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无尘抬眼与那人相视对望,久久直视,移不开双眼,那浓密的剑眉,如炬的双眼,英挺的鼻,性感的唇,一点点映入眼帘,印在心间,此生永不会忘记这张脸!即便是他日果真毒发身亡,自己又变为一缕孤魂也决不会遗忘这张脸给自己的震撼!虽然跟他相识的时间很短暂,但是只要是真爱即使是瞬间也似千年!自己对独孤御天的感觉便是爱吧!随即司马无尘便转身离开,大步走出飞天大殿!不再回头,不再犹豫!因为他知道他已经将他的心永远留在了身後帝王的身旁,此刻离开的只是那具保守剧毒折磨的躯壳罢了!
独孤御天望著司马无尘渐行渐远的身影,感觉他每走远一步,自己便心痛一分。腹部自司马无尘和北莫奇双双入殿时起便开始的胀痛感此刻愈演愈烈,慌忙伸入龙袍内,紧捂肚腹,咬牙安抚胎儿的躁动。可腹中的小胎儿似乎能感应到此刻双亲离别的伤悲,一下下横冲直撞宣泄著他的不满。
独孤御天眼见安抚无效,忍痛咬牙,虚弱呼唤道:“联保,快,快备安胎药!呜!”
联保应声而入,慌忙取出安胎药丸,喂他服下,眼见独孤御天手捂肚腹,脸色发青地伏在龙书案上大口喘气。联保眼含热泪轻声问道:“陛下,您这是何苦阿?”
强自忍受腹痛的帝王闻声不语,双手越发用力环住自己那高耸的肚腹,两行清泪黯然流下………….
是啊,这是何苦?为什麽明明相爱还要分开?有多少爱可以经历桑田沧海?又有多少爱可以重来?
(46)深夜托孤
夜凉如水,新月如钩,苍茫大地一片宁静,唯有飞天王的寝宫内传出阵阵水声,清风拂过还会传来阵阵药香。
飞天国的太监总管联保此刻正神色担忧地望著正在水中沐浴的飞天国主,径自陷入沈思。转眼间司马无尘已经离开半个月了,这半个月来独孤御天依旧每天为国事操劳,依旧服安胎药!神情一如往昔,从不曾提起过司马无尘半句,丝毫看不出异状,只是对腹中的胎儿似乎越发地关爱了,每天忙完国事後便会准时依照神医的吩咐进行药浴。为了让胎儿健壮,国主除了每天竭力服下各种补品外还会坚持在睡前扶墙慢走半个时辰。虽然每次否手托後腰累的气喘吁吁,但是从不曾间断。前日国主染上了风寒,夜里发高烧,为了不影响胎儿,他就硬生生地咬牙坚持不肯服药!所幸此刻高烧已退,龙体无碍,否则後果真是不堪设想!虽然外人看不出陛下有什麽不同,但是自己服侍了他二十几年,又怎会不清楚他此刻的孤寂和无助?
水中闭目养神的独孤御天因为腹中胎儿的一记猛力踢打,睁开了双眼,微微蹙眉,大手抚上此刻水中清晰可见的浑圆肚腹。神情爱怜地摩挲著,明显地感觉到腹中的小家夥这半个月又长大了许多,如今胎儿已经六个月了,过不久就要出世了!不知道自己能否平安生产?真想能亲自陪伴他成长,亲自听他唤自己父王!这些愿望当真能如愿吗?
暗自伤感的独孤御天猛然回头发现联保正神色担忧地望著自己,顿感一阵暖流通过,无奈轻笑,这个从自己出生起就服侍自己的老太监最近经常用这样的眼神望著自己。自己能真切地感觉的出他对自己的关心,对腹中孩子的关爱。
记得每一次自己咬牙吸气,束上那收腰束腹带时联保的脸色都比自己还要苍白,满眼心疼地盯著自己的肚子,怕是在担心这样的束缚会让肚中的小家夥吃不消吧。每天办完国事,刚踏进寝宫他便会迫不及待地为自己卸下腰部的束缚!那神情仿佛是晚一分,肚中的胎儿就会痛苦一分。这世间恐怕除了自己之外唯有他会真心待这腹中的骨肉吧!其实自己又怎会不知道这肚子越来越大,越勒胎儿就越吃不消呢?马上那个收腹带就包不住这明显的凸起了,自己到底该如何是好?必须要尽快想个完全之策!感觉後腰阵阵酸疼,最近肚腹渐大,重量大增,有时候後腰真的像是要断了一样!他抬起右手欲往後腰轻轻捶打!
联保眼见他的不适,忙心领神会地走到他身後为他轻轻推拿,力道大小适中,缓缓减轻著怀孕之人的疲惫。
感觉後腰渐渐舒爽,独孤御天便手托肚腹起身站立。联保忙为他擦试干净,换上睡袍,扶他躺回床上。待他服下安胎药後便按照林神医的吩咐为他揉腹。联保先在他的腹上涂一层神医特制的“白草液”,再轻柔肚子上的药液,这样既可以安胎又可以助於腹部皮肤的扩张,增加腹部皮肤的柔韧度,否则肚腹的紧绷皮肤无法适应胎儿的急剧增长,肚腹的日益膨胀。每日要揉到肚腹将这药液完全吸收,肚腹皮肤微微便红才能发挥最佳药效!只是这项工作极为累人!需要足够的耐心!
而联保自从接手这项工作後一直都竭尽心力!每次累得气喘吁吁也不肯休息,每次都要揉到双手麻木才肯停止!
独孤御天躺在床上,望著在自己肚腹上轻柔按摩的联保,虽然已经额头渗汉却力道不减,虽然已经双手颤抖仍在咬牙坚持!眼见他鬓角的几缕银发,似乎苍老了许多,他是从什麽时候起两鬓飞霜的?几个月前还是满头黑发啊,莫非说是因为日夜为自己担心?莫非说是为这腹中的孩子操劳造成的?眼前这个服侍了自己二十几年的人,可怜他如今年过半百还要为自己忙碌!抓住他的手轻声说道:“联保,辛苦你了!”明显能感觉到掌中的手轻轻的颤动!
联保闻言,错愕了半响,突然老泪纵横,哽咽说道:“陛下,您严重了,只要您和小皇子平安,老奴就算是粉身碎骨也无遗憾。可如今,小皇子日益强壮,可您却越发虚弱了!肚腹越长越大,陛下的龙体却越来越瘦,老奴实在是不知道要怎麽办了!”
独孤御天望著泪流满面的联保,自己怎会没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不妥呢?体内精气乱窜,如今内力已经全失,与常人无异,每日坐殿议事便会累得气喘吁吁,仿佛快要油尽灯枯一般,很有可能会难产而亡!为了腹中的胎儿就算要铤而走险也义无反顾,就算要用自己的生命去换得孩子的平安又有何憾?只是若自己真的身遭不测,这无辜的孩子又该怎麽办?又有谁能疼他?怜他? 到时候即便是自己不幸身亡,也无法含笑九泉!眼前人应该是可以托付的吧!
他轻轻为忠心的奴仆拭去眼泪,一改往日的冷漠神情,恳切问道:“联保,朕有两件事相托,不知你可否应允?记住此刻朕不是在命令你,是在求你!命令你的事情你可以做不到,但是请求你的事情,你若答应就必须要做到!”
联保止住悲声,朗声应到:“陛下若有吩咐,尽可直言,老奴万死不辞!”神情异常严肃而坚定!
“男子受孕生子,本就是逆天而为,最近朕甚感不适,恐怕生产时会血崩而亡!”
“不,陛下洪福齐天,一定不会有事!您不要吓老奴!”联保急声劝慰。
独孤御天挥手打断他的话,又沈声说到:“听朕把话说完!朕生於帝王家,自小便缺少骨肉亲情,如今幸得上苍垂怜,朕可以受孕生子。这腹中骨肉与朕血脉相连,朕可以感到他的成长,他的喜悦,甚至是他的恐惧!今日朕所说的全都是从未对外人道过的肺腑之言!
作为男子,强行改变体制,眼见下体见红,精血成胎,朕恐惧过,排斥过!身为君王,忍受怀孕之苦,整日害喜呕吐,大腹便便,朕难堪过,自卑过。
但是眼见肚腹日益高耸,胎儿逐渐成长。即将为人父的喜悦冲淡了朕所有的顾虑和担忧。此刻朕心中想的是如何让胎儿平安;眼中盼的是怎样可以用足够的体力将他带到人间。
朕不惧生死,相当年,金戈铁马,披挂出征时都从未想过战场阵亡。但此刻却心怀牵挂!朕担心百年之後,这个孩子会孤苦伶仃。朕会下旨封你为孩子的仲父,希望你能待这个孩子视如己出。这个孩子若是女孩,你便将她抚养长大,将来为她觅得一如意郎君;若为男孩你便辅佐他顺利继承王位,成就千秋大业。
朕自知林神医悲天悯人,心怀慈悲若生产时有难产之险,他一定会左右为难。到那时你一定要当机立断,就算要刨腹取子也要保得孩子平安。否则就算是我大难不死,我必取你项上人头!“
“不,不可以,陛下您这是在折杀老奴阿,老奴怎麽能?怎麽敢阿?“联保心痛摇头,国主怎麽可以为他下这样狠心的命令,自己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阿。
独孤御天拉过他的手,又覆於那高耸的肚腹上,含泪轻问:“联保,你摸摸看,这个孩子已经这麽大了,他有血有肉,已经成人形了,他此刻就在听我们的说话,这几个月来你最清楚他的成长,你最明白他有多可爱,有多坚强!你摸摸看阿,他在动,他在等著你答应,你忍心拒绝朕的请求吗?你忍心扼杀他的生命吗?你又怎忍心不疼他?不爱他?联保答应朕吧,朕从未求过人,这次求你,难道你真的要朕跪下来才行吗?“说著他便手扶後腰欲挣扎下床。
联保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泪流满面地说:“陛下请安心休养,老奴答应便是!“
独孤御天将他拉起,让他坐在床前,继续说道:“孩子产下後,林神医会取胎儿血为司马无尘解毒,这对孩子来说是无害的。但那时你不必阻拦。相必你已经猜到那司马无尘就是这孩子的另一个父亲了吧?“
联保缓缓点头,独孤御天又说道:“他虽对我无情,但是朕不可以对他无义。他体内之毒皆因朕起,朕必须要救他平安。到那时若朕真的身遭不测,不在人间,你便告诉他个中缘由,毕竟他是孩子的亲生父亲,会用全部的心神爱护这个孩子。只要这个孩子平安幸福。朕就算是在九泉也无憾了!”
(47)莫奇夜访
联保无声点头,独孤御天见联保眼含热泪,心中不忍,轻声安慰道:“联保,不要伤心了。朕只是做了最坏的打算,还是很有可能平安顺产的!独孤御天岂是如此轻易被击败之人?为了这个孩子朕也不会放弃!若朕能平安生产,这些事情,朕都会自己办,只有一件事情需要烦劳联保!“
“什麽事?“联保异常疑惑,他实在想不出有什麽事情是国主平安後还需要自己办的。
独孤御天笑著说:“让你当孩子的仲父阿!“
“不,不可以阿,老奴乃一届无能阉人,何德何能成为小皇子的仲父?请陛下收回成命!“联保受宠若惊。
独孤御天拉过他的手又放回自己腰际,一边让他帮助自己按摩一边自己轻柔抚著肚腹,继续说道:“朕说你值得,你就可以,朕只看人心不问出身,二十几年来你对朕一直兢兢业业,照顾有加,这几个月来你更是对朕竭尽心力,对这腹中的孩子关怀备至,倾注了多少真心,付出多少关爱,朕心中清清楚楚。朕知道无法拥有子嗣是你的终身遗憾,这个孩子是上天赐给朕的,也是赐给你的,从现在开始我们一起保护他,照顾他,期待他成长,保佑他平安!好吗?“
“好!好!老奴一定整日烧香拜佛,祈求陛下和皇子平安!老奴一定拼了性命爱护皇子,一定!“联保大声许诺。直到此刻他才觉得自己是个真真正正的人,是个被人需要,被人依赖的伟岸男人!虽然那个需要他保护,需要他照顾的人是才六个月的小胎儿,但已经足够了,最起码那也是个人啊!
联保陪同独孤御天又深谈一番後,便服侍他就寝。独孤御天刚进入梦乡,便听闻联保通传:“吾寒国太子北莫奇殿外求见!”
哦?北莫奇何以深夜到访?他去而复返所为何事?他此刻不是应该与司马无尘在一起吗?独孤御天甚感疑惑,转身问到:“何人与他一同前来?”
“启禀陛下,吾寒国太子独自一人在殿外,只有贴身护卫陪同,未见灵雅三殿下的踪影!”联保是何等玲珑剔透之人,怎会不清楚自己主子问话的重点?所以回答时也言简意赅,直奔主题。
莫非说他二人不是一同前来?大殿辞行时不是说要一同前往吾寒吗?独孤御天顿感一阵莫名的慌乱。随即缓缓起身下床,命联保取过收腰束腹带再次束在腰间。如今这六个多月的肚腹,突兀的越发明显,已不是单凭这个收腰带就可以遮掩的了。
腰部的骤然紧绷使独孤御天呼吸越发紧促,隔著勒紧的腰带就可以清楚地看到腹中胎儿强劲有力的踢打。独孤御天伏在床头,大手抚在肚腹上安抚了许久才令胎动减缓。但他自己的脸色仍然苍白如纸。
联保取过外氅轻声说道:“国主,此时夜色朦胧,光线不是很强烈,若不束腹,相信吾寒太子也不会发现异样!“
独孤御天手扶後腰缓缓摇头:“吾寒太子,一向都精明过人,岂是能轻易敷衍了事的!这样硕大浑圆的肚腹怎能不引起他的注意?无妨的,朕会尽快与他结束谈话,朕也不忍心让这个孩子被勒的太久!“随即便慢慢披上外氅,挥手示意北莫奇进见。
只见今夜的吾寒太子,神色匆匆,一脸的疲惫彰显著他一路的风尘。见到独孤御天上下打量了许久,才躬身施礼:“莫奇,参见飞天国主!陛下身体看似健朗如初,并非如传闻那般身染恶疾,有性命之虞!若如此,那陛下又为何要派特使下密令,召灵雅殿下火速回飞天进见?莫奇甚感疑惑,还望陛下如实解答!“北莫奇语气不善,咄咄逼人,似乎还隐含著怒气。
他的无理责问令独孤御天疑惑不解,努力平复心头的怒气缓缓说道:“御天不明白殿下所言是何意,自你与灵雅殿下踏出我飞天国界,朕便不知你二人行踪,有何谈派特使下密令?朕一向身体健硕,只是偶感风寒,又何谈身染恶疾,性命堪虞?吾寒太子无凭无据,岂可如此轻易地在此信口雌黄对朕妄加指责?“
“哦?那麽说陛下从未生病?从未派特使?从未下过密令?“北莫奇连声询问,不复方才的愤怒倒平添了几分焦急,声音沙哑而微颤,急切等待著独孤御天的答案。眼见对方点头,他顿时面无血色,颓然坐在椅子上。长谈一声,幽幽问道:”那想必司马无尘也从未返回过飞天吧?“
独孤御天听闻对方提到那个自己心心念念了半个月,也努力回避了半个月的人时,心情波涛汹涌,无法平静,眼见北莫奇神色怪异,顿时感到事有蹊跷,内情决不会那样简单。一手捂住胎动越发强烈的肚腹,一手轻揉越发酸痛的後腰,一改方才正襟端坐的姿势,缓缓後移靠在龙椅上,急切问到:“到底发生了什麽事,难道他出事了?“
北莫奇蹙眉闭目,咬牙说道:“他现在可能有危险!我们被骗了,他可能遭到了伏击或被擒获了!“
“到底是发生了什麽事?你快快说清楚?什麽叫做有危险?为什麽会被骗?你不是与他一同离开的吗?怎麽会让他独自遇险?你在说写什麽?“独孤御天不顾肚腹的阵阵钝痛,猛然站起,快步走到北莫奇的面前,大声斥责!
北莫奇一声长叹缓缓说道:“他身中‘两载阴阳’剧毒,将不久於人世的事情你知情吗?“
独孤御天微微一愣,神色有些尴尬,随即缓缓点头。他怎麽可能会不知情呢?那毒就是他自己误下的阿。就是为了成功取得胎儿血,帮助司马无尘解毒他才会服下凤凰石强行改变体质,逆天受孕,受此怀子折磨。如今胎儿每长一分他便会想起一遍那人此刻正身中剧毒的事实。到头来自己都分不清这到底是单纯的想救司马无尘的性命,还是从内心深处就没想过要他死,否则自己决不会一听林神医说有解救之法就不计後果的尝试,如今腹中胎儿已经六个月了,莫非说那人体内的毒提前发作了?
此时心乱如麻的北莫奇以为这是他情绪激动所致,并没放在心上,沈思片刻,猛然站立,朗声说道:“请国主放心,既然灵雅殿下是与我一同离开,莫奇就有责任确保他的安危,此刻他离奇失踪,莫奇难辞其咎,我即刻便去寻找,即便是上天入地也一定要寻得司马无尘的踪迹!”随即便转身离开,消失在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