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站在一旁,带著若有似无的笑。似乎对於完成一件事情後感到相当的满足。即使他久久未再接触过医院事务,甚至是第一线的急救手术工作,但是这和做一事务官一样,工作後的成果也算重拾对自己的肯定。
「院长…」这时,落合卸下手术时衣帽走了出来。此时眸子中盛满的是无尽的感动。
「落合…你做的很好,要加油哦。」
听到对方的鼓励,落合眼眶中的液体还是不争气地流了下来,她一面笑著一面拭泪,好似从来没有事情能像这此如此令人感动。
只因对她而言,能完成一件不犯错的事已不容易,能被他人所肯定且赋予重任更是莫大的感动。说她从来感受到这种被信任的滋味是一点也不为过。
「我…我会加油的…谢谢…」说话的同时,泪水竟一股脑儿地全滑了下来,从没想过自己长了这麽大还像个孩子一样,遇到小事就哭个不停。
「不要哭了,以後每一个手术完都这麽哭的话,要怎麽上班?对吧?」龙拍了拍她的头。自己总觉的他比想像中还会安慰在自己面前哭的女孩子。
以後…?龙暗示性的话更是让落合心中满是希望。她在心中暗自下了个决定…她要留下来…不管发生什麽事,一定要留在这里,留在他身边。 [墨]
乱舞-34
不用分说,两人的一举一动全被凤看在眼里,但因为距离上的关系而未被两人所觉察。
不知道为何,他心中一股怒气便随即冲上了脑门。为什麽…为什麽你可以笑得这麽高兴?为什麽?这一切有什麽值得开心的?你为什麽就是可以这麽自然的笑?你不也怨恨这里的一切吗?还是你高兴於握在手中的权力?
而长期接受继承人训练的结果,凤又再次将心中的感觉层层压抑下来,然在看到两人状似亲密的互动後,更是莫明地气到不愿再看下去,转身就走。难道这一切只有自己不满在心里?是啊…「哥哥」过的倒挺好的…很好…。
医院的手术室外的长廊此时算是人烟稀少,凤心中的怒气无形之中全发泄在医院冰冷的地板上,皮鞋与地面两相撞击之下发出清脆的响声。而了声音也正好迫使龙的注意力就此移转。
他看到了凤的身影,显些怒气冲冲的身影。
到现在…他还没回去吗?手术过了三个多小时,难不成他一直就在这里?换个方向想,也好,再次打照面时他要说什麽?说什麽都觉得像是公司员工与客户间的形式上寒喧罢了,然他与这个新弟弟的关系又没有熟识到能够打打闹闹…甚至还对自己怀有恨意。总之,做什麽似乎都不对。
对啊,他现在才想到,住进国分寺家以来,对於这个新弟弟他连称叫都不知道该怎麽叫,见面也是陡增尴尬吧。
「呃…对不起啊…我太爱哭了,我先去洗洗脸…。」落合随手擦了擦满脸的泪痕,看似落荒而逃地向厕所的方向奔去。
龙对落合笑了笑,自己则先脱下了医师的白袍往休息室走去。这时,挂在医师服上的识别名牌突地落了地,龙弯下身来拾起时,不由得又因此而分心了。
名牌上头映入的名字还是他所熟悉的那一个,那是他用了二十多个年头的名字。身分证上的户籍地址还是没有改,名字也是原来的那一个。
老实说,他从来没有冠上国分寺这个姓的打算,因为那是一个太沉重的负担,他承受不了,也不愿去承受。说他逃避现实也好,沉湎於过去也罢,总之心中的那一个得过且过、能拖一天算一天的想法一直没变过。
这似乎也象徵了…他不愿去面对自己身世的事实。他还想当院长的儿子、和亮介当亲上加亲的兄弟…也当个平凡人,虽然这些愿望在现下全是一些不可能实现的白日梦──一个高贵的梦。
回休息室的路上,值班的医护人员来来往往,龙虽然没有去注意,但也知道他们每一个举动、每一个眼神所代表的意思。
『不过就是完成了一个手术罢了,有什麽好神气的?』
『这是我们在给他表现!不然到时会有人认为做院长的什麽贡献也没有。』
对龙而言,蜚短绯长的中伤话语他是可以不去在意,但是只要他在这里的一天,他就还是个医生,身为医生的尊严与自信却不允许任何人剥夺。
「没错,不过就是个手术罢了,不过救回来的是一条无价的生命。你们最好也能保证在你们手中也能救回每一条无价的生命。」
龙的突然反击顿时给在那些在场的医护人员们一记当头棒喝而久久不发一语。[墨]
35
眼看时间已晚,天色早已被漫天黑幕所笼罩。在做最後一次巡房过後,在没有被安排职夜班的情况下,龙便先离开了医院。碍於不久前那场突如其来的手术,他时过八点仍未进食,於是便同意了落合在事前的邀约,下班时一同去吃晚餐了。
两人的用餐时间非常愉快,也很聊得来,这是龙在接任院长职务之时所未想到的。看来他并不是完全被孤立著的。有与自己一同奋斗的人实在是件很美好的事,原来他在这种环境也能享受得到这种美好。
他们聊著今天的手术、自己紧张的心情、入手术房时有些颤抖的手、在心中不断祈求四方神明的保佑手术顺利成功;也相互交换了一些医学的知识、提到以前在选择志愿时的伟大理想。
落合说她会选择当护士,完全是因为她想当天使,一个最适合白色制服的职业,看起来就像天使一样…但是没想到最後居然会考上唯一一间非白色制服的医院来。她傻傻地笑著说,自己原本也想当医生,但是因为成绩太烂,居然名落孙山,於是就选择当那个与医生最接近的人,不过当然不会是病人…说到这里,两人默契十足地笑了。
「那院长呢?为什麽会想当医生呢?」落合抬著那双不失纯真的眸子,盛满询问的问著。
「我…?」龙有些被问倒了,手中的筷子顿时停了下来。
「呃…我是说错了什麽吗…?就当我没问吧…我常常这样,不要见怪…」落合似乎是常因为自己的迷糊而擅於察言观色,只要对方微微一个神情变化也都较他人反应得快,也来得敏感。
「没有…只是觉得我的理由很扯,不过当初真得是这麽想就是了。」龙淡淡地笑著。现在想来…这还真是丢脸的烂理由,不过在聊天中轻松带过应该也无伤大雅。
「很扯?如果院长信得过我的话可以告诉我啊!不过我想没有我的扯吧…当初和家人这麽说还被笑得半死,说我幼稚,都这麽大了还相信天使的存在。不过院长是第一个听到这种话没笑我的人呢。」
有梦想也是一种表示自己还存在於这世界的方法吧…不过现在人似乎除了汲汲营利而忘了什麽是梦想了吧。
龙看著她变化无数的丰富表情,又微微一笑,对於她那种梦想似的理由很是向往。相对於自己…「因为我想花钱,所以去念医学院,就是这样。」
「花钱…?」落合看来有些错愕,表情变化瞬间停摆。
「更扯的理由吧。」龙放下了筷子,看似打算说出了些他从未与人提及的往事。「我是孤儿院长大的,在就学期间因缘继会地进了天原家当管家,在那里我认识了天原家的少爷。」
落合是个好听众,在龙说话的时候只是时而表示赞同地点点头,没有插话,就静静地当个尽职的听众。做什麽像什麽──家人一直是这麽教她的。
「他虽然有家人,但我从不觉得他能从家人身上得到他所应有的亲情…因为那时我还是个孤儿,对这种情形我有深刻的体会。我因为在院里很快乐,所以不怨我的生父母,但是却很怨老爷,这麽对待自己的儿子…所以那时还很幼稚的心里就一心想为少爷『报仇』,念个最贵的科系让老爷大失血…。」
龙啜了口饮料,苦笑,「这样说来,没有身为医生的热忱,似乎连当医生的资格都算不上吧。」
「才不是这样!」落合适时地发声。「我知道院长的心是很关心病人,比那些只会说话的人还适合当医生!我从手术时就发现了…如果根本不想管病人死活,是不会在病人脑压突然出现异常反应时还在抢救的!」
「落合…?」
「我已经决定要留下来奋斗到底,院长不能中途缺席哦!当初是院长让我下定决心的。」
龙有些诧异,但还是笑了,「我知道…。」
36
和人聊聊天後,果然对心情是有帮助的,在和这场饭局之後他一直是这麽想的。看来这些日子是自己太压抑了,才会什麽事情都无法高兴,支持自己不逃避这些问题的,也只是与生俱来的责任感使然。也还好在这新环境下有个可以谈心聊天的人,这样也不枉费他舍弃原有所珍爱的一切来到这里了。
想著想著,唇角不禁微微扬起,露出来到此地少见的微笑。想著快乐的事时间是很容易飞逝的…他开著还不是很习惯的高级轿车竟也没知觉地回到了那大得异常的大宅子。
龙停好车後,往窗户边一望,里头没有半点灯光,有的只是与天色一样的黑暗。他还没回来吗…?不然怎麽没点灯?
现在才想起在医院里的不期而遇,龙一时间不知该说什麽,也正好碰上急救病患,化解了无语的尴尬场面。难道他那时是生病了来看病吗?那为什麽现在还没回来…?
下意识的想法竟主动将国分寺凤这个名字自动代换成「他」这个代名词而毫不自知。龙自口袋中拿出仍显得陌生的钥匙,找了一下才开门。
只是他在一开门时,里室内的照明竟也在一时之间亮了起来,与方才在室外所见的黑暗差了一万八千里。这让他以为这里先进到有自动照明系统。
灯亮的当场,龙清楚地看到了倚在墙边看似久站的凤。看得出来,他的脸色很难看,和自己方才的好心情是大相迳庭。龙嘴边的笑容在看到凤阴沉的面色当下僵住。
凤见龙似乎一时之间讲不出什麽话来,於是便先开口一道,「有什麽这麽好笑吗?」
「啊…?」龙对凤的第一句话感到许些不知所措,只是不知是因他阴侧侧的语气所震慑住,还是对他的话感到惊讶。
「你没忘了什麽事吗?居然还笑得出来?」凤的这句话有著明显的轻视,他的目光斜斜一瞟,更加重了话语中的不屑。
忘了什麽事…?他不知道,至少现在他是想破头脑也想不出来的,若真记得,他又岂会刻意忘记?
「想不出来吗?你没发现这个家的人变少了?哈…跟你说这个也没用,你何时会注意这个家里多少人?」
受不了凤打哑谜似的回话,龙终於也开口了,「你要说什麽就说吧,拐弯抹角的我不习惯。」
凤睫荫下的目光调回了说第一句话的龙,不过仍是充满了敌意,「你忘了早上你才害了一个家庭吗?自从你的自愿取代了她的地位。」
什麽?是这件事…「我?这一切的主导权在你不在我,现在出言怪罪是不是太不合理了?」照他这种说法,看来早上的事不是他一时兴起,想羞辱自己而开的玩笑话。
「主导权?你现在这个样子看起来是我来主导的一切吗?真是这样的话也不会有人这麽晚进门仍在大呼小叫,忘了自己该做的事。」凤的口气听来微愠。
「你明知道我指的是哪件事,一手造成的你居然开罪於我?」龙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又被挑起了久没发作的怒气。
辞退下人的是他,一进门就没好口气的也是他,自己就快搞不清楚他倒底在气什麽。
「你这是什麽意思?」凤目光至此才正视著龙。
「简单的说是你因为私人情绪牵怒於他人,包恬我在内,不管是谁都一样!」
接下来,一记火辣的热掌就在这时狠狠降临在自己的面颊上。不用说,他又被打了个耳光。他已数不出到了这个家以来接收过多少打耳光的羞辱,他也不想数了。
37
待出手後,龙那惊愕的双眸子印入自己的眼中後,才知道他又因为龙而做出了他向来极少使出的激动行为。这已是第二次的破例了,就因为这个「新哥哥」。
其实他在龙手术完成不久离开医院後就回到了家,哪里也没去,只因到哪里都没办法清除心中的烦闷。而在这种心情之下,时间似乎过得特别慢,充塞於脑中的不是他抛开未完的会议,而是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