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舞————出流

      　　再次苦笑著，心中虽对此种认知有著无限悲哀，但他仍想坚持下去──为完成亮介未完的梦想，就算是报答「爸爸」赐给自己像亮介这个好朋友吧。

      　　他想，他一定能做到吧。

      ◇◇◇◇◇◇◇◇◇◇◇◇◇◇◇◇◇◇◇

      ──新宿　东都医院──

      　　医院中的繁忙，人来来往往地穿梭著，其间没有人向自己打上一声招呼，把这个生与死的交接处表现出十足的冷漠气氛。

      　　他知道这是什麽原因。而也正因为知道，所以竟有些释然。身上虽身穿医生的白长袍，其上挂著院长的高头衔名牌，但确也没得到一切他本应有的。

      　　也对，这本来就不属於自己的。

      　　「不过就年轻了点，加上祖先庇荫得到的职位罢了，有什麽了不起。」

      　　「本来就是，在医界来说他根本就是个外行，滚回去邮政省凉快算了！董事长不怕动刀动出差错来，我们还怕他给我们医院添上一起医疗纠纷的官司！到时形象大打折扣！」

      　　「最荒唐的是，他还得继承我们在医师会的席次，真是个大笑话！他根本就什麽也不懂就跑来淌这浑水，真不知天高地厚！」

      　　经过了护理站，里头的护士仍是对自己白眼相看，还从其中听到了不少评论自己的话。且多半属难听的成份。

      　　龙稍稍往其间望了一下，他发挥了他考任何考试的超强记忆力，脑中顿时闪过几个人名及头衔。

      　　说第一句话的是护士长大平，第二句说起行话的是外科主任宫前，第三句话的则是精神科主任东。

      　　龙路过时刻意清清喉，「今天的约诊人数很少吗？开起聚会来了？」

      　　只见於护理站聊事非的几人在耳闻後，当场做鸟兽散，离开前还不约而同地赏了自己一个白眼。 [墨]

      乱舞－２７

      　　以上便是方进医院人人对自己的评论，虽然这是他所听到的第一个，但也能代表全体言论。

      　　也难怪院里的同仁会这麽讨厌自己，更不用说那个呼声很高，几乎成为内定院长人选的外科主任宫前了。

      　　他熟读过医院里所有同仁的资历与基本资料。他的确医龄颇高，经验老到，与国分寺家的关系密切，是个当院长的人选。只可惜被他这个中突杀出的程咬金给破坏了吧。

      　　再者关於日医（日本医师会）的席次也是个很重要的问题。日医在国内是属一属二的压力团体，可藉由日医的力量将权力触角伸向政界，发挥不容置否的引响力。

      　　而东都医院是少数除国营医院外，在日医拥有多数席次及其中国营医院共分主导权的医院，居全国龙头的地位。难怪医院的易主会引起如此的喧然大波。这是自己在经过研读资料後才知道的，他开始觉的…自己的决定不知是否真能做到永无遗憾…。

      　　想著想著，院长室的门被敲了敲，也正好拉回了自己的思绪，让他再次正视到，自己已属於东都医院的一份子，不再是那往日单纯的事务官了。

      　　「院长好，我是助理护士落合芳江。」

      　　还没看清来人长相为何，他第一眼望进的便是对方一头黑压压的发和其上的护士帽。帽上没有蓝线，所以资历应该不深。对了，这个名字他似乎没什麽印象…应该是新进人员吧。

      　　龙还在私下忖度著，对方就先开口一笑，「我才刚进东都，没想到护士长就分我到院长室，害我好紧张哦…。」

      　　「你是新进人员？」

      　　这原本只是他的猜想，没想到全被他给猜对了。照理说会分配给院长当助理护士的应是些经历高、资历傲人的人，怎麽这回派给自己的是个新进人员？看来这也能解释医院同仁的「用心」吧。

      　　看著她有些稚嫩的脸蛋，龙还有种刚从学校毕业的错觉。停止打量，龙站起身来，「你先坐，我告诉你我们等一下的工作。」

      　　「是！」她很是有礼，看来真有些像方踏入社会的战战兢兢。「那个…我还有…院长…」

      　　「嗯？」就连结巴的样子有挺像的。

      　　「我刚从学校毕业，虽然有实习的经验，但是还是怕做不好，还请多多教导我…。」

      　　果真，她的话印验了龙的猜想。下一秒还真不知道用什麽表情形容现在的震惊。龙乾乾地笑著，「没关系，我也算是个新人，多多指教。」

      　　「真的啊！我面试过关的时候还真有些不敢相信，回家时和家人说我要当院长助理护士，他们还要我别作梦了呢…」

      　　接下来龙虽然和落合有一句没一句地聊著天，说著往後的工作内容，但心思却没几分在上头。

      　　一个只有两年实务经验的自己，外加仅只实习经验的落合，他们这两个人将来会是如何？等著出错频频被老手们看笑话吗？或许这正是他们的如意算盘没错，也或许这只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行为，他只知道他们得如足履薄冰似的步步为营了。
      [墨]

      乱舞－２８

      　　结束了早上繁忙的会诊时间，在中午算是先告一段落。两人同是第一天正式上班，但却也合作无间，彷佛熟识许久的搭档似的。其实仔细看也看得出来，落合显然比自己要紧张些，虽然没出什麽错误，但也战战竞竞。

      　　看看行程，今天没有安排手术，龙没觉地松了口气。老实说，说会不紧张是过於矫情了点，只是身为医院之首的自己当然不能自乱阵脚。就像在飞机上机长发现机器故障时，机长总是先以安定乘客的心为主，绝对不能显现出比别人还紧张的神态。

      　　手下写著尚未完成的医院资料，龙似乎还不打算休息吃午餐。无意间瞄到身旁的落合竟开始整理起药柜来了。

      　　「这些不是早就整理好了？你可以先去吃午餐没关系。」或许是知道了她的顾虑，龙体贴地一道。

      　　「可是…」

      　　「没关系，我些是我还没看的资料，没必要连休息时间也绑你在这里。」龙笑了笑。

      　　「不行啊，院长还在忙，我不能先去吃饭吧？这样好像不太礼貌。」落合还在坚持，看来她有些固执。

      　　闻言，龙微微一笑，像是做了个决定。他收了收桌子上的文件，「那我们一起去吃总可以吧？」

      　　「啊…？好啊！我也来帮忙收…」此话一讲，落合便也开始收起桌子上的文件。可能是因为手忙脚乱，结果似乎有些帮倒忙，地面散落了不少纸张。

      　　看这种情形，龙有些哭笑不得，但是仍给予口头上的感谢。「谢谢，剩下的我来就好。」

      　　抓抓头，落合面露出窘状，「我好像愈帮愈忙了哦…。」

      　　「不要紧。」龙拍了拍她的肩，独自收好了资料，意示著可以稍作休息了。

      　　两人一同走在前往餐厅的路上，如同一早一般，没有任何一个医生同仁道出礼节性的问候，对此，龙早已决定开始习惯了。毕竟，这里不是邮政省了。

      　　途中经过了主任休息室，它的门半掩，留了道缝，由其中看进去大概可知道室里有不少人，连谈话声也不经意地清楚入了耳。

      　　「今天真是累死了，还好没排手术。」

      　　「嗳，他今天第一天上班没出什麽错吧？」

      　　「第一天就出错，以後还有什麽戏唱？」

      　　「不过以後就不一定了吧？想想他的助理护士是谁？是落合！不出错也难吧！对吧？」

      　　「我说大平也真狠，给他这种助理护士。」

      　　「落合？是不是就是上回连那个麻药和疫苗也会搞混的那个胡涂实习护士啊？」

      　　「那还用说？还好每次出错前都被我发现，不然不知道死了多少人。」

      　　「看来这两人凑在一定会有什麽『好玩事』吧！哈哈哈…」

      　　看著以轻松的语调、如家常便饭地说著他人痛楚的落合，眼眶一湿，鼻头一酸，感觉上就像是有什麽东西快溢出眼。为了阻止它的满溢，她先行离开了。

      　　「落合…？」龙轻声跟了上去。

      　　因自己亦是「讨论」的主角之一，这种感觉他感同身受。只是她所受的打击应该会更大吧，对於一个方出社会的人来说，的确是如此。

      　　「我就是笨手笨脚…他们会录用我只是存心看我们笑话…他们是故意的…真是太过分了…。」身子靠著墙，她此时看似不这麽做就会倒下似的。

      　　「没关系，我们一起努力吧，别让他们的『计划』成真。」这是他认为最好的安慰话语。

      　　「院长…」

      　　「不过以後可能会有很多考验，要有心里准备，知道了吗？」

      　　「院长…谢谢你…我以後会更小心的…」落合的声音已呜咽住了。

      　　「一起加油吧！」

      　　「是…！」 [墨]

      乱舞－２９

      －大手町－

      　　几场会议从早上到下午不下十几场，向来习於此种忙碌情况的凤竟开始觉得无聊了。

      　　手撑著头，眼睫半掩的在会场周围扫视著，标准的慵懒神情。不过不知是天生的气势使然，在场的人竟也不觉得眼前坐在最上位的总经理心里早已不知飞向何处，坐在这里的只剩下躯壳一只，个个还保持著战战兢兢，不敢有丝毫的放松。

      　　不分说，他会开始以手支著腮，表示他没多少心思放在这场会议上了。而这习惯，也只有从小和自己一同长大、拥有血缘关系的妹妹知道。

      　　好巧不巧的，这场会议正是定期举行的一个相关企业会议，平日分散在各地方的分公司皆会回到总公司来开会，报告近年来的情况与发展远景。

      　　这对全公司来说，重要性是理所当然的。只是这次凤偏偏是毫无心情再听各各分公司所提出的简报。

      　　凤有些不耐烦地频频望向腕上的手表，希冀它快点走向十二。而这大动作也没被坐在身旁的凰给忽略，但碍於礼节，实在不好在会议中私自交头接耳，心中也就跟著希望哥哥可别睡著才好。

      　　只是凰的话似乎没被老天听进去，她就这麽眼睁睁地看著凤做出比当场睡著还严重的举动──当场离开。

      　　凤的突然离席使得现场气氛一片僵持，谁也不知道该不该继续会议，目光纷纷转向凰。

      　　「会议下次继续，先到此为止。」凰不愧为能够独当一面的领导人，临时一个突发状况也难不倒她。但是这种情形要是多来个几次，她能力再怎麽强也控制不来了吧。

      　　凰急急下达了解散的消息，心思当下从会议中抽离，随著凤的离开而飘乎了。她起身後的下一秒便往门口去，欲追上方才临时不知为何离席的哥哥。

      　　「哥！」凰在不远处见到了凤的身影，赶忙追了上去。

      　　闻言的凤只是望了望凰，没什麽特别的大反应。「是你啊。会议结束了？」

      　　「什麽结不结束的，你都先离席了，会议怎麽进行下去？倒底是怎麽回事？怎麽突然就这麽丢下会议出来？」

      　　「突然觉得很累。」凤此言一出，转身便丢下凰迳自离去。

      　　「哥！你要去哪里？」凰没有追上去，只是在方才的定点对凤进行著隔空喊话著。

      　　「回家。」凤懒懒地道著。

      　　「回家…？」凰立在当场，喃喃地念著，似乎正想著凤的反常。

      　　◇◇◇◇◇◇◇◇◇◇◇◇◇◇◇◇◇◇◇

      　　不知是否手真有其意识，凤转著方向盘的手就这麽把车开到了一个并非是家里的地方──东都医院。

      　　凤暗暗地一笑，想不到他的手会带自己来这种地方。心念一转，也好，就进去看看也无妨，他倒想看看这个新院长上任时的慌乱样子…一定会是件有趣事。

      　　想著想著，凤的脸上竟也将方才的一脸倦意给瞬间一褪了下，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兴味。

      　　下了车後，凤刻意低调地避开了人来人往的正门，而走了员工专用的偏门。只是没想到才一进门走没几步路，一个人就这麽迎面地撞了上来，对方手上的资料也顿时散落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