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枉生 情倾天下----红赝

作者:  录入:02-26

  朱濂之扬起了唇角,抬眼看七居士道,"是否猜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居士自己心中的打算,不是么?"
  听他一语双关,七居士不由怔了怔,方一笑说道,"我自己的打算......却也非一时之间能够说得清的。"


  祭情下篇

  这是第一个没有他在身旁的月圆之夜。
  阴天慕背负双手独自立在窗前,忽然觉得此时高高悬挂于天空中的月,似乎透着隐约的红。
  对于他存在的记忆,最初是在自己还很小的时候。
  他经常会陪伴出现在父亲的身旁,因为他们总要在一起商讨一些大事,只是有时候他看着自己母亲时的眼神,常常伴着一种淡淡莫名的情绪,可一转眼又会消失不见,似是被他故意忽略掉一般。
  后来他知道了,原来那就是一种难以表明的感情,被所有人称为"爱"的东西。
  逐渐地长大,忽然发现自己的心里也压抑了一种情感,因为自己的目光,总也无法离开他。
  可他是自己父亲最好的朋友,是母亲唯一的师弟,是悉心教导自己的师父,也是......他最恨的人--
  连青曜。
  他恨该死的他一直爱着自己的母亲,恨他为了母亲做的所有事,纵使其中还包括了要好好地照顾他。更恨的是十二年前在染满鲜血的恒山之巅,他竟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父母双双力竭而亡,既没有说过一句应该说的话,也没有一点点要出手的意思。
  那年他仅六岁。b
  从此连青曜无论做什么说什么,他都喜欢故意刁难,恶意嘲讽,但他总是一贯的淡然,似乎并不在意,仍然会对自己露出淡淡的微笑,同时也会默默地承受一切。
  说不清原因,却只想做伤害他的事,就连对他下药然后迫他上床这种事,他也没有丝毫犹豫地做了。
  只是,事后那种强烈的悔意却是他从来也不曾想到过的。
  那日之后,他便没有对自己笑过一次,也不再过问他任何的事,除了千璜居的事务之外他从不出无言斋。一切似乎都因那次而改变了,他纵使再后悔也无济于事,便索性放任了自己的心意跟欲望,却又总是一次一次地伤害着他。
  阴天慕无奈地闭上眼,他说他不会逃,他该相信的,因为他从不曾失信于他。
  可他身上"明殇"之毒未解,仅凭内力又如何能支撑一个月之久?
  窗外忽然响起了淅淅雨丝的声音,阴天慕蓦地睁眼,却见千璜岭上千万只风铃急动,铃声下凝神细听,似乎远处隐隐有马蹄之音。
  阴天慕一推门便走出无言斋。
  "居主,有人闯入了千璜居。"焦方上前禀报道。
  "那些人似乎很熟悉这里的地形。"曲默飘忽的身形自墨水阁中跃了出来,站在了阴天慕的身后低声说道。
  "嗯。"阴天慕嘴角扯出一丝冷笑说道,"我们去外面看看究竟是什么人敢在这个时候来犯?"
  "是,居主。"
  千璜居机关重重,风铃响动则表明有人闯入千璜居的范围之内,可其实离真正的千璜居还有数百里之远。入山虽然容易,可要真正找到千璜居的入口却很难,况且千璜居每年都会修正一些无用关卡,然后在有用的地方增设及布下一些阵法用来防备敌患。
  这些策略自然都是出自七居士之手,七居士虽然从没有明说,可阴天慕从他的一些举措中就已隐隐感觉到似乎有一天会有大敌当前。
  阴天慕一行人出了千璜居,只听轰轰雷鸣之声不绝于耳,一个下属匆匆上前来报。"居主,他们用火药杀上千璜居。"
  "火药奈何不了山下的五行阴阳倒乱阵,我们只管在这里等他们闯阵便是。"阴天慕淡淡说道。
  自山头望去,是一片被火光映照的通红通红的天际,在夜色里华光四射,炫目迷人之极。阴天慕看着那片天,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如旭,你带人死守这里,千璜居里我最信任的人只有你。"阴天慕在柳如旭耳畔低语。他应该相信柳如旭,因为除了七居士之外,他便是唯一一个自千璜居创始开始便一心一意跟着他父亲的人。
  "是的,居主。"柳如旭点头道。
  阴天慕看了他一眼,便转身复又入了千璜居。
  红莲之火--
  刚才的火光让他想到了一株红莲。
  红莲本是一朵雪莲,却因九千九百九十九日的毒血灌溉而成就了一朵血色的莲,称之为"红莲"。
  "红莲"的主人本是"神鬼叟"戚无杀,也是阴天慕的母亲戚芳芳之父,连青曜的师父。雪莲一旦成红则花开不败,对于神鬼一门练的内功有莫大的帮助,而且红莲的毒气凝聚成的精华一滴已足够致命。
  十二年前,"鬼手七阎罗"便是想抢夺这花而算计千璜居,不想最后这朵花却被连青曜一把火烧毁,使得他们功败垂成。
  如今看到了鲜艳的火却又让阴天慕想起了那朵血色之花。
  他闪身入了千秋阁。
  千秋阁是千璜居的丹房,阁中一贯淡淡药香扑鼻,辗转入内则是炼丹房,此时炼丹炉内闪着红红的光,将大厅四壁照得微微发亮。
  阴天慕凝力于掌,一掌击向了炼丹炉上那重有千斤的盖子,炉盖"腾"的一下脱力飞出,大炉中央火气弥漫,红色的烟雾中显现出来的赫然是那朵赤魅鲜红、仿佛能滴出血来的红莲之花。
  阴天慕的眼眸变得冰一般冷,他冷冷抬眸凝视墙上倒映出来的门框跟一个人影,只知那人负手而立,却不知是谁。
  火在炉中持续地烧,火苗子几乎窜到了跟人那般高。火光照耀上阴天慕冷绝的脸,他没有回头,只是淡淡说道,"果然是你。"
  "是我又如何?"
  身后响起了一个男子的声音,让阴天慕闭上了眼。
  "柳、如、旭。"阴天慕缓缓转身回头,"或者我应该称呼你为‘阎罗'?"
  柳如旭的表情温和,他看上去没有一丝一毫"阎罗"该有的样子,可他居然微笑着点头说道,"阴居主猜得不错,‘鬼手七阎罗'中的第五个人正是我。"
  "这么说来,十二年前死在恒山上面的只不过是你的替身了?"阴天慕淡淡道。
  "七居士处心积虑想找出当年背叛你父亲的人,却没有想到最后会栽在我的手中,所以他即便是赶去了恒山也没能救出你的父亲跟母亲。""五阎罗"笑着,眼中尽是得意之色。
  "什么意思?"阴天慕不由皱起眉。
  "五阎罗"呵呵一笑道,"他来之前曾跟我们交过手,你说是什么意思?"
  阴天慕阴冷着眸不语。
  "很可惜他还是不知道原来柳如旭就是我。"
  看着他的笑,阴天慕忽然说道,"谁说他不知道?"
  "哦?"五阎罗看着他。
  阴天慕却没有回答,而是问道,"今日来的可是你们阎罗教的人?"
  "不错。"既然已挑明,也没有再隐瞒的必要。"这朵‘红莲'还有整个千璜居如今都已是我的囊中之物,你还是乖乖束手就擒比较好。""五阎罗"口气张狂说道。
  阴天慕淡淡瞟了他一眼,挑起的眉中带着一丝不屑说道,"先沉不住气的人是你,你说他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五阎罗"这时脸色微微一变,随即说道,"你不用吓唬我,虽然七居士擅长攻于心计,可他不可能有未卜先知之能,况且如今他身中剧毒,就算赶回千璜居又能如何?"他说完又加了一句,"莫忘了这些毒可是你亲手给他下的。"
  阴天慕抿嘴不响,脸色却显得阴晴不定。
  他并没有把握,他不知道连青曜的心里究竟是如何打算的,也不知道今日他会不会出现,可纵使不明白,他仍是相信。
  心里突然纠痛了起来,因为他忽然彻底之间明了了那个人对他来说到底有多重要。
  --他究竟在哪里?
  忽然殿外一道火光冲天,俨然是一种信号。
  "五阎罗"嘿嘿一笑,此时他的脸上早已没有了丝毫柳如旭往常温和的形象,仿佛随着自己的身份被识破就连本性也隐藏不了一样。
  "七居士布的阵果然厉害,余想毒他们竟然用了三个时辰之久才进入千璜居。"
  "原来你们的人早就潜入了千璜居。"阴天慕不意外道。
  "废话少说,你再拖延时间他也不会出现的。""五阎罗"阴沉一笑便伸出五指抓向阴天慕。
  阴天慕站着竟不动,只待五指抓到眼前才出手,他自"五阎罗"出现的时候就已凝聚真气,此时一爪到来却只随意伸出一指。
  这一指看似随意却有如千指齐发,如真如幻。
  "一指禅!""五阎罗"咬牙大喝一声道,"好!"他身形急转而起,刚一掠起,阴天慕的指力就在墙壁上留下一个洞。
  "好内力。""五阎罗"嘿嘿一笑忽然抽出自己腰际的大刀自上而下朝阴天慕斫去。他最擅长使的便是刀法,此际刀一出鞘带着强劲的内力笔直攻向了阴天慕,他十二年前便早已是"七阎罗"之一,内力自然远在阴天慕之上。
  阴天慕再要运功,却忽觉丹田处隐隐作痛,暗查之下不由大惊,竟是中毒之状。
  此时刀锋已经凝着强大的内力夺面而来,他只有强自咬牙出掌,可真气不济之下怎么看都无法躲过这一刀。
  正在"五阎罗"以为要得手之际,忽地一个人影乍现,白衣带起了点点腥红,昏天暗地朝着"五阎罗"的周身大穴罩去。
  离相神功--
  "五阎罗"大惊之下收刀急退,站稳后定睛一看,只见七居士眼底带着深沉的戾色正注视着自己。
  他不由阴阴笑了起来,说道,"连青曜,你的命可真长啊。"
  连青曜不说话,却瞥了一眼正犹自吐着红色烟雾的焚炉,他不由微微皱眉。
  阴天慕怔怔注视着这个身影一动不动,连眼睛也不敢眨一下,生怕一眨之间人就又消失不见了。
  连青曜没有看阴天慕,却再一次攻向"五阎罗"。
  两人身形互换,眨眼之间已过了数十招,"五阎罗"虽然不是省油的灯,可在离相神功面前毕竟要差得多,可就算连青曜出招狠辣,要一时间夺他性命也难。
  他并不想与他缠斗,所以他这时手指连出,刚才阴天慕用的一手"一指禅"在他手中更加来去自如,他意不在致命,而是连点"五阎罗"身上数十个大穴。
  连青曜制住"五阎罗"之后迅速来到阴天慕的身旁,见他额际布满汗水,一张脸泛起了异样的红色便知毒性已深,他低声命令道,"你坐下。"
  阴天慕此时中毒难忍,依言盘腿坐了下来。
  连青曜出指封住阴天慕胸前四处穴道以阻止毒性蔓延,并道,"这是红莲之毒,从现在起你千万不要运功抵抗。"
  阴天慕听从了他的话,然后他便感到连青曜一手抵住自己的背心,似是要灌输真气给他。
  "师......"
  "不要说话。"连青曜沉声阻止道。
  不一会儿,两人头上皆冒起淡淡的红烟,阴天慕只觉得连青曜体内源源不断有真气流入自己周身各个穴位,丹田处的疼痛早已缓减,可连青曜仍然没有收手的打算,他不由觉得有一丝不妥起来。
  "渡气大法。""五阎罗"一边试着用内力冲破穴道一边开口说道,"连青曜,你还真舍不得你这个宝贝徒弟死啊,他那么对你你还要为他渡气?"
  连青曜闭着眼睛一味催动内力,自然无法开口说话,只听"五阎罗"又道,"你辛苦教他武功,可从没想过他会用武功来对付你吧,还把你囚禁在无言斋里,你们夜夜风流的事我可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连青曜白了一张脸,却依然没有开口。
  "五阎罗"见对连青曜说话没用,忽然又转向阴天慕道,"阴天慕,你想不想知道那个时候连青曜为什么救不了你的父母?"
  "因为他来恒山之前被梵繁花暗算中入了蠡心蛊,中蛊之人莫说开口说话了,就算轻轻动一动胸口都会痛苦不堪,连青曜真不愧为‘神鬼叟'的传人,竟然还能一路赶至恒山为你父母送终,不过我真的很好奇他怎么能撑到现在还没有死。"
  "五阎罗"残忍地说着,直说到阴天慕一颗心跳跃不止,太阳穴也"突、突"地冲个不停,连青曜见状不对,赶紧伸手急点阴天慕的天突穴,低声叱道,"你想害死自己吗?"
  他一开口真气便开始逆转,他硬是压下逆转的真气继续给阴天慕打通经脉。
  阴天慕知道不妥,他赶紧收心不再说话,却不知连青曜其实正将体内所有的内功都传给了他。
  "五阎罗"此时也不再说话,因为他的穴道已快要冲破。
  忽然他双眸大睁,脸上尽是狰狞的笑,手中刀锋一转,便飞身攻向正在渡气的两人。
  便在这时,一白一红两条人影飞快赶至,及时出手挡住了这一击。
  "五阎罗"只觉心头一跳,因为他忽然想到了两个人。
  白衣清淡无尘,红衣凌厉娇俏。
  --"九爷"身边的无伤公子和红衣姑娘。
  连青曜终于将阴天慕所有的经脉打通,他颓然靠上了身后的门柱,一张脸早已变得雪一样白,额际冷汗涔涔,似乎忍受着莫大的痛苦。
  阴天慕收功之后才转身,一把扶起了连青曜,一双眼惊疑不定地望着他。
  "离相神功的口诀我早已教过你......"连青曜说着忽然对他轻轻地笑了笑,随后他轻咳了几下,便见唇角血丝渗了出来,他又开口,对阴天慕说出了最后一句话来,"守好千璜居......莫要辜负了你的父亲跟母亲......"
  阴天慕在极度震惊仓惶之下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却见他已缓缓闭上了双眼。
  "不--"一声凄厉悲啸,从千秋阁直响彻了整个千璜居。

  祭情尾声

  那一夜,千璜居犹如火宅,遍地的火却依然烧不尽悲怮,那层层叠叠的悲痛化成一尊杀人的修罗,从千秋阁一路杀至千璜居之外,阴天慕所到遍地,皆是血艳如花。
  止了他杀意的是一句话,说话的人坐在一顶黑漆漆的轿中,他的声音困倦缠绵。
  "你想不想救他?"
  九爷一句话,让一尊杀人魔站住了。
  世上若还有人能救七居士,那人恐怕只有九爷了--九爷虽不能救人,可他却有办法让邪医屈九冥救人。
  于是连青曜此时便躺在了屈九冥其中的一间小木屋里。
  阴天慕静静地在一旁看着他,一言不发。
  隔壁的一间屋子里,分别坐着朱濂之、叶卿跟屈九冥。
  "红莲之毒并非无药可解,只因连青曜一身功力早已支离破碎,在他身上还不如拿来救阴天慕。"屈九冥这时呷着茶淡淡说着,"只不过少了功力,他体内的蠡心蛊跟明殇便没了阻拦,于是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若是寻常人,中了蠡心蛊恐怕很难捱过一年吧?"叶卿不由问道。
  "中蛊者身受蠡心之苦,绝难熬过半年。"屈九冥道,"不过连青曜的离相神功深不可测,竟然能压制十年之久,所以现在一旦反噬,身上的痛苦是绝非一般人能忍受得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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