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凶动机是什么?”
……
众人出神地听着。
面前的人,有条不紊地就行为科学方面进行分析,同时还活用周的刑侦经验,在犯罪现场及证据的基础上作出评估,迅速地理出一条较为清晰的思路。
离开周容海的办公室,已经不见方才的垂头丧气,大伙都沉浸在即将柳暗花明的兴奋当中,跃跃欲试的样子。
周,我能说的,都已经说了!
你,什么时候能……
我的敌人,不在这里!
“四年前?”
“是的。”
海空看向明若坐着的位置,在他的身后,是巨大的玻璃幕墙,衬着窗外高高的湛蓝天空,尽展登高处览众山小的无穷奥妙。
“你们有什么线索了吗?”
“可能。”
海空将手中剪辑的报纸放在明若的面前。
拿起,一张张地翻阅着。
“这些?”
“这些都是这一年来在D城发生的特大谋杀案,由于官方封锁了部分消息,所以舆论炒得并不火热。”
“你认为跟那件有关?”
海空沉默地将其中一张抽出来,放在最上面。
“蔷薇花架陨落的生命”特大的几个铅字,印入眼帘。
明若脸色顿时煞白。被尘封在容易遗忘的角落,那不堪回首的往事,铺天盖地般笼罩过来。
被紧紧揪住的心脏,仿佛再不能跳动,停滞在身体的内部。
浮在心灵上那些翻腾的泡沫,究竟是什么?
他从来都没有想到,在经历了那场充满耻辱和痛苦的劫难之后,还会有这么一天,再次强烈地感到无助和虚脱!
他以为自己已经够坚强了!原来不过是凭借着忘却,才得以暂时挣脱?
被囚禁时狠狠抽打在身上的有刺花枝,遭遇轮番凌辱时,始终萦绕的浓郁如膏的香气,以及最后躺在柔软冰冷的花瓣上,即将殉难的可怜模样!
忍住晕眩和恶心,明若强打精神将那些剪报再次认真地看了一遍。
“你是说这些谋杀,都与上次有关?”
海空打开自己手中的资料夹。
安钟严,吉伯特的副院长,被人发现的时候尸体挂在一丛野蔷薇花架上。
周之毅,D城地区医院的心脑血管主治医生,死后他的头被残忍地割下来,用蔷薇花瓣点缀,寄给了情妇。
林晓红,原吉伯特的护士长,辞职后赋闲在家,周之毅的情妇。
杨国伟,世界知名的遗传病理学专家,兼任D城医大的客座教授,去年十一月从大厦坠楼身亡,现场看来是自杀,但却在尸体周围发现一大束蔷薇花。
……
“这些都跟医院有关。”
明若敏锐地指出其中的疑点。
“我们比警方知道得更多的是,这些死者都与吉伯特有关。”
明若一直轻敲着扶手的指头,猛然停止。
“他们都是或曾是吉伯特的一员。”
“按照吉伯特内部的规定,参加特殊实验的医生离开时,所有在吉伯特的记录都要销毁。”
明若知道海空的资料从哪里来的,在自己真正掌权之前,吉伯特一直都是老师在统领。当明若发现吉伯特还在非法使用人体做实验,就已及时地尽数解散这些研究项目。
微微黔首,示意海空说下去。
“他们还有一个共同点,就是曾经做过您的手术。”
明若记得那次手术,怎么能忘记呢?叔父的背叛,最后孤注一掷,打算将他乘坐的房车炸毁,自己不是受了很严重的伤吗?
“当时您的心脏被碎片击穿,内脏也有大小不同的损毁,所以做了大范围的器官移植……”
海空一直在观察明若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的脸色,那种极力压抑着什么的样子,令他有些犹豫。
“说下去!”
真实开始一份份地呈现在自己面前。空气飘散的是清爽宜人的甘菊花香,可无形中声势汹汹,叫嚣着要冲到眼前的,是什么?
海空默默地将一张照片放在明若的面前。
“他……就是您的器官捐赠者。”
“他是……”
“非正常死亡!”
无法呼吸!空气象是在一瞬间被猛然抽走般,窒息难受!
痛!从脚底流窜上来的寒冷和颤栗,让他无法动弹!
天崩地陷的倾覆!
明若有种快要痛得打滚蜷缩的错觉!
绝望!如黑铁般凝重压抑的绝望,沉沉地向他压过来,堵在他的胸口,那种感觉,就象被生生从水里扯出来的鱼,无助而窒息地躺在烈日下,被狂暴地推向死亡!
那夜夜的折磨,以及之后细心周到的清洗上药,恍惚间听到的哭泣和绵密的亲吻,在胸口!
残忍的谋杀,妖魅艳绝的野蔷薇,从地狱深渊飘散出来的颓败气息!
这份绝望,也曾经属于另外一个人,那个千方百计羞辱他,折磨他的人!
你一定也曾这样粗暴残忍地被推向地狱过!所以,才会这般无助到,不惜用血腥和杀戮宣泄你的憎恨和绝望?
明若的心仿佛被割成千片万片,他脸色发青地捂住自己的胸口,痛得几乎要昏过去,冷汗淋漓,牙关紧咬!
“找到他!一定要在警方发现之前找到他!”
虚弱地倒在身后的海里怀中,吃力地吐出一句:
“别伤了他……”
恍如一阵冰水浇心!
我洞见了未来的狂思乱想!我骇异不堪!
我的头脑,暗暗地痉挛!
终于,被恐怖惊醒!
当一切都明朗时,这个世界是否已经倾覆?
22
那燃烧着的,是蔷薇花热烈的情焰!
那俯首低垂的,是你在我耳边绵绵的爱语!
在幸福的香气中沉醉!
在欢喜的眼泪里倘佯!
而我,与魔鬼面面相觑,宛如将死般发出悲鸣!
黑色的大理石桌,演绎出一季的森然和肃穆。和煦的阳光,宽敞的旋转餐厅,香浓的英式红茶,柔软精致的各色点心。
“明若好点了吗?”
高晖望着坐在自己面前的人。平静的气氛里,开始流动出些微的忧郁和焦急。
“你的消息倒是很灵通。”
清亮无波的语调。
“滕氏的族长,是没办法留下什么隐私空间的。”
高晖看着他心不在焉地切割着托盘上的糕点,不着痕迹地环顾了一下四周。
“那是明若派来的?”
“不是。”
除了明若,还有谁能动用“血影”?高晖想到了一个人。
“没想到他会这么提防你!”
提防?
李中璃可不这么认为。说监视还差不多!
“有多久了?”
“从我回D城就开始了。”
不知疲劳的跟踪战术,他想从我这得到什么?
“明若知道?”
“恩!”
“他都不生气?”
“他大概认为可以顺便阻止我飙车,所以就什么也没说。”
高晖不禁开始同情起明若来。要捕捉风的踪迹,是不是都这么辛苦?
“我要回去工作了。”
闲聊没什么意思。李中璃起身准备离开。
“你要的东西,我已经放进去了,还有额外附赠,希望你满意。”
背对着他扬扬手,接过高晖的保镖递来的大衣。
“对了,我是百分百的‘有仇必报,有债必讨’主义,希望到时候你不要食言。”
“放心吧!你要的,我还给得起。”
望着那渐渐远去的挺直背影,高晖不觉叹息,人,真的不能有半点见不得光的隐私,因为,一旦抖露出来,陷进去的,将是万劫不复的恐惧和惊惶!
你,即将展开的,是什么样的游戏?
李中璃走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板上,伸进衣袋的手,触摸到的是,一张磁盘和那沉甸甸的冰冷。
多此一举!以为我是去暗杀啊?连掌心雷都放进去了!
明朗碧清的天空,漂浮着的,是白色的云团,快乐地挤出苍茫的笑脸。
那是陷阱!一旦被拉进去,就会烙上永不磨灭的蚀印的陷阱!
林玉书有一个和睦幸福的家庭。至少到今天早上为止!
清晨起床,第一件事,就是打开收录机,边听新闻,边活络活络筋骨。厨房里已经传来了妻子和小儿子的说话声,一家人都习惯了早起,所以都能看见送报员将一天的早报投进信箱。
走下楼,准备跟妻子商量一下,过几天去欧洲看望留学的女儿,就看见小儿子拿着一个大大的信封,准备拆开。
“谁的?”
“不知道。可能是邮购广告。”
年轻人特有的粗鲁动作,将封口歪歪斜斜地扯开。林玉书皱了皱眉,显然对这种不完美的启封看不惯。厨房里响出清脆的破裂声,他吩咐儿子进去瞧瞧,自己拿起平日喜看的报纸一条条浏览起来。
眼角瞥到什么?
被扔在桌上的信封里露出几张照片。现在的广告都这么下血本?
林玉书好奇地拿起来,抽出看了一下。
“爸,可以用早餐……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没……你们先吃吧!我想起研究所有些事要交代,上去看看。”
走上楼,回房,锁紧门。
目眩心惊!大汗淋漓!天塌地陷!
每个人都有一个自我!肯定自己及相信自己存在有,与他人不同价值的意念。独立的自我!
而对于林玉书来说,他的自我,是那种活在内心深处,与黑暗为伍,最掩蔽最脆弱最怯懦的丑陋!
阴暗的沙发一角,朦胧惑人的灯光,纸醉金迷的姿态,赤裸裸的欲望,小心翼翼地躲藏着,在这见不得光的酒吧。
他可以得到快感!在这些赤裸着的男孩身上驰骋的时候!那种惊悚的刺激带来的无穷快感!无法呈现在阳光下的欲望,却在夜幕的笼罩下,恣肆地窜出来!
现在,这种快感化为回忆!带给他无穷惊怖、胆战心惊的回忆!
他知道自己被抓住把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