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爱她么?
有多爱?
爱到可以违背正道所谓的道义,作了这些事情?
爱到根本不把我,不把那些于我很重要的人的性命放在眼里?
爱到……一次再一次欺骗我?
我恨!
我该恨!
可怜我如今连恨都恨不起来,连恨都没有了……
“你家小姐怎么了?”
我漠然的问。
“小姐……两年前被重伤,一直未醒,再不醒来,只怕就要撑不下去了。”
她有些犹豫,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救一个,势必要放弃另外一个!
呵呵!
上天真会捉弄人!
“你……你这样放下你家小姐,良心不会不安么?”
我有些嘲笑的道。
她竟然毫不犹豫道:“小姐若知道了,一定不会怪我的!”
她笑:“她是那样美丽善良的人,一定不愿意让别人为她牺牲掉自己的性命!”
她笑的很安然,很自信,好象唐还钗如今正在她面前夸奖她。
我突然有些妒忌,一个什么样的女子可以让这样多人为她死心塌地?
最终连这些妒忌都淡去了。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的话?”
我冷冷的道。
其实并不是不相信她,她说的一定是真的,因为那样流露的感情绝对假不了。
她有些着急了。
“真的!都是真的!少爷再不走,真的来不及了。”
连着急的声音都很优雅,这样的女人居然是别人的婢女?我有些想笑。
“少爷会看不见,会失去记忆,都是因为谷主下的手,谷主用了手段让少爷忘记的,否则你是绝对不会
甘心受他摆布,还有两日,再两日时机就成熟了,就是取……取……取‘物’的日子,少爷……”
她惶然之下,全部说了出来。
我很想作出惊讶的表情,一分一毫也好,可笑我如今根本没有感觉了。
什么“取物”!
就是“挖心”么!
原来……
恨和怨,也是可以习惯的!
我笑!
苦涩的味道弥漫我的整个身心。
“我跟你走!”
然后,她笑了!
他一定会找到我的!
我知道!
但是至少给我一点时间,让我仔细地把自己的情绪清理干净,至少……假装一下不在乎!
突然有些想念皇甫愈!
想看看他说那句话的时候,是不是很认真的样子。
有些后悔那个在篝火前的晚上没有仔细看他的脸,如今,竟然回忆不出来了。
“我皇甫愈绝对不让任何人伤害你!”
真的么?
我笑!
假的吧!
后来,我才知道,我最大的错误,就是无论什么时候都不应该胡思乱想。
假若那个时候,我小心一些,我的精神再集中一些,也许就会感觉到焉儿那种笑容根本象冰一样的冷,
也许我会警觉些,更也许不会有那种毁灭我的事情发生了!
人本身就很愚蠢,却往往觉得自己很聪明。
我根本不该相信任何人!
尤其是……背叛我过的那些人!
只是,每次当我觉悟的时候,总是太晚……
太晚![秋]
月圆(二十三)
黑暗中淫靡的喘息和令人作呕的男人体液的臭味……
深入骨髓的痛楚,不知道多少次进入我体内的粗壮阳物……
我最不愿意去想的,最不堪的现实如今确实的发生了……
深深的呼吸,我逼迫自己绝对不可流露半点的心绪!
随便你们!
随便你们了!
我自甘堕落的想,是我咎由自取。
以为世上也许还有那么一个人,用那么一点点的真心为我着想……
再相信一次,也许……也许无妨!
我错了!
她说她要救我,我相信了!
她说她可以帮助我,我相信了!
现在,她是不是在某个阳光明媚的地方,偷偷嘲笑在地狱里忍受百般煎熬的我?
真是……
悲哀,又自虐的问题。
从无知地被她推入这个不知名的地方那一刻,我仍旧心存侥幸,想着她一定不会害我!
她说的那样真诚,我于是痴心妄想她一定不会害我的!
当无数强壮陌生的手臂紧紧禁锢我的自由的时候,我还以为她最坏不过要囚禁我,如此而已!
我错了!
她摧毁我的一切,如今,又摧毁了我整个身心。
我奋力的挣扎,无数双粗鲁的手勒住我的手腕、颈项、腰、脚踝……
每一寸每一寸可以触摸的地方,留下恶心的抚摩。
痛!
发泄不出的痛楚,屈辱,我羞愤得几乎以为我要当场死去。
偏偏我不能死!
我的恨还没有人能解,我的怨还没有人能除,我身上背负的万万千千的痛苦思量还没有找到出口。
我咬着牙忍耐……
我在心里最阴暗的地方用尽了我的恶毒来诅咒。
没有人会来帮我,也没有人会来救我!
只有自己可以信任,所有人……
所有事情……
都是假的!
都是假的!
无数次狂暴的进出抽出,无数次的昏去醒来,我终于学会了无所谓!
真的……无所谓了。
我甚至有些想要笑,可惜缺少抽动嘴角的力气。
焉儿!
你也够不容易的。
当黑夜终于变成白昼的时候,我的世界里出现了久违的第一线光。
我终于笑了。
连上天都觉得我是个下贱的人,只有那样的摧残之后才有获得光明的权利。
赤裸的身体上满是咬痕,刮痕,还有毫不怜惜的力道抓出的血痕,混合难闻的体液味道,居然成了那样
诡异的景况。
我眯着眼,微微扭头。
简陋的房间里,除了我和五个山一样的壮汉,一切都很干净,干净得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连静静躺
在我身边的一柄短刀也那样纯洁明亮,让我自惭形秽,连一点点虚伪的平和都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仿佛又回到那个月光明朗的夜晚,那个华丽的庄园,又看到了星星点点的烛光火焰,还有……满地通
红的血腥。
杀!
我的心里容不下别的字眼。
他们该死!
我的意识脱离了掌控。
她为什么欺骗我?
挥刀!
他们为什么都要欺骗我?
砍下……
也许那些人曾经反抗过,也许他们曾经呼救过。
我全不记得了。
不知道为什么会正好有一柄短刀留在我的身边。
不知道为什么那些明明很强壮有力的身体会那样虚软,反抗的力道连我都可以轻易将他们制服。
不知道为什么那扇看来残旧的木门为什么居然可以文风不动的承受他们捶击的力量。
就象有谁料到我会这样疯狂的杀戮,早就为我作好了准备!
我不想管,不愿去想,怎样都好,什么阴谋也罢,只有那鲜艳的颜色可以让我回复清明,所以……
他们,非、死、不、可!
那五个身体终于变的不成人形的时候,我累了!
累得连挥刀的力气都没有。
我赤裸着身体站在窗边,冷冷的让那光明刺痛我的眼。
久违的阳光啊!
连绵的雪下了多日,我总算看到了记忆里一度消失的白色。
那样纯洁而高雅!
我再没有资格去感受了。
好冷!
我怪笑。
不是因为那寒冬的风雪,心……比雪更冷!
仿佛有什么从我身上和心里划过,我几乎要朦胧的流下什么东西,但终于被冷漠取代了。
连泪水也舍弃我的时候,我是不是真的只有入道成魔?
门开了,纤细优美的身影出现在那一边,雪白的玉手上提了一件华贵的大麾。
她笑的那样温柔,那样美丽,冬日的阳光在她多情的眼中就象小丑一样可笑。
“予少爷!小心身子。”
她连看都没有看那些残缺的肉块一眼,好象完全不在意,又好象那样完全是正常的。
“那些人都是山上的猎户,家里没有妻儿,难免粗暴了些,但是身体都是健壮良好的。少爷难道不满意
他们的服侍么?”
她跨了进来,即使在恶心的血泊里,她依旧是倾城的美人。
温暖的皮毛覆上我的肩头。
我淡淡的笑了。
“你不是说要救我?”
她笑。
“你不是说要帮我?”
她笑。
“你不是说要带我远走,平静的过日子?”
她还是笑。
我微微的叹了口气,竟然也跟她的笑一样虚伪。
“你骗我!”
她终于有了别的表情,但却是绝对不会让她更好看的表情。
“你为什么要相信我?我本来以为你一定不会跟我走,我本来以为即使没有了记忆,你仍旧是萧非予…
…你为什么要听我的话?”
她的眼里有着矛盾的扭曲。
“你只要再有一句疑问,我就有了借口,也许今天你就不会这样!你为什么连这样的借口都不给我?你
为什么一定要我这样对你?”
我默然,只因我根本不知道怎样回答,只因我根本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你没有错。”
她奇怪的看着自己的手,说道:“我之前还在想,在你不知道的时候直接杀掉你,是不是会更好一些?
”
转眼又突然变的有些恐惧。
“可是那样不行!你死了,谁可以救‘她’?”
我微微一笑,笑的很单纯,没有别的意思,也没有别的感情,只是一个表情而已。
“你说……叶还钗?”
她骄傲的仰首。
“天底下那里去找那样一个天仙一般的人物!只有段寻可以匹配她,只有段寻可以入的了她的眼睛。”
她的眼睛发亮发光。
“他们在一起的时候,连神仙都会羡慕的。”
我转过身,不再去看那张脸,她欺骗我的时候,就是用这样真诚的表情。
“可是,”她的声音充满了回忆和感伤:“她为什么会那样不幸,你说……”
她迫切的把我推转过来。
“你说,你难道忍心瞧着她一辈子这样,终有一天莫名的死去吗?”
我淡淡的一笑:“那是命!”
她的脸突然狰狞起来,仿佛用尽了气力把手掌摔在我脸上,遗下钝钝的痛楚。
我舔舔嘴角的甜味,还是笑,多了些嘲讽,多了些不屑。
她好象又不在意了,转眼看着天。
“幸好还有你,只要有你,她就还有希望。可是为什么……”
梦幻的迷惘弥漫了整个房间。
“你为什么偏偏要是这样的人,你只要一句话,一个表情,就可以让天下的人都把你捧在手心里,连他
也一样。他不是应该只爱小姐一个人?他的心里怎么可以有了别的人,有了别的想法,他怎么可以犹豫
不决,怎么可以觉得不忍心?我……我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觉得你好象也很可怜?”
我可怜?
我冷哼。
“不!不!不行的!你必须从他心里头除去,只要你不再是原来的你,只要你的心你的人变的更脏一些
……他一定就会回来的!”
她狼狈的嘶吼。
“反正……反正就算如今你不死,终有一天,你还是会被身体里的毒给害死,我……我……”
她有了泪光,我却觉得更可笑。
“所以你想,既然这样,我吃多少的苦头也是应该的,也根本无所谓,反正我是要死的,是不是?”
她有些怔忪。
“为了你家小姐,你的未来姑爷,还有你的忠心耿耿,我作再多再令人作呕的事情根本不值一提,是不
是?”
她缓步的后退,脸色煞白。
“你觉得我在酃冽山庄里做的事情不够肮脏,为了让你可敬可佩的未来姑爷把我视做粪土,你又故技重
施,找来那些男人,好让我从身上脏到心里,对不对?”
涓流一样的泪水涌出来,那种楚楚可怜的神态,石头看了都会心碎的,我却只想笑。
假的!
她的泪水一定都是假的!
我强撑着站在那里,天知道我根本已经快要倒下去。
可是我不能!
不能在这个人面前有一丝半点的示弱。
我伸出手,轻轻抹去她脸上的晶莹:“我都没有哭,你哭什么?”
她一下子呆立了,好象不敢相信我会有这样的举动。
在她心里,现在的我是不是应该生不如死,悔恨交加?我是男人,却被其他男人压在身下屈膝承欢,难
道不应该感觉到耻辱?
她没有料到,也永远想不明白的是,连心都碎掉的人,根本已经不能算是个人,身体是个什么东西,无
论怎样肮脏,无论怎样羞耻的对待,我都可以马上把它忘记,可以当它不曾存在过。
我可以的!
我看着她,很久很久,只是看着,没有恨也不觉得怨怼。
“你……”
她终于开口,勉强的从喉咙中挤出了一句话:“你快走吧!”
我没有动,还是看着她。
“我知道,你的记忆已经都回来了,你的眼睛应该也可以看见了。段寻给你服的药虽然有效,但是并不
持久,只要过了时候不服用,就会失去作用。”
她有些可怜的瞧着我。
“我知道如今说什么你都不愿意再相信的,但是……总算是我对不住你,你走吧!”
我吃吃一笑道:“焉儿!你真当我是傻子,还相信你么?”
她不解,有了些惊慌。
“你一定早通知了他过来,就是要他亲眼看看我的丑态,就是要让他对我心灰心死。到了现在,你还想
要做好人,还想要为你做的那些连自己都觉得不堪的丑事找一点救赎么?”
我冷笑:“晚了!”
她的表情说不出的凄苦,好象被人狠狠打了一巴掌,偏生不能喊痛一样。
我跨过那些碎肉,用尽我一生最大的勇气和力气。
“我等着!”
她黯然。
“你不用觉得沮丧,也不用觉得对不起谁。也许他来了,我会看在你们费了那么多心思的分上,去看看
她,也许我一旦看见了她,就会决定要舍弃这颗‘心’去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