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苏…兄弟,」转念一想,觉得以古人来说这苏弘尧的学识好了点。「你应该胸有大志吧,地志记得这样熟。」
「哪儿的话呢,皮毛尖儿,别夸我,」苏弘尧淡淡红了耳朵,温和的声音有丝腼覥。「你这样夸,才真真难为情。」
* * * * * * * *
李翔睿後来才知道他们的所谓的『有段距离』根本是超远——快马来回一趟十天,半骑马半走则大概一个月。
对村人来说这样的距离很平常,对李翔睿而言,快马十天都是很远的距离很久的时间,简直无法想像。
更重要的,他现在很无聊。
脚伤未愈时无聊是一定的,虽然苏弘尧拿了书给他——有简书也有纸本,很庆幸是看得懂得隶书,但是——
以前连课本都懒看,现在却看没有标点的古书,那比看不懂还更痛苦。直到苏弘尧看他太痛苦以为是看不懂,李翔睿才想起苏弘尧家里能有书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
苏弘尧只笑说这是别人借他的。
被迫认真看了几天书、脚伤也好得差不多的李翔睿还是很无聊,因为对全村的人来说他是道地的公子——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不会生火不会煮饭,连村里的老妪都比他强。
「唉……」
因为至少还能捡柴火,所以李翔睿这几天都是捡柴兼登山健行;在这里一待十天,他也发现了些很奇怪的事。
他很自动的具备这里生活的常识——他会穿衣服、认得每样器具的用途、也听得懂应该听不懂的话。
甚至,他也发现自己下意识的知道山上哪些植物可以吃,哪些柴火至少是可以用的,弄得陈虎一天到晚笑他是个奇怪的公子。
「我就是白斩鸡不行吗……」
想起前天晚上双眼发光跟他讨论孟子的苏弘尧,人家能背著一堆东西照样开弓——那还是全村最斯文的!比起来现代的死小孩真是废到姥姥家。
另一件……为什麽这次他会在这里呢?
李翔睿很确定苏弘尧才是故事的主人,因为他能依稀感觉到对方的位置、心情。如果闭上眼睛放空,就会像过去一样融入其他人物,可以完全经由对方的灵魂去体会世界、喜怒哀乐,看见故事。
他住在苏弘尧家,每夜,梦中有梦。
在梦里,支离破碎地梦见苏弘尧的故事。
因为支离破碎,所以看得不多;因为醒著时可以自行控制,所以李翔睿一直很不想去看。
虽然知道他得看完所有的故事才能离开,但主动去窥探别人的事、或者在作梦时意图看见完整的梦,再怎麽好奇也有点缺乏兴趣。即使无聊,李翔睿下意识的就是不想看。
而且,
「慕容礼那盒子怎麽看都是贵重品,这种小地方怎麽可能会有……嗯?」
有东西?这是布吧?
李翔睿移动视线,布角隐没在树丛里,心想该不会这麽巧就捡到盒子吧?李翔睿探头探脑地拨开树丛,发现他捡到了更大的东西——
「慕容礼!!」啊干……我还期待你这小子来救我,连你都在这那谁跟叶洛说发生什麽事啊?「喂!醒醒!」
左看右看没有伤之後,李翔睿开始把人摇醒,摇到差点想趁机甩两巴掌的时候,慕容礼呻吟地转醒,在看到他时恍惚地绽开笑容——温柔、眷恋、庆幸而又幸福的笑容。
彷佛说了什麽,李翔睿没有听见。
「……喂、慕容礼,别笑了啦,你没事吧?」慕容礼也穿古装、头发也变长了、依然帅得天怒人怨……被他这样心满意足的望著,很奇怪。「喂、慕容礼?」
伸手去摸只觉得皮肤入手微凉,慕容礼却瞬间敛去了笑容。
「我叫什麽名字?」
看著坐起来的慕容礼,李翔睿觉得有点陌生——而且问题很奇怪。
「慕容礼……你不会这麽刚好发生丧失记忆的戏码吧?」
慕容礼漠然的表情流露出失望的情绪。
「对你而言,我是慕容礼吗?」
「?不然你是谁?」
「……那我就是慕容礼,」李翔睿呆望著慕容礼叹息,然後把他抱个满怀的靠著。「我好累,借我靠一下。」
「你是睡太多才会累啦,」虽然被抱著很奇怪,不过慕容礼的状况不太好,李翔睿也就放弃的随他抱。「……喂,慕容礼,你是都忘记了还是开玩笑?」
一阵安静。
唔、好吧,也罢……
「我没忘记。」
「喔。」那大概跟我最近一样吧,切换不良。「说起来你也真倒楣,上次才被困在盒子里,现在又掉到梦里。」
「……嗯。」
唉……还抱著啊?
鼻间飘来龙脑香,这让李翔睿感到怀念,接著,馥郁的苏合香漫天而来、薰人欲醉。
对了,村里的人今天上山采苏合。
想著想著,李翔睿不知不觉闭上了眼睛。
瑭杨古董店 2 苏合(4)
碧空如洗。
努力的移动视角、身边还听得到讲话的声音,所以,是谁活下来了?
「搜寻活口!能救则救!」
有人凑近、转头大喊:「大尉!这里有活的!」
「救啊!叫啥!」
苏弘尧昏沈地被人架起来灌水,苍天之下、草地上,除了血迹,还站著的都是不认识的人。
「大尉,溜儿坑那屯的兵说,他们抓到了些匪人,说不定跟这里的事儿有关,您要不要快过去看看?」
「要看也要带上能指认的,」一身皮甲的男人蹲在眼前,苏弘尧从没见过这种兵和这种只穿皮甲的军爷。「小弟弟,你叫什麽名字?」
「苏弘尧……我十三了。」
身边的人哈哈大笑,那军爷连说了几声好;苏弘尧却只顾著往外望……除了他,没有别人被救起来……
「你找谁?」军爷问著,声音颇有威严,却放得柔和。
「我爹……」挣扎著站起来,苏弘尧一具尸体、一具尸体的看,而他爹并没有离他太远,能抢的,都被扒光了。
又累又晕、欲哭无泪,凭他现在,连爹的尸体都带不回去。
恍惚的,有双手拍拍他,让他到一边休息上药吃东西,没多久,那军爷又回来了。
「同路的,都你们村的人?」
「嗯。」
「住哪?」
「西去两百里山脚下,马饮村。」
「谁知道马饮村!!」军爷站起来吆喝,没两下远远传来我知道我知道的应答。
苏弘尧很疑惑,呆呆抬头望那军爷对他笑得白牙闪闪。
「我帮你把亲人朋友运回村,你跟我去认犯人。」
「……为什麽?」即使强拉著他去,他也不能拒绝,怎麽还帮他把亲友的尸体运回村?
「欸、这个嘛,」军爷把他放在马上,四周的兵瞎哄著『我们家头儿心肠好!』,又被这男人喝散、整队上路,而男人也跟著翻身上马。「我有个弟弟,像你这麽大的时候死了,出来这麽多年从没回去过,我连他的坟还在哪儿都不记得了。」
「就这样?」
「嗳、你真多问题,好吧,我知道军队败走时,百姓们会接著敌军清扫一遍战场,」男人笑笑,见苏弘尧还受得住,便把马又催快些。「若我有那天又有这个机会,希望还能留件衣服在身上,也很希望来个好心人埋了我别叫狼狗秃鹰给啃了。」
苏弘尧忍不住笑了,单手操缰的军爷又摸摸他的头,感觉很温柔。
「笑了就好,死了爹也不哭,不是没心没肺就是快疯了。」男人晴空一般的声音飘散著,「哭不出来,能笑也好。」
李翔睿再张眼的时候呆了很久,才发现他已经在苏弘尧的家里。慕容礼坐在他身边,就著窗外的月光看书,见他醒了便拿水和饼给他。
「累了就不要勉强。」
没想到慕容礼会这麽说,李翔睿大感意外,一想到可能是梦的影响,也就不计较对方奇怪的部分。
「……你怎麽知道要回来?」
「我只是感觉到山下有人,而他们认识你。」
喔,也对,我住了十天嘛。
「再睡一下。」慕容礼劝道。
「你咧?叫我睡你自己不睡?」李翔睿看慕容礼对他摇头,三两口灌水把炕饼吞完,开始招手。「你不认床吧?」
慕容礼摇头、靠近,李翔睿嘿嘿坏笑就把人扯到床上。
「欸、姓慕容的,别这麽客气嘛!我又不介意挤一挤,这里晚上很冷,你都不怕冷的啊?」李翔睿一边说一边挪动慕容礼,分一半的被子把人盖起来。
「我不怕冷,小翔,你会冷吗?」慕容礼坐在枕边,看李翔瑞又钻回被子里。
「当然。」真的有问题……这家伙从没这样叫我。
「那我就待在这里,」慕容礼笑得有点像刚见面的时候,又不太一样。「这样应该会暖一点。」
「真的不睡?」
「想事情。」
「好吧、随便你,晚安啦。」
翻身背对慕容礼闭上眼睛,本来以为没那麽容易睡著,但当莫容礼的手莫名其妙地放在脸上,温暖的感觉瞬间很催眠……李翔睿恍惚地感叹果然有暖,然後很舒服的睡著了。
一片黑暗。
又是梦。
苏弘尧醒来发现自己做了个不记得的梦。
李翔睿发现他在苏弘尧过去的梦里。
因为村民感谢兵爷们的帮忙,原来的马饮村外设了个屯点,马饮村也改成马口屯。那个叫张康夫的障塞尉的确是个好人,只留两三个屯兵在村里,既不为难也不多做要求,就是巡点的时候会走得更远,来的时候村民有给酒菜就吃,没有就啃乾粮;从月氐道边的波沙亭过来时,也都会顺便带个信件什麽的,很得大家喜欢。
苏弘尧的父亲本是香商,住在敦煌郡的渊泉县。十五年前匈奴来犯时直杀到武威郡才被来援的陇西、天水两郡督尉给挡下,朝中惶惶天子震怒,拨了三成的北军兵马给定威将军,於是又从武威杀杀杀杀出玉门关……
然而,大军扫了两三趟那是什麽家都没有了。苏弘尧的父亲人在陇西,看著家乡谁也救不到,等大军走了,满手礼物变成奠仪,跪在废墟里只是哭,边四郡几乎人人在哭。
哭到泪乾,依旧沙黄草绿,烟尘漫漫。
神爵二年,终於定西域督护府治所於乌垒城,设西域督护代天子领治诸国,此後往来渐趋安定,战时断断续续的商路又忙碌起来。
父母俱亡也就不常回乡,况且行商本来便是许久回乡一次。後来男人跟昆仑山下采香户的女儿成了亲,渊泉县城里的房子更是久久才住一次……马饮村偏僻、不方便、而且清苦,但对男人来说,平平安安不问世事、不用伤心,是再好不过。
所以,苏弘尧识字、能算;父亲不求儿子封侯拜相,但至少识字能文比较不受欺负,做人懂点圣贤事,也不致因为母亲是胡人就看轻了自己。
至少,天朝人与匈奴化不开的宿怨,作父亲的希望苏弘尧心中是想开的;更何况,偏僻的马饮村几乎都是这样的混血儿。
那边都没有他们的归宿,也就理所当然都没有他们的事。
张康夫很惊讶这麽偏僻的地方有识字懂文的人,知道是这麽回事之後便也不觉奇怪。
只是,胡女性烈,等苏弘尧回家的时候,娘亲已然殉死,两具尸体让苏弘尧哭到无泪可落,还是村人帮忙才能顺利安葬。
张康夫虽然想将苏弘尧带在身边——在他看来训练两年便是个能文能武的好副手,带兵打仗也没问题,可惜想留在家乡的苏弘尧不愿意。於是张康夫变得常往马口屯散步,主要就是想看顾苏弘尧;教他弓术武术,也帮他带书买东西,总是很和乐。
打猎也好,采香、调香也好,十三岁的孩子眨眼抽高变成十四岁,对他笑著、过招时打成一团,陪他骑马巡逻,不过一年马口屯点变成这小子在守,边境军也只有他会来。
再眨眼,到了十五岁,村长邀了他来替这孩子作成人礼。时值盛夏、服色著红,不同於天朝祭服中衣色黑、深衣锈红,村人备置的是白素中衣、大红裾袍,多了奔放的鲜豔,连那孩子上山的背影也多了分风采。
本来想跟大家一起在山下等,张康夫却怎麽想都不放心,坐立难安的跟上了山。苏弘尧豔红的背影专注的往上走、走出平日的路径,走向山顶的泉池……那是全村赖以为生的不冻泉、自引流至山下使用,成人礼得独自上山以水沐浴斋戒三天,再带著泉池旁的一截苏合神木下山。
全山最老的苏合木,自有仿不来的气味,村民视苏合为山神恩赐,即便平日开采,苏合神木却绝不滥取。
看著那孩子边走边捡柴火,在池边卸下一身衣物步入冰冷泉水沐浴,苏弘尧背脊的线条让张康夫不觉看走了神,恍然惊觉这孩子也到了这般年纪。
猛然跃出水面、披衣抽刀备战,苏弘尧以为是石豹子,看清是谁也不觉傻了眼,原本冻白的脸抹上嫣红,只好无措地放下刀子、拉拉衣服,把直裾袍也披上。
「张大哥,请回吧,一个人待著是规矩,」苏弘尧笑著、不知如何是好。「这座山我很熟,不会有问题。」
「…你在发抖。」入手的身体又湿又冷、轻轻打颤,抱得越紧,抖得越厉害;张康夫双手抚蹭著掌下的背脊腰身,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了安抚还是取暖。「你在发抖。」
不觉连脸都贴上去……贴著脸颊、脖子,怎麽还是抖呢?心里被勒著似的闷窒,直把人揉进怀里还是心疼。
「……你在发抖……」怀里的身体在颤抖,望著自己的脸是无措茫然,绯红从耳根染上眼角……张康夫低头又蹭上去,用鼻尖、用嘴唇,直到蹭变成了吻,轻贴在苏弘尧的唇上不肯离去。
怀里的躯体刹时变得僵硬,张康夫耐心的吮蹭著,感觉对方一点一点地放松、一点一点地变暖,不再抖了,却软热得化在怀里,放不了手。
浅浅的吮、探出舌尖,苏弘尧受惊似的反应让张康夫几乎发出笑声……不像他,在军队里待久了,不只是女人、连男人都试过,早没了这样的青涩。
侵入苏弘尧柔顺的口中仔细地舔著,呜咽似的哼吟颤颤地轻喘破碎,令张康夫更是著意温柔的吻著、勾缠舌尖,让怀里的生涩一点一点地回应自己。
回应的越生怯便越有耐心,回应得越多便越兴奋饥渴,就像苏合软暖的香,缠绵的让人失神疯狂。
苏弘尧早已迷失了神智,等吻咬在颈子上带来些痛,才又抓回了一些,发现自己正坐在张康夫身上,下身挺立,顿觉羞耻万分。
瑭杨古董店 2 苏合(5)
苏弘尧早已迷失了神智,等吻咬在颈子上带来些痛,才又抓回了一些,发现自己正坐在张康夫身上,下身挺立,顿觉羞耻万分。
「你身上好香,」发现对方回过神来正害羞著,张康夫忍不住就想逗、说一句吻一口,更何况那香味的确很适合。「两年前那时候,这玩意儿我不也摸过了吗?」
张康夫边说边弹了一下、用指掌细细圈握住,听到苏弘尧惊叫一声旋即努力忍住呻吟,只觉得那声音比窑子里的莺声燕语都要撩人销魂。
「那……」苏弘尧想咬唇忍住呻吟,却还是断断续续漏了几声——张康夫的手动了起来。「……不一样…那时候……呜……」
下体被拧了下、旋又被指尖仔细摩搓,苏弘尧觉得热,压抑的声音渐渐忍不住,可怜兮兮的低叫,张康夫却觉得可爱极了。
「那时候你不懂这玩意儿站起来怎麽办、梦里蹭阿蹭的泄了就只偷偷摸摸洗裤子,若我没发现、把手教你一教,你现在还不知道该麽办呐。」
「所以……?」衣物渐乾,薰衣香和对方的味道让苏弘尧头晕目眩、气息浅促,只感觉到那带茧粗糙的摩擦感很舒服,无力听懂张康夫在说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