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拯细看之下,发现字迹与那“寄柬留刀”的锦毛鼠白玉堂如出一辙,不禁再叹此人大胆。
赵祯道:“此人本领想来不在展护卫之下,如今朝廷正是用人之际,包卿不妨寻此人来,此人性情如此放到民间,如为他人所用绝非朝廷之福。”
包拯口称“遵旨。”心中却想,招安锦毛鼠想必不易。
於是,回到开封府中,打探锦毛鼠的行踪,却无所得,连其义兄颜查散也不知其去向。
又过了几日,展昭奉命进宫伴驾。
开封府内,包拯和公孙策正悠闲地下著棋,包兴在一旁伺候著,忽然一个纸团打窗外飞了进来,打在棋盘之上,还转了两圈,两人心下生疑。
命包兴打开来看,只见里面包定一个石子,纸上还有字,上面写著“我今特来借三宝,暂且携归陷空岛。南侠若到卢家庄,管教御猫跑不了。”虽未署名,但上面那狂放的笔迹,是那锦毛鼠白玉堂无疑,包拯看罢,忙叫包兴前去查看。
包兴领命而去,不一会儿,公孙策叫了声“不好”追了出去。
公孙策还未追到府库,包兴已经返了回来,远远招呼道:“公孙先生。”
公孙策问道:“三宝可还在?”
包兴答道:“小人认真查证过,收藏之处分毫不乱,还特意打开箱子,一样不缺。”
公孙策越听越不对,仍要往府库查看。
包兴有些不乐,却也无法,只得跟著,谁叫人家是师爷呢。
公孙策来到府库,打开箱子一看,果然不出所料,这三宝已经不见了。包兴从府库出来遇上他,左右不过半刻的功夫,这锦毛鼠的动作当真如此迅速。
包兴在後面,不由得张著嘴,半天不能合上,这怎麽可能?
当两人回到书房,向包拯禀明一切之时,展昭也从宫里回来了。
听完二人的叙述,展昭道:“难怪大人和先生一时反应不过来,此乃江湖上常用的‘投石问路’之计。”
公孙策懊恼道:“是了,他本不知这三宝在於何处,故写此字令人生疑。若不去查看,他也无法;若去查看,就是给他带路了。”
展昭道:“先生不必懊恼,事出突然,先生一时反应不过来也是难免。这纸条上的字分明是冲著属下来的,是属下给大人添麻烦了。”
包拯道:“熊飞不要这麽说,若非我荐你入朝,你仍是逍遥自在的南侠。”
展昭挑眉看著包拯意思是“你知道就好”,却意外地看到包拯耳边的一根白发,他还不到三十岁,就如此劳累了,心中一动,说道:“既然白玉堂指名属下前往,属下即刻启程去芦家庄。”
包拯道:“只好如此。这三宝虽是本府之物,但白玉堂私闯官府之过还有大理寺压著的那起私闯太师府之过还需有个交代。皇上对白玉堂有招安之意,展护卫可明白?”
展昭眉头微皱,道:“属下明白。”
包拯又道:“听闻陷空岛五义,兄弟情深。此去若有难处,可请松江府帮忙协助,展护卫还需自己保重。”
展昭道:“五义素有侠名不会为难属下,大人请放心。”
次日,展昭启程前往松江府。
此行将是一次倍受朝廷和江湖关注的行程。
16
“莫干山,绿苍苍,
山下有个芦花荡,
芦花荡里陷空岛,
岛中五鼠情义长,
……”
芦花荡两旁的孩童们快乐地玩耍著,唱著他们喜欢的歌谣。
阵阵歌谣声中,一叶乌蓬小舟向著陷空岛的方向划去。
一位蓝衣公子半闭著眼,躺在小舟之上,头下枕著一个包袱,怀里抱著把剑,翘著腿,随著孩童们的歌谣一晃一晃的,分外惬意,口中不自觉地哼著刚听来的歌谣“莫干山,绿苍苍,山下有个芦花荡……”
陷空岛──
白玉堂两日前就回到了陷空岛,他很忙,忙著招待客人,一位还没到达的客人。那客人是一只猫,不是四脚著地喵喵叫得猫,而是御猫,御猫展昭。
白玉堂是爷,所以跑腿儿的事,自有下人们来做。下人们很高兴,跟著五爷耍猫一定是个有趣儿的事。
白玉堂是爷,是最小的爷,凡事都有一干哥哥嫂嫂来关心爱护。不管那猫是个什麽猫,能让老五一趟开封府就精神百倍的猫,定是好猫一只,因为这个精神可与以往不同,那是一种闪著兴趣的眼神,莫非老五真的找到了那人,卢方夫妻、韩彰均是如此感觉,蒋平不在岛上,而徐庆却是懵懵懂懂口中嚷著“全力支持五弟抓御猫”。
可这御猫怎麽还没来呢?莫非不打算要三宝了,所有人心中都是这样念著。
聚义堂中,白玉堂正与一人闲聊,此人是他的一位至交好友名唤柳青人称白面判官,使得一手判官笔。
“五弟──”只见一浑身是水身材瘦小的人闪进聚义堂中。
“四哥,怎麽弄成这般模样?”
什麽?这浑身是水仿佛被淹过一样的人居然是蒋平!一旁的柳青也是心里一惊。
蒋平抹一把脸上的水,坐在座位上,猛灌了两杯茶才道:“还不是那只猫!”
白玉堂一听是猫,心中一喜,暗道:“终於来了。”只等蒋平的下文。
蒋平本是经商出身,管理著陷空岛的大半买卖,经常不在岛上。这日回岛,正看到一蓝衣少年在岸边雇船,那般样貌与近几日最知名的传闻中的主角御猫有些相似,那传闻当中的另一位主角,自然是他那五弟锦毛鼠白玉堂了。你道这蒋平如何知晓展昭的长相,这其中并没有什麽太多的曲折奥秘可言。只是蒋平与之谈生意的老板家中曾被南侠所救,而那位老板家中的女儿擅长丹青,芳心暗许,私绘了一张舞剑图藏在家中,恰被蒋平看到,於是这蒋平也就比其他人早知道南侠的相貌了。
此时,白玉堂盗三宝的故事早已传得沸沸扬扬,蒋平如何不知,他当然知道展昭这个时候到陷空岛的目的。虽还不知五弟的意思,先阻一阻这御猫倒也不错。打定主意,蒋平在附近找了个老船夫,换过衣服,主动揽过展昭的这趟生意。除了衣物,蒋平并未做什麽特殊的伪装,那些其他的船夫自然是认得他的。船夫们都知道陷空岛五位员外的性子,自是不会与蒋平相争,倒是对那少年颇为好奇,人随和又有礼貌,希望不是什麽坏人才好啊。
“有劳船夫大哥了。”展昭招呼了蒋平一声便上了船,或许他还不知道等待他的将是什麽。
这猫相当乖巧呢,这是蒋平对展昭的第一印象,“公子客气了,脚下小心。”蒋平口中如是说,却在心里暗自赞叹“好妙的轻功”,若非亲见,哪里相信一个多了大活人船还能纹丝不动的,可他确实看到了。
“多谢大哥提醒。”展昭盘腿坐下把包袱放在身侧,手里握著剑。不一会儿,兴许是累了,将包袱当作枕头躺了下来,口中哼著两岸孩童唱的歌谣。
蒋平问道:“看公子爷的打扮是到卢家庄访友的吧,不知是哪位员外的贵客。”
展昭一笑,道:“在下是来访白五侠的。”
蒋平道:“公子可是打京城而来。”
“正是。”
“五员外近日打京城来的访客只有一位,看来你就是那御猫了,不知你有几分本事上得了陷空岛。”此时离陷空岛还有相当的距离,水中正是蒋平最能发挥其本领的地方,任何人──即使是会水之人都无法在水中胜过蒋平。
“展某本事不大,也还上得了陷空岛,就不劳蒋四侠费心了。”展昭睁开双眼静静地看著蒋平,他的衣角有些湿,船舱内也积了些水,原来这船早就给蒋平动过手脚了。
蒋平被人道破身份,心里一惊,“我从未与他见面,他为何……”然而不由得他多想,展昭已抽剑出来,蒋平只觉得眼前一花,迎面扑来满目的银光,分不清哪里是剑,哪里是影。他想用他的分水峨嵋刺来挡,但他的兵器已被他藏在桨中,不及取出。即使取出,此时水阵未成,他也不会是展昭的对手,他可没有想到一向以温润著名的南侠会说动手就动手。片刻工夫,蒋平只觉得身子一凉,他落在水中了,周围是纷飞的木板和水花,这家夥他拆船啊!又是蓝光一闪,所有的一切归於平静,蒋平浮在水中,周围尽是些破碎的木板,那个蓝色的身影已在三丈开外了,腰里悬著剑,背上背著一堆木板,看起来很像他的船板,用一个蓝色的布条系著,该是他的包袱吧,动作还真是迅速哩。远远地传来清朗的声音,“多谢蒋四侠送了展昭半程。”只见展昭从背上抽出木板来,丢在水上,足轻点,跃起,再丢木板,轻点,再次跃起,木板丢完,展昭也恰好到达陷空岛,还不忘回过身来对蒋平一礼。
当真是只藏了利爪的猫,这是蒋平对展昭的第二印象,常年精於水战的人竟被一个可能不会水的人给耍了。
白玉堂听完微微一笑。
蒋平忽然觉得白玉堂这一笑与方才展昭在船上的笑容有些相似,像在哪里又说不上来。
“辛苦四哥了,这麽说来,那猫应该比四哥早到。”
蒋平道:“谁知道那猫窜到哪去了,我可是从密道进来的,这副样子让下人看到还不笑死。”
这时,在陷空岛某处的展昭适时地打了个喷嚏,口中叹道:“唉,这定是蒋平说我坏话了。”
展昭是御猫,可不是会乱窜的猫,他甩开了蒋平上了陷空岛,虽然没有落入水中,但闹腾了半天,衣服也湿了大半,如此去见卢家庄的主人,未免失礼。所以,展昭决定先找个地方把衣服烤干,好在火石一直放在怀中没有湿,生起火来也不费力。其实,展昭也会那些用内力来蒸干衣服的手段。但是,此时他却不能用,因为他已经感觉到,有个人正在看著他,从刚才蒋平的状况看,多半不会是要请他吃饭的,力气还是省些好。
17
彻地鼠韩彰这几日一直在陷空岛的渡口晃荡,因为他要帮著自家兄弟逮那只猫,渡口是上岛的必经之路,通往卢家庄的路上,土质甚好,正是他挖设地道、陷阱的好地方,到时丢几个雷火弹,把那猫往洞里一逼,拿根绳子一绑,正好。想到这里,韩彰心里不禁嘀咕,如今老五闹了东京,盗了三宝,惹出这麽大的动静,老四怎麽还不回岛。要是蒋平在,只消把那猫往水里一淹,拿人还不容易,哪像他还要受累。此时,韩彰尚不知道,在离陷空岛不远的水面上,蒋平正偷偷摸摸地往岛上游。他只看到了一个浑身上下湿淋淋的蓝衫少年,跑到树林里面,顾自捡了枯枝,生了火,烤上了衣服。这少年是打哪儿来的,看起来好生面善,韩彰觉得他一定是见过这少年的,似乎是在一个挺意外的场所。
时下已经入秋,从水上吹过的风是带著凉意的,展昭只著一袭单衣有些冷,不禁打了个哆嗦,将手上的衣服翻了个个儿,向火堆凑近些,心道:“那暗处的人也不知是谁,还不出来,究竟在等什麽,不过也好,倒可以让他把衣服烤干。”
韩彰对自己的隐蔽之术一向自信,他并不著急出手,反正那人也在他的视线之中,他还在思索究竟是在何处见过他。
展昭叹了口气,站起身来,穿好衣服,对著一个方向开口道:“树林里的朋友,可否出来相见。”自己初来乍到有个引路的也好。
韩彰听了一惊,这还是首次有人发现他的形迹,倒也爽快,从隐蔽之处走出,道:“这位朋友好灵的耳朵,我们可曾见过?”
展昭抱拳笑道:“韩二侠过奖了。”
韩彰道:“你认识我?”
展昭道:“小弟三年前有幸见过韩二侠。”
“三年前,三年前……”韩彰喃喃道,猛一拍前额,又道,“我想起来了,三年前在金龙寺外,我向你问过路,当时还未请教你的姓名,如今怎到我们陷空岛来了?不对,三年前我也没说我是谁,你又是怎麽知道的?”
“韩二侠风采与传闻无二,小弟当时也是猜的,回去与长辈一形容才知道那日向小弟问路之人便是韩二侠。”展昭并未说明他乃是在杭州初见的韩彰,以免多生事端。
展昭这番话说得合情合理,又礼数周到,韩彰听了喜欢,道:“你这小兄弟说话有意思,若是见到我那五弟定能交个朋友,对了,说了这麽久,小兄弟怎麽称呼?”
“小弟展昭。”展昭并不打算欺瞒,据实以告。
“展昭,展昭好名字啊……”说了两句韩彰才反应过来,“什麽,展昭,可是御猫展昭?”
见韩彰的反应,再加上方才蒋平的算计,展昭确定此行不易,“‘御猫’乃圣上所赐,还望五义体谅,展某此行便是来说明一切……”
韩彰打断道:“行了,我知道你还要取回三宝,这边走吧。”说罢,身一侧,示意展昭跟上。
“韩二侠这是?”
“请御猫大人上卢家庄啊,怎麽还担心我算计你不成?”
展昭口中道著“不敢”,心中却道“你若不动什麽手脚才怪!”跟著韩彰走上一条小路。
韩彰表面不动生色,心里却得意的很,这条路被称为玲珑径,分布著九九八十一个陷阱、暗沟地下更是错综复杂,只消使个手段便能拿到这猫了。
“展大人这条路不好走,脚下小心哪。”
“多谢韩二侠。”展昭心知这韩彰善於挖设地洞对地下格外小心,但至今也未发现什麽可疑之处,莫非是他多虑了。
展昭不知道,韩彰这会儿的心里可热闹了,“江湖上都说这猫的轻功好,可这样也太邪乎了吧,他已经连著走过三个陷阱了,莫非是他韩彰记错了。”
“韩二侠,有什麽不对麽?”展昭见韩彰越走越慢,停下脚步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