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临天下 第三卷 倾天下(一)——粼波儿

作者:粼波儿  录入:04-21

  燕清粼一顿,清了清嗓子:“嗯,这就来。”

  飒应了声,退下了。

  燕清粼轻叹一声,将人往怀里揽了揽:“我知道还欠你一个解释,等……晚些时候我来给你细说,好不好?”

  “……”

  “……我刚刚话说得重了些,可谁让你故意惹我的?”

  “……”嘴角又撇了撇,没说话。

  “你这样大费心神的闹一场,你道我不心疼么?”

  “……你……你才不会……”

  虽说话里还有些哽咽,却是少了火药味,燕清粼不由莞尔:“你怎知我不会?难不成逸风是我肚里的小虫?”

  苏逸风脸上一红,猛地抬起头来瞪了燕清粼一眼,却没有说话。

  燕清粼也不恼,干脆拿起帕子给他擦拭一番,勾起散在面上的头发顺到耳后。见苏逸风乖顺的任自己动作,燕清粼不由放柔了声音:“这几年一直在用药么?”

  苏逸风猛地秉住呼吸,脸“噌”地红到耳朵根,身形顿了顿,他才靠进燕清粼颈弯,闷闷地点点头。

  燕清粼暗自一笑,低头凑到他耳边,声若魅惑:“先沐浴用膳歇息一下,乖乖在这里等我,好不好?”

  苏逸风吸吸鼻头,斜斜望着燕清粼,半天才不情不愿的“嗯”了一声。

  燕清粼紧紧一抱,接着将人放开起身:“待会儿让秋儿给你换件衣服,穿我的也成……还有,”燕清粼身形一转,凑到苏逸风依旧挂着几点泪光的眼前,“不要欺负他,听到没?”

  这个他还能有谁?不外乎水灵秋罢了。

  苏逸风脸上一苦,蓦地甩头看向一侧,闷闷不语。

  燕清粼皱皱眉,上前揪了揪苏逸风粉红色的耳朵,反倒没有再纠缠这个问题。

  一时两相无话。

  “爷……”

  门外又是低低一声:“水备好了,现在要秋儿帮苏大人沐浴么?”

  燕清粼忙应了一声,弹了下苏逸风的脑门:“秋儿进来罢,我这就走。”

  门声一响,燕清粼转身要走,结果衣袖一紧,不禁回头来看,只见苏逸风偷眼瞧着燕清粼的脸色,侧头看着床内侧,听得见灵秋的脚步近了,才闷闷应了声:“我……我不为难他,你早……早回来……”

  燕清粼淡淡一笑,放心不少,于是转身对进来的灵秋说了些需加在池水里的药物,又细细叮嘱一番,这才出了自己的别院。

  出了门,萧达忙跟了上来,跟燕清粼披上外衣:“爷,不给苏公子准备个歇的地儿么?”

  燕清粼整整领口:“不必了,也住不了几天,省得招人眼线。”

  萧达神情一顿:“关于柯将军的事儿……”

  “调查的如何?”

  “回爷,瞳还没回来,不过……似乎……流言并非空穴来风……”

  燕清粼脸上沉了沉:“似乎?”

  萧达脸色一变:“奴才该死!”

  燕清粼闭眼舒了口气:“下不为例。”

  “是!”

  萧达心里不由堵得慌,其实不过是给燕清粼放个心神,万一真的所言是真……他当真想不到燕清粼会是何种反应。

  刚跨上马,飒跟萧达便跟了上来,燕清粼收了刚才那番表情,略一颔首:“来了多久了?”

  飒忙应道:“不过两个时辰。”

  “谁跟着?”

  “剑和岭。”

  “都去了哪里?”

  “只去了药庐。”

  燕清粼冷哼一声,挥起马鞭,扬尘而去。

  第一百二十三章:君父

  药庐,只是一座不大的山间木制行宫,形式简单,雕栏精致,坐落在两山之间的坳里,显得更外出尘。而且,四周绿茵遍布,溪水叮当,冬日里竟没有任何萧索之景,俨然一片世外桃源。

  三人策马迅速的穿过复杂的山间小径,郁郁葱葱的苍松翠柏越来越茂盛,仿佛前面没有山路般狭窄的只允一马一骑通过。突然一个急转,眼前豁然开朗起来,貌似是摆下了奇门遁甲的阵法,不是任何人都能闯进来的。

  燕清粼带人进来时,剑正百无聊赖的跟另外一人守在院中,剑感觉到气息瞬间移了过来,一脸欣喜地单膝跪下:“爷……爷,剑想死爷了!”

  飒轻哼一声,撇撇嘴掉头看向一侧。

  剑瞪了他一眼,上前抢着扶了燕清粼下马:“爷,此行不带着剑,闷了罢?哼,就飒那死板脸,看着就够闹心的,爷可没哪儿不舒服罢?”

  飒浑身一僵,鲜有表情的咬咬牙,呼吸深沉了些,一双眸子满是警告意味的死盯着剑。

  燕清粼莞尔,只拍了拍剑做着鬼脸的脑袋:“不就是没带你出去么,怎么这么大怨气?莫要怪飒,他可比你安静多了,”然后燕清粼回身唤了一声飒,“剑就是喜欢逞些口舌之快,飒别放在心上。”

  飒低头一礼:“怎劳爷费心?属下不敢。”

  脸上一柔,燕清粼转过身来,伸着食指意有所指的点了点剑的鼻头,轻轻一声:“你啊……”

  剑做了个鬼脸,正要引着燕清粼进去,却听见一道不冷不热地声音插进来:“殿下还真是好兴致呐,啧啧。”

  燕清粼脸色登时冷了下来,缓缓转过身来,只见一人倚在廊下,颇含笑意的望着燕清粼,留着长须,长眉虚髯,一袭素色长衫,倒是个强亮之人。

  还是无甚表情,燕清粼淡淡一句:“许久不见,师傅别来无恙。”

  剑收了刚刚的嬉闹,与飒戒备的守了过来。

  风泽平仿佛没看见般,一步掠了过来跪在当下:“臣见过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千岁。”

  燕清粼暗自冷笑,面上却看不出分毫,只依旧不痛不痒的一声:“师傅何必行如此大礼,起了罢。”说完,伸手过去虚扶。

  风泽平突然出手,众人眼神一花,接着燕清粼便觉得脉门被人捏住了。

  飒大惊,瞬间与剑合并要击之,燕清粼猛地抬手止了。

  风泽平见状,大笑一声:“殿下怎的不还手呢?”

  燕清粼瞥了他一眼:“师傅给我诊脉,用得着我大费周章么?”

  风泽平又是一阵大笑:“殿下不仅更加沉稳,这性子也让人越发感兴趣了。”接着闭眼顿了片刻,再睁眼时,面上显出几番认真来:“恭喜殿下内力又见精厚,看来这余毒已经清得差不多了,真是我大燕万民之幸。”

  燕清粼抽回手,不置可否的耸耸肩:“师傅要说的只有这些么?”

  风泽平但笑不语。

  燕清粼瞥了眼安静的内室,回头往外走:“师傅还对四周不太熟悉罢?随我一看如何?”

  风泽平眼中流露出几丝欣然:“臣……恭敬不如从命。”

  示意飒跟剑留下侯着,燕清粼与风泽平一前一后出了药庐。倒没走远,燕清粼便在溪边的石块岸上停了,风泽平脱了披风,给燕清粼细细铺好才让他坐了。

  燕清粼眉头挑了挑,倒没说旁的,只瞟了眼平静的溪水,突然说了一句:“不要破坏这里的宁静。”

  风泽平一愣,接着单膝跪在当下:“臣并无这种想法,只是请求殿下能尽快回京,帝座他……这些年……身子不太爽利。”

  燕清粼眼中不易察觉的起了波澜,身形却是动也未动:“若是要我选择,我宁愿永不回京。”

  风泽平苦笑着摇了摇头:“殿下莫要忘了,京里的那位也是您的父亲。”

  “是倒是,”燕清粼捡起块石子掷到溪面,登时迭出几个晕开的波纹,向四周散去,他这才淡淡说道,“却是个自私刚愎的父亲,冷酷无情的帝王。”

  “殿下……并不了解帝座。”

  燕清粼嗤笑一声,仿若听了个大笑话,不置可否。

  风泽平轻叹一声,继续道:“最近凉庭又有异动,甚至连大将军的墓穴都暗闯了……”顿了顿,风泽平见燕清粼脸色一沉,才接着说道:“三年前,因着大将军之故……对凉庭,帝座一直隐忍不发,但这些年却没有坐以待毙,只等着寻个好时机直捣黄龙,灭了姬氏一族。不久前,凉庭姬康发了求亲国书,要结秦晋之好,甚至邀请殿下出席凉庭太子的册封仪式,这一切做的如此露骨,置我大燕于何地?”

  灭了……姬氏一族么?

  燕清粼垂下眼睑,淡淡一句:“因为君父一句话,父皇就能隐忍如此久,那为何不来?”三年来,对君父不闻不问,就真的当作被埋在那处黄土中一样,这又算什么?

  风泽平瞅了燕清粼一眼,说的不痛不痒:“帝座之心,远非做臣子的能理解。更何况,帝座与大将军的羁绊,外人怕是很难插手,殿下也不例外。”

  燕清粼转头望过来:“我并无意插手,这些年我们过得……很好。”应该……是罢,或许……如此,只是……

  风泽平顿时有些火气上来:“那殿下为何不想想帝座?这些年,您与七殿下都不在京里,偌大的清凉殿不知少了多少暖意。帝座三番四次缠绵病榻,对外却严守秘密,只怕让有心之人趁了势去。三年前的那场硬仗,帝座也受了重伤,更是差点因为大将军险些……”

  “闭嘴!”燕清粼突地站了起来,一指风泽平:“那你们欺骗君父的事如何算?!什么圣子!什么森爻!你们把一个正正常常的人变成如今这幅模样,你还有脸在这儿说辞!若非为了君父,我……我早就让你纳命来偿!”

  风泽平如遭雷劈般呆滞当下:“殿下……竟……知道了?”怎么可能……明明都已经灭口的人……怎么会传出来……

  燕清粼冷笑一声:“你道我这些年为何一直呆在南境?你以为血洗了吴雄皇室,我便查不到了么?”

  风泽平行了个大礼,面上苦笑:“殿下若要怪,就杀了臣。只是,臣以性命担保,帝座他……不知情,帝座后来才知道……”

  “他却没有杀你!”

  “帝座他只是……”

  “只是纵容你!”

  “……殿下若是爱一个人,愿不愿意与他一起诞子?纵使他是个男儿身。”

  “你!”

  “我身为帝座的影子,一生之中只有这一个人的存在,想他所想,为他绸缪,其他如何我……管不着,也没有必要管。”

  燕清粼突地提起他的衣领,语调轻颤:“所以一旦没有利用价值,一旦不能为他所用,便被遗弃了对不对?便被抹杀了是不是?那他这些年苦守边疆是为了什么?大燕疆土的那一块能少了他的鲜血?”

  风泽平看着眼圈涨潮的燕清粼,轻轻上前将人揽进怀里:“你已经知道了不是么?殿下如此睿智,怎会体察不到?不然这些话便不会对臣讲了,对不对?”该是憋在心里很久了罢,说出来怕卫少天伤心,闷在心里又着实难受。可是情之一字,哪是世事能料?纵使淡定若帝座,不也一夜白头,竟夜空思么?

  “为什么还要爱他?明明被害的什么都没有了……为什么……”

  “那殿下又是为什么?”

  “嗯?”

  “为什么一听到柯子卿出事,便决定回京?”

  “我……”

  “为什么一听说吴雄皇室被清洗,便派人保护苏逸风?”

  燕清粼猛地推开他,脸上登时降了几度:“是父皇做的?”

  风泽平苦笑:“此事绝非帝座设计,现在正是用人之际,帝座怎会在北境上弄如此大的丑闻?况且,除了朝中重臣,大部分人只当是西北军中主副帅生了罅隙,无法共事而已,这都是帝座下令封锁消息的。如此做的深意,殿下不会不知罢?单单一个柯子卿,哪会让帝座费如此大的心思?若按以前的规矩,殿下怕是保不了他的。”

  这是在给燕清粼处理的时间,他知道父皇的隐意,只是……却揣度不出父皇如此做的原因。

  “他……不会……”

  “不会么?或许耐不住寂寞了也说不定……”

  见燕清粼浑身僵硬没有说话,风泽平回身望了眼立在远处的剑和飒,低叹一声:“柯子卿对于殿下,并非不能舍弃的左膀右臂,要是单纯找个杰出而忠心的将领,殿下身侧便有不少,为何……”

  燕清粼突然转身从他身边掠过:“我明日回京!”

  再看时,人已经消失在药庐里了。

  风泽平轻轻一笑,冲着走近了的飒展颜道:“殿下的心思也越来越难猜了。”

  飒瞥了他一眼,回身望着静静的药庐:“我从不用猜。”

  风泽平一愣,看着他走远了。

  药庐里飘着些许清香,刚进门,便见一身锦装的小鬼扑了过来:“哥……”

  燕清粼伸手将人接了,捏捏他鼻头:“想哥了?”果然又重了,又加之个子长高不少,现在抱起来不及燕清翊小时顺手了,只这粘人的性子却一点未变。

  燕清翊轻掐着燕清粼的脸颊,点头如捣蒜:“想想想想想……”

  燕清粼亲他额头一记:“我给你带了礼物,去问飒要。”

  燕清翊小声欢呼一下,揽着燕清粼脖颈亲亲他脸颊:“谢谢哥……”

  说罢,从燕清粼身上滑下,三蹦两跳的跑出去了。燕清粼宠溺的看着他,比在宫中那段时日,这里的燕清翊才算是个讨人喜的乖孩子。

  “粼儿也不怕宠坏了他,那个小家伙最会耍赖撒泼的。”

  一道风轻云淡,燕清粼转身望去。屏风处,一身藏青衫、黑白靴,头戴青虬冠,腰中虽没了金凤剑,还是散发着强烈的存在感,只有那脸上虚弱的笑容和轻微的内息,让人心口发窒。

  轻轻偎了进去,环住那略显瘦弱的腰身,燕清粼缓缓闭上眼:“君父。”

  “嗯?”

  “君父……”

  “要……回京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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