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御天本不想见他,但是又转念一想如此这般岂不是让对方觉得自己怕了他?想到这,他长叹一声,挥手宣他晋见!
伤势已经痊愈的司马无尘听闻晋见获准,便迫不及待的大踏步走进来,直直的盯著躺在床上的独孤御天。只见他脸色苍白,眼窝深陷,似乎消瘦了一圈,隐隐的有些心疼了,猜想原来他是生病了,才不来见自己的。便径自座到床边,很大度的说:“刺伤我的事你就不用耿耿於怀了,不要内疚了,更不必自责,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我原谅你了!”
独孤御天看著他那副自以为大度的神情,面色一沈,目光移向床里,懒得理他。司马无尘见他这个样子,以为他是因为太自责才会不知如何面对自己。便又径自说道:“御天,你也太不注意身体了,怎麽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上次见你还是神采奕奕的阿?”
独孤御天闻言,顿时怒从心头起,两眼冒火,七窍生烟,哼!谁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的?听他说的话似乎自己是咎由自取,自己到底是因为什麽才会搞得如此狼狈?自己没觉得委屈,他倒是地里便宜还卖乖。主动跑到这来问东问西?难道自己不想神采奕奕麽?独孤御天越想越气,怒吼道:“滚,司马无尘,你给朕滚!”
司马无尘一边无奈离开,一边在疑惑著自己到底那句话说错了?自己只是想来看看他也有错?
盛怒中的独孤御天,手握成拳,重重地捶在床沿上,震得芙蓉帐上的双龙环瑟瑟发响。许是用力过猛了,後腰渐渐酸疼,腹中又是一阵绞痛,刚才还是大发雷霆的人转瞬间,便闷哼一声,倒回床上,手扶小腹,大口喘气。
守候在外的林神医,闻声入内,眼见独孤御天冷汗直流,忙为他检查身体。一番折腾後,独孤御天才又恢复了平静。
“飞天国主,您现在的身子不比从前了,胎儿还不稳。随时会发生异变,您不可操劳,不可动怒,不可动武,言行皆要注意,否则随时会有滑胎之险,凤凰石已经完全发挥效用,与您已经融为一体了。若胎儿不保,国主的龙体也会气血两亏,受到牵连。请国主安心养胎!”林神医神色担忧地劝道。
“树欲静而风不止,朕身为飞天国主,飞天过数万百姓的生机皆系於朕一身,怎能不操劳?邻国肆意挑衅,犯我边陲,为保国土,岂能不动武?日後身形渐显,面对世人非议,焉能不动怒?”独孤御天幽幽叹息。
(29)大殿议事
独孤御天在林神医的劝告下本欲再次卧床静养安胎,但翔玉国的一封战书却彻底打破了他的平静,让他无法再安然自若。
这次是翔玉国国主玉浩伦亲自下的战书。独孤御天看罢,气得脸色发青,将战书重重掷於地上,咬牙骂道:“玉浩伦如此狂妄之徒,朕必杀之!”说完便手捂胸口,大口喘气。此刻他的身体仍然很不妥,虽然下体已经不再见红,但仍浑身乏力,头晕目眩,虽然才一个多月的身孕,肚腹一平如初,但是时而会有酸胀感,胸口闷闷的没有食欲。此刻大发雷霆,连带著後腰便一阵阵酸疼。
旁边的林神医见状,忙奉上安胎凝神丹为其服下。待独孤御天气息渐稳,才偷偷侧目看地上的战书,只见上面龙飞凤舞几行大字:“独孤御天,弑父篡位,与司马无尘狼狈为奸,草菅人命,天理难容,翔玉国出兵讨伐顺民心映民意,限你三日内释放南宫朗并退位投降,否则翔玉国将举兵讨伐飞天国,让飞天上下鸡犬不宁!”
好狂傲的口气,虽然义正言辞,但侵吞飞天国的狼子野心,可见一斑。此刻独孤御天胎根不稳,随时都会有异变,若再战场迎敌,吉凶难测啊!林神医看罢战书,心中暗暗担忧起来。
独孤御天稍事休息後便上朝议政。近一月以来,他一直以龙体抱恙为由卧床养胎,国事皆由左,右两位丞相负责。今日突然上朝共商对敌之策,满朝文武皆严阵以待,出谋划策。
只见左相林洪儒拱手出列:“启禀国主,那翔玉国地处七国北部,南临陶山,西辟玉带海,中有天堑相隔,与我飞天国成对角之势。只要陛下派精要部队严守天堑,不让翔玉国突破防线,他定不会入我边陲!”
“哦?守天堑虽可防敌,却无法御敌,若敌人绕道前来,那我飞天三军如何应对?”独孤御天冷声驳斥。
“臣思虑不周,望陛下恕罪!”林洪儒白须微颤,面色潮红,尴尬请罪。
又见大将军苗北刀,出列请命:“启禀陛下,翔玉国乃弹丸之地,僻壤小国,不足畏惧!若果真兴兵来犯,微臣愿领兵出征,定打得敌军片甲不留!”
“哼!若翔玉国果真如此不堪一击,上次为何会一月内夺下我飞天国五座城池?若苗将军如此神勇无敌,又为何会被南宫朗几只蝙蝠弄的兵败如山倒?”独孤御天面色苍白,声音冰冷如铁。
“臣无能,请陛下赐罪!”苗北刀,冷汗直流,跪地请罪。
满朝文武虽然群立群策,但所提之策均无建树。独孤御天越听越气,越气越急,拍案而起,大声斥道:“诸位皆是飞天国的肱骨之臣,国之兴亡皆系於诸位之身,太平盛世之时,忠君爱国之词琅琅上口,定国安邦之策跃跃欲试。如今飞天国有难,诸位就只能提出这些隔靴搔痒的救国之策吗?”
满朝文武面面相觑,应声跪地,一片请罪之声。
独孤御天手扶额头,用手轻轻柔扶,自刚才起他便头昏欲裂,胸口发闷,酸水上涌,强压下呕吐的欲望,幽幽说道:“事到如今,谁可助朕御敌?”
“飞天国主一向沈稳冷静,怎会被翔玉国几个虾兵蟹将弄的如此心浮气躁?”一个似是玩笑的轻柔话语打破了大殿上的僵局。
独孤御天闻声举目,发现四天前被自己赶走的司马无尘正微笑的立在大殿上。
“你怎会如此放肆?谁准你随意进入大殿的?”独孤御天出声呵责!此刻他虽然已对前尘往事有所了解,但是心中仍有一个结,不明白要怎样面对他,除了言辞犀利,出言讽刺外,他再想不出别的态度。
“何必生这样大的气呢?你的脸色还是好苍白呢?难道病还没有好?我是来帮你的!”司马无尘望著独孤御天真诚说道。
“你?放肆!谁说朕有病!”独孤御天一听对方提到自己的病,顿时敏感起来。虽现在才怀胎一个月任何人都看不出异状,但自己仍不想如此轻易的就被道破:“呕………..哦…….呕”似乎是跟他作对一般,刚才一直压抑的恶心感,重重袭来,他刚想装作若无其事便控制不住的扶在龙案上干呕起来,呕吐的昏天黑地,吐得独孤御天浑身无力,吐得群臣胆战心惊,吐得无尘暗暗心疼,忙跑过去,跃过龙书案,轻拍御天背部,焦急问道:“你没事吧!”
独孤御天吐完,抬头发现群臣正担忧的望著自己,猛然觉得自己已有损往日的威严,飞天国武艺精通的国主怎麽可以如此虚弱的呕吐?想罢,稍事休息,冷冷瞪向司马无尘,厉声说道:“三殿下,请自重,朕只是偶感风寒,不必如此惊讶,这里是飞天大殿,岂容你如此不遵礼数?”
礼貌而疏远的语气,拒人於千里的态度令司马无尘感到既无奈又无力,自己一听闻翔玉国下战书便兴冲冲的赶来帮助御敌,可谁知对方仍然冰冷以对。心中隐隐地有些失望,但一阵错愕後便想起此行的目的,便又一扫不快恢复如初。
退回大殿,礼貌问礼:“启禀陛下,无尘听闻翔玉国欲兴兵讨伐飞天,此举表面上是另飞天国岌岌可危,但实质是翔玉国以卵击石,翔玉国若不开战则罢,若开战则必败!”
“此话怎讲?”无尘的话引起独孤御天的好奇,忘记身体的不适急声问道。
“翔玉国地处七国中部,左与飞天隔海相望,右与武寒国百里相遥。翔玉国举全国之兵也不足百万,它倾全国之兵犯我边陲之时,飞天国可以假意输掉几座城池,让敌军乘胜追击,以诱敌深入,放松警惕。再有另一股力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击翔玉国老巢。让翔玉国措手不及。此一计即为螳螂捕蝉黄雀在後。
“螳螂捕蝉黄雀在後?”独孤御天迎向侃侃而谈的司马无尘细细品味著他的战策,如此沈稳睿智的司马无尘让自己既陌生又熟悉,似是已经做了完全的准备,但有些细节仍然很迷惑,不禁问道:“那一股力量是指?”
“吾寒国!”无尘朗声回答。
“明明是翔玉国出兵进犯我飞天国,哪吾寒国又怎会愿意进来惹来这许多的是非?”独孤御天深感此法胜算不大。
“正所谓唇亡齿寒,此举虽名为帮助飞天国解围,实际上也是为吾寒国消除潜在的危机,若翔玉国被飞天,吾寒两国一分为二,则两国实力将不容小觑。吾寒国主若真如传说中睿智神勇就决不会放弃如此大好时机而作壁上观!”司马无尘冷静缜密的分析著,在来飞天大殿的路上,他便开始筹划部署,希望可以尽自己微薄之力为独孤御天分忧。
“恕老臣愚钝,敢问灵雅三殿下派何人前去方能说服吾寒国王出兵呢?”左相林洪儒恭声问道。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我司马无尘就是最佳人选!”无尘神情严肃而坚定。望向独孤御天温柔说到:“既然天下人皆认为司马无尘与独孤御天关系非浅,如今飞天国有难,无尘又怎会袖手旁观?”
此刻独孤御天目光移向一旁,并未与他四目相对,但闻听此言也难免心潮澎湃,吾寒国此行必会有凶险,明知对方是为自己才会铤而走险,仍会有些担心,心中烦躁连带著腰腹的刺痛感又再次袭来,不觉间脸色越发苍白!
(30)滑胎之险
独孤御天手捂小腹,沈默不语,一时间不知如何决断。若论武艺自己横刀立马,向来无所畏惧,可自有孕以来浑身乏力,确实力不从心,自己若强行应敌力拼,胎儿必然不保,到时无法取得胎儿血解那“两载阴阳”之毒,司马无尘必死无疑,虽然自己曾恨过他,怨过他,甚至於曾刺杀过他,但一想到那人真的会命丧黄泉,从此天人永隔,心中就会莫名的揪痛。但若真的派他前往吾寒国势必会有风险,毕竟此刻他已经内力全失,再也不是当年武艺绝伦的无尘公子了。但自己身为飞天国主,又怎能弃社稷安危於不顾,置百姓生死於度外。放任翔玉国的铁蹄进犯边陲,践踏河山!大局当前,孰轻孰重,该何去何从?看来惟有按照司马无尘的计策行事了,只是如此一来自己便欠那无尘太多了,即使为他逆天授孕,产子救命都无法两清了,不知这到底是善缘还是孽缘呢?
独孤御天幽幽叹息一声,转身侧目,面对满朝文武,朗声下令道:“威仪将军苗北刀听令,尔亲率一万精兵,随身护卫,势必保护灵雅三殿下安全。”
随後又转身对无尘说道:“有劳三殿下前往吾寒国调兵遣将!朕代飞天国百姓在此感谢殿下大恩,请殿下珍重!”
语气仍然冰冷,但是无尘却隐约从中感到了些许的担忧和关切,难道是自己的错觉?本欲再仔细观察,独孤御天已经挥手宣布退朝了。
无尘怅然的望著独孤御天离去的背影,心中困惑,苦涩,无奈又欣喜。困惑的是独孤御天始终对自己冷若冰霜,似乎仍然憎恨自己。苦涩的是明明知道这份感情不被世俗接受,自己仍深陷情网无法回头。无奈的是这份感情也许永远都不会得到回报。欣喜的是自己终於可以帮助他做些事情,虽然胜负不知,但可以为心爱之人分忧的感觉是幸福的!
心中五味陈杂的司马无尘并没发现转身离去的独孤御天此刻脚步蹒跚,额头汗花点点,脸色苍白如纸。方才急切退朝就是因为身体越来越不妥!已经无力再压抑胸中的呕吐感。但到寝宫门前竟发现出使翔玉国的林王竟然跪地请命。一个多月没见他,林王似乎消瘦了很多,神色也很疲惫。
独孤御天稍缓气息,强自镇定道:“林王出使归来不到大殿复命,何故跪在此地?”
“请陛下派臣出使吾寒国!”林王冷声请命。
“什麽?君无戏言,方才在大殿上朕已经下令司马无尘前往,岂能因你朝令夕改?”独孤御天心中大为不快,林王出使翔玉国,不但没让两国讲和反倒迎回一张战书,此刻本该到大殿请命,他却直奔寝宫,这於礼数是大大的不合。
“臣以回朝就听闻陛下下此诏书,臣未来得及阻止,臣冒死请命定不会让陛下失望,望陛下收回成命!”
“林王一路车马劳顿,速去休息吧,此事已成定局,不必再提!”说罢挥袖欲走。
“不,陛下,为什麽?为什麽阿?您永远都偏向司马无尘,不是只有他可以为陛下铤而走险,臣也可以为您粉身碎骨!”林王大声抱怨。
“你简直不可理喻!滚回你的林王府去!”独孤御天龙颜大怒。
“不,我不会去!”林王纵身跃起。紧紧搂住御天後腰,喃喃说道:“我出使一月有余,日日夜夜都在想你,难道见到我你就不能有片刻温存吗?你真的好狠心啊”越说越用力,越搂越紧,搂的御天喘不过气来,腰腹开始阵阵发疼了。独孤御天暗运内力,欲将他震开,但怎奈此刻力道不及平时,再者林王与自己距离太近根本用不上力气。林王虽不彪悍但仍孔武有力。两人互相揪扯,渐渐重心不稳,应声摔倒地上。独孤御天趴在底下,林王压在他身上。
一切仿佛就在一瞬间,独孤御天双手紧紧捂住肚腹,指尖慢慢泛白。感到锥心的疼痛自腰腹传来,那是一种近似要被撕裂一般的疼痛。腹中气息不稳,随後便感觉到灼热的液体从下体缓缓溢出。这让他感到从未有过的恐惧,他感到那个尚未成形的孩子正在一点点地消逝,那个仅仅一个多月的幼小生命正随著下体溢出的猩红渐渐远离。不,不可以,茫然抓住身上那人的手,无助恳求道:“快,快传林神医,快啊!”
此刻林王已是六神无主,没想到仅此轻轻一摔,独孤御天便面无血色,见他双手紧捂肚腹,似是万分痛苦,听他传唤林神医才会转心神下令林神医即刻见驾!
时间在一点一滴的流逝,独孤御天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此刻他才明显认知到腹中孩子不仅仅是救治司马无尘的圣药。更是自己血脉相连的骨肉。是个真实的存在。这一个月来自己卧床静养时曾怨过这个孩子影响自己处理朝政;每天服下各种安胎苦药时曾恼过这个孩子折磨自己的身体;午夜难眠时曾担心过以後这个孩子越来越大,自己大腹便便龙颜何在;思虑往事时曾想过孩子一出生就把他交给司马无尘,从此两不相欠!
自己似乎从没想过要如何对待这个孩子,一直将他当成是还司马无尘那笔情债的筹码,一剂救性命的灵药。是不是自己一直都太自私了,所以孩子才要离开?是不是自己从没想过要给这个孩子爱,所以孩子才你宁可化为一滩血水也不愿来到人世?此刻自己真的感到错了!以後一定会善待这个孩子,只求老天不要把他带走!下体的血越流越多,身体越来越冷,渐渐失去意识,模糊中喃喃自语:“希望一切都来得及!”
一切真的来得及吗?上天真的会听到他的请求吗?………………….
(31)银针保胎
一阵阵的刺痛感自腹中幽幽传来,朦胧中听到一声叹息。是谁?谁在叹息?为什麽要叹息?难道说孩子没有了?不,不可以!这种强大的恐惧感让昏迷中的独孤御天强聚意识,睁开双眼。模糊中发现林神医正担忧的望著自己。稍稍回神,本欲往小腹摸去,却发现自己双手皆被缚在床头,无法用力。再往下看,发现自己全身赤裸,几十根银针密密麻麻地插在肚腹上,那刺痛感便是由此而来。茫然望向林神医急切问到:“孩子呢?还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