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兄,告诉我,怎会如此?”
龙宇仍是摇首,仍是不语不答。
“龙兄...”
似是被我问烦了,东方绪言:“袭沐,可曾记得龙兄赠予你的玉锁?”
听闻,下意识的抬手抚摸,锁骨处,玉锁贴着肌肤,已然与自身温度同温了,竟是不感觉有丝毫异物。
见我如此,袭沐续言:“这是龙兄的生命之锁,你那残疾之疼,全然转至龙兄身上了,只是法术未完成,需要媒介,然,媒介需是你敞开心永世相伴之人,那紫阳便是你的媒介。如此,便是把疼痛成功转移到了龙兄身上。”
惊愕,看着苍白着脸色的龙宇。
“龙兄,真是如此?”
龙宇仍是不答不语,只任由东方绪继续说道:“袭沐你真是不懂感恩,龙兄为你,不抓这三妖,用着这害人害己的法术,你却在此时用自身的残疾之疼袭击龙兄。你可知,龙兄现在能勉强维持人型已是不易,你还...”
“够了。”
龙宇嘶吼一声,止住了东方绪所言,看向东方绪,东方绪便真的住了口。
沉默良久,龙宇方言:“绪,对不起。”
东方绪摇首,不答,换来龙宇一声轻叹。
“沐儿,这些事你无需挂心,我只有一句话,我只放一妖。”
虽仍是狂傲之词,眼前的龙宇,却已然没了那狂傲之气,当真伤得他如此之重么?
我未答,幽垣走至我身后,靠向我,言:“沐儿,带走紫阳。”
听闻,看向幽垣,他竟是已然认命了?
幽垣一笑,续言:“沐儿,那龙仙会看到你的面子上只困我们,不伤我们的。”
如此肯定?让我一丝疑惑,欲问,幽垣已然开口:“从刚才之事便以明了,不是么?”
为我,做到了这样的地步,把那残疾之疼转至自身,龙宇,你到底在做着怎样的思绪?既不爱我,为何会如此待我?
我没有回答幽垣,只是看着靠在东方绪身上有些微喘息的龙宇。龙宇也看向我,虽是疲惫不堪,眼睛,仍是清澈而深邃的。
与龙宇四目相对,直至心中一颤,紫阳方才出言唤我:“沐儿。”
看向紫阳,他一笑:“沐儿,不能再困着白炙了,他已然困了许久了。”
紫阳之言,并不让我有些微的震撼。心中早已明了,紫阳便是这样的妖,看着他人的疼,看不到自己,为他人疼所疼,对待石珂时如此,对待白炙也如此。
叹息,不作回答,反而对龙宇言:“龙兄,放了他们。”
“你选不出来?”
摇首:“是不愿选。”
龙宇听闻,一笑,方言:“沐儿,你心中最想带走的,我知是那只妖,然,这只妖要你带走其他妖,你便无法拂逆了他,所以才不愿选。”
不答,看向龙宇,我知这次,又是多欠了一人了。
“罢了,罢了,为了沐儿,我破了多少例?还差此次出尔反尔么?”
龙宇言罢,推了推东方绪,竟是又一风起,已然离去。
竟是如此轻易的,放了我们?我该是,欠了那龙宇,多少?
紫阳适时的在我身后扶住了我,我闭了闭眼,长叹一声,方才一笑,言:“白炙,幽垣,紫阳,我们去见凤姬吧。”
言罢,牵着紫阳,缓缓的走出太庙。
先开口询问的是幽垣,他很是好奇的走在我身后提高声音问:“凤姬是谁?”
回首,对幽垣一笑,不答。看向与幽垣并行的白炙,虽仍是低垂着头,然,既已与我们出来了,便,安心了。
“凤姬是谁?沐儿?”
紫阳在我身侧轻声问着,许是伤势仍为完好,步伐很是缓慢。
仍是不答,抬首,看向天空中的那一轮弯月,很是漂亮,如此的夜,真是美极了。
如此感叹着,听闻幽垣有丝焦急的问:“沐儿,那凤姬到底是何人阿?”
看着弯月,脑海中,复又出现了龙宇。
龙宇,龙宇,天上的仙,为何会为我做到如此地步?总觉得一切,都是自遇到龙宇那日开始,不得安宁。然,如若让我选择,不遇龙宇?我愿意么?
“沐儿,你倒是回答我阿。”
幽垣的声音更为焦急,却忽地听闻紫阳说:“幽垣,沐儿在想事。”
垂首,看向紫阳。
龙宇与紫阳,两人,我到底是爱着谁?是紫阳么?可为何,在遇到龙宇时,摇摆不定呢?忽地忆起琴姐曾言:“沐儿,我和金婆婆同时不见了,你会先寻谁?”
当时我回答的是金婆婆,琴姐当场便不高兴的走开了。
那时,金婆婆未死,我告知金婆婆此事,金婆婆对我言:“沐儿,抛开那些年岁,如若我与琴儿都是同一年龄,你会先寻谁?”
我仍是回答:“金婆婆。”
金婆婆一笑,言:“沐儿,如若有一天,爱上了两位姑娘,分不清谁比谁重要些时,不要去分,懂么?”
“为何不分?不是该和一人,相守一生么?”
“因为,当你有此摇摆不定之时,便代表,那两位姑娘,都没有让你爱之深。”
没有爱之深么?倘若爱一人,便是彻彻底底的爱么?没有同时之爱么?金婆婆留着这些问题,再未回答我,便已然离去了。
如今,面对了同样的问题了,只是,那两位姑娘,成了两位同性的男子,这些,都是世间所不容的,那么,我为此烦恼,又有何意义呢?是紫阳要正确的答案所致么?
摇首,不愿续想。
“阿,沐儿,你想完没?”
幽垣见我摇首,很是小心的问着。
未回首,续又看向那一轮弯月,言:“凤姬么?我前世所欠之人罢了,她,不必留于我们的记忆中。”
第十九章
幽垣听闻,似是不喜我如此言,顿了下,轻言:“沐儿,无论是何人,既是与我相识之人,我便不会遗忘。那道士颜回不会忘记,龙仙不会忘记,龙仙身边之人不会忘记,白炙不会忘记,紫阳不会忘记,沐儿,也是永生不忘的。”
有些微的错愕,回首看向幽垣,一脸的严肃之意。
一笑,被幽垣所触动,言:“对不起,我收回刚才所言。”
幽垣摇首,欲言,却被我拦住:“凤姬是我前世所欠之人,此次,我们要为她完成我前世欠她的一个诺言。”
“诺言?什么诺言?”
紫阳看向我,很是疑惑,眼神中似是在说:前世所欠,今生偿还么?
我欲回答,却是听闻白炙言:“凤姬等待了,也有千年了吧?沐儿前世因凤姬有一处地方和一人相似,就那么轻率的答应了不可能之事,做了不该有的承诺。”
看向白炙,白炙此时已然抬了首,白色的睦中,什么也看不见。
“白炙,你知道?”
白炙一笑,在黑夜中,似是闪了一点白光:“那时,沐儿还未把白炙赠予秋郄,白炙自是知道的。”
“那,白炙你...”
“沐儿曾对白炙言,如若是忘却后的沐儿,即便白炙记得,也无需多言。”
皱眉,白炙对我,真是非常了解了吧?竟是知道我会问前世之事。
“沐儿,不是白炙对沐儿了解,而是沐儿对自己太过了解,知晓沐儿一定会如此问。”
轻声一叹,移开眼目。我怎地又忘记了,白炙那双眼,如若与他对视,心中所想,就如对他所言一般了。
自己了解自己么?明了自己会如何么?也明了现在,我是怀疑着凤姬的么?一笑,前世的我,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回忆中的,是沧桑、满身伤痕的;凤姬回忆中的,是猖狂、不可一世的。然,我到底是怎样的人?才会对如今,如此了解?
“沐儿。”
紫阳很是担心的唤我,伸手牵了我的手,冰冷的触感从手中传来,竟是让我不由自主的轻颤。
“怎么了?”
见我一颤,紫阳慢慢的靠向我,是要给我温暖么?可为何在他靠近时,我感觉更加寒冷了?不自觉的向后退,慢慢远离紫阳。
“沐儿?”
紫阳很是惊讶的唤我看我,而我只是低垂着头,不再靠近紫阳。
“走开。”
忽地,紫阳充满气愤的声音传来,我微愕,抬首,眼前的,是幽垣的背影,他拦着紫阳,我看不到紫阳,紫阳,亦看不到我。
“紫阳,不要再靠近沐儿了。”
“你凭什么这么说。”
紫阳很是激动一般,伸手扯了幽垣的领口。
这种变化是我全然不解的,紫阳对于我,温柔体贴,然,怎会对幽垣用以这样的态度?只因幽垣阻了他靠近我么?
“凭你现在对沐儿心怀不轨。”
幽垣的回答让紫阳松了手,我看不清紫阳,只知紫阳在慢慢的后退。
心中一紧,向前,站至幽垣身边,终是看清了紫阳。
紫阳的脸色苍白,额间的牡丹印记,鲜红欲滴。紫阳渐渐的向后退去,一时未站稳,跪倒在地,然,却是伸手抱着头,模样很是痛苦。
一惊,紫阳曾言,每日需吸取人类的精血,这痛苦,出现了么?
欲向前,却被幽垣拦住。
看向幽垣,幽垣对我摇首,言:“沐儿,如今你靠近,只是害他。”
害他?害他?我靠近紫阳,竟是伤害紫阳么?刚刚,对紫阳自然而然的疏远,对紫阳的体温惊颤,竟也只自身明了,紫阳将遭受这嗜心之痛么?自小,那残疾之疼随着我,我又怎会不知紫阳之痛?
“沐儿,沐儿...”
恍惚间,紫阳反复着念着我的名,每念一次,似是什么东西刺伤了心,很疼。
伸手抚上胸口,思绪中是气恼着自己的。为何偏偏是此时引发了残疾?全身渐渐无力,向后倒去时,被身边的幽垣扶住。
幽垣在我耳边轻唤:“沐儿,你怎么了?”
无法回应幽垣,只是睁着眼,咬着下唇,看着紫阳。
“沐儿,沐儿,沐儿...”
紫阳仍是念着我的名,我看不到紫阳的表情,听着这声嘶力竭的喊声,我欲回应,然,全然无力。气恼着自己如此无用,在紫阳需要我的时候,竟是连回应都做不到。
然,如是想,心口越是疼痛,随着紫阳的声声呼唤,像一根针反复的刺上心头。
“沐儿,你怎么样?”
幽垣很是焦急的唤着我,伸手抚上我的脸颊,此时的我与紫阳,应是有同样的痛苦之色吧?
“沐儿,我为你治疗。”
白炙的声音忽然升起,睁着的眼看到了白炙,他仍旧是一片白色。感觉到有谁抚上了我的胸口,一股暖意渐渐升起,耳边传来的是白炙喃喃自语之声,疼痛渐渐远去时,怎地觉得这种场景如此熟悉?
未过许久,白炙的手离开,我的力气恢复。我喘息着,仍是从幽垣怀中起身,慢慢的走向紫阳。
紫阳从跪变于躺在地上,脸埋地,双手在地上划出十指痕印,手边,已然有了一滩鲜血。
蹲下身,颤着手抚上紫阳的肩,渐渐的抬起紫阳。
一惊,差一点松了手。
紫阳的脸色苍白,竟已与白炙之色一样了,然,嘴上有两颗獠牙,凶神恶煞。
“沐儿。”
紫阳的眼中印出了我的模样,慢慢的靠向我。
我不反抗,仍由紫阳靠向我的肩膀,耳边传来了一声惊呼:“沐儿。”
随后,是幽垣靠近的脚步声。
“不要过来。”
抬高声音,阻了幽垣,幽垣似是一愣,轻唤:“沐儿。”
不应,闭上眼,深呼吸,缓缓的把头靠向一边,感觉到紫阳的唇吻上了我的颈,轻叹:“紫阳。”
等待许久,却是没有那獠牙缓缓刺入颈中的疼痛,有些微的疑惑,推开紫阳,看向他。
紫阳的獠牙上染了血,是谁的?未及细想,紫阳已然抬手,抚上我的脸颊,我看到了紫阳的轻笑,紫阳言:“沐儿。”
那已然血肉模糊的手臂,血不停的掉在地上,紫阳的笑,好苍白,好无力。
“紫阳,紫阳...”
不停不停的唤着紫阳,眼泪渐渐的从眼眶中掉落,掉在了紫阳的手上。
紫阳仍是笑,声音很是轻的唤着我:“沐儿。”
再一次抱紧紫阳,紫阳已然血肉模糊的手低垂,感觉到紫阳的唇再一次靠在了我的脖颈之处,却是安心的。
“我该如何做,才能救你,我该如何,才能让你不再受这种痛苦?”
心很痛,却不是残疾之痛,我终是明了何为心痛,那种感觉,却是让我,宁可忍着那残疾之痛,也不要,再而尝试下去。
“傻沐儿,无碍的。”
紫阳靠着我,轻声安慰着,我尝试着闭上眼,忍住眼泪,然,一滴一滴,血滴流于地上的声音,阻碍着我。
“白炙。”
幽垣的一声惊呼,让我心中一颤。
抱着紫阳的手也随之一颤,紫阳似是察觉到了,用另一只手轻轻推了推我,松手,看向紫阳。
紫阳的笑,仍是苍白无力的,然,他却言:“沐儿,紫阳无碍,去看看白炙吧。”
如此的紫阳,我该如何弃舍?如此的紫阳,闭上眼,狠了心,复又抱住紫阳,言:“沐儿不走,陪在紫阳身边,哪也不去。”
紫阳不再推却,只是靠在我肩上轻叹。
许久,夜风吹来,寒冷入骨,让我们都为之一颤。
冷夜相依,竟是连一丝温暖也无法取得么?为何心念中,似是缺了些什么?
待紫阳渐渐恢复了力气,我扶着紫阳起身,甩开思绪,缓缓走至幽垣身边。
幽垣抱着白炙,见我们来也不语,只是复低垂首看向白炙。白炙躺在幽垣的怀中,闭着眼,白色,竟是让人觉得透明般白,似是要消失一般。
“幽垣,白炙怎么了?”
出言相问,未待幽垣回答,脑海间传过一幕,竟是明了,白炙他,做了与龙宇同样之事,把我的痛,转至了他自己身上。
“白炙...”
轻叹着唤着白炙,心中的歉疚渐渐加深,我该如何做,才能还了今世所欠?只觉自己可笑,今生所欠都无法偿还了,又何言前世所欠?
忘却一切么?前世的自己,是受了那些情,受了这份歉疚而想遗忘么?然,如若真是如此,那,自己不过是逃避罢了,无法真的偿还那份情,连遗忘,也是欠了债的。
“公子。”
凤姬是何时靠近,何时出现的,我无从知晓。
直到凤姬出声唤我,我方才发现,凤姬站于我们身前,安然于寒夜中,低垂首,满是恭谨之色。
恰在此时,白炙清醒,睁开眼,仍是一片白色。看着白炙的眼,我欠白炙的,到底有多少?困着白炙,伤着白炙,到底欠了多少?
仍是明了般,白炙言:“沐儿,你未欠我任何东西,这一切,与你无关。”
微愕,移开眼,并不是为自己让白炙明了思绪而惊愕,而是白炙所言,与我无关。
“公子,请随奴婢回屋,夜已深。”
凤姬适时的如此言道,我们便不再言语的随着她慢慢走向了土瓦房。一路上,我抚着紫阳,幽垣抚着白炙,然,幽垣从那时开始,从未与我说过一句话。
第二十章
爱之人,言,不要你爱,只是累赘。
不爱之人,言,只要你爱,无他可还。
在土瓦房中过了一晚,躺在云雨楼一般的房中,似是回了前几日,未欲龙宇之前,我一日躺于床上,安然而睡。
睁眼,起身,穿上那一身银白之衣,走至客厅,微垂眼帘,不是云雨楼的摆饰,大厅所坐之人,也不是琴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