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逸风紧紧抓住他的前襟:“粼,万一……万一我以后都……都不能……”
“不会的,”燕清粼摇摇头,弹了弹苏逸风的脑门:“风泽平说了只要能调理好了,不是还有机会的?而且,朕也不舍得你受这般苦,有辉儿就让朕很幸福。你这个小脑袋瓜里就不要乱想了,嗯?”
苏逸风在燕清粼的颈窝处蹭了蹭,缓缓闭了眼:“粼……”
燕清粼垂眸看了看他:“嗯?”
“……我爱你,好爱好爱的……”
轻笑一声:“朕知道。”
“……嗯。”
一缕艳阳从窗外射进来,一室温暖。
第二百一十五章:立储
燕清粼第一个孩子的百日宴自然分外重要,而且又在宴上宣布了立储的旨意,更让这个尚在襁褓中的小家伙荣贵万分。
母凭子贵,燕若冰在后宫的地位因此而不可撼动了。
从关外进京的燕清流,率先送上了自己的一份贺礼,虽然脸色有些不善,也只是狠狠瞪了燕清粼一眼,倒没做出些旁的出格之举。
有些遗憾的是,燕元烈和卫少天没能如期赶回来,只派人捎回口讯说不日即将到京,也就罢了。
当晚,燕清流进了养心殿,天明时分方离去。
次日,燕清粼下旨,册封燕清流为硕王,进爵一等公,俸禄万石。
燕清流接了圣旨,略挑了挑眉头,是夜又在养心殿外求见,次日又是天明时分方离去。
萧达端着洗漱用具进去的时候正见着燕清粼靠在湘妃榻上闭目养神,小案上有一盘密密麻麻战况激烈的棋局,看来今夜又是好一番厮杀。
萧达看了有些心疼,顺手给燕清粼盖上一层薄被,刚想离去,却听燕清粼低声一句:“姬澈这几日怎么样了?”
“回主子,人已经没甚么大碍了,就是精神上差了些……”
燕清粼睁开眼:“还是想要离开么?”
“这个……倒没再提,只是也没见个笑模样,沐容公子有些担心。”
燕清粼眉间微蹙:“今儿个……朕过去看看他罢……哦,对了,京郊大营那子卿还处理的来罢?”
“倒没听到有甚么动静,”萧达伸手替燕清粼按摩着头部:“主子就放心罢,那处本来就是柯将军的旧部和同僚,而且也算是大将军一手提拔起来的人,靠得住的,现下收编起来也没甚么难的。”
燕清粼点点头:“二哥回来了,总感觉会找他麻烦。萧达,还是派人盯着些罢,让剑送个消息过去,让子卿处理完了就回来一趟,朕……有些想他了。”
萧达默默的应了句,张了张口才说道:“主子,二王爷他……他……”
燕清粼拍了拍萧达的手背,轻轻一笑:“他的坏脾气又上来了,没甚么大不了的。”
萧达一急:“可是……可是王爷他……他对主子居心叵测!”
燕清粼眉头皱了皱,轻叹一声:“萧达,天下初定,朝中安宁更为重要,所以燕清流是个不可缺少的臂力。与其将他放逐边疆,倒不如在朕的眼皮子底下,以后与翊儿也能相互牵制,朕才能便宜行事。”
萧达轻叹一声:“主子莫不是真要栽培七殿下?那以后小太子的处境……可能会有些尴尬……”
燕清粼淡淡一笑:“能者居之,这皇位也是一样。翊儿现在还稚嫩了些,让他跟燕清流有个较量,才能成长的更快、更可靠……而且,翊儿……朕放心的下,终是朕的兄弟,至于辉儿,还要有一番栽培了……”
等了半晌,却没听见声音,萧达抬眼来看时,却发现燕清粼已经闭目歇息了,忙小心的退了出去。
脚步声远去了,燕清粼才睁开眼来,盯着一侧小案上的凌乱棋子,半晌未合眼。
从宫里出来后,燕清流一身琉色轻甲打马带了自己的人去京郊大营调配,走出老远还不时望了望渐渐消失在夜色中的宫殿楼宇,一捏马鞭狠狠抽在马臀上跑的更远了。
多年不见燕清粼,乍一相见,那股情愫直挠的心痒痒,奈何燕清流却不敢造次,又拉不下脸皮求欢,心里着实不爽快。而燕清粼还是一如既往的兄友弟恭,虽说依旧谈吐温和,倒有了几番帝王的气派了。
燕清流也曾经下过决心,将此段纠葛放下,但每每梦回寒堂,他只有一个牵挂,那就是燕清粼。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被燕清粼吃的如此紧了……
燕清粼倒也对他坦诚,直接张口要西南的兵权,连圈子都懒得绕。
燕清流眉眼处流露出几丝宠溺的笑意:一个王爷爵位,燕清粼难道以为只用一个爵位就能将我打发了?可没那么简单。
到京郊大营时,天已经亮了,晨练的兵士们在校场上奋力厮杀呐喊,燕清流巡视一周后骑马直接去了中帐。
军营里不比朝堂衙门,守备多半集中在要塞地方,后勤营地里反而少了许多。所以燕清流带着腰牌进了军营后,一行走来,除了在校场里被几个旧部认出后交谈了几句外,大部分都没有人搭理他。
翻身下马后,燕清流将马鞭甩给上来的小厮,对身旁的副将齐柏山说:“这几日都让兄弟们老实些个,如果再有折子参我们西南军扰民就都给我拖出去乱棍打死!一个个都跟土匪似的,还不如这些京郊大营的土鳖懂规矩,真是一群没用的东西!”
齐柏山脸色有些僵,想是皇上定是因为西南军在京中的行为不恭指责了王爷,忙抱拳应道:“王爷放心,末将这就传令下去。”
燕清流轻哼了一声,用剑把挑开门帘走了进去。
军帐里正在议事,见燕清流进来都有些吃惊,缓过神来后纷纷双拳一抱行礼。
燕清流爱搭不理的扫了一周,像挥苍蝇一般一甩手臂示意他们免礼,穿过几人后瞥了眼立在一侧的柯子卿,冷冷一笑,直接在主位上坐了。
柯子卿抿了抿嘴唇,眉间微微皱了起来,在座的将军中顿时起了些骚动。
提起剑把在桌上敲了敲,燕清流扫了当下一周,最后定在柯子卿身上,慢条斯理的一句:“柯将军,本王坐这边,你有问题么?”
柯子卿面无表情的拿了自己身前的一摞文书,退后一步:“王爷请便,我们已经议完事了。”
燕清流眉头一挑,哈哈的大笑一声,接着冷着一张脸往椅背上一靠,抬起穿了军靴的腿脚放在桌案上抖了抖,懒懒一句:“你们都出去罢,本王有事要与柯将军商议。”
在场的都是些较为年轻的副将,他们相互看了几眼,又见柯子卿一脸冷漠,只得行礼退了出来。
柯子卿也不搭理燕清流,径直走到一旁的昆椅上坐下,一本正经的轻啜了口茶,没有说话。
燕清流眯了双眼,一瞬不瞬的打量着柯子卿,见他没有开口的意思,燕清流撇撇嘴,抬手捏了捏额角:“听说你放弃了西北的将军职务?”
柯子卿没想到他会问起这个,稍稍有些讶异:“……是。”
燕清流嗤笑一声:“说放就放,你还真是大方。”
柯子卿不理会他的揶揄,淡淡一句:“功名不过身外之物,有必要那么在意?”
“看来你不只是无知,”燕清流将腿脚从案上拿了下来,话音一沉:“还是个地地道道的傻瓜!你以为守在燕都就能让粼儿跟你走么?真是做你的白日梦!”
柯子卿瞬间抬头看了上来,眼睛中冒着几点火星子,一脸沉凝:“王爷请慎言。”
“慎言你个屁!”燕清流瞪了他一眼,一掌拍在案上:“柯子卿,你也该是见过姨妈了罢?她现在已经没多长时间可活了,你若一旦失势,谁还能保的住她,你傻子么你!”
柯子卿脸色一白,“腾”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定定的看着燕清流,放在身侧的手狠狠的握成拳头,青筋暴出。
燕清流话音一顿。
咬了咬牙,柯子卿艰难的发出一句:“你……你说甚么?!”
燕清流眼皮一抬,耸耸肩道:“你不知道么?姨妈她本就身体虚空,且毒侵……”
话还没说完,柯子卿突地欺身上来,一把攥住燕清流的衣领,恶狠狠的道:“燕清流!你若是敢骗我,我现下就杀了你!”
燕清流没想到他手劲如此大,勉强的咳了几声,冷冷一笑:“怎地?粼儿没有告诉你么?哼,装什么不知道的,这又不是甚么了不得的秘密,父皇他……”
话还没说完,柯子卿突然挥拳直接打中燕清流的脸颊,燕清流一个不防,后撤几步带倒了桌椅,“轰”的一声军帐中烟尘四起。
燕清流有些灰头土脸,不由恼怒的大骂一句:“柯子卿你找死!”
柯子卿轻哼一声,转身出了中帐,二话不说翻身上了燕清流骑来的高头大马,长鞭一甩已是往营外跑去。
齐柏山听得动静跑进来时,正见着燕清流一脸狼狈的起身,嘴里还骂骂咧咧的,忙上前将人扶住:“王爷您没事罢?”
燕清流“呸”的吐了口唾沫,嘴角勾了抹阴险的弧度:“想借柯子卿弃兵权一事来要挟我放弃西南,粼儿还真是会开玩笑!难道有柯子卿这个傻瓜为例,我就得效仿么?笑话!想拿朝廷规矩压我,我难道就坐以待毙?粼儿,现下看你怎么办!可别怪我挑拨的及时,要怪就怪柯子卿这厮太沉不住气,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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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都东首,昔日太子府。
“你打算把自己闷死么?”
燕清粼忍了许久,终于不耐烦的对着床榻里端那陀圆鼓鼓的包型物体轻拍了一下。
结果那个包型物体蠕动了蠕动,却是将被子裹得更紧了些。
燕清粼一恼,上前就去扯:“姬澈!你别得寸进尺!”
手刚触到锦被上,那个物体突地从里面跳了出来,一把揽住燕清粼的脖颈,死死抱住后便又是一动不动了,倒是像个树袋熊般吊在燕清粼身前。
燕清粼垂首见他雪白色的里衣上还能隐隐见着里面的绷带,不由心里一软,在他脑门上一点:“跟着燕清粼就让你觉得如此丢人么?老大不小的人了,耍什么疯?”
姬澈歪了歪头,吸了吸鼻子,闷声数落道:“你就笑话我罢!我就是个没脸没皮的,先着说要离开,接着就硬生生的腆着脸回来,还给人家挡甚么破箭,结果人家根本不领情!哼!我……我就是这么没骨气,就是这么着了!燕清粼你这只臭狐狸有本事就把我扔出去!”
燕清粼瞅瞅被姬澈抓皱了的长衫,不由苦笑:“朕哪舍得把你扔出去,养肥了还能卖个好价钱呢!”
姬澈脸上一红,抬起眼来瞪他:“你……”
见他有了几番赧色,燕清粼莞尔一笑:“好了,别闹别扭了,朕抱你出去一起用膳,容儿他们一直都担心着你。”
姬澈一惊,忙连声拒绝往床榻里靠:“我自己走!臭狐狸我自己能走!”
笑话!这样被他抱出去以后还要不要活了!
燕清粼闹不过他,只得揽住姬澈稍显瘦弱的臂膀出了内室,姬容和水灵秋早就麻利的布好了菜等在当下。
一见两人出来,姬容松了口气,上前扶住姬澈,嗔怒的瞪了眼燕清粼:“粼怎么能让二哥这么出来?他伤还未好呢!”
燕清粼无辜的耸耸肩,只得连连称不是。
倒是姬澈夹在中间,咬了下唇,有些面红耳赤。
看着水灵秋陪着燕清粼在一侧换衣洗漱,姬澈瞥了眼在身侧为他布菜的姬容,轻轻一句:“容儿,我……”
姬容夹了些干炒青笋放在姬澈面前,打断道:“哥,我让厨房准备了你最爱的青笋和鸡丁,不过你现在身上有伤,不能吃油多的,所以别嫌味淡哦。”
“这盘金针菇是用陈年老醋醉过的,你呆会儿尝尝,定让你吃个不够。”
“啊,还有这个……这个红枣莲子羹是用来补血的,冬梅姐姐亲自做的呢,嘱了让你多喝的。”
姬澈怔怔的看他转身盛着粥,低头顿了片刻,突然说了句:“容儿……你若是不高兴,我……我这就走……”
姬容动作一停,默默将粥碗放在一侧,轻叹一声:“二哥,难道我在你心里就是这么个自私自利的小人么?”
姬澈摇了摇头:“我知道你很喜欢臭狐狸……”
姬容抬眼看着跟水灵秋说笑的燕清粼,轻轻勾起唇角:“是啊,我这一生若非遇到他,还指不定会如何呢。”
姬澈眼神一暗:“对……对不起……”
姬容有些讶然,轻携住姬澈的手,淡然道:“二哥,你为何如此在意?我虽……稍稍有些计较粼身侧之人……太过繁杂,但是!但是他能让我们兄弟二人倾心,不是他这辈子最大的幸运么?我不介意,真的,二哥,容儿不介意二哥喜欢他,只要二哥也觉得幸福,容儿也会很高兴的,难道……二哥不是这么想么?”
姬澈喉头一紧,眼角瞬间有些朦胧,他看着姬容眼里的温柔,低低的笑了。
真是……庸人自扰。
午膳用的很和谐,半路里东方慕平和燕清悠从衙门里回来,见到燕清粼自然有几番惊喜,于是一大桌子人竟边吃边聊,相谈甚欢。
饭后又用了些茶点,燕清粼带着东方慕平和燕清悠去了听雨轩,既听了他们这几天在衙门里的收获感言,也顺带着提点了几句,时间一到,两人分别骑马去六部应卯。
水灵秋端着碧螺春进来时,正见着燕清粼从书架上取了本线装的典籍,听见声音,燕清粼转过身来,冲他招招手:“过来。”
水灵秋嘟了嘟嘴,放下茶盘,三蹦两跳的跑了过来,一头扎进燕清粼的怀里:“爷……”
燕清粼摸摸他顶发,将手里的典籍放在案上:“前些个不是让飒告诉你接手风雅馆么?怎么都没个动静?”
水灵秋在他胸前蹭了蹭:“秋儿……万一做不来怎么办?萧霆侍卫做的本就精细,我……”
“难道秋儿说想帮朕竟都是唬人的?”燕清粼故意板了脸:“那朕还是另外寻人罢。”
水灵秋一急:“不是!我……我就是……”
燕清粼眉头一挑:“就是甚么?”
水灵秋抓了抓头,脸红道:“我……怕做不好给爷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