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舞————出流

      　　果然，以极快速的脚程回到了自己的房中，他的眼泪还是掉了下来。现在的他似乎已能体会到…当年零生的心情了。

      　　他靠著门板，还没来得及走到一个足以让自己休息的椅上时，就发觉眼眶中的泪水早已源源不断地流了下来，自己就快没有力气支撑自己的重量了。

      　　为什麽他非得如此羞辱自己…？自己又还在期待什麽…？一个没有爱的吻…是令自己无以承受的痛苦啊。

      　　爱…？！对脑中闪过的字眼，他只能觉得好笑。为什麽在这种时候，还在奢望这种蠢事？从凤身上…根本得不到爱啊…这样的他，自己心中还在期待著什麽？那个吻…充其量不过是羞辱自己的工具罢了啊…

      乱舞－６２

      　　龙逃开了。推开自己逃开了…他早该知道的。只是为什麽自己还会做出那种事？是心中还有所期待吗？凤苦笑了一下，脸上的热烫告诉了自己，没有所谓的期待，一切全数破灭了。不，或许那种期待只是个莫须有的架空物，是自己想像中的捏造品啊…一个从不曾存在的东西…这一次，他更加确定了。

      　　龙讨厌自己…甚至憎恨著自己。从他离开前的眼神就道尽了一切了。虽然早知是这个必然的结果，但是心中竟也因为龙的到来而希望给自己一个机会，一个爱人的机会。

      　　在他小时，他一直认为心中的爱早已被父亲消灭殆尽了。只是在龙的出现後，那种给自己一个机会的声音又不断地提醒著自己，他似乎还有幸福的机会…虽然机会是微乎其微，心中的声音却一直对自己耳提面命著…直到自己做出了这种事情。

      　　他知道，这是个赌注，一个很大的赌注。即使是如此，他亦不想放弃久久迎面而来的曙光。只是这场赌注，他输了，彻彻底底地惨败──龙的眼神已道尽了这个残酷的事实。

      　　他是怎麽了…怎麽会做出这种不经思考的事…？以向来总是压抑一切的自己而言，那的确是太不可思议了…只是，他知道，他会这麽做，完全是因为爱啊！自己深深地爱著他啊…但拙劣於表达的自己这回是已被打入深渊了。因为这个吻…一切都会有所不同了啊。不会是变得更好，而是变得比以前还糟…。

      　　凤正想藉著手的支撑而不让自己倒下来，只是再度打开门来的人似乎不会让自己这麽做。

      　　「凰…？」凤对於妹妹的到来有些惊讶，他刻意避开凰的目光而闪烁不定起来。殊不知他此举反而引起来凰的怀疑。

      　　凰在方才见龙匆匆忙忙地从这里离去，那眼神有如遇到什麽事似的…在那时她就在怀疑了。而龙那时用手背遮掩住嘴唇的样子又令自己想到了什麽。只是她希望这一切只是自己的胡乱想像…但在看到凤的异状时，她知道，她不想知道的事实已经发生了。

      　　「哥…？发生什麽事了？」凰试图试探著。

      　　凤转过头去，不甚自然的举止是他前所未有的。「…没什麽，我想静一静…」

      　　他知道，他再持续紧绷下去的话，迟早会承受不住的。现在他所需要的，正是一个人静静地待在这里「养伤」吧。

      　　凰似乎无法想像眼前的哥哥竟然变成这个样子，她不照著凤的话先行离开，反倒走到凤的眼前，硬是要与自己面对面。她要凤用双眼看著自己！一双坚定的眼，不是飘忽不定的！

      　　「哥！你说啊？刚才是怎麽了？！」

      　　「没什麽……真的没什麽…」凤不知为何，就是无法直视凰的眼，他不断地逃避著凰的目光，只求从中找寻到细微的空隙让自己作暂时的藏匿。但事实并不如自己所愿。

      　　「是不是因为他！是不是？！」凰对凤的态度无法忍受，她大声地一吼，伸出手指向门外。其中还不难看出些许的颤抖。

      　　她以往意气风发的哥哥到哪去了？为什麽变成这个样子？她不要！一定是他…自从他来了以後，什麽都变了！他破坏了旧时他们两人的快乐生活，毁了她自小眼中总是充满自信的哥哥！都是他害的！

      　　「凰…？！」凤微愕地扬首。他明白凰已知道了些事情，从自己那不擅於隐藏的双眸中探得了一清二楚了…。

      　　看著眼前的哥哥，她终於忍无可忍地一道，「我从刚才就知道了…！为什麽…！你为什麽要吻他？！难不成你喜欢他？你爱他吗？为什麽…？」

      　　凰的控诉中仍是微微地打著颤，对此事的反应相当激动。她知道，凤他是个一点也不滥情的人，从小到现在可说是没交过任何的女友，更别说随便去吻一个人。但这一点也不是为了这个家中即将承担的重责大任，而是本性使然。正因如此，凤今天的这个行为更令凰感到……

      　　「我…」

      　　他没想到，自己也有被逼问到死角的时候，而且还是被自小一起长大的妹妹有如逼供似的一步步进逼。他早已认清自己对龙的感情，但是就是无法当著妹妹的面承认。

      　此时，凤从凰的眼中亦可见她正处於极度不稳定的状态。只是在此种情况下的凰竟说出了自己难以置信的事情。

      　　「为什麽要选择他？…我也可以啊！我也一直爱著你啊…！为什麽不看我一眼？难道你宁愿背负一个同性乱伦的罪名吗？至少我是个女人啊…！」

      　　「凰…？你…你说什麽…？」凤开始觉得晕眩起来。没想到一个和自己一起成长二十多年的妹妹居然会突然对自己说这种话，这是论谁都无法置信的事实。

      　龙他对於自己突如其来的吻也是抱持著这种心情的吧？真是个现世报…。现在的凰正以虽激动但又不失正经的态度面对著自己，那双坚定的眼神却令自己想逃跑。

      　　「我爱你！哥哥！要我说几次都行！为什麽你从来没发现…你的眼中为什麽只有他！一个外来者！我就比不上他吗……」

      　　「不可能…你是我妹妹啊…你不行…」

      　　他不明白，为什麽凰可以做到如此地步，是自己太软弱了吗？只是她这表白後，将来两人将要以什麽模式相处？他不知道…他的心已被凰的告白而搅得一片混乱了啊。

      　　「妹妹？那又如何？他呢？他身上不是流有和我们相同的血吗？这又怎麽说？他还是个男的啊！」

      　　凰一步步地进逼著凤，不许凤除了在眼神躲避自己，连整个人也在逃避自己！她不准！

      　「你不要逼我…不要逼我。」凤倒退著，第一次对妹妹感到恐惧。就在得知了妹妹对自己的感情产生变质，早已不是亲情的那一刻起。

      　　「我的感情就这麽不堪吗？还是你在怀疑我的真心？那我证明给你看！」话语方落的同时，凤便在下一秒感觉到唇边如此温热的触感…。

      舞－６３

      　　推开……凤做出了和龙一般的拒绝举动，将唇边的温热硬是给推了开。

      　　凤只知道，凰是他的妹妹，现在是，以後也是，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了。他无法接受凰的吻，并不是因为她是个贴有身为自己妹妹标签的人，而是自己对她…毫无非亲情以外的情感可言。

      　　於是，他推开了，即使这样会对凰造成伤害，但手下的直觉反应却也真真实实地呈现出自己内心之所想。

      　　被推开的凰先是错愕地看著以一坚决推拒的目光直视自己的哥哥。对於自己的真心，竟得如此下场，甚至被视为污物，她不禁扬首狂笑出声。

      　　「哈哈哈……为什麽我比不上他！比不上一个男人！就这麽忍心推开我…哈哈……」

      　　凰的失笑声带著些许的鼻音。凤知道，凰正极度隐忍著泪水的向下流泄。到了此时，她还是如此好强，强忍著一切痛苦而不为外人道的样子，就和自己一样。正因如此，凤更是感到悲哀莫名。这是上天开的个大玩笑吗…？

      　　「凰…」对於自己下意识推开的手，凤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麽。只是对凰近乎疯狂的样子感到悲痛。他从来没见过凰如此如入无人的狂乱境界。

      　　凰终究是没让眼泪流下来。听见凤的叫唤，凰只是望了一望後，又开始狂笑起来，「哈哈……我不要同情！一切是我活该，是我应得的…！谁叫我爱上的一个不该爱的人！是上天在惩罚我…哈哈…是天遣啊…」

      　　「凰…不要这样…」凤虽出口一句听似安慰的话，但从他没如往常般上前给予一个鼓励似的拥抱就看得出，他似乎无法用以前的态度对待自己的妹妹了。

      　　「不然我该怎麽样呢？」凰依旧没有流下一滴泪来。「说我刚才说的全是个玩笑话吗？还是什麽？我该说什麽？」

      　　凤再次被堵得哑口无言。他不语，只能看著凰带著苦笑就这麽走至门边。因为他真得无法去面对这样的凰。没人教他，也毫无心里准备。

      　　凰在走至门边前停了下来，但没与凤正面相视。「我让你很困扰吧，我真是差劲…你其实可以明白地说的：『我讨厌你』…因为我还撑的下去…」

      　　挺直著背脊，仍然保持著她向来的坚强，昂首阔步地走出了这个空间。但在凤的眼中，那种刻意的隐忍是比爆发出来要更令人感受得出其中的哀痛。但是他更不能因此而接受凰的感情…。要他欺骗他人的感情，他办不到…何况对方是自己的妹妹啊。

      　　待这空间只剩下自己时，凤觉得自己又快崩溃了。人在一个人的时候往往很脆弱的吧…？凰也是如此吗？龙呢…？面对自己的那种行为…他是怎麽看待的？是像现在的自己一样吗…？

      　　他觉得从来没这麽讨厌过自己。为什麽总是伤害自己所爱的人？一个是龙，另一个是凰…他快被这满腔的黑暗给侵占了所有心神了。

      ◇◇◇◇◇◇◇◇◇◇◇◇◇◇◇◇◇◇◇

      　　龙把自己关在房里，不想走出去。他两眼茫然，目光没办法对焦，如失明的人一般。使他如此失神的人，正是方才吻了自己的凤。

      　　他不想开灯，只想让自己处在一个黑暗的空间当中，就让自己暂时逃避一下现实吧。因为他实在是太累了。对於工作、对於这个家甚至对於凤…他都感到累了，而且是疲惫不堪。

      　　他当初来这里的目的没有达成，反而替自己招来了满身的耻辱，这一切还能怪谁呢？难道自己该後悔吗？这似乎是太晚了。

      　　凤至始至终从未承认两人间的血缘关系，就是因为对自己无以负加的恨意所造成。他能体会凤的恨意，只是没想到会是如此的大…大到要用一个吻来污辱自己…他终於明白了，因这个吻而又再度认清了一个事实。

      　　他深深地恨著自己，但自己却傻傻地想从他身上得到一丁点的爱…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千方百计羞辱自己的人，看来是连一个同情的爱也不愿意施舍吧。

      　　龙苦笑著，那是什麽时候开始的？自己居然如此地傻，希冀从凤的身上得到爱…他本是一直逃避著，对本能反应出来的爱闪躲著。只是为什麽自己愿意认清事实的同时，却又给自己一个如此残酷的现实…？

      　　「亮介…要是你…你会怎麽做呢？我似乎无法完成你的心愿了…我只会把事情给搞砸…。」

      　　是啊…加上他觉察自己的情感後，对於以往的好友就觉得更加难以面对。自己当初来到这里所抱持的心态，居然会被这莫名而生的感情给趋逐得无影无踪。

      　　只是，天向来不从人愿。自己因对凤的感情，被迫放弃了他想完成亮介的梦想，但是事实证明，他的选择是错的。因为凤是如此地憎恨著自己…憎恨到要用这种方法来羞辱自己。

      　　是他发现了自己的感情了吗？有了这个认知，龙自觉更是无地自容。特别是面对凤的时候…他该怎麽办？

      　　烦躁的心情不停地扩张，直到占据著所有心思仍不放过自己。他看似承受不住地稍稍转过身去，这才因而看到墙上的钟指著六点。

      　　龙先是顿了一下，他这才惊觉自己竟没听到整点的钟响声，一声也没有。是他刚才太过陷入於自己的情绪当中了吗？可能是吧…但是下一秒的电话声却也使他完全推翻这种想法。

      　　听到熟悉的电话声响，龙发觉自己竟有些听不清楚…他甩甩头，刻意不去多想地伸手去接过电话。龙先是看著手中的话筒好一下子，然後才刻意些缓慢地靠近左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