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烫————虞南

“阿茜！就知道你定会偷懒，接个人花了这么半天！”绕过一边的竹厅，才看到前面一个穿着碧绿缎子的宫女站在雪地里，温柔的鹅蛋脸上却生着英气勃勃的剑眉，正插着腰撅着嘴。

那绿衣宫女见到了后面的柳睢梦，又换上笑脸，“姑娘可来了！英君都等了好一阵子了～”声音温和可亲，哪里还有刚刚的半分严厉样子？

被叫做阿茜的宫女也不辩解，做了个鬼脸，只是不再怠慢，带着柳睢梦快步的走进了前面的屋子。

还差几步路，门就被突兀的打开，一个人披着白袍走了出来，白色的头发飘扬在风里，淡淡的眉眼，见到阿茜微微一愣，目光流转到身后的柳睢梦，眯了眯眼，“咳……睢梦么？这么久没见，倒是认不出来了……”

“哎呀主子！你怎么也不多穿点就出来了？晓风也不看着你？”阿茜见了柳原，急急忙忙的拽着他进了屋子。

“哼！你倒是出去这么长时间，别告诉我你没故意偷懒。”柳原无奈，拖拖拉拉的走回了里间自己常躺的长椅上坐着，抚摸着身下的皮毛，微微有些愠色，“这几天闷在屋子里，都快憋死……唔……你干嘛捂额滴嘴？”

柳睢梦愣愣的看着那叫做阿茜的宫女没大没小的和柳原打闹，一边嘴里喊着：“快过年了，主子怎么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一边躲过柳原捏上脸庞的手，咯咯娇笑着躲到了一脸无奈的阿碧身后。

柳原笑了一会儿，才发现柳睢梦依然站在那里不动，忙招呼刚端着点心进来的晓风帮她架了座椅过来，两个人总算面对面坐着，又一时找不出话来说。

倒是柳原先叹了口气，“家里……还好吗？父亲怎样？那个……可曾见到我娘？”

柳睢梦矜持的笑了下，想了想说：“家里好的很，父亲最近擢了按察使，娘？……哥……你说的是二娘？”

感到身边几个人的视线，柳原有些不自在，可还是点了点头。

“嗯……二娘都不常出来走动，不过走前娘带着我去看望二娘，她气色倒是还不错。”

柳原松了口气，伸手拿了旁边的茶水一饮而尽，支着手臂歪躺在长椅上，头发没有扎起来，微微有银色的光花流转，越发映衬出他那风流如诗年少如画。

两人又谈论了些琐事，便渐渐沉默了下来。

柳原对这妹妹本是不熟，除了路上见到点头招呼以外，就是年夜饭的时候见过几面，如今又见到柳睢梦，虽然陌生，但毕竟血浓于水，也生出莫名的亲近之感，奈何两人太久没见，况且也不相熟，便不好再深入交谈。

柳睢梦又再坐了一会儿，就起身告了辞要走，柳原也不拦她，只是有从椅子上爬了起来，这次听话的穿好了厚衣裳，说是要送她到院子外面。

两个人出了屋门，柳原板住脸不让人跟着，大概他们也知道他是对这妹妹有话要说，都没再坚持。

果然两人没走多远，柳原就伸手去拉柳睢梦的袖口。

柳睢梦倒是被唬了一跳，反射似的甩开柳原，两个人对视一下，她才吞吞吐吐的道歉。

“没事儿。”柳原握了握被甩开的手，想也想到平日里大娘三娘四娘怎么在背后谈论自己，他倒懒得计较，只是刚刚想说的话转了一圈，又流回了肚子。

“睢梦，你这次来，是皇太后征引的？”转了转眼珠，柳原挑了别的话题。

“嗯……刚刚才去见了太后。”想到皇太后的威仪，柳睢梦挺了挺肩，脑海里又浮现出了那张图画中才有的容貌——皇上是她的大儿子，想来更是面如天人。

“那……太后可跟你说了什么？”

想到太后提到自己和这哥哥关系不好时的表情，柳睢梦眼里带了些防备，“也没说什么，只说要妹妹好好伺候陛下……说起来，还是哥哥恩宠荫泽，太后说陛下极喜爱哥哥，如果妹妹能替哥哥生个孩儿出来，想必陛下也能十分满意……哥？”

柳原听的血液一片冰冷，这皇太后……真是什么都想的出来，亏季秋远还真心以为太后是想妹妹来陪伴自己解闷。

“傻瓜……”柳原心中呢喃，“看你被硬塞进洞房怎么办。”虽是怨季秋远，想到或许真的可能发生，他又有些害怕，情不自禁的往坏处想。

两人各怀心事，走到了院门口，外面另换了几个人候着，见到柳睢梦，就毕恭毕敬的帮她掀开轿帘。

“皇上驾到！”传得极悠远的尖细的声音里，拐角后面一个太监当先走了过来，黄金色的软轿被稳稳的抬着走了过来，柳原看着大家都停了动作退到一边躬身立好，平日里他当着大家的面不好越礼，总是也假装正经的守在一边，可今天不知是中了什么蛊，偏偏紧走了两步，在一片目光中飞身扑到了刚下了轿稳稳抱住他的臂膀里。

明明他中午还在自己这里吃的饭，可才离了这么一会儿，他就已经格外想他。

第三十九章

柳原在漫天飞雪里扑到那个怀抱里。

季秋远微微惊愕，余光看到愣在轿子旁的少女，几乎察觉不到的皱了眉，把柳原俊俏的脸扳上来用额头贴着亲他秀气的鼻子。

两人旁若无人的温存，心中微甜，季秋远轻轻掰开柳原握的用力的手反手握住，拉着他跨过轿栏。

走到柳睢梦前面，柳原到底拉住了季秋远。柳睢梦跪在雪地里，黑亮的头发上簪着墨绿的发簪，娇媚的粉红色穿在身上，两颊染上红色，柔软纯漾的美。柳原手指上用了力，“皇上，这是家妹睢梦，今日才到，刚刚是来探望微臣的。”

空气呼吸着冰凉，季秋远淡淡的应了一声，只撇过一眼，展开披风将柳原裹在里面，“外面站了好一会儿，也不嫌冷，等你回去病了又要喊难受。”说着就带着犹未反应过来的柳原进了宫。

等到两人走远了，柳睢梦扶着不知谁递来的手站起来，抿着唇上了轿，脑海里总浮现着自己偷瞄的那张面孔，明明还是白天，那两弯眉竟像是撒了月色，幽深的眸，冷傲的唇，比传说中更加俊美，只是一扫而过的目光中带了冷意，她裹紧了身上的衣服，总觉得，那目光里——带着些厌恶与警告。

两人路上并未说话，季秋远早松了手，一路引着路，紧绷着脸，柳原心里不安，不知道什么地方惹恼了他。

进了房门，把其他人都支了出去，季秋远径自坐到柳原长躺的长塌上。

柳原咽了口口水，磨蹭着走过去，勉强挨个边坐下。

“原儿……”季秋远开了口态度就软下来，一张拉着的脸也不由自主的放松。

“你莫是不信我？”他又有些压不住怒气，把挣扎的人按到下面，嘴唇贴上狠狠的亲咬，可咬了一会儿，就慢慢放轻了力道，最后终于化成一道柔情怜惜的吻。季秋远拧住眉，眼里攸忽染了波纹，“原儿……你到底要我怎么做？”

他此时竟然无比的后悔，对着那双清澈的眼睛，季秋远第一次恨自己往日的痴傻。是他自己伤了柳原的心，生生把他推进了温清明怀里。

被沉默着探上的手臂搂住，季秋远将脸埋在柳原的肩颈里。

“对不起。”柳原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对不起……以后，我再也不会了……”柳原舔了舔嘴唇，过去的他留不住，也不想留，今日明日，才是他能真正抓住的东西。这些话，他不用说，季秋远明白，只是他比自己更怕。

柳原起了身，拉住季秋远的手冲着他轻笑，斜阳欲尽，转眼又是一天，待到黄昏月上，只要两人仍在一起，一切便也没什么大不了。

两人穿了厚衣出去滚雪球，季秋远滚的雪球大，于是当做身体，柳原抱着头呵呵的笑，两人一起堆了雪人，晓风和阿茜追在一处打起雪杖，院子里一时全是笑声，在寂静的皇宫里传出很远，等到夜来了，卷起风，大家才都各自回了房，柳原和季秋远都没吃饭，身上各自都湿乎乎的。

“快快烧水洗澡……好凉”柳原跳着把领子里的雪抖出来，一个晃神就落进了一双臂弯里。

季秋远看着柳原的目光中带着星光，“原儿……去温泉吧。”

到了冬天，温泉四周竟都被遮挡了无数的厚重帘缦，两人泡在雾气泛滥的池子里吃阿碧刚做好端来的莲蓉包芝麻卷之类的小点心就着茶，也勉强填饱了肚子。柳原不太识水性，想起自己当初刚见季秋远，也曾这么与他一起泡在一处，不禁荡起一个笑。

白色的头发散在水里，与季秋远的黑发缠在一处，夜寒风细，季秋远凑上身来，轻轻磨蹭着柳原的唇，转而又去逗弄他胸前小小的突起。

不知哪出宫苑里传出蜿蜒的笛声，硬着飘荡的层层帘外明辉的雪，灯笼里的火光氤氲，柳原磨着牙咬住季秋远的肩，双腿缠住他劲瘦的腰，任由火热吞噬自己，在夜色中发出断断续续情色的呻吟。两人纠缠在一起，任那外面风雪依旧，笛声渐细……直到季秋远抱起怀中累到睡着的柳原帮他裹上厚重的皮裘，轻轻吻住微张的嘴，赤脚走进了寝宫。

夜香人欲梦，柳原枕在季秋远的臂上睡得香甜，于是梦到往日被抛弃在雪地里的那个少年，被一双有力而温暖的手牵起来，像珍宝一样搂在胸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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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麻雀叫的欢畅，扰了柳原的美梦，伸手摸到身边被褥微温，知道那人是去上早朝，柳原也不着急，任由自己在被窝里又躺了一会儿，直到阿茜阿碧端着热水，才慢腾腾的从床上爬起来穿衣服。

正在吃早饭的时候，外面就传来了细微的脚步声，等到那人通报，才知道是柳睢梦来了。

“快坐，晓风……给睢梦看座。”柳原仍然擎着碗吃饭，今日阿茜做的荷香笋丝极对他的胃口，不由的又要了一碗饭，之后又慢慢的喝了茶，柳原才擦了嘴，重新走到他那张躺椅上斜着。

“主子……您吃完了就躺着，回头长了肉别又抱怨衣服不好穿。”阿茜过来收拾，看着懒散的柳原叹气。

柳原低头看了看自己依然细得堪比女人的腰皱了皱眉，“长肉倒没什么，就是不知道季秋远能不能陪我练练武功……”他眯起眼睛，“呲……只学会他那轻功也成。”

“对了，睢梦这么早来找我，有什么事情？”

他这次的确起的算早，大概是昨晚睡的好的关系，要是往日柳睢梦来，恐怕他此时还躺在被窝里。

“也没什么大事……”柳睢梦腮上染了些晕红，“太后下了旨意，说是今晚要妹妹去侍奉皇帝。”她不懂似的稍歪下头，“今日静妃娘娘来看我，说让妹妹来跟哥哥说一下。”

柳睢梦到底是一直养在深闺中的大小姐，静妃扶着她那大肚子神色雍容的进了她房门的时候她慌的不知如何行礼，等看到那人形容温柔，言语亲切，又冲她不时亲热的笑，就立刻把她当做了之心之人。不知不觉的就跟静妃说了一堆内心对皇帝的爱慕，她才微微惊觉，抬眼看那人，竟露出体谅的笑来，越发让她感激不尽。

以她那单纯的处事，大概也想象不到似柳原这般人竟会和一宫娘娘交好。

柳原按着挑起的眉头眨眼，“是么……妹妹初来乍到，竟已有如此幸事，哥哥也替睢梦高兴。”冲着魏寒使了一个眼神，魏寒退了出去，不多时，捧着一个小盒子进了来。

柳原接过盒子打开，里面只是一根筷子粗细的香，柳睢梦略微迷惑的看他，“这种香你今晚可以叫人点上……皇上最喜欢这香味，叫做“红鄂”。”

柳睢梦深吸一口气，早上静妃来时也告诉过她一些皇帝的喜好，其中就提到过这香料，闻起来令人神清体畅，又有些催情之效，只是神色惋惜，说她那里并没有这香，否则便要拿些来送与她。彼时柳睢梦听得双颊犹如火烧，如今自己哥哥倒送她这般贵重东西，饶是一直对他心存不满，此时也不禁眉开眼笑。

等到她珍重的捧了那香，柳原便借口自己有些困，把她打发走了。

想到饭前静妃才派人送了这香过来，柳原略带讥讽的笑，他如何肯将自己心爱的人送给别人？哪怕那人是自己的亲人，身体里留着同样的血，他也不愿。

他更想将这使他与那妹妹长相相似的血舍弃掉，免得再被有心人拿来利用，拿来让他担心，拿来考验他的感情和耐心。

他不再是那个任人欺负的柳原，他也不再少年——可他舍弃掉的，柳原深深坚信，都是值得的。

季秋远回来的时候果然颜色气恼，柳原知道他不想违抗太后命令，那毕竟是她生母，始终要卖些脸面给她。他也知道季秋远只是去那里做做样子，可自己的存在让他连做样子都没了兴致。

俏皮的冲着季秋远笑，柳原翘着腿一下一下的轻点，手指在床褥上弹动，挑了眉别有深意的安慰，“秋远……那毕竟是我妹妹，你就去转转如何？”

季秋远有些急，一向清冷的面庞上染着燥火，“原儿……你还不信我？！”

柳原打了个哈欠，不耐烦的挥手，“快去吧……我哪里不信你了？你去那里坐坐便回来也行。”

季秋远松了眉头，无奈的斜了眼看柳原，一双手松了又握，半晌叹了口气，转身出了房门。

一路上百无聊赖，想着这冷天暗地里自己还要先去应付那小丫头回来才能搂着柳原滚进锦被，不由懊恼。

到了柳睢梦住的宫门口，季秋远犹豫了一下，才推开门，少女正襟微坐侯在床边，满屋子清香味道。

季秋远细细闻了一下，有些失笑……走近了看，果然她已经就着坐着的姿势睡了过去。

掐掉香，唤来宫人伺候床上那人躺好，季秋远出了不久前刚刚迈进的门，一脸开心的回去了。

第四十章

床上柳原还没有睡，见到季秋远回来了，稀稀拉拉摆出一张无辜的面色，那迷香闻者即梦，且能让人忘却梦中事，养神舒体，论起贵重程度，倒也比太后赐给柳睢梦头上的碧钗不遑多让。

他原本总是睡不好，好不容易有人送了好香来，白白送给小姑娘让她好睡，柳原倒一点也不觉得心疼。

季秋远脱掉衣服上了床，在身后搂着他，一双手却不老实，头也凑到柳原颈上慢慢的舔舐。

柳原被舔的发痒，忍不住笑出声，却撩拨得身后那人更加动情，一个翻身就将他压在身下。

“秋远，美人燃香，夜色弥漫，为何这么早就回来？”柳原故意挑了个邪气的笑，伸手附上季秋远的脖颈，不等他回答，滑软的舌寻到那人口中，纠缠着温存。

一双手抚过柳原的腰侧，又到了他小腹上磨蹭，偏偏不去碰最饥渴的地方，柳原不耐，皱着眉做出可怜兮兮的样子拿烟雾缭绕的眼看他。

果然季秋远眸中星光灿然，凤眼眯了眯，柳原随即感到身后的手指沾了凉滑的药探进了体内，或轻或重的捻按。

咽下喉口的声音，柳原哆嗦着挑衅，“怎……怎么还不进来……呃！”

季秋远仍不答他，美丽的面孔似笑非笑，竟然直接撞进了柳原体内。

像是故意报复般，体内的滚烫只缓慢的抽动，柳原此时已经浑身热烫，哪里还经受的住季秋远的撩拨，一边扭动着腰肢，头发也晃的四散，一丝清风顺着窗缝溜进来，烟雾般的帘子于是随着四周的飞纱轻巧的扬起，柳原仰起形状姣好的脖颈，终于忍不住长声呻吟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