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还未请教,壮士尊姓大名?”
“姓苏,双名宝岩。二位是……兄妹?”看起来长得不像啊……
“不是亲兄妹。”少年浅笑依旧,为宝岩解答疑惑。“只不过是一群情同手足的孤儿而已。”眼角余光见
身后少女悄悄探头张望,出声唤道:“霜白,还不快向苏公子道谢。”
霜白听得少年呼唤,霎时间反射性的缩起肩膀、像做了什么坏事被逮个正着似的。眨眨眼,双手仍拉着少
年的衣服没放,朝宝岩鞠个躬,“谢谢苏大哥。”
“就别这么客气了……”不经意一抬眼瞥见少年微微颔首,就不知是向着他或者是对霜白作为表示嘉许?
一个恍惚闪神,又仿佛见到每一次拎着一天的努力成果回家,平雨对自己浅浅笑着的样
“衣煌把人带回来了?”蓝穹婧顿下手边帐务,微扬眉。在听完霜白叙述今日与衣煌外出时发生的事后,
仅是淡淡道出这么一句。
“恩,正在外头聊着呢。”霜白偏着头,若有所思四道:“不知道为什么,好象很高兴的样子……他似乎
只要看见煌哥哥就很高兴的样子,大概是思乡情切吧”
“只是思乡而已吗?”有些暧昧的笑笑,含义不明。“如果我料得没错,我们以后大概会很常看到这位仁
兄了。哎,可就热闹了……”
根据,檀梓所提供的消息——这苏宝岩家乡那位旧友并非单纯只是朋友的关系而已,自他们的对话推测,
应该八九不离十吧?那么,为了一界相思之情,推论日后只怕会一逮着空就溜来瞧衣煌。是该说衣煌箱是
带有吸引这类人的气味吗?曾经,被人当成娈童桊养五年的衣煌……总是会这么凑巧的遇上,对男人有兴
趣的男人。
霜白一头雾水的眨眨眼,“会有什么有趣的事吗?”
“我不知道。不过……”视线飘向门口,“以后的日子应该会多点刺激。”
“刺激?”
“对,刺激。”颔首、微笑,“要小心别让个常来染坊的人发现我们的身份,算是带点刺激性的游戏吧?
”檀梓说过,苏宝岩的武功虽然算不上顶尖,直觉却异常敏锐。要瞒过这样一个人,是挑战吧?相当,有
趣的挑战。
“……如果……”沉吟半晌后开口,“被他发现了,坊主打算怎么办?”
“当然用最简单的方法办罗。”蓝穹婧笑得很愉快、无辜且无害,“就交给衣煌去处理,他会知道该怎么
做。”人是冲着他来的,当然就交给他解决罗。
自认一向是个相当讲究公平的人。解铃,还需系铃人呢。
“混帐东西、大骗子,你一定会食言……”岁月匆匆,又一次年关将至。施平雨挽起早已及股的长发,做
着惯例性的大清扫。在扫到那个离家出走五六年仍音讯全无的家伙离家前的房间时,忍不住边扫边咒骂着
。
“说好三五年就会回来看我,三年过去、五年过去,却连封捎信回来都没,大骗子、大骗子,变成肥猪我
可不管你……”骂归骂,手下仍是小心翼翼的打扫,维持那“骗子”离家前的摆设,随时候着原来的主人
回来居住。
“大娘知道她有这么样的一个儿子一定很伤心,教他做人要守信诺的事儿全给抛到脑后去。练武练成痴,
什么做人做事的道理也不知记得几条……”边抹着已一尘不染的桌子,边碎念着。无人应答,只是自言自
语。
整理久未睡人的床铺,嗅着棉被上只有属于日晒后的味道、没沾半点人味儿,不自觉的抱着棉被坐在床上
发呆。这个混蛋离家多久了呢?
初时是每天算着日子叨叨絮念,总想着等那家伙回来铁定要好好算帐,没半点长进,闯了祸只会逃避、不
敢面对,这副德行怎么出去闯?臂膀壮了就担待得起事情吗?
头两年常常不小心煮多了饭菜,一个人孤零零的对着桌子,想起以前和那家伙同桌吃饭的热闹。或许是因
为活动量太大了吧?石头的饭量总是他的两倍左右,每次每次虽然是看习惯了总也还不免感叹,彼此各方
面的差落还真不小。
估过想追着出去,但转念一想自己不过一介书生,首先体力能撑多远就是个问题;再者盘缠,漫无目的要
找人谈何容易?再想想又觉得何必去找?那笨蛋迟迟不肯回来就算了,没良心每义气没感情,干嘛为这种
混蛋牵肠挂肚?
换个角度再想想,又不禁开始担心,那笨蛋这么不会照顾自己,该不会在外头死在半路上没人睬吧?唔…
…一思及此,跳起来丢下棉被,熟练的折叠好,看看窗外天色将晚,匆匆收拾好打扫工具,出门前往十里
外的寺庙上香去。
大年夜。围炉的口子,明亮烛火却只照出施平雨一个人的影子。又是一年过去,那个混蛋还没半点消息…
…
早些年,唐娃看他一个人过年可怜,便会拉着他回家一道过年。两年前唐娃娶了亲,隔年便生个胖娃娃,
想想唐娃成家了,一家团圆围炉共享天伦,掺他个外人在总有些奇怪又尴尬,所以回绝了唐娃的邀请。
一个人的年,过得好寂寞;瞪着一桌年菜,视线突然模糊了起来。混蛋、混蛋!为什么不回来?冬天好冷
好冷啊。
一滴、两滴、三滴,点点透明水迹散落桌面上,有些则滴进面前的饭碗里,成了现成的配菜,再没心情用
膳,匆匆收拾好,熄了烛火摸黑回房里就寝。
抱着被子滚来滚去睡不着,身子缩得像虾米似的蜷成一团,觉得有些冷。茫然想起以前每年天气太冷时,
总是两个人卷在一起取暖的。
早些年,是他抱着那混蛋;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换成是那混蛋抱着他。被子有点小,盖住了脚盖不住脖
子;呵在颈边的热气有点痒,习惯之后是暖烘烘的很好谁。
虽然明明不过是几年前的事,那样的岁月却已箱是太遥远的前尘久梦,早已难追忆。现在的他,对和人肢
体上的碰触敏感得过分,连让人站在身后都会觉得不舒服,自然更不可能让谁抱着他。
本来就不怎么喜欢跟人家人挤人,现在更是打死都不会去参加庙会之类的活动。别人的肌肤不要直接碰到
他,只要靠近三寸之内他就会寒毛直竖、全身紧绷。
那个混蛋到底跑哪去胡混了……没声没息真是死在半路没人睬了吗?还是给卖到哪去、现在正混混噩噩蹲
在哪里做苦工?还记不记得家乡的一切,或是早乐不思蜀玩到忘?虽然觉得这种可能性很低?
但那个许久不曾有音讯的混小子,可还记得这里有人等他回来?可还记得当年临行前答应过的话?这么多
年了,会不会已在外地落地生根、娶妻生子开支散叶?就算是好了,也该带着老婆孩子回来看看老朋友啊
!
混蛋、混蛋、大混蛋!一个人过年多寂寞,为什么不回来?
每到寒冷的夜总是特别想他。
算起来是离家第几年了?像过去每一次独对雪景时的习惯,伸手盛接那冰冷的结晶。想着,平雨很怕冷,
这样的时辰他应该是蜷在被窝里直嘀咕吧?
然后平时应该是,穿着一身厚厚重重的衣裳,拖得原先就不太快速的脚步,更成了缓缓移动、甚至与某些
虫类的蠕动比拟。有时候都难免要怀疑他这么穿,万一跌倒了只怕会怕不起来哪?
风雪的声音像是在笑也像在哭,在笑什么、在哭什么?成长的另一而是年老,对孩子来说岁月流逝叫成长
,成长到一定年纪之后就变老去。自己呢?现在是处在什么样的情况下?知道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无法纯粹
,知道世界上有很多事情不是三言两语便可说清楚,知道世界上有太多太多事情是,不能够简简单单一句
话是对是错便可说明白,更多的是一团纠葛怎么也无法说谁对谁错的事。
复杂?是的,是复杂。是比以前留在故乡时,要复杂得多。累吗?是累了,常感到好倦好倦,明明才不过
七、八年吧?已晃如隔世。
若不是还常看到那张和平雨极为相似的脸旁,也许早就撑不下去了吧?但是,那个人毕竟不是平雨。京城
与家乡不同,在那个人身上,可以见到明显印证。
不只外貌,衣煌的许多特质都和平雨有相似之处。像是,一些平日的小习惯,及对某些事情的处理态度,
还有……还有一身,淡淡药味。
平雨是因为幼年体弱,常需要药,久了便沾染那股味道,像是与生俱来的;纵然长大后身体状况比以前好
,与常人比较总属体弱,一不小心遍容易受寒或怎么的病了,那股药味,更挥之不去。
衣煌呢?很少看他在喝药,只是每隔一阵子脸色就不太好,身上的药味也就特别弄,偶然一次随口问过,
衣煌答说是为了做染料去处理草药而沾上的。
没有追问。虽然很清楚知道那种味道应该是伤药,衣煌很有可能在说谎。
不详追问,因为不认为那样子会比较好。江湖上的秘密很多,有太多的事情是不知道会比较好;虽然衣煌
看起来没有半点江湖气息,却总隐隐约约觉得他应会武功。
也许,是衣煌偶尔一闪而过的锐利眼神,所造成的……“错觉”。真的是错觉吗?是也好,不是也好,都
无所谓,不想去探究。江湖里的秘密,在被不应该知道的人知道时,常常会采取的方法便是——杀人灭口
。
怕的,不是有人要杀自己灭口,而是……与衣煌动手。在衣煌身上,总是无法不看见平雨的影子,总是在
那淡淡笑容绽开时,会有一瞬间失神。不想伤害自己心里的印象,不想让那影子幻灭,不想——因为,已
经不知道,还能不能够回去面对平雨。
离开得越久,就越不敢想该怎么回去面对平雨。尤其在知道,离家之前对平雨做的事是代表什么意义之后
更不敢想。
平雨会生气是理所当然的吧,除了会痛之外还因为那种行为背后的意义。但最觉得恐惧的,却不是平雨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