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出事了?
高晖不明白自己的心,为何会有种被死死揪住的痛楚和担忧?他想找个人来问问,几日的宴会,已是让整个滕氏人仰马翻,但却是有条不紊的那种。所以,高晖一时之间竟不知该问谁。
由远及近的声音。
“为什么不阻止?”
明若的话音里,正翻腾出压抑的怒气。
“都劝了。可您也知道先生的脾气……”
“他现在怎么样?”
少有的烦躁和焦虑。高晖不知道明若也有这么失控的一天,他所熟知的明若,总是那么镇定自若,滕氏的每一任族长,都是如此地猝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
“已经检查过了,没什么大碍,踝骨有些微的损伤,左手骨折……”
想必是明若凌厉的眼神让回话的人有点心悸,停了下来,不敢再这么轻描淡写。
“下次,他再这样,就打断他的腿!”
“……”
这种阴狠毒辣的话,说在刚才的焦虑担忧之后,任谁听了,也不过是跟一个淘气顽劣的孩子在怄气罢了!
身边的人,都暗自发笑。
高晖坐在一丛浓密碧绿的阔叶箬竹下,将谈话尽情接收。
若无其事地询问前来伺候的人。
“刚才,你家主人在跟谁生气呢?”
沏茶的手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接着就用似乎早就想好的语句,恭谨地回答:
“是先生!今天早上又去飙车,结果在悬崖那边差点翻了。”
来人已经悄悄地退了下去。高晖是明若相交多年的好友,滕氏的人都知道他随和、喜静,所以身边没多余的人。
高晖很好奇。他隐约想起这几日来,听到的一些传闻,艳色难堪的传闻!
找个时间问问明若吧!说不定还可以打听到关于那人的消息呢?
正这么想着的时候,他意外地瞥见从古朴典雅的大门,开进的那辆车。
不会吧?难道是他……来了?
争执!激烈狂暴的争执!从门的另一头传了出来。如果不是守侯在外面的“血影”亲眼看见明若走进去,任谁也想不到此刻在里面大吼的人,有一个就是他们向来沉静温柔的主人。总是和颜悦色,不轻易说一句重话的明若主人。
可现在他却用着以前从未有过的愤怒和暴躁,在大声的训斥和埋怨着。所有人都摒住呼吸,无法动弹!该不该进去阻止?犹豫不决间,忽然听到里面传出一声器皿碎裂的清脆。
“够了!我受够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究竟想要让我怎么做?我不是你养着的一条狗!我做什么自己心里有数……”
“有数?你还敢说这个词?”
稍稍平息的语气瞬间又被挑高。这个人,果然是个祸精!挑衅的本事一天天的长进了!
“整日地在外面飙车!你不知道沿路过来有多少悬崖吗?掉下去粉身碎骨!今天你是运气好,才……”
“你在侮辱我的技术?”
“你给我住嘴!从现在开始,不许你再碰这里的任何一辆车!两个轮子的也不行!回D城后,你那辆也要处理掉!”
“你敢!”
男人吃惊的抗议,伸出手想抓住什么东西砸过去,却扑了个空,由于脚不能行动,只是笨拙地在软榻上,扭动了几下。
争吵的空白让明若重拾了冷静和镇定,他无言地望着那个受伤的人。心里涌出一股莫名的酸楚,飙车的习惯是从那个时候就开始的。从孩子出生后,他就不断失眠,如果不是用激烈而持续的性爱,让他在疲惫不堪中沉沉睡去,他就会整夜整夜地睁大着眼睛,蜷缩着身体,直至天明。
专注的凝视着他,等待他也能从方才的争吵中,回来。回到现实中来!试了一次又一次,我该怎么做,才能将你从这种现实和虚幻的暧昧中拉出来?
李中璃在这样的注视中,开始害怕起来!
那双深邃的眼睛,总是这样望着他,望着他,直到自己再也受不了了,分不清,辨不明了。
谁是明若?谁是温岚?
在地狱和红尘中游走的感觉,一点都不好!一点都……不喜欢!温岚……
战战兢兢地拉了一下明若的衣角。
“你生气了?你……还在生气?”
轻得几乎听不到的叹息!
“我怎么能不生气?你不知道,听见你受伤时,我的心都停止跳动了。我甚至还朝海空他们发火……”
手指抚上那张有些苍白的脸。自从相处以来,似乎瘦得厉害了。车祸在他身上留下了些伤,就连自己最喜欢在上面留下印记的优美颈脖,都可以找出细微的血痕。
“你为什么总是喜欢这种游戏?在生死的边缘快速行走,真的就那么好玩?”
明若俯下身,将那不安分的伤员用力搂进怀里。仿佛一松手,他就会象窗外苍青的光线般,随着黑夜的来临,风一样飘逝而去!
“我不能给你吗?你究竟在寻找什么?”
如果我告诉你,我寻找的是最接近死神的途径,你会不会阻止?
就是一瞬间,我觉得死亡的黑影已经笼罩过来了!那种明锐的刺激!任何人,都给不了……
“刺激!飙车,让我觉得就象在做爱!”
“是吗?那样的,我也能给你!”
惩戒的充满强悍气息的吻,成功地封住了李中璃的声音,身体的某个部位好象被浇上了热油,刹时雷鸣电闪般传遍全身!
热带的午后!热带里赤裸裸的不加掩饰的爱!在快乐的入口,粗暴凶猛地进出,以及让人渐渐沉溺的呻吟哀求!
那个任性的人,会记住这次的教训吧?
风暴!总是在恬静安谧的黄昏,迅猛不及躲藏的时候降临!
19
世界在旋转,在放声大笑,于我又有何干?
你的灵魂绷紧在天空中,而天空却在这个城市渐渐消失!
你的灵魂被不断践踏,而我只能在一旁无限温柔的注视着,这永远环绕的磨难!
明若从激情和热念中平复过来,无限温情地望着身旁躺着的中璃。
累坏他了吧?
严实地将自己裹得象个肥胖的蚕茧,不时的从这边滚到另一边,在差不多要掉下床的时候,又恰到好处地滚了进来。
明若看着他孩子气的睡相,不觉哑然失笑。顺手将那又试图卷到外边的家伙捞进怀里,再这样挪来挪去的话,受的伤不知会被压到什么时候才能好。
满屋子都是黄昏来临时,温润森然的清香。
门外传来极轻微的敲门声。
“什么事?”
明若依恋的唇在沉睡之人的肌肤上轻柔徘徊。
“是……老师他来了。”
海空的声音里竟有些惊惶。
明若猛的抬头,剑眉紧蹙,一时之间陷入了沉思。
“多久了?”
“两个小时了吧!他不让我们惊扰您……”
“我马上去见他。”
两个小时?也就是说,他知道我跟中璃在一起?所以才……
海空他们对老师总是有种天生的畏惧,这也难怪,包括明若,当代“血影”都是在他的看护和教导下成长的。明若可以不买长老们的帐,却不能对自己的恩师有丝毫怠慢!
更何况……他在“血影”中,还有其难以动摇的权威和地位!
选在这个时候出现!
明若烦恼地咋舌。
苍翠的细竹下,是被雨水冲刷一新的沁凉。
高晖正皮笑着和一个人在说着话。
明若走进来时,男人身后青松般笔直站立的三人,不约而同地转向他,恭谨致意。
狭窄有力的双肩,锐利矍铄的眼神,如果不是熟知他的一切,明若和高晖也很难相信,在这个瘦削矮小的苍老身躯里,暗藏着恶魔般残忍冷酷的魄力!
“您要来也不说一声,我好安排海空他们去接!”
明若轻轻的拥抱了一下老人,很快又离开。
“我也是临时起意,这把老骨头太过惊扰别人,会被厌烦的。”
高晖在一旁做了个鬼脸,明若想笑又不能笑。
“您怎么这么想呢?我已经叫海空去准备了,还是您最喜欢的‘天一生水’,对吗?”
“那个园子,那盘石棋,如果还能棋逢对手,就更完美了。”
望着在天字辈的“血影”陪同下离开的老人,明若暗暗松口气。他不相信老人只是心血来潮才从地中海转来,方才的心照不宣,让他暗捏一把冷汗。
临时起意?连天威、天怒和天擎都带来了,还能是为了什么?
沉默中,瞥见好友揶揄的笑容。
“你想问什么就直说吧!”
高晖一言不发,只是靠在那里微微笑。
心绪芜杂,没心情跟他故弄玄虚,明若快步离去。
“我那天来的时候,有人竟敢跟我比飙车!”
停步,微侧着脸,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输了!”
意料之中的扬起眉。高晖觉得似乎能从明若的背影里,看到几分骄傲的情绪。
“我很中意他!”
这回是彻底的背对着他了。
“如果你放弃的话,就把他给我吧!”
不死心地加了一句。
“他,不是你能碰的。”
只有这句?
高晖颇感意外的看着明若在海日海玫的陪同下,离开了。
落叶微吟身,会棋云外人。
围棋是什么?
是竞技!是游戏!是艺术!是……人生之道!
小小年纪的他,并不知道当年父亲跟他说的这番话里面深含的意义,而父亲也无法等到自己的成长,好让自己来向他求证其中的蕴涵!
围棋是场游戏,也是人生,是不是就意味着人生也不过是游戏?
赌徒从中看到滚滚财富,才子看到的则是风流倜傥,险诈之人只会看到腹剑心兵吧?
那么我呢?我又从中看到什么?我又是什么?
棋子被一颗颗地摆放在石盘上,又被整片地掀翻,弄乱。
“有兴趣陪我这老头子下一局?”
抬头,莞尔一笑。
机谋时未有,多向弈棋销!
开场就是紧张和惊悸。
表面上是一手“恶”棋,四分之一的棋子皆被提起。就连随侍老人多年的天威三人,都不由诧异!
周围一片明朗开阔的景色,极目远望,还可以看到温暖的海面上,无拘无束滑翔的苍鹰,庭院里草坪的边缘,矗立着苍劲高大的古木,再衬上眼前这眉宇间英气与妩媚并重的男子,构成的是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