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舞————出流

      　　「我是很想走，」龙不加思索地便接了话，却也对凤此刻闻言时的难过毫不知情。「不过那是请你说明这件事过後的事。」

      　　「那没什麽好说明的。」凤把心思迅速移转在桌上成堆的公事上，刻意不去对上龙的目光。「所以不送了。」

      　　龙岂会听不出凤的逐客令？但他对凤的那种无视於人的态度很不愿恭维。於是乎，他抽出了方才自己所看到的资料，大力地放在凤的眼前，强迫凤去正视自己的话。

      　　「没什麽好说的？当然，她和你没关系所以没什麽好说的，是吗？！」

      　　龙对凤持续的轻忽态度无法接受。虽然自己暗自难过於眼前的人恨自己入骨的事实，但是他就是不愿意凤居然以这种忽视人至斯的行为来看待这件事。就算他讨厌自己也一样。

      　　「你是什麽意思？」天生机敏的凤登时抬起头来，显然对龙方才的那一番话有所意见。他讽剌似的一笑，「没错，她和我是没关系，难道就和你有关系了？！」

      　　「为什麽没有？！」龙似乎亦不愿居劣势，他当下回嘴。当然，被怒气所掩埋的他理应没注意到凤在自己说完那句话的同时，脸上闪过这麽一丝丝的不对劲。

      　　「哦…」凤略感苦涩地一道，「才刚当上院长就就勾引起女人来了，是这种关系吧？」

      　　「我不准你随意出言伤人，由其是她！」自己与落合间的关系，他决不许被什麽也不知的旁人所抵毁。

      　　龙并没有对凤的话多加反驳，只是迳自地护著落合，这让凤的心中更是顿时酸楚满溢。看来…她和龙真的是有…

      　　「有什麽不行！」凤把心中的妒意全化作这句话，大声地吼出来，「不只如此，我还要她立刻离开医院！」也切断你和她之间所谓的那种「关系」！

      　　「你欺人太甚！你根本没资格过问医院的人事！」

      　　凤说那句话的正经态度，让龙不禁为凤的话担心起来。由那种眼神看来，他是会说到做到的…脑中闪过落合与自己约定时的笑容，一股决心油然而升，他不会让落合失去她的梦想的…绝对不会…。

      　　大声一拍响案桌，凤猛然起身，「这是才刚上任的院长所应有的魄力吗？那我就要告诉你…我比谁都有资格，而且会做给你看…！」

      　　「你…！」龙正要说下去时，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龙知道，是凰来了。他不愿在这种时候与她打照面，那只会使事情更加复杂。於是便带著一双含怒的眼先行离去。

      乱舞－５３

      　　然，事件似乎并非因龙那天的主动休战而告终，隔了一日的今天便为一极不平静的开场白。事件的舞台便在自身上班的地点──东都医院。

      　　这一天，龙原本如往常般提早到医院报到以先行处理院内的事务及突发状况，虽然这或多或少存在著逃避的嫌疑。而与平常全然不同的事件却在此发生了。就在他眼见向来在这时少有人烟的走道上集满人潮时，心中就已作好了相当的准备──一个迎接将要发生的大事所应有的准备。

      　　龙先是深深地呼了口气後，走向前方的人群聚集处时，迎接他的竟是张贴在公布上，那印有国分寺集团而非医院内部大印的辞退书。辞退书的主角，不是别人，正是昨日自己与凤争执下的人物──落合芳江。

      　　呆愣了一下，他只觉得周围的人们似乎是乐观其成，窃笑不断，没有一个人如同现在自己的心情一样是沉重的。他们的耳语，在龙听来比看到这张辞退书还要难受。

      　　而龙正想为此说些什麽时，一个东西重击地面的声音使龙离散了注意力而稍稍转头，只是他转头後见到的那人，她那看似绝望的表情令龙顿时不知如何是好…只因事实一切都太残忍。

      　　「落合…」龙喃喃地一道後，就不知该说些什麽。

      　　「辞退书…这…是在开玩笑吧…」落合脸上的神情有异，带著自嘲似的笑毋宁比大哭还来的悲哀。

      　　「落合…你先不要管这个，你…」龙设法支开落合，离开这个充满讥嘲的是非之地。

      　　「为什麽？难道我做的不够好吗？我没犯什麽错啊…为什麽要这样对我？」落合没把龙的话听进去，看似陷入了自身的世界一般激动地自语著。

      　　的确，辞退书上的辞退理由实在是个明显做为一个藉口的说辞，印证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句话。

      　　『勾引上司，不务正业？』何来之有？所谓不务正业的人，会付出比他人还要高的热忱去面对每一项工作？比任何一个人还晚离开医院？勾引上司这项罪名更是道听涂说的非事实说辞！用这两个不成理由的理由开除一个人实在是不合理！

      　　落合手中的东西散落一地，她自己更是无法接受此一事实而半坐在地上。这对一个好不容易下定决心的人来说，这种事无非是项重大打击。

      　　在这种情况下，最能看得出人情的冷暖，果真一点也不假。在龙四周的人们──病人眼中救人救命的白袍医生们，此时是各各看热闹的神情，似乎这是他们在繁忙的工作中唯一的消遣和乐趣般。

      　　龙见此，不由得从内心深处涌出股火气。他推开众人，到公布栏前当场就把那张辞退书给撕了下来，并不著痕迹地将之揉碎。此举不仅让在场看笑话的人们给吓了一跳，就连落合也停止了她激动的言语，一脸的愕然。

      　　「放心，不会有事的。」

      　　龙在丢掉才方被自己揉烂的辞退书後，便伸手扶著半坐在地的落合，并给予她一个足以令她产生勇气的话。

      　　擦擦眼泪，落合点点头。她知道，哥哥又来为自己加油了。「嗯…谢谢院长…我不会被击倒的，放心吧！」

      　　「这样才对。」龙笑了笑。

      乱舞－５４

      　　龙今天不需值夜班，他在与落合告别离开医院後并没有如往常一般赶紧趋车回家，而是开车走著与平日不同的路线。从他脸部的神情看来，他似乎没有因早上的事件而使心情感到低落，反而有种欲将心中决定赴诸实行的决心。他此时的表情很是坚定。

      　　手边俐落地操控著方向盘，不久後便驶入了某一栋大楼的地下停车区。不著分说，那栋大楼正是国分寺集团所属的办公大楼。

      　　不加掩饰，龙光明正大地走进厅中，而警卫人员在眼见这个不久前媒体猛烈追逐的焦点时，竟也只是呆愣常场，似乎对这个毫无预警会出现的人物感到吃惊。在各媒体间，两人不合的传闻总被绘声绘影地描述著，也难怪会有人对龙的突然出现表现出不知所以然的态度。

      　　也因此，龙顺利地进入了电梯而没被其它人所阻，他心想不知是否因为是身份的关系，连不按牌理出牌的自己都被默认为一切合理，真不知是好是坏。

      　　像是颇为熟稔似的，龙不加思索地顺著感觉便找到了总经理的办公室。他先是深呼吸一口後，便朝著前方走去。

      　　只是他正要以一无礼的态度直接进入办公室时，身旁竟也不知何时出现了个人影。龙当下一警觉，只是在他抬头做些确认时，他面部表情登时又放松了不少。

      　　「龙少爷怎麽会来这里？」

      　　是甲斐。此时的他手中正抱著几个资料夹出现在龙的身旁，他同样对龙的出现此地感到不解。

      　　「我现在有点事情，必须当面说。」龙语多保留地道。这毕竟是…私事吧，没必要逢人就说。

      　　「现在吗？可是现在…」甲斐并未因眼前这个人和自己有些许的关系而多加放水，他仍是尽职地提醒著龙现在不是个会面的好时刻。

      　　「失礼了。」龙似乎早已知道自己会在甲斐这一关被拒，於是乎，他也顾不得什麽，直接以行动来表示。在甲斐觉察到时，龙已伸手转开了门把，对自己的劝告不加理会。

      　　「这…」甲斐来不急阻止，只得随後跟了上去。

      　　门一开，想当然尔地，龙见到了他此行前来欲找的人，但此人身边这时多个人，是个自己没见过的生面孔。两人应是在讨论著什麽，但在龙的眼中，竟觉得两人间的距离似乎是太近了，光是讨论个公事应用不著以如此贴近的距离吧？指自己公私不分，以这种情形看来，他似乎没什麽资格立场指责自己。何况那根本只是莫须有的罪名。

      　　无预料地，龙内心泛起一阵莫名的感觉，自己很是不好受。在心中勉强自己稍稍将注意力集中些，别去胡作猜想。

      　　而原本在办公室内的两人──凤和早乙女在察觉外来者进入时，也在同一时间中一同抬眼，暂时将目光从桌上的文件中移开。

      　　这两人虽是动作一致，但在将所谓的外来者印入眼时，两人的内心却呈现两极化的差别。

      乱舞－55

      　　凤心情烦闷地支著额，听著身旁的秘书作报告，他不停敲点著原木桌的修长手指似乎是在为这无聊报告的结束算著节拍。而早乙女也不知怎麽搞的，平常就多话罗嗦的他，今天居然有些变本加厉的倾向。对此，凤更是很不高兴地蹙眉，暗自认定这人是存心故意的。

      　　早乙女在他眼中向来轻浮，虽在处理事情上能力比其它人都要强，但是自己近来总有种想把他换掉的念头，由其是近这几日以来，对公司的事情竟也觉得索然无味且兴趣缺缺。

      　　而自己对最近的那种烦闷情绪的来由却也清楚明了。这时，脑中因思绪的指引之下，悄悄地从报告中脱离，近而浮现出了某一个人的身影。

      　　没错…就是他，那个令自己烦闷的原因。从他来到这个家以来，每天冲突不断不然就是处於冷战状态…自己不知该如何化解这种气氛，从小也没人教自己如何与他人相处，在行为上，自己竟成了个比十岁小孩还不懂交际的人。

      　　自己虽急欲解除这种两人间的紧张气氛，但却总被自己搞砸。难道面对一个自己喜欢的人时就会如此反常吗…？凤对於自己油然而起的「喜欢」二字没有多大的意外，他知道…那种感觉就是喜欢、是爱啊…只是龙似乎永远也感受不出来，因为他是如此地憎恨自己…从那时就开始了。

      　　只是没想到，自己在无意间分心的情况之下，他方才在脑中停留甚久的那个人竟然在下一秒就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凤在闻声抬起头一探究竟时，目光竟闪著一丝丝未为他人所觉察的欣喜。这种情形龙当然是无所觉，只因他早被心中的怒意所蒙蔽。

      　　而向来不喜被扰的早乙女心中虽对眼前不甚客气的人存著些许的不愠，但是他仍保持著他向来贯有的笑容以对。早乙女的目光对龙快速地扫过了一遍，看来没有像龙见到自己一般的陌生。

      　　「这位先生，有事吗？」笑了一笑，早乙女首先道著，却也没注意凤的脸色有异──那种彷佛自黑暗瞬间浸淫阳光的面色。

      　　龙对此人不知为何，甚有戒心，「有点事。」他没觉地将掌紧握。

      　　早乙女点点头，「哦…是这样啊…我说甲斐也真是的，不先通报一下就放人进来，真是无礼呢…」他一语双关似的，不知在对谁暗中放箭。

      　　闻言的甲斐似乎是习於对方的酸语，只是不置一辞地离开了办公室，将门轻轻地带上。

      　　走了一个人，而身旁真正碍眼的人还在，凤不甚高兴地对早乙女使了一下眼色，连话都懒得再说。

      　　「好啦好啦，我走就是了…。」早乙女接收到了凤的杀人般目光，不甚情愿地将手置於口袋，然後晃了出去。

      　　关上门，早乙女倚在门边的墙上喃喃自语，「什麽嘛…连我也被赶出来了。」

      　　如相互感应似的，他才被凤从办公室「趋离」，隐形在耳中的耳机此时却也立刻发出了收到讯号的细微声响。

      　　他撇撇嘴，对这如此刚好的收讯只嫌太过巧合了点。他伸手至耳机处，「做什麽啦？我都被赶出来了哪还有什麽戏唱？」

      　　皱著眉听著从耳机中传来的话语，他不太有耐心，「好啦好啦，现在又没有电话打进来，有的话再听啊！…好！不要这麽不信任我OK？我懒散归懒散可是都有在做事的…」

      乱舞－５６

      　　偌大的空办公室中顿时只剩下两人，而这似乎也是两人所希望的模式，毕竟他们双方於此时有了共识，接下来的事不是个可以让外人随便听到的私事。

      　　凤搭起了双手置於唇间，彷佛有意遮掩什麽般。他虽然知道龙会突然找上自己肯定不会是什麽好事，且以龙目前的面色看来，再度爆发冲突也不是不可能的事。虽有了此种自觉，但心中还是不禁为龙的到来而感到欣喜，但他掩饰的极佳，除了自己，没有第二人个知道自己的这种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