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舞————出流

      　　「那你觉得呢？」

      　　对於突如其来的反诘，龙震了一下。老实说，他并不觉得零生过得快乐。他眼中的零生，是个笼罩在深沉忧愁的人。既使有了淡淡的微笑，但那毋宁是比哭还令人感到悲哀。

      　　而他认为零生最感到快乐的时期，是和澄在一起的那段日子。两人从无意间的认识，到一同分享快乐与悲伤…期间不论是哪一段往事，他都能明显感受得到零生的快乐。只是当澄消失在这世界上之时，零生的快乐也随之而逝了吗…？

      　　就在龙犹豫著心中的答案时，零生突地摘下指间的东西递上龙的眼前。龙疑惑著，他看了看，是个戒指…虽然其上有著明显的刮痕，但仍看得出来它所散发一种属於金属的光泽。

      　　「这是…？」龙不解於零生此举的意义为何。

      　　将龙的掌心摊开，把戒指置於其中。「澄的遗物，我在帮澄整理房子时找到的…它一直是我最宝贝的东西。」

      　　「那现在…」

      　　「帮我保管吧。你到现在还不相信我当初所说的话吧…这样你就相信了吧？不过…不能搞丢哦。」

      　　「这麽重要的东西，我…」

      　　「只是保管罢了，我才舍不得送你呢。」零生看似打趣地一道。

      　　「…」龙端详了那戒指许久，最後才收了下来。他知道零生的用意，所以也不多做推辞了。

      　　「…我想一个人在这里静静…可以吧？」零生久久才又吐出一句话。

      　　「嗯…」龙起身，不想打扰零生回忆过往的时光。但他却没有马上离开，反而又出口一道，「少爷…你可以把肩膀借给我一下吗？」

      　　零生没有多少的惊愕，只是淡淡一笑，他明白龙的意思。「可以啊。」

      　　龙只是蹲下身，轻轻地拥著零生。一个心情浮上心头，他总得只有现才能感受得到零生的存在并不是个幻象…。

      乱舞－６０

      　　凤不敢相信他所看到的，但事实却总是如此残酷，不断地侵袭著自己早已满目疮痍的心。他知道龙不可能知道他的心意，这一点他能忍受，但眼见龙总一次又一次地伤了自己的心，怎教他忍受得下去？

      　　上一回是落合，这一回竟是个男子…他知道，那人就是天原零生…。没有错，自己论相处时日是永远无法和天原零生相比，但是那毕竟一切都只是个过去式，他又何必停留在过去？自己不奢求龙从天原身上转移万分之一的注意力给自己，只求他知道有自己这个一个人的存在而已…这难道是这麽困难的事吗？

      　　凤将自己的脸埋在双臂之间，不想再看那照片一眼。没错，他自急忙离开公司後，便极为秘密地找了某一亲信去查探了龙的下落。只是谁知找回来的，竟是这些足以令自己心碎的照片。

      　　不自觉得，凤发觉自己竟然又哭了。他没有阻止泪水的猖狂奔流，只是想发泄一下。他觉得自己就快崩溃，若是一再地隐忍的话，真的会将自己推向疯狂边缘。

      　　又是一股无力感，他再度感受到心情趺落无底深渊的滋味为何。他不想再理一些公司的事、医院的事甚至是父亲的事…他就这麽呆坐在自己房中直到大钟已敲响了六声。

      　　六点了…晚上六点了。这时脸上的泪痕已乾，但眼中的红肿却愈明显。看看镜中的自己…他只知道打自己出生以来，便被父亲包装地如王子一般地自信光鲜，但从来没像现在如此颓废过。艰困地站起身来，他觉得自己如狂酗酒後般的无法站稳。

      　　倚靠著墙，凤缓慢地走向门边，想将走出房间透透气，只是在凤将门打开的那一瞬间，门外的那道人影著实令自己感到震惊。是龙…？他何时站在那里的？怎麽会突然…

      　　凤刻意不著痕迹地遮住了自己的脸，口中一吐毫不在乎的口气，只是没想到自己的声音竟在一时之间变得如此沙哑。

      　　「…站在门外，有事吗？」

      　　房门打开的当下，龙可说是吓了一跳。他会选在这时间回来，完全是因为他认定凤此时还在公司。而在自己与零生见面後，心情还尚未平覆的同时，他不想与凤正面相对，他需要一个安静的空间稍做休息。所以只好提早在这种时间煮好晚饭，然後藉著房中无人之时端进来。只是怎知道，一切只是自己心中的理想状态罢了。

      　　而在见的凤时，龙觉得他身旁的人都变了，在一夕之间变了。零生变了，就连凤也一样。他何时变成如此？与他生活在一个屋檐下的自己竟然一点没有发觉。

      　　「有事吗？」凤再次地出声一道。他的目光始终凝聚在地面，此时的自己没有办法、也没有自信再与龙四目相视了。他怕会因此而被看破自己的心情，他不要…更不愿意。

      　　「…晚饭煮好了。」龙亦不多言，只是纯粹就事实而论。

      　　抬抬眼，凤这时才发觉到。真是的…自己刚才是在希冀些什麽？怎麽到这种地步还是如此？真是傻得可以…。

      　　「…端进去吧。」凤转身又走回了房里，还是先吃点东西吧，他似乎从中午就没有进食了吧。

      　　而龙亦正如被雇主所雇用的家仆一般，全靠使唤行事，没多有微词。只是他将晚餐放在桌上後，正要离开的行动却被凤给出声阻止了。

      　　「…你今天特别早回来。」凤听似漫不经心地一道。

      　　此时的他正坐在背对龙的位置，无从得知龙闻此言後的表情。但单从他肩头微微一个震动之下，他知道龙正因自己的发言感到心态存在著些许的不定。

      　　「因为没有值班。」龙对於自己脱口而出的话虽感不可思议，但话出了口，也不好再说些什麽。

      　　「没有值班…也能这麽早回来？」

      　　「你是什麽意思？」龙似乎听出来凤口中的讽剌意味，他当下回嘴。

      　　「…没别的意思。只是听医院里的人说，院长突然在今天请了假罢了。」凤直接了当地点明，不知存著何种心态。

      　　「你调查我…？」龙这时转过了身，却也没有与凤正眼相视。只因此时正好夕阳西下，坐於窗口的凤此时竟变得格外耀眼，令自己张不开眼。

      　　「就算是又如何？心虚了吗？不直说今天到了何处的你难道不该心虚吗？」凤不知为何还有与龙争吵的体力，只是无法克制自己不激动。

      　　龙偏过头去，看得出来他对此事很是不满。「心虚又如何？我能为我自己所做所为负责，没必要凡事听从你的指示！更何况…那是属於我自己的回忆，你无权干涉我！」

      　　「我偏要干涉！凭我…」喜欢你啊…

      　　凤说到一半竟也有些哽咽。没错啊…自己不知从何时就深深地喜欢上了这个人了啊…一个他该要恨的哥哥啊…

      　　「怎麽了？说不出口了？」龙虽好奇於凤的未尽之音，但此时不甚好的心情实在是不愿多想别的事情。「若没有别的事情，我先走一步。」

      　　凤还在惊愕的当下，便亲眼看著龙即将离开自己的视线。而由於窗外夕阳的反射，他似乎从龙的手指间看到了什麽…以往所未有的闪亮光泽。

      　　「等一下…！」凤为此出声叫住了龙。

      乱舞－６１

      　　正要向门外走时，身後出声叫住自己的声音又使他硬生生地收回了脚步。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自己被那似乎掺些许…悲伤的声音给留住了，犹如含著魔力一般地，使他不得不回头。会是自己的错觉吗…？为什麽他总是能够多少感觉得出…凤恶言语之下，一种若有似乎的…情感…是自己想太多了吗？

      　　龙没有回头，只是持续背对著凤，但没有继续向前的倾向，他停了下来。「还有什麽事？」

      　　这句话出乎龙所想的冷漠。自己何时冷漠地如此自然而然？这种认知令自己不由得感到害怕。如果他所想的没错，凤是那种用恶言恶语隐藏自己内心的人，那自己就是个用冷漠以保护自己的人吧。只是为何他们是如此相似的两人，却只能以冲突相向…？

      　　出乎龙的意料，在还没听到脚步声的当下，凤便快速地朝自己而来，接下来自己的手腕便深深地被一股甚大的力道所包覆。那力道之大，甚至将自己的手给完全反转了过去，使他不得不与凤四目相接。

      　　「你这是做什麽？」对於凤突如其来的举动，龙虽一开始有些惊吓，但是他却也无露出一点惧色。在疼痛不断由手腕上传来，自己更是连眉头也不皱一下。

      　　没有回答龙的问题，凤反而略呈现发怒的口气一道，「你说！这是哪来的？这个戒指是哪来的？」凤一面问著，一面大力地掐紧了自己掌心包覆下的那只细腕。由此可知，凤似乎是很在乎那戒指的来历，而且生气异常。

      　　龙冷冷地一笑，「你还问我这是哪来的…？你不是去调查过了？还需要问我吗？」

      　　「我问你到底是哪来的！回答我！」

      　　凤紧张了。他是真的不知道…调查…对啊…为什麽他会不知道？爱情会使自己变笨吗…？对於龙不给予一个明确的答案，凤的心中可说是紧张万分。那戒指象徵著什麽？是什麽…？！可想而知的是…对自己而言会是个伤害…。

      　　龙本想试图去挣脱凤的箝制，但是竟然归於徒然。对於反抗无效，龙看似豁出去地一道，「是零生给我的！是零生给我的！你满意了吗？」

      　　没说出与零生间的约定，他似乎是想存心对凤的箝制进行言语上的反扑。以现在自己的情况，也只能无用地逞口头之勇了。

      　　凤先是愕然，然後做出自己也无法想像的冲动举动，「拿下来…！我要你拿下来！」他一面大声喊著，一面动手想摘除龙指间的戒指。

      　　「你做什麽？！」龙对凤眼中瞬间燃起来的疯狂感到不可思议，但仍想尽办法阻止。

      …它一直是我最宝贝的东西。

      只是保管罢了，我才舍不得送你呢。

      　　脑中闪过零生强颜欢笑的脸孔，更坚定了龙反抗的决心。「你凭什麽这麽做！住手！这是零生他……」

      　　零生！又是那个天原零生！为什麽总是他！？「又是他！你不要开口闭口都提到他！」

      　　「那又如何？你管得著我？！」龙竟也没知觉地开始了看似无意义地口舌反抗。

      　　「你……！」

      　　龙似乎不知道，自己下意识的举动已成了个迅速导致爆炸的引线，仍然自顾自地说著。凤自觉自己已无法再次隐忍下去，他花了更多的力道按紧龙的手腕，使劲地压制在墙上，然後自己欺上前去…吻了他。

      　　凤没想这麽多，只是想要他不再叫著天原零生这个名字，只是这麽想而已。难道自己在他眼中…从没存在过？他的眼中为什麽总是只有天原零生？！为什麽…？！

      　　就当凤只是如是地想著时，自己却不知何时已被行动取代了思考，竟然把龙强压在墙边，最後甚至是…吻了他…？！

      　　在唇边的触感清清楚楚地感受到时，龙的双眼顿时放大数倍，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事实。此时脑中闪过一个想法，令龙开始急欲摆脱这种局势。

      　　『他在羞辱我…！』

      　　龙心生一股反抗的力气，硬是推开压在自己身前的凤。他一手以手背擦拭著唇畔，另一只手则是大力地推开了凤，还大力地打肿了凤的脸颊。

      　　「差劲…用这种方式达到羞辱我的目的……很好，你达成了！」龙的眼中盛满了满溢著许许多多不知名的元素。忿怒、羞耻…还有不甚明显的痛苦。

      　　他现在不想再待在这个地方继续被用那种方式污辱。龙先是恶狠狠地看向凤一眼後，转身就开门离开。他得快走…不然的话…他怕自己会无用地在凤的面前掉下眼泪…不行，不能被看到自己那时的样子…

      　　只是正当他转开门把时，门外的那道鲜明的红色身影著实令自己有种加速跑开的冲动。是凰……她回来了…？她何时站在那里的…？

      　　在与凰目光交会的同时，似乎已感受到凰的眼下瞬眼转变的眼神。她看出来了…？！龙没放下还抚著唇的手，更像是落荒而逃的姿态跑了开。他无法忍受…被他们兄妹两人接二连三的污辱…他不要。目前的他…只能逃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