂眼轻描淡写地瞄了一眼底下的水池:“不想怎么样,就是来确认一些事,找一个人。”
何中尉越听越糊涂:“找谁?”男子轻轻勾勒起嘴角,笑得很复杂:“你既然知道我是谁,应该也知道我的身份。”
何中尉迟疑了一下,碧若朝他投来疑惑的目光,他冷笑:“徐子常,你不就是辉夜城主的走狗么?”
男子忽然投来凌厉的目光,像箭一样锋利,显出几丝不悦:“我不是辉夜城主的走狗,我只是一个蛊师。正好他要找的东西我也感兴趣。”
何中尉嘲讽道:“这叫利益相同,所以勾结为伍?”男子听了不生气,反而笑了:“我还救过你两个朋友,要不是我,他们现在肯定被关在海军办事处严刑逼供中呢。这又叫什么?”
何中尉愣了愣,感到很意外。难道他指的是上官和默生?
哎呀呀,怎么都是让人一个头两个大的复杂人物!他并不想猜他们的秘密,只想混口饭吃而已啊……
徐子常轻轻一笑,摊了摊手好像是故意做给他们看的,然后又把手伸进衣兜里:“这样吧,我可以当作没看见你们,不过请你们把‘那件东西’交给我,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
哼,狗尾巴露出来了,兜来兜去还是为了那件“玉器”!
“我要是不给呢?”何中尉高声说,“我看,你也不能拿我们怎么样。”与此同时,碧若配合着摆好架势,随时准备开战。
然而这时候,徐子常略微扬了扬头,视线慢慢移到碧若身上,眼中忽而亮过一道寒光:“刚才我是不能拿你们怎么样,不过现在就难说了。”
何中尉一惊,心里大叫不妙。
差点忘了,他是个蛊师!
“霍上尉,你别动!”他连忙提醒碧若,碧若脖子一紧,僵住全身不敢乱动。
何席优一边紧紧盯着徐子常,一边小步挪到霍碧若跟前,余光一瞥,竟看见一条酷似泥鳅,体积却小得多的软体虫子攀附在碧若后颈的衣领上,它现在纹丝不动,但恐怕徐子常随时能让它对碧若做出些什么。
“蛊师果然让人很讨厌!”何中尉生气地嗤之以鼻。徐子常满不在乎:“只是一条有毒的小虫子,只要你们把那件东西交给我,我担保它不会对你的同伴怎么样。”
“你得把这恶心的东西拿走!”何中尉几乎喊着道,不掩胸中的愠怒。
徐子常浅浅一笑:“当然可以。——让她把枪放下,把东西拿过来,我会把虫子取走。”
“碧若,把枪放下。”何中尉没有犹豫,当机立断,随后自己举起枪对准徐子常。徐子常笑了笑:“不用那么紧张,我身上没武器。”
“你的虫子比我手里的枪可危险多了!”何中尉大声讽刺。
虽然感觉不到后颈有什么,却隐隐透着一股凉意,碧若别无选择,放下枪,慢慢地朝对面的男子一步一步接近。
闪着各种指示灯的阴冷地下,苍白的灯光很是刺眼,池水隐隐约约传出一些流水的声音,剩下的就是在通道的金属地面上落下的一个个脚步声。碧若几乎是脚底擦着地面往前挪,因而声音不大。
“你不要耍花样。”碧若警告对方。徐子常轻笑:“我还怕你们耍花样。”
走到两边距离的正中央,碧若停了停,回头瞄了一眼何中尉,何中尉越发警惕地举着枪,他虽然不擅长搏斗,枪法还是很精湛的。
然后,碧若继续往前走。
来到徐子常面前,徐子常伸手摊开掌心,碧若低头看了看:“万一我把东西交给你了,你却出尔反尔呢?”
徐子常笑道:“小姐,你别无选择。”
“哼。”碧若无奈,交出【蟠龙】,只见玉球一落在男子的掌心里,就有一条细如蚕丝的虫子钻入玉球的孔中,寄宿在里面。
好聪明!这样一来,除了他,别人要是碰了这件玉器,说不定就命丧黄泉了。而且,他恐怕还能通过虫子掌握玉器的下落。
“现在你可以履行你的诺言了。”碧若冷冷提醒。
徐子常合拢手掌把【蟠龙】收好,抬头看了看对面的何中尉,黑森森的枪管还指着他呢。
何中尉领会了徐子常的意思,略微放下枪。徐子常轻轻一笑,既而贴近到碧若面前,俊秀的脸庞近在咫尺,一股淡淡的清香从男子身上散发出来,忽然有种暧昧不清的气氛。
碧若想退,徐子常却笑道:“别紧张。”他若无其事地靠近她,纤长的手指滑过她的颈端。碧若一动也不敢动,蛊虫的诡异就像萦绕梦境的梦魔,越是不了解它是什么,就越不寒而栗。
远处,何中尉伸长脖子张望着:“喂!你可别趁机卡油,不然我打爆你的头!”
“我对女人没兴趣。”徐子常谈笑间,手一缩,特地在碧若面前示意了一下,他的手指上缠绕着一条细细长长的软体虫子,虫子一动不动,就像花纹一样盘绕在苍白的指上。“快冬天了,连它们也变懒了。”
碧若无心听对方谈笑风生,急忙退开,迅速掏出一把小手枪。然而也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徐子常转身,一把长发散落开来,混乱了碧若的视线,等她反应过来,却发现男子已然夺下她手中的枪,手臂扣在她的颚下,手指上依然攀附着刚才那条虫子,并且虫子开始微微蠕动。
好惊人的速度!
碧若怕的不是枪,而是他指尖的这条小虫子,不由得浑身冷战。
徐子常在她耳边轻轻叹了一声:“小姐,你不太老实。”
“你别乱来!”何中尉大声喊道,立即举起枪。气氛瞬间变得令人窒息,彼此僵持的局面仿佛连身周的温度都骤然降了好几度。何中尉觉得脖子有点发冷,他不确定附近是否还有别的虫子,小虫子无孔不入,就算他有再大的本事,也防范不了。而面对挟持碧若的徐子常,他更不确定碧若是否能应付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