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舞————出流

      　　但一入耳的声音竟令自己的手就要打起颤来，还差点把话筒给摔落地。因为…他什麽声音这麽模糊……这是为什麽？他为什麽听不清楚…？

      　　龙冷静地将话筒换到了右耳後，对方的声音才又听了进来，只是自己那时会听不到声音似乎不是个错觉。

      　　「院长？怎麽了？我刚才说了好多次，你怎麽都不说话呢？喂？院长？是你吗？」

      　　『我刚才说了好多次…』

      　　真是自己因为无心才没听到的吗？他很想这麽想，但是现实却逼得自己不认清事实…他的左耳…是怎麽了…？ [墨]

      乱舞－６４

      　　那次之後，他一直以为自己左耳的问题只是因自己心理因素而倒导致暂时失聪。只是现在几天下来，他发觉事实并不如想像一般，反而还更严重得多。这令自己的时情又再度蒙上了一层灰暗。身为一个医生，怎麽可以失去听觉？他至今仍希望这只是个短暂的过渡期…。

      　　这一天下了班医院有个突发状况，落合要已下班的自己赶到医院去。然在一切解决完後，他才发觉…自己的周围似乎太过安静了点…。看著医院来来往往的人群，嘴边的一开一阖是如此的自然而然，但自己却彷佛不存在於这世界似的…耳边仍旧是如此的安静…。

      　　「院长？院长？」

      　　龙的目光中突然闪进了个人，是落合。她亦如其它人一般地动著嘴唇，像是在说什麽似的，只是自己对声音的感觉似乎是…变得陌生了。

      　　「院长？！」落合几经叫唤，而对方却不曾给予回应，她索性跑至龙的身侧再试一次。

      　　声音…他终於又听到了。

      　　「怎麽了？落合？」

      　　落合眨了下眼，偏头望向龙，「院长，我叫你好久了，都没听到吗？」

      　　好久了…又是这个词…

      　　龙先是闪烁了一下目光，扯出个淡笑，「有啊…刚才听到的。」他还是骗了人了。不知为何，自己竟开始成了个习於说谎的人了。

      　　「哦…那我就不多说啦，就现在去吧。」落合走在龙的右侧，身上仍穿著护士服。但他们两人却也在此时依然是与这偌大的医院格格不入。这里…就像是只有他们两人似的。

      　　听了落合的话，他才知道不能再随便蒙混过关。因为他方才似乎是答应了她某件事情…只是自己没听到。「什麽？你说…？」

      　　落合闻言，停下了脚步一道，「陪我去个地方吧。」

      　　龙没忽略到落合一闪而逝的莫名失落，他只是点点头，表示同意。

      　　他们又来到了这里，就是上回一起来吃饭的地方。只是上回两人是以一个欢欣的情况下前来，这一次却因不知名的因素，气氛不似以往的热烈。

      　　坐定位後，桌上放著他们意思意思点的几道餐点，但两人在美食当前，却也没一个人主动享用，看似心事重重。

      　　「院长…」落合先开口了。

      　　龙见落合稍稍动了下嘴唇，然自己却也无法听得清楚，只是赶紧抬起头来也算是个回应。其实下意识里也有些不希望他人知道自己此时的困窘吧。因为他实在不明白，为何自己左耳的听力是愈来愈糟…

      落合一本正经地，「院长…你现在还好吗？」

      　　此时落合正好偏过头去，龙才能从右耳感觉得到声音的存在。「怎麽了？突然这麽问？难道我现在看起来…很糟…是吗？」

      　　是啊。他目前的状况，除了糟之外，没别的形容词了。因为凤…再那之後，突然之间，竟发觉听觉渐渐抽离自己，这一切都不是自己的错觉…还有好多好多的事…他能不糟吗…？

      　　「是吧…」落合低下头，「有心事吗？」

      　　「这个…」

      　　龙明显的犹疑更令落感到好奇，但她只是希望自己能够站在一个家人的立场出言关心。因为今天以来，龙的异状已不只有自己目睹。

      　　在方才看诊时竟也意外失常，总要病人反覆再说几次才行…而自己的话也一样。落合以不著痕迹地偷偷望向龙一眼，发觉他似乎很是被什麽心事缠身一般，还不断地揉著左耳。

      　　他从来没这样过。是怎麽了吗？落合正忖著是否该开口，但又怕有探人隐私的嫌疑…

      　　相同的，龙也正思索著是否该对落合谈谈自己目前的状况。其实人有压力时似乎需要对人倾诉，但自己目前的情形…

      　　「…我目前…身体出了点状况。」龙还是说了。「对声音…很陌生。」

      　　「院长…」落合瞪大了眼，「你是说…」

      　　难怪…这就是失常的原因吗？落合仔细地回想著那一幕幕的画面，这才警觉…原来…听不见…那会是多令人感到恐慌的事…。

      　　看著落合惊恐的表情，表示她已经知道了吧。龙此时刻意压低声量道著，「落合，希望你能帮我守住这个秘密…不管是对谁，都不要提起。」当然，这代表著对医院的人们，还有凤。

      　　虽然他知道，自己在医院只是个空有其名的院长且不被任何人所认同，但若是自己目前的情况传了开的话，不管是对医院、整个国分寺家或是其它的种种都会产生影响。因为他目前可说是一个处於媒体镁光灯下的产物，一点自身的小事也不能说出去。

      　　此时，一个鲜红色的身影闪了进自己的思绪当中，没错，正是凤。龙单手按著额头，似乎对於脑中突地闪进的人感到些许痛苦。他彷佛能够预知的出，凤要是知道自己这种情形後会是什麽嘲笑的反应。

      　　不要……他不要这样。油然而升起当时凤在自己唇边烙下的温热，自己的痛苦便更是无已复加。他会用这种方式污辱自己，现在这种情况他更是不会放过吧。自己已然觉察到，他已无法再忍受，那他至少还能保留一点自尊给自己吧？

      　　艰困地闭上眼前，他看到了落合那双给予自己承诺的坚强眼神。

      　　龙苦笑著。如今，他，只需要一丁点的自尊，这样就足够了。其它的……他再也不希冀了──包括爱。

      乱舞－６５

      　　别了落合，龙在此後便看清了某些事实，此时他的眼神中只有木然──一双对现今已然放弃抵抗的无神双眼。他现在已经不再想要如何面对那对自己而言什麽也不是的家、毫无一席之地的医院以及深深憎恨自己的弟弟和妹妹……他只要保住他仅存的自尊就行了……。他已经不再奢求了。

      　　龙下了车，他似乎已习惯丧失左耳听觉所带来的无声境界，他不若以往一般害怕走进那屋子，现在他的举步向前，只是一切无意识的举动罢了。

      　　拿出钥匙，他转开了门，入眼的玄关处多了双他从未见过的鞋。他抬起眼一看，原来是家里有客人。看样子似乎是来谈公司里的事情的吧。

      　　虽然一脸的漠然，但在因自己的到来而双双扬首的凤和客人两人，他仍是礼貌性地微微一点头。只是他的眼神不再因凤而闪烁不定，变得彷佛视凤於无物一般。

      　　本想这样就到厨房去做他向来的例行公事，只是正好那客人竟先出口一问让龙暂时先停止了脚步。

      　　「这位是……？」

      　　龙因为方向的关系，还听得清楚。他转过身去正好望见凤那不知该如何启齿的困窘神情。龙不多想，便迳自接了下话，没多做考虑。

      　　「你好，我是新来的管家。」龙语毕，还真如其所言一般稍稍一倾身，整体感觉起来的自然毫无刻意伪装出来的扭捏。

      　　「哦，原来如此。」客人点点头，朝龙客套性地笑了笑，又继续和凤谈著方才未完的公事，拿出了许多档案夹出来。

      　　在龙起身的同时，凤盛满错愕的眸子顿时印入眼中，似乎对自己所说的感到有所不满而进行的眼神抗议。

      　　对於此，龙早已决心不予以理会，旋身转进厨房去了。其实自己在这个家里所做的种种，本来就是身为佣人所会做的差事，只差没有个实质的名份和定期的薪水罢了。中断思考，他倒了杯水後置於托盘，走出了厨房。

      　　「请喝茶。」

      　　没错，龙此时更做起了一般佣人会做的事。而这一举动看在凤的眼中更是一眼的不可思议。内心的怒火似乎就要当客人面前当场引爆出来似的。

      　　「谢谢。」

      　　客人当下接过茶，喝了一口後便持续他的讨论内容。就只有凤，从他握著玻璃杯的手中，可以看得出他正以极重的力道加诸其上，玻璃杯随时都有破碎的可能。心思想当然尔没放在眼前的报告中。

      　　凤就这麽看著龙当著一个外人的面做出此种事情，凤除了惊愕还是惊愕。他这是什麽意思？在向自己抗议吗？没错，他的确说过那种话，但是那是在不得已的情况之下才这麽做的啊！而自己从那时起就不再当他是什麽佣人、哥哥……只因为自己对他的心已产生了变质，就如凰对自己一般。

      　　他不求龙会明白自己的感情，但是非得用这种方式来表示自己在那时不得已的错误吗？心中兴起一股无力感，特别是看到龙那一双空洞的眼神後──那就像是在心中下了什麽决心似的，令自己感到不安。

      　　不知是否上天听到了自己心中的声音，报告结束了，他也离开这里回家了。凤在他离开後的下一秒，当下冲往龙所在的饭厅。此时龙正在擦试著桌面，就如平日做家事一般。但是凤却不想再看到他做这种事，虽然这一切全是自己造成的。

      　　「你刚那是什麽意思？」凤因对方才的惊愕而不满，一语就口出不悦之声。

      　　而龙只感觉到凤的接近，却因位置上的关系，根本听不到凤的话，只是持续地做著自己的工作。

      　　对於龙几近忽视的行径，自己虽然自觉是自找的，但是仍然是无法忍受。「我问你刚那是什麽意思！」

      　　还是不理……？最後凤终於一把抓起龙正在擦试桌面的手，且大力地反转了过来，「我要你不要再擦了！」

      　　一时之间，从右耳灌进了些许的声音入耳，龙这才又意识到凤那张气忿到打颤的声音。「那我该做什麽？是煮饭？洗衣还是拖地呢？」

      　　龙那无起伏的声音令凤当下心寒了一半。他语气中不若往常的反激，只是真的如一般佣人似的出声询问工作事项。

      　　凤闻言，自觉已经辞穷。难道他犯的错误真的是如此不可原谅？自已不期望在龙知道自己的感情後会接受自己，只希望能不要因此而得到那近似鄙夷的目光看著自己罢了……这样真有这麽难？

      　　「你不要给我装傻！」凤大吼了一声。

      　　「是茶不好喝吗？」龙仍是以一双空洞的眼看著凤而无其它任何的表情。似乎反应著他左耳已然听不进任何声音的象徵。

      　　「我不是要你说这个！」

      　　龙一偏头，「你要我说什麽我就说。」

      　　「你这样是代表什麽？说啊！」

      　　又听不到了…龙微微一皱眉。看著眼前的凤一张一阖的唇，他似乎开始对自己左耳的失聪感到不再难过，至少这是个逃避的方法…。

      　　脑中突地闪过了一个想法，凤猛地放开抓住龙手腕的手，改而以双手拉著龙的衣襟，「很好！你在考验我吧！我就…」

      　　他知道，从那一次就知道，龙讨厌自己的吻。只要龙回复如以往一般那样，就算只能和自己争吵也没关系，因为对於现在冷漠至斯的龙就快感到承受不了。

      乱舞－６６

      　　龙在心中已有预警，一个吻便烙下自己的唇。他只是站著，半掩的眸子直视著不远的前方，看来他已不知抵抗为何物。不给予任何回应，如一个没有心灵的枯木一般，动也不动。

      　　凤对於龙的反应一开始便感受到了，那种丝毫不抵抗，看似任人摆布的样子著实令自己明了了什麽叫做绝望。然，是他绝望还是自己？这一切不都是自己一手促成的吗……？

      　　只是真正令自己当下结束这个吻的，则是另一个原因，一个出现在玄关上的身影。那人就是凰。

      　　玄关那头传来重物掉落地面的声音，凤这才知道，原来凰似乎站在那里多时。而且还被自己的举动给震慑住，连手中的皮包也顿时脱离了手中的掌控，掉落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