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靳礼容意外地买了便当男一个足料便当以後,每当他偶尔懒得煮午饭到他那里光顾的时候,分量总是别人的一倍有余。
虽然这个偶尔,还蛮经常的。偶尔到几乎每天。
靳礼容不是刻意要占他的便宜,只是他卖的便当的确有如逃课学生所说的,『东西好吃价钱又实惠』。虽然不想承认,但毋庸置疑的他是个实在公道得离谱的商人。
有几次他看到有顾客的排骨、鸡蛋掉到地上,他就会和煦地笑著替他们添上,还语重心长地让他们下次小心。
靳礼容搜肠刮肚,也想不到曾见过任何一个比他更笨的老板。
真是笨蛋,再这样下去你肯定会亏本啦,到时候你还有饭吃吗?即使靳礼容没有学过统计学,也能预见便当男的未来。
靳礼容对男人的厚道嗤之以鼻。
今天也是,他明明看到那个男生已经用光速把炸猪排吃掉,还反过来说他给漏了。那个见鬼的笨蛋也是的,搔头能解决问题吗?和气生财也不是这样忍气吞声、忍辱负重的吧?
真是笨笨笨笨死了!
靳礼容自认从没有见过这麽蠢连猪也看不过眼、把他当猪会被八戒嫌弃的蠢材。
为了保护稀有生物,他总得帮他一把是不是?免得他真的蠢死了,就真的只能到博物馆去参观他的遗体了。
然而遗体毕竟只是存在,意识流逝了,珍稀程度也就大打折扣了。
靳礼容左手托了托眼镜,右手拿起厚得可以当砖头杀人的古汉语字典往闹事的男生头上敲去。
「混蛋!谁打我……靳老师……」原本凶神恶煞的男学生在转过头的那一刻已经後悔了。
靳礼容把字典顺手塞到便当男怀里,他自己则双手抱胸,神色冷淡地把视线锁定在男生的脸上。
从闹事男生的角度看来,靳礼容是美豔却恐怖的,男生想他大概是看到幻觉了。一瞬间他看到靳礼容就好像百年的豔鬼,容貌美丽却有著看不见的獠牙利爪。
只是大概一切的幻觉都可以囊括在『气势』里面。靳礼容散发出来的气势,足以让牛鬼蛇神绕道。让人不禁暗自猜测,他说不定就是地狱的尊主。
然而不管是阎王、判官、死神、还是豔鬼,都是从阴暗地狱中爬出来的恐怖存在,总让人避之不及。
於是几秒锺以後,闹事的男生落荒而逃,就离围观的人群也一哄而散了。
靳礼容吸了一口气,然後一把提起便当男的衣领,在他耳边像毒蛇吐信子一样咬牙切齿地低声道:「不反抗的结果就只能一直被欺压你懂不懂!」
从男人呆滞的表情可以看出,他明显还在状况外。靳礼容真想扶额大吼:「你真的是人吗?!」
啊,不行了、不行了。靳礼容觉得自己简直就是瞎操心!为了这样一个连自我保护也不会的笨蛋操心,大概连他也变笨了。
他松开男人的衣领,反手把他推开。他嗅到蠢钝便当男身上的汗味了。
『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彻头彻尾是句金句,以後他会把这句话记牢的。
靳礼容掏出放在胸前的手帕轻轻拭手。还好他多留了一个心眼,带上了手帕,还喷了一点香水,不然接下来的时间应该会很难熬,起码他不需要太著急投身寻找水龙头的工作。
便当男自然是看到靳礼容的动作的,还看得清清楚楚。
只见他用受到委屈一样的可怜眼神对靳礼容说:「你很讨厌我吗?」
那种表情就像被遗弃的忠犬望著远去的主人一般,好像下一秒锺就能哭出来。
啧,好麻烦。
靳礼容皱著眉,违心地回答:「也不是,就是你太软弱了。」他不怎麽擅长应对与他想法有关的问句,因为他自认他并不是一个控制表情的能手,有些时候,言行不符反而更加伤人。
就好像现在,即使含糊地混了过去,他的右手仍在和手帕搏斗。
靳礼容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装作不经意地把手帕收进衣袋里。他想,男人这麽笨,大概没有发现他泄漏了真实心情的小动作。
其实他想说的是:「你这个笨蛋真的已经成年了吗?你这麽蠢连装凶都不会你是怎麽活到这麽大还能养活你妹的?!」
「太好了,原来你没有讨厌我。」忠厚的男人摸摸後脑嘻嘻一笑,爽朗的笑容直接把靳礼容的阴霾逼到墙角。「……谢、谢谢你,你真是个好人。我最不擅长的就是应付那样的客人了。」
『你真是个好人……真是好人……好人……好人……』
便当男的称赞不断环回在靳礼容的脑中,让他脑子里只有『好人』两个字,思考不能。
他长到这麽大,真的从来没有得到过这样的称赞。虽然不是作奸犯科的人,但是由於他的万年扑克脸、千年阴霾气场、百年怪异冷笑,所以从没有人跟他说『你是好人』。
是吗,原来他认为他是好人……那他就装一次好人吧。应该不会很难?
反正他还真的没有尝试过被瞻仰、被圣母的光芒笼罩的感觉。他本来就是邪恶的鬼魅,不知道被圣光照耀一下会不会灰飞烟灭。虽然只是借来的、只有瞬间的圣光。
「啊,不用谢,应该的。」
靳礼容用食指托了托眼镜框,挤出一个虚伪的笑容。如果现在有镜子让他看的话,他大概也会冒出一身的疙瘩。太不自然了。
只是,神经粗壮的便当男好像并没有发现什麽不妥,仍然是阳光地笑著。
「靳老师是不是要买便当?作为答谢,今天不用收钱,我请你吃吧?今天有特级牛柳便当哦。」说完以後,转身就在单车放便当的箱子里翻,让靳礼容来不及阻止。
一个飘著让人垂涎欲滴香气的便当出现在离靳礼容鼻尖五厘米以外的地方,香气都钻进鼻子里,让靳礼容狠不下心拒绝。
和邋遢男人总带著的一身汗臭不同,他的便当香得让人食指大动。这算是讽刺又残酷的比较吗?
便当男好像很擅长观察他,他知道他喜欢吃牛肉,看到他对著便当里面的酱菜皱眉,下次就不会再让看见他讨厌的身影;看到他好像喜欢柠檬味道的汁料,在下一次他就会让他吃到他喜欢的味道;就连他不喜欢长方体状的一次性筷子他竟然也知道──从某一天开始,他配备的筷子就全都是圆滑的圆柱形筷子了。
大概是由於他买便当的时候总会对著菜单皱眉,最後只会得出『随便』这个结论的关系,便当男总会为他精心准备特制便当。因此,他递给他的便当,盒子总是特别的。别人的盒子是透明的,而他的盒子则是像和式定食一样,是红黑色的。
口味完全符合,分量绝对够,还赠自制饮品,便当男已经把靳礼容完全特殊化。这不免让靳礼容怀疑,他这样做是不是有什麽目的。毕竟他们只是老板与顾客的关系。
只是这样特殊的便当好像有点似曾相识……到底是在哪里吃过呢?
「靳老师!」便当男不知道什麽时候学了他学生的口吻,跟著一起叫他「老师」。这真是一种神奇的体验,他还没有收过这麽高龄的学生。「你下午还有课吗?」
「呃,没有了。怎麽了?」靳礼容尽量和颜悦色地回答。
他的课都特地排在上午,让爱赖床的学生迟到旷课是他的爱好,他又怎麽舍得放弃?反正他就是个严於律己的人,虽然私人时间作息混乱,但他从不迟到,只要以身作则,学生们就没有话可以反驳。
「我的便当也快卖完了,你、你能不能等我一下,然後我们一起回家?」便当男憨憨一笑,
便当男样子很帅气表情很白痴的表现差点让靳礼容翻白眼。
不过「什麽叫做『一起回家』?我们又不住在一起。」
便当男一愣,然後挫败地塌下宽厚的肩膀。「原来你已经不记得我了……」便当男的沮丧表现得相当明显,让一向被认为是『没心没肺』的靳礼容也有点内疚起来。
「我们见过面吗?」靳礼容小心翼翼地维持自己刚刚建立起来的好人形象。
其实他想说的是:「你不说出来老子鬼记得你咩……」
「我们是邻居啊,上个月你还帮了我。」便当男好像快哭出来的表情让靳礼容手忙脚乱,扔出来的重磅炸弹却足以让他愕然。
「什麽?你是那天那个扰人清梦的见鬼邋遢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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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困~
现在是凌晨3点33分。咦真巧XDD
谢天谢地我终於赶出来了,还以为今天也要卡稿了呢XDD
不过今天的分量很足哦,有2千8百字呢!哇哦,好长XD通常我更新一节,字数在2千左右的,这次好像快要爆了?^^
不知道靳美人的毒舌洁癖刻薄有没有很好地表现出来,反正北灰已经尽力了。
而……便当男!(大声呼喊)为什麽你的台词这麽少?我看不下去了!
栗明山:(微笑,摊手)没办法,靳老师不喜欢聒噪的人。
灰:你还真是惜字如金哈|||
好吧,让我来帮你抱得美人归吧!(握拳)【友人:(斜眼)是说这本来就是你的任务吧XX灰】
灰:……
便当情人04 (忠厚老实攻毒舌洁癖受 欢乐)
便当男明显被他直白得过了头的话吓到,於是他只能尴尬地笑笑,用蚊子才能听见的声量说:「抱歉……我那个时候没有洗澡,可、可是送便当给你的时候我已经洗干净了!」
便当男的辩解让靳礼容哭笑不得。什麽叫做「已经洗干净」?这个措辞太暧昧了。他又不是肥肉累赘的猥琐暴发户,并不需要叫MB让他们「洗干净」自己送上门。
靳礼容皱眉,犹豫了一下,才说:「那在家里炸猪排天妇罗搞得我鼻炎发作的也是你?」
既然放了狠话,一句跟两句大概没有差,靳礼容干脆开门见山问个明明白白。
某程度上来说,靳礼容算是一个直白的人,他不会虚伪地陪笑,也不会说好听的话,他只会把自己心中的想法毫不修饰地直推出来。大概是他天生缺失了这种与人亲近的能力,即使他知道他的话有时可能会伤到人,可是他就是不懂为语句润色。
「呃……」便当男好像被唾液呛到一样,脸涨成了猪肝色。靳礼容真想扶额,看到便当男这个样子,他就替他觉得尴尬。
是的话应一下,不是的话直接摇头就是了嘛,犹豫那麽久只会让气氛更糟糕。
「算了算了,也不是什麽大事,你不要在意。」靳礼容一脸烦躁地摆摆手。再跟这个便当男『嗯嗯呃呃』地闷骚下去他就要疯掉了。
果然他和这个笨蛋便当男不在同一频道,和他多聊大概会让自己的脑细胞急剧死亡。
「真的很抱歉……」便当男好像很困惑地摸了摸後脑勺,「以後我会在早上你出门以後再炸东西的,对不起……」然後双手合十,做了一个抱歉的手势。
「反正不要在我在家的时候弄就行了。」靳礼容双手抱胸,语气还是一贯地不耐烦,只是态度已经缓和了很多。
说起来其实这一点很难做到,便当男大概每天都有偷窥他直到出门?不然隔了一个门他怎麽知道他什麽时候出门……
难道他曾经打算要进屋盗窃才对身为户主的自己密切留意,甚至连上一次的失火事件,也是由他一手策划,目的只是为了实地勘察他家?
看来在靠得太近的阳台之间砌一堵墙是正确的。
只是,在所有人眼中的他都是忠厚老实的,老实得让靳礼容已经准备好零钱在他穷困潦倒的时候投进他面前的帽子里,对他施以援手。
而且他还认为他是个好人。
靳礼容由不得咧嘴笑起来。这个邋遢的男人的确是个笨蛋,既然他的脑容量比豆腐脑还小,他还需要提防他什麽。
不过被他用一句『你真是个好人』能套牢,他也是个笨蛋。
「靳老师?」便当男低下头望著脚尖,小心翼翼地轻声试探著问,「我们走吧?」
靳礼容回过神来,发现便当男的便当在转眼间就卖完了,大概是因为便宜又好吃吧,好像总是会在短时间内被学生们一扫而空。
「啊、嗯,走吧。」靳礼容别过头,有点苦恼。
靳礼容从没发现,原来自己是个不善拒绝的人。托了便当男的福,他今天了解到了很多平时没有注意到的,陌生的自己。还是说,这些陌生的自己都是因为这个便当男才出现的?
靳礼容拒绝再想,因为他怕继续专注在这个问题上会出现可怕的结果。至少他现在还不想知道。
「走吧、走吧,回家咯。」便当男愉快地扬起嘴角,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笑得像个孩子。靳礼容不得不承认,即使是个不折不扣的白痴,他的样子仍然帅气得让人心跳停止。其实也有部分女顾客是冲著他的皮囊来的吧?毕竟上了一上午的课,看一下帅哥养一下眼也是好的。
便当男把早前被当作武器的笨重字典和送给靳礼容的便当放进单车上加装的箱子,然後推著单车小跑了几步,跟上了靳礼容,与他并肩而行。
「靳老师。」又是那样试探性质的轻声呼唤,靳礼容没好气地望了便当男一眼,示意他有话快说别吞吞吐吐的。
便当男的喉结动了一下,然後表情认真地开口:「靳老师,我、我叫做栗明山。」
靳礼容停下脚步,皱眉,抬头,托眼镜。「我知道啊,又怎麽了?」
他当然知道便当男的名字。那个三姑六婆话题中的永远主角他怎麽会不知道?听得耳朵都快起茧了,却总是知其名而不知其人。现在好了,只要下班,天天都能见到他,耳朵没出茧子,眼睛却要看到疼痛了。那条橘色的头巾实在太张扬了,靳礼容总是远远地就能看到。
「靳老师……的全名是什麽?」鼓起勇气好像豁出去一样问到。
便当男摘下头巾,紧紧捏在手里。明显能看出来,他很忐忑。
什麽嘛,竟然会为了这样无聊的小事不安,这个笨蛋真是个难成大器的笨拙男。
靳礼容嗤笑了一声,懒洋洋地回答:「靳礼容。靳令的靳,礼貌的礼,容貌的容。」
「哦……」便当男望著靳礼容,有点不好意思地说:「真是个严谨的名字。」
看来这个便当男也不算笨得很夸张,起码还知道靳是『严格、严厉』的意思。没错,替他起这个名字的人就是希望他能谨言慎行,能严格对待自己,恪守礼仪之道。虽然它总会被人当作女性的名字。
「那我能……呃,那个……」便当男说话总是很拖沓,一点不干脆。大概是害怕得罪别人,所以先把话在脑子里转几遍、在口腔里再转几遍吧。只是这个语速会让人觉得他真的好蠢。
「说!」靳礼容眉头拧的更紧,不耐烦地扔出一个字。相比说话慢又不懂语言技巧的人,靳礼容更喜欢快言快语的性情中人。
「我能喊你礼容吗?」便当男好像被他吓到,毫不控制声量就把脑中所想的话吐了出来。
简直就像发声玩偶,一定要大力地摁下去才会发出声音。不过缺点是,他回报的声量会和你施加的力度成正比,请小心控制。
靳礼容吓了一跳。先不说那突兀的巨大音量,就是他这个奇怪的要求已经把他吓得够呛。他们才算是刚认识,为什麽要喊得这麽亲热。简直就像亲人之间的称呼。
家人叫他小容,朋友叫他阿容,学生叫他靳老师,不熟的人叫他靳先生,就是没有叫他『礼容』的人。不行、不行,这个称呼真是亲热过头了。
「不行!」靳礼容就像要断绝一切可能似的,决绝地回答。
「可是你可以叫我明山没关系的啊。」便当男委屈地扁嘴,小狗一样可怜的表情跟他的身高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这是什麽鬼思想?他能喊他『明山』,他就非得礼尚往来喊自己『礼容』了吗?!靳礼容用力按住手臂上一颗一颗不受控制地蹦出来的鸡皮疙瘩。
「你不要露出这种表情……」实在是好违和。
「可是礼容……」便当男不死心地再接再厉。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随便你喊了还不行吗?」靳礼容往便当男的方向扔了一颗卫生球,没好气地认命。跟一个智障谈条件,他是不是也变成笨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