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沈副将,沈副将!"身后的轩辕旦叫唤了几声,沈醉听也不听他的,拉着那小厮就往司徒风的房中而去。轩辕旦抹了把额头的汗,"总算成了。"
到得房门口,沈醉一脚把门踢开,把手里的小厮往门外一推,又把门关上,正想去揪司徒风,问他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把习清卷进他们现在所做的事!如果他司徒风再要这么不仁的话,那就休怪他不义了!
话已经到了喉咙口,就要喷薄而出,只是想着不要让人听见所以隐忍不发。
不料就在此时,司徒风忽然鬼魅似的出现在自己面前,头戴斗笠,身裹黑色披风,而后抬头,嘴角含笑,声音充满了亲切和同情,"小兄弟,你想离开这里吗?"
沈醉本来怒气冲天的要来找司徒风算帐,猝然间见到司徒风这个举动,不禁愣住了。好久以前、令他终身难忘的一幕闪电般重又浮现在眼前。
在凌乱的石场边沿,一个身穿囚服的少年席地而坐,阴沉暴戾的脸上满是对这个世界的憎恶。此时,天空和这个少年的脸色一样,也是阴沉沉的,看起来就快要下雨了。少年斜倚在一棵大树上,拿起小石块,狠狠朝远方扔了过去。
没有阳光,没有希望,也没有尽头,这个地狱似的地方,就是自打他懂事以来唯一知道的地方,搏斗、争抢、厮杀,这就是他生活的全部内容,一切只为了活下去。这里的人,为了一个发硬的馒头也能杀人,倒不是说不吃这馒头就要饿死了,而是人和人在密闭的空间里,彼此间的嫉恨会达到顶点。
这里是地狱,里面的人都是罗刹。少年闭上眼,再睁开眼时,猛地跳了起来。
自己眼前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头戴斗笠,身裹黑色披风的人,那人正在对他微笑,那种温柔的笑容在石场这种地方,永远无法看到。
少年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在做梦,来者非但如此和煦温暖的笑着,而且长着一张非常精致秀气的脸,少年想到师父们对他说过,在石场外面,也有温柔恬静的人,那是少年所无法想象的,她们的名字叫女人。
"啊!女人!"少年叫了一句。
那穿着黑披风的人听到这句话,顿时僵住,脸部有点抽搐,但很快又恢复了笑容,用动听的嗓音说着,"小兄弟,你想离开这里吗?"
"你是外面的女人吗?"少年不依不挠的问。
"我不是。"对面的人脸部又抽搐了,"我是来帮助你的人,我不能待太久,你姓沈,对吗?"
"嗯,我姓沈,"少年忽然想起师父们说过,除了女人,还有一种美好的事物叫仙女,"你不是女人,那你是仙女了?"
对方静默了一会儿,然后说的有点咬牙切齿的,"仙女也是女人,不要纠缠在这种无聊的问题上,我叫司徒风,我要走了,不然会给人发现,以后再来找你。"
"啊!别走!"少年闻言扑了过去,拉住他心目中的仙女的衣袖,衣袖被拉断了,那人顿时消失无踪。只剩少年愣愣的站在原地,望着手里的布片,多少年来没有流下过的辛酸的泪水瞬间湿润了少年的脸庞。
十五 验身
嘴唇上忽然有了温热软绵的触感,沈醉愣愣的看着仿佛四年前的司徒风双手搭上自己的脖颈,用他那时做梦都想看到的温柔情态,款款凑了上来。
非常细致甜蜜的吻,仿佛要遍尝时间的每个角落一样,很慢很慢的从唇角滑过,舌尖带着一丝咸味,掠过惊愕着的僵硬唇齿,然后灵蛇般与之纠缠。
没有胸有成竹的颐指气使,也没有刻意保持距离的疏远微笑,司徒风那张和四年前别无二致的脸上,甚至还有一丝迷乱失控,他似乎想要仔细品尝这个吻,可是当唇瓣碰到一起时又有些急迫和难以忍耐。
沈醉心跳如同擂鼓。
如果这是在四年前,会的,他会为了这个吻就去赴汤蹈火;如果这是在四年前,会的,他会为了这个轻轻的碰触就颠倒神魂。
是他错乱了吗?还是司徒风错乱了?为什么四年前没有发生的,竟在此时此地发生?此时此地,早已不是当初了啊。
沈醉想要粗暴的打断司徒风,但是脑海里如此想着,身体却似乎有它自己的主张。身体自说自话的往前凑了凑,似乎在说,要知道,这个人主动装扮成这样,表现的很有情意的样子,而不是大言不惭的来伤你的心,容易么?四年了,不也只有这一次而已。
身体在欣喜于不管怎么说机会难得的理由下,开始回应这个仿佛迟到了四年的吻。而它回应的方式也很直接,撬开对方的嘴唇,把舌头伸进去就是一顿掠夺。
"唔?唔唔!"感到被剥夺了主动权的司徒风拼命想要把主动权给夺回来,但是不知道是因为沈醉嘴比较大还是舌头比较大不好对付,他抢了半天,好不容易才瞅准个时机一下子把卷起来的舌尖伸到对方的喉咙口,然后突然发力,把一粒小小的药丸从自己嘴里渡了进去,并且直接用真气渡进沈醉的喉咙。
"唔!"沈醉忽然发现不对,司徒风把什么东西给他吃下去了,昏过去之前沈醉的最后一个反应是,我他妈的相信这只狐狸,真他妈的活该!
仿佛跟人打了一架似的,有点喘息的伏在沈醉胸口,双臂抱着沈醉不让他倒下去,司徒风喃喃道,"四年了还没吸取教训,真是个笨蛋!"
就这样站着抱了很久,舍不得放开,轩辕旦如果知道自己是用这种方式放倒沈醉,一定会惊骇莫名。但是真相如果是轩辕旦所说的那样,揭开之前就让自己放肆一次吧。其实对于沈醉,他每次都算得很准,不过算得准又怎样,有些人从来不算,却可以彼此交心,有些人算无遗策,反而因此失去了真正的乐趣。
司徒风忽然觉得,其实自己才是自己嘴里口口声声经常讨伐的那个不可救药的笨蛋!
这次就算了吧,何必凡事都那么斤斤计较,何必什么都要搞得一清二楚。反正沈醉不是他的,他也不是沈醉的,知不知道真相不重要。
心里虽然冒出了这种念头,司徒风叹了口气,还是把沈醉移到床上。
"该怎么做就怎么做行了,反正我也始终只是这样的人。"司徒风从袖子里拿出一把薄薄的匕首,看了床上的沈醉一眼,"不过这次真的算不准他醒来以后会不会杀了我。"司徒风笑着拍了拍沈醉的面颊,"笨蛋,其实我也有失算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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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子里迷迷糊糊的,他这是在哪儿?石场吗?刚才是不是有个陌生人来过?还叫他小兄弟......
过了一会儿,横躺在那儿的沈醉腾的一下竖起来,"司徒风!"想起来了,"王八蛋!"
他嘴里的王八蛋正好整以暇的坐在桌边喝酒,嘴角含笑,"醒啦?"
"你刚才究竟在干什么?!"沈醉跳下床来,一把揪住司徒风。
"没干什么。"司徒风摇头,"只是忽然很想念你,所以叫轩辕旦把你叫过来,想跟你叙叙旧。"
叙叙旧?有他这么叙旧的吗?
"你不要胡说八道,说,你到底干什么了?"沈醉可不是傻子,司徒风无缘无故的把他迷倒,还不惜牺牲色相来达到目的,怎么看都不会单纯。他也真是傻的够可以的,还以为回到四年前了!搞什么!
"说了没什么了,你不放心的话,自己运功看看我有动过什么手脚没。"
沈醉半信半疑的运了一下功,没什么异常,只是能感到那种很厉害的迷 药还有点残存。
"你真的不说?"沈醉额头爆起了青筋。
司徒风连连摇手,"别,我不想跟你打,我说还不行吗,"转过头来正对着沈醉,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其实我真的很喜欢你,沈醉,我找你来本来是想把你放倒了再占为己有,但是后来我一想,习公子那么有情有义的人,我这么做太对不起他,所以放弃了原先的计划。"
沈醉下巴都合不拢了,"你他妈的又在耍我--"
"我说真的,你为什么不信?"司徒风眼波一转,"不然你说我为什么?"
"!!!"沈醉还真说不出来,狐疑的站在那儿半天,最后气冲冲的夺门而出。
等沈醉一走远,司徒风立刻跳出房门去找轩辕旦,"你能不能跟轩辕凉说,叫他多派几百个禁卫军守卫侯府?"
轩辕旦一愣,"什么?"
"我有危险。"司徒风抬了抬下巴,"有危险知道吗?"
沈醉回王府的路上,想破脑袋也想不通司徒风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但他知道自己肯定被算计了。还没到王府,有些内急,沈醉在路边的小林子里找了个僻静的地方随地解决。刚把裤子脱下来,心不在焉的想着事情,眼角的余光瞥到自己的下身,咦?怎么光秃秃的?真难看啊,抬头翻了个白眼,然后猛地滞住--
随后,小林子后面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啊啊啊!!!!!!"
十六 真假
"那他到底是不是沈夫人的儿子,你看清没有?"轩辕旦迫不及待的问。
司徒风看了他一眼,其实沈醉是不是沈夫人的儿子,跟轩辕旦又有什么关系,他早就不是司徒家的人了,静下心来想一想,或许轩辕旦对自己的家族也不是毫无留恋之处?
"是!"司徒风一口咬定。但心里却发出另一个声音,他不是!没有三角形胎记,连一颗痔都没有,由于怕遗漏,司徒风特别有耐心的、前前后后、里里外外都看了一遍,根本没有什么胎记的踪影。
乱世啊乱世,乱世中会造就多少这样的颠倒错位,在亲眼目睹之前,甚至连司徒风自己都认定沈醉是了。然而在沈醉清醒之前的那段时间,司徒风心里却已有了另一番计较。
轩辕旦听他说是的时候,脸色也有些变了,喃喃自语着,"没想到,没想到这是真的。"
"是啊,我也没想到。"司徒风话还没说完,就听外面人声嘈杂起来,"哈哈,该来的还是来了。"
"司徒风!王八蛋!你给我滚出来!"
远远的就能听到沈醉那怒气冲天的声音,司徒风问跑进来向轩辕旦请示的禁卫军,"他打到哪儿了?"
"冲破了大门和两进后院,不过我已调派人手都去堵截此人了!"禁卫军转身对着轩辕旦,"侯爷,王府的副将擅闯侯府,您说怎么办?"
轩辕旦一时没了主意,司徒风冲他点头,"麻烦这位军爷带我去那个后院。"
禁卫军疑惑的看看轩辕旦,轩辕旦知道他是怕司徒风逃跑,于是冲他挥挥手,"没关系,我和你们一起去。"
等到得沈醉所在的后院,司徒风嗖的爬上了墙头,站在那儿,沈醉和一众兵士纠缠打斗的画面尽收眼底。
司徒风站在墙头上,笑嘻嘻的喊着,"沈醉!"
"咦?!"沈醉抬头就见司徒风正冲他打招呼,一张脸顿时黑了,暴跳如雷的指着司徒风,"王八蛋!你下来!"
"不下来。"司徒风含笑冲他招手,"你上来。"
一大堆禁卫军可不是那么容易摆平的,沈醉忙于应付身边的人,哪里上得去?
"我要扒了你的皮!"沈醉气得七窍生烟。
"为什么?"司徒风故作惊讶,"刚才不是还聊的好好的。"
"啊啊啊!!!"沈醉的肺要炸开了,他,他,他还有脸提刚才!沈醉周围的禁卫军吓得往后扩大了一圈,原来沈醉抓狂了,眼睛通红,出招越来越猛烈,尽是不顾命的打法。司徒风一看坏了,照这样打下去,搞不好要闹出人命来。
他也没心思戏弄沈醉寻开心了,运足真气,大声对着抓狂中的沈醉道,"别打了!你再也不停下来,我就告诉所有人你被--!"
"啊!!!"沈醉本来左冲一下右撞一下势头正劲,听司徒风大声嚷嚷了这么一句,顿时吓得魂飞魄散,狂吼道,"你敢!!!"
"你见过我有什么不敢的吗?"司徒风笑了,笑得像只叼到鸡的狐狸。
院子里忽然传来嘭的一声巨响,在一阵烟尘滚滚之中,沈醉满怀羞愤无处发泄、遂一头撞到侯府墙上,然后飞速从墙洞那儿穿了出去。
还没来得及搞清状况的禁卫军面面相觑,这算是走啦?
远远的传来沈醉的声音,"我绝对不会饶了你的!绝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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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沈醉怒气冲冲的跑出去,习清就开始担心,他没说去哪儿,也没说生什么气,似乎轩辕旦跟他说了几句话就成那样了。
或许是公务?习清侧耳倾听,外面传来稳健的脚步声,是沈醉回来了。不料沈醉还没进房,却有人在自己房外敲门,习清知道那是轩辕哀派来的贴身侍卫,"世子让你去问清楚,司徒风和沈醉今天在侯府到底为了何事闹得沸沸扬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