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心————思君愁

　　“我爱你，不要离开我。”
　　爱这个字，到如今说起，已经迟了，对于赵森来说，像是毒药一般，让他空洞里的眼里，变成一片灰黑的死寂。你怎么可能还爱我？那么多次在你眼前示弱你也视而不见，看到有人来帮我才这样说的吧？想着，赵森看了一眼旁边投来关切目光的杜安泽，在心底冷笑一声：你终于来趟这浑水了。
　　他沉默让傅清顿时急了起来，旁边站着的是他经常提到的老总，傅清心中明白今天的处境，要是这次没了赵森，怕是这一世他都再也见不到他了。
　　一开始和徐小慧结婚，傅清就开始考虑赵森的问题，他能不能退到自己的身后？傅清不切实际的想着，但是两个人都舍不得放弃。
　　在旁边等急的杜安泽开口骂：
　　“姓傅的，你可真无耻！”
　　说着，他挽起袖子，朝着赵森和傅清这边走来。傅清闻声，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然后转向赵森，说：
　　“你可以忘记我们五年的爱情吗？”
　　听到杜安泽的脚步声临近，赵森回头看了一眼，挥了挥他。老太太看到杜安泽的样子，走过去拉住了他，说：
　　“让他自己解决吧，我们再怎么样，也帮不了他。”
　　被拉住的杜安泽自然不好意思甩开老太太的手，只得跟着老太太往那边走，老太太也不理会他，自顾自的说：
　　“谢谢你今天来帮赵森，可他要自己面对这一切，你还是先回去吧，这里已经够乱了。”
　　两个人走到了大门边上时，老太太的话音也落下了。她是明确的给杜安泽下了逐客令，让他离开。这时，赵森开口了，说：
　　“妈，让他留下吧。”
　　听到这话，老太太也没有吃惊，只是点点头，说：
　　“你要一次说清楚吗？”
　　老太太看到赵森点点头之后，也就放开了杜安泽的手，痛苦地闭上眼，说：
　　“你们年轻人的事情，自己解决。”
　　事情发展到这一部，老太太也没有多大的能力去干涉了，她只能静静地等着儿子给他的结果，能做的，就是尽量在事后安慰他，让他忘记这些纠缠纷争。
　　“杜总，你还是先去那边沙发坐一会儿，等解决了这边，有什么事情再说。”
　　虽然很不情愿，杜安泽还是按照赵森的意愿坐到了一边，因为赵森的语气像极了那次公司出事时，不可抗拒。
　　“很多时候我不想想起你。”
　　摸着傅清的脸，赵森苦笑说：
　　“你知道为什么吗？”
　　见到傅清的眼里的迷惑，赵森的眉头紧紧拧了起来，他谈了口气，说：
　　“不知道？你竟然不知道。”
　　赵森的眼眶开始湿润了，可是没有泪水，他吸了口气，说：
　　“你可以躲避我，甚至是遗忘，但是我从来不曾放弃过，从开始，到你和徐小慧许下婚约的那天。我没有放弃过。”
　　傅清刚准备说话的时候，可是腹部的疼痛让他冷汗直冒，赵森看到他这样，摇摇头说：
　　“先不要说话，听我说完。”
　　捂住腹部的傅清咬咬牙，盯着赵森，看着他每一个表情的变化，他要离开自己了？或者是答应自己不离开？
　　“我不愿意想起你的原因很多，可是最大的是因为你已经不再爱我。让我独自坚守这份情感，我办不到。”
　　话到这里，赵森已经是没有一丝表情，傅清的眉头紧锁，等着赵森的话。坐在一边的杜安泽确实听到他们两人的话，心里像是有一面擂响的战鼓。
　　“爱？你要是爱我，会和徐小慧恋爱吗？”
　　说着，赵森忽而一笑，继续说：
　　“你告诉我，没有我你会疯掉，这句话你应该改改了，没有你，我会疯掉。现在呢？只要你不出现，我相信我就能一个人慢慢坚持下去，或许是一年，或许是几年，有可能是用一辈子，来忘掉你这个人……”
　　赵森喉咙完全发不出声音了，两行泪落到了傅清的面颊上，赵森笑笑，帮他擦去。
　　“不要离开我好吗？”
　　傅清死死抓住了赵森的手，他的眼里满是悔意，说：
　　“相信我一次，最后一次好吗？不要离开，我真的爱你，以前我也和你说过结婚的事情，每次你都只是笑笑，不告诉我怎么做，我以为你会容忍的，我没办法。”
　　没办法？简简单单的几个词，将赵森心击得粉碎，他挣开傅清的手，跌坐在旁边，双手掩面。
　　“不管以后怎么样，我每个星期来看你，好吗？”
　　提到这个要求是傅清的最大的限度了，他无法保证徐小慧那边能妥协，为了挽留赵森，他没办法了，冷汗随着他的鬓角留下，他咬住牙说：
　　“结婚是家里限定死的东西，从我们一开始，我告诉过你，体谅下我。”
　　的确是这样，一开始知道他是要结婚的，仍是抱有幻想，认为他会为了自己去战斗，走到这一步，赵森才明白自己有多傻。追逐一个永远不可能实现的目标？他咳嗽起来，泪水都呛了出来。
　　“咳咳……”
　　客厅里，整个都是他的咳嗽声。本就坐立不安的杜安泽再也忍不住了，他走到赵森身边，把他扶了起来，赵森抬起头，看了一眼，那一瞬间，杜安泽感觉到赵森眼里，飘着两团鬼火一般渗人。赵森没有拒绝杜安泽，两个人坐在了沙发上，那边傅清也咬牙站了起来，向这边走来。
　　“你凭什么这样对赵森。”
　　杜安泽见傅清走过来，立即站了起来，挡在赵森身前，大声叱呵他。傅清见了他的样子，冷笑两声，径直走到对面的沙发坐下。
　　“森，答应我好吗？”
　　现在的赵森心里已经完全把希望剔除了，如同傅清的许愿一般，他不敢再相信任何不实际的东西。赵森不说话，杜安泽见到他对傅清死心了，心里窃喜，对着傅清骂道：
　　“你滚吧，做了那样子的事情，你还好意思？”
　　“你算什么东西，敢说我！”
　　两个人开始吵了起来，赵森不说话，痴痴呆呆的坐在一边，出神。
　　那两个人是越吵越凶了，赵森突然站了出来，吼道：
　　“你们都给滚！”
　　杜安泽和傅清都惊住了，看着面如死灰的赵森，三个人就这么站着，一个客厅的气氛都诡异起来，灯光仿佛又暗了几分。

　　（十四） 别离

　　“这一周，我一直都在想，你到底是不是还爱着我，今天我总算是明白了，傅清，你太可耻了！”
　　看透了傅清的赵森彻彻底底的死心了，心底最后一丝幻想都被掐灭了，而刚才傅清所表现出来的，只是对杜安泽的防备而已。当他吼出最后一个字倒在地面，他合上眼，轻声说道：
　　“走吧，你们两个都走吧，我不想再见你们，明白吗？”
　　说着，赵森的声音渐渐小了，傅清也已经站了起来，冷眼盯着杜安泽，一副凶狠的模样，杜安泽瞥了他一眼，快步走到赵森身边，扶起他，一脸的焦急，大声喊：
　　“赵森，要不要去医院。”
　　这番举动落到傅清的眼里，他瞬间火了，也不管之前杜安泽把他撂倒，他咬牙站了起来，跑到赵森身边。
　　用力睁开眼，一股子痛随着心脏里的血液流淌遍全身，赵森勾起嘴角，诡异的笑了笑，说：
　　“去火葬场吧！”
　　“你这是说什么胡话？”
　　杜安泽看着赵森涣散的眼神，一时间急了起来，抱住赵森就往门外走，傅清伸出手挡在他，脸色阴沉，说：
　　“放下他！”
　　看了一眼怀里已经昏死的赵森，杜安泽心急如焚，尤其是见到傅清挡在门口，阻止他送赵森去医院，怒火瞬间腾了起来，大骂：
　　“混蛋！赵森要是出什么事，你就给我死！”
　　想到赵森的病，杜安泽急忙跑到沙发旁，把赵森放下，揭开他的衣领和皮带，摸了摸赵森苍白的脖子，感觉到那微弱的心跳后，他舒了口气，马上拨通了医院的电话，电话那头响着“嘟嘟”的声音时，杜安泽对着那边卧室门喊道：
　　“阿姨，赵森晕倒了，您出来看看。”
　　见到杜安泽一连串的动作，傅清还清醒过来。赵森已经昏死过去了，自己也是一身的瘀伤，今天是来和赵森彻底告别的，怎么会闹出这么多事？他站在原地，看着步履蹒跚的老太太急匆匆的跑到赵森身边，握住赵森的手，流着泪，他在心底一次又一次问自己，我在做什么？究竟在做什么？
　　赵森安静地躺着，呼吸微弱。昏暗的灯光下，他苍白的皮肤愈发让老太太悲痛，他的嘴唇已经不见一丝的血色，老太太紧紧握住他的手，只感到手掌只剩下了骨骼一般，她抹了一把泪，轻声地说：
　　“你要坚持下去！再怎么样的苦也不是过来了吗？很快就能去医院了，会好的。妈不能再失去你了，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想到前些日子，从父母家里出来，这个老太太快崩溃了，兄弟姐妹互不相认的冷漠甚至猜忌让她回到了现在的家里，在这世上，她失去了家人，唯一的希望就是赵森，她告诉自己，要活下去，这么多年都咬着牙挺过去了，何况赵森的身体很差，也需要她的照顾。
　　老太太一次又一次喊着赵森的名字，可是赵森闭着眼，看不出喜怒哀乐，只有微微蹙起的眉头，叫老太太无比的心疼。
　　“你要是走了怎么办？叫我这个老太婆一个人活在这世上？房子给就傅清吧，我老了，要了也没用，你和我一起去郊区，我们住在那里，等我死了，你再去别的地方重新开始，赵森，儿子啊，起来，告诉我你会和我一起去郊区。赵森，赵森……”
　　尽管老太太一声一声的喊着，只到她声嘶力竭，赵森还是那副模样，一动不动的躺着，像死了一样。
　　救护车呼啸而来，到赵森被抬进救护车，老太太和杜安泽跟着去医院的时候，傅清走了两步，但是看到那黑夜里，救护车顶上闪烁着的光，他迟疑了。从今以后，自己和赵森就再也没有瓜葛了，不是吗？新婚将近，孩子再不久之后以后出世，新的一年，让赵森淡出自己的生活，不好吗？
　　救护车尖啸着开走了，天空中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小雪，傅清抬起头，蹙起他的眉，那张刚毅的脸上，满是不舍和疑惑。
　　北风阵阵，穿过傅清的身体，他感到心底一阵阵的痛楚和冰冷。他打开车门，坐了进去，他扶正歪了的后视镜，刚抬起头，看到里面自己一脸的疲惫，叹了口气，看了看身边的作为，自言自语说：
　　“怎么办？怎么办？”
　　他已经忘记了开空调，身体还是不停的抖着，风从车窗缝隙中溜进来，唤醒了傅清，他启动了车子，打开了空调，随即，他原本放在方向盘的手又垂了下来，他靠在座位上，看着垂着小纸条的平安铃，他抬起手，翻了翻，一面是“出入平安”，一面写的是“身体康健。”这是小东西也是赵森送的，傅清回想起那时候的情景。
　　他搂着赵森，问他为什么会写这八个字，当时，赵森在他的怀里晓得很开心，说：
　　“出入平安是送给你的，在你工作间，你可能随时面临危险，我希望你能出入平安。至于身体康健是送我自己的，我希望以后的日子里，不再犯病。两个词，加起来是什么你知道吗？”
　　赵森抬眼看着傅清，傅清摇摇头，赵森也不在意，自问自答说：
　　“两个词再在一起，就是一生一世！”
　　一生一世！
　　四字何止千斤，瞬间压在傅清的心口，他大口喘着气，手头那只刚点燃的烟也掉了一大截烟灰在旁边的座位上。
　　傅清看了看旁边的座位，赵森仿佛又坐在了旁边的位置，脸上挂着的是温柔到极致的笑，关怀不用言语，傅清摇下车窗，转身把烟头抛到雪地里时，身后传来赵森的声音。
　　“少抽点烟。”
　　听到这句话，傅清身躯一颤，他飞快的转过身去，可是那空空的座位上，只有一截散乱的烟灰。
　　以前，赵森总劝自己少抽烟，少抽烟，可是这毛病改不了，每坚持两次就会犯烟瘾，傅清拿出口袋里那盒香烟，看了一眼，然后扔到了车窗外。
　　如果说以前赵森可以纵然自己，在未来几个月后，自己的儿子就要出世，为了不影响到她们母子的健康，自己必须得戒掉烟。
　　车内的温度慢慢升高，傅清也感觉自己身上被杜安泽打的地方开始苏醒，尤其是腹部，他的眉纠结在一起，看着窗外飘扬的雪，又想起了赵森模样，往年冬天深夜，他总会撑着一把黑色的伞，穿着一件黑色的风衣站在门外等着自己，到两个人相见，傅清总会抱住赵森，两人相拥走进房子……
　　“是否这次我将真的离开妳 是否这次我将不再哭
　　是否这次我将一去不回头 走向那條漫漫永无止境的路……”
　　歌声没有完，傅清已经按下接听键，也瞬间掐灭了后悔。
　　“喂，亲爱的，你多久回来？”
　　电话那边，传来了徐小慧的声音，傅清握住电话的手轻轻的颤抖，说：
　　“等下就回来了。”
　　“你要快点哦，天气变凉了，快点回来吧。”
　　徐小慧的关怀让傅清的手颤得更厉害了，他勉强的笑了两声，说：
　　“很快的，你也多穿两件衣服，不要着凉了，对宝宝不好。”
　　“你就关心咱们的孩子，也不关心我。”
　　电话那边的徐小慧假装生气，傅清一时间慌了神，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对了，房子的事情怎么样了？”
　　“电话里说不方便，我等下回来告诉你吧，挂了。”
　　说完，傅清快速挂断了电话，他的手颤抖得越来越厉害，连同牙关也开始打颤。
　　放下电话，徐小慧轻轻拍了拍肚子，微笑说：
　　“宝贝啊，等会你爸爸回来，可不准闹啊，妈妈等下要演一出好戏知道吗？有个坏叔叔抢走了我们的房子，宝贝出生要是没房子妈妈要着急的，乖宝宝，等会千万别闹啊。”
　　徐小慧说着笑了两声，瞳孔里闪着恨意。
　　……
　　这刻，傅清才知道了取舍的艰难。
　　相拥的日子早已经结束了，一去不返，傅清明白，现在的自己已经是一个家庭的父亲，是顶梁柱，他有责任，有必要捍卫一个家庭的幸福。
　　但是在他心底，对赵森的愧疚是无法磨灭的。
　　因为工作的原因，傅清一直板着一副脸，赵森时常要他多微笑，也只有面对赵森，他才能真心的微笑，在赵森那里，无论是物质上还是精神上的，他得到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而赵森从来不曾说过什么……
　　徐小慧呢？纵然清楚她的本性，但她已经怀上了自己的孩子，现在说什么都迟了。何况徐小慧虽然算不上一个好人，但是对于一个家庭来说，她确实是一个好妻子，她过于保护自己家庭的完整。
　　以前，两个人在自己心里更占一半，可前一段时间，徐小慧告诉自己有了孩子的那刻，还未出生的孩子又划去一块大大的地方。傅清自问对赵森的感情从没变过，只能怪人生太残忍！
　　现在，是该说离开的时候。车重新点火了，在雪地上飞驰而过。傅清要的结果显然易见，家庭永远是第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