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唱一遍那首歌吧……”沈燕声断断续续的声音,如此诉说,仿佛是最後的眷恋。
沈燕舞抿起了嘴唇,应了那人的心意,缓缓吟唱……
哀伤的曲调,悲戚的歌词,渗透整个空间,融入两人心中……
沈燕声的身体缓缓的失去了本身的色彩,变得透明脆弱。
点点白光自他身体中化散出来,一点一滴自他的指尖流入沈燕舞的心口。
他柔和目光珍视著沈燕舞,将心底不曾明了的爱化作浓厚的感情,传递给沈燕舞。无声诉说:“我将感情归於你,将灵魂归於你,但求你此生平安,万事祥和。”
唇未动,柔和声音随著淡然消逝的白色光芒渗入沈燕舞心底,划过脑海。
当白光消失後,沈燕舞泪如雨下,心底被无名的气氛充斥填满,不再空虚,却觉得寂寞。他攥住了衣襟,无声哀悼,融合了又逝去的半身……
那个名字,几番颤抖,却无论如何,再也无法吐露,好似不曾存在过一般……
青色光芒缭绕不退,红色光芒在他周围旋转不去,几次碰撞,都被弹开。
丛非看的惊心动魄,感到四周强大的压力,让他无助发抖,手……无力的松开,再也抱不住沈燕舞。
只见沈燕舞的身体缓缓上升,停於半空。
青红光芒在他头顶盘旋不去,似在确认。
之後,像是得到了确认一样,青色光芒率先降下,停留在沈燕舞的额头上,轻轻碰触之後,又远离绕著沈燕舞的身体不住旋转。
红色光芒似不甘人後,随著青色降落,停留在沈燕舞额间,似等待时机。
丛非看著,心中焦急。他几番想要凝气,却无奈身体被强大的压力压制著,无论如何都无法动弹。只能焦急於心,更多的是後悔自己的行为。
忽然间,青色光芒停在了沈燕舞的心口处,小心碰触,只见沈燕舞胸口泛出点点白光,幽幽闪烁,青色光芒立刻吸收了那流露出的白色光点,变得异常耀眼。几番盘旋,青色光芒似找到了所寻之处。
极光闪现,奋力一冲。
直直没入了沈燕舞胸口处。
沈燕舞的身体似被强烈的撞击了一下,狠狠一颤,却见他胸口处缓缓有了起伏之势,消失的气息也渐渐恢复,蔓延开来,充斥了整个通灵境地。
红色的光芒依旧停立在他额头上方。
此刻,红色光芒开始不断的盘旋,在他额头上方画著奇怪的诡计。
几番漂移,红色光芒最後停在了沈燕舞的额头上,缓缓晕开,自沈燕舞的皮肤悄然渗入,最後不见踪迹。
没入一霎,四周的气压徒然消失,丛非只觉得身体一轻,手脚已能行动自如。他看著这奇怪的景象,惊颤唤道:“沈……燕舞?”
突然之间,半空中的沈燕舞眉毛抖动,眼睛霍然睁开。身体直立起来,不带半分感情的冷冷看向丛非,然而那双眼睛中焦距不现,黑色的瞳孔隐隐显露灰色,没有半分光亮,不带一丝清澈。
丛非看著,不由得身体颤抖。
祭台上,随著白雾的缓缓升起,东方已经露出了赤色东阳,一缕微光自地平线上升起,缓缓蔓延开来。
龙泗亭疾步走上祭台,将身体埋入雾气之中,他在心底急声呼唤著沈燕舞的名字。
凭心而行,在不见四周的迷雾中,鉴定前行。
槐古龄抬眸处,已经不见龙泗亭身影,他大吃一惊,急忙便要跟上去。然而,此时他心头一阵扑腾乱跳,难以安稳。他骤然色变,转过头看向朝阳,那人正好同样转过了脸庞,同他对视,只听朝阳说道:“他……的气息变了。”
槐古龄点头,道:“我去,寻他回来。”
朝阳满脸担忧,看向迷雾笼罩的祭坛,咬了咬牙,伸出手同槐古龄握在一起,眼底闪著坚定色彩,不容动摇。
槐古龄眉头紧皱,不知如何是好,他看向身体已经全然消失的龙泗亭,又看看四方闭目祈祷的四名长老,他沈声道:“好。”说著,反手握住了朝阳的手,向著祭坛走去。
两人来到台阶下,忽然间面前蹿出一条人影,当先拦路。
槐古龄眉头紧皱,看清来人竟是嗣掩道。
只见嗣掩道横手与胸前,一脸戒备,沈声道:“你们不能过去。”
槐古龄心中怒气渐生,同样沈声道:“为何?”嗣掩道瞟过他同身後的朝阳,道:“外人不可擅入禁地。”他见槐古龄眉眼挑动,立刻又道:“禁地所在,唯有历届族长才能进入,你……和他都没有资格。”
槐古龄怒道:“我已得到青玉首肯,你为何一再阻拦。”
嗣掩道尚未说话,槐古龄身後响起一个女声,厉声说道:“你是异族,他是外人,你们本就不该进入。”
槐古龄听闻,转过身,便看到自己身後两方,两名俏丽女生分立两端,正是任婷,任芳两位姐妹。
朝阳此时眉头也已经皱起,他松开了槐古龄的手,打量三人,道:“你们当真不肯让路?”
长相柔美的任婷轻蹙娥眉,察觉到对方浑身散发出的压力,握紧了手中的长剑,手心却不由自主的冒出了冷汗。另一方向的任芳,一双大眼狠狠的瞪著槐古龄,她与任婷长相相差甚多,除了一双眼睛一模一样以外,其余五官皆是大而化之,颧骨微凸,比起任婷,多了份刻薄尖酸,此时她冷笑道:“是,又如何?”挑起了眉眼,满脸挑衅神情。
朝阳抿起嘴唇,看向槐古龄。
槐古龄长叹一声,道:“无奈啊……”他看向阻挡在自己与祭坛之间的嗣掩道,皱眉道:“你也要阻我?”
嗣掩道眉眼间有些痛苦,身形却是不动如锺,无声的给了答案。
槐古龄悲叹一声,道:“你可知龙泗亭一人前往,恐怕为难重重。”他不愿动武,故仍旧极力劝说。
嗣掩道未曾开口,任芳却说道:“那麽你去,恐怕他必然死无葬身之地了。”上扬的语调,吐露出刻薄。
槐古龄皱起了眉,心知对方对自己成见极深,多说无益。在这群眼里,自己便是妄想吞下龙族的外族人,仗了半分血脉,妄想做看天下。
朝阳与槐古龄背靠背站在一起,此时他扫过任芳,对槐古龄低声道:“这里交给我。”
槐古龄叹息,心知已然多说无益。便从怀中抽出了折扇,微微摇动,横摆於胸前,注目凝力,气定神闲,端端将嗣掩道的气势比下去了。
他背後,朝阳亦是手掌微翻,长剑握於手中,剑尖直指任芳,另一只手防备与身前,所防者,却是另一方向的任婷。
嗣掩道瞪视槐古龄不言不语,眉眼闪动几番,已是翻手备战之姿。
任芳嘴角露出讽刺笑容,似看穿了对方,又好似只是嘲讽对方的不自量力。唯有任婷微蹙娥眉,柔声道:“槐古龄,你当真要与我们为敌?”
槐古龄听闻声音,身体一震,无奈道:“是你们步步紧逼,不肯退让。”
任婷叹道:“你该知晓规矩。”槐古龄哂笑道:“正因为知晓规矩,我昨日才不曾前来,可是如今,真真是青玉允了我。”
任婷听了,眉头微轩,见槐古龄向前踏上一步,又说道:“你当真要过去?你可知道迈出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的地步。”
此刻,因为日出之时将近,看到祭台白雾缭绕的村民都纷纷聚了过来。
村民看到槐古龄在此,本就已经沸腾起来,如今在看到嗣掩道等人将槐古龄两人围在当中,听得他们对话,已经纷纷手执家夥,欲上前阻挡槐古龄两人。
槐古龄看著躁动的群众,苦笑道:“就算没有今日之事,我从来便都是万劫不复。”朝阳感到身後那人痛苦无奈之情,沈声道:“你且多说无益,去吧,这里交我。”
说著,他长剑抖动,已经向著任芳发出一道剑气,登时将对方逼退了几步,反手将槐古龄向著祭坛推去。看到嗣掩道反掌欲拦,他扯住槐古龄的衣袖,将对方拉至身後,剑光扫向嗣掩道掌风。
只听到轰然一声巨响,嗣掩道同朝阳分立两端,两人皆不敢妄自擅动。
槐古龄见势,道了声谢,脚步腾挪,疾疾向著祭台奔去。
“哪里走!”任芳提剑在上,任婷不落人後,跟随而至。她知晓若论实力他们几人都不是槐古龄的对手,而此刻槐古龄身旁多了一个朝阳,见刚才朝阳同嗣掩道对上,分明是强过他们几人,只不过恐是怕槐古龄难为,那人也是手下留情了。
此刻任芳挽著剑花,直逼槐古龄面门,槐古龄只是手中折扇微伏,便将她的剑撇开,导引剑气,射向了一旁空地。转过头再见任芳眉眼竖起,不甘愿的样子提剑又来,槐古龄心中一阵焦躁,忍不住手上力道渐增。
折扇展开,一股力道极大的风向著任芳袭来,她心中一惊,挥剑便挡,然而风本无向,剑锋如何能挡,正当她心惊不已之时,只觉得自己脖颈一紧,整个人被拉扯开来。待她站定,看到原来自己的位置已换做了任婷。
只见任婷剑锋旋转,形成一个旋涡式的气流将槐古龄的风气全然化解。眼见槐古龄已经转身离去,她微咬牙关,硬是抖动手腕,将长剑一抖,飞身跟著槐古龄直冲上了祭台。
任芳见眼前失了两人踪迹,也知晓自己在追无意,她转过头来,眼睛阴冷的瞪著对峙不下的朝阳同嗣掩道,妄想随机而动。
白雾笼罩之下,伸手不见踪迹。
槐古龄焦心忧心,一则担忧气息改变的沈燕舞,一则关怀踪迹全无的龙泗亭,疾步赶上,他心中忧虑渐深。
忽然他手腕上一紧,只听耳旁柔软声音说道:“别急,是我。”
槐古龄一愣,错愕道:“任婷?”感到手腕上细腻纹路,浅浅摩擦,他问道:“你怎麽会进来?”
此刻两人见不到彼此,唯有从手底感觉。任婷的指尖微微发热,只听她说道:“龙泗亭是我的未婚夫,我自然担忧他。”
槐古龄乍闻之下,不觉有异,却仍担忧道:“你说过,这里非是族长不能进入,更何况……你从未进入过,若是有了万一……”他该如何向族中交代?
任婷柔声打断他道:“我知道进入此间,危险非常,但是我不怕。”柔和的声音仍旧镇定,多了几分决绝。
槐古龄听著,不知不觉间,不知道如何接口才好,只得说道:“既然如此,你我千万不要走散了。”任婷听了,知晓对方已经应允,柔柔的应了一声,握紧了对方的手。
此刻,通灵境地内,沈燕舞无情的看著丛非,然而眼底又好似什麽都没有。
沈燕舞平静的语调问道:“你是谁?”
丛非一惊,他在这里早已察觉到对方身上的气息不是沈燕舞,周身被压制在无情的压力下,半分动弹不得,他欲探查对方的气息,可是却感到飘忽异常,除了知晓同沈燕舞的不同之外,却是怎样也琢磨不透。
飘忽的气息,仿佛抓不住的风……
让他焦急。
听闻对方询问,变调的声音,丝毫没有任何语气。丛非颤声问道:“你又是谁?”
沈燕舞道:“我是……”他的声音忽然停顿,接著说道:“你是谁?”仍旧没有语气,但是丛非感觉到身旁的压力陡然增大数倍,压得他冷汗直流。
丛非皱眉道:“我叫丛非。”他声音刚落,便觉得身旁的压力骤减,他抬起头看向上空的沈燕舞,眉头微微皱起,刚要开口,却听对方说道:“莫要妄作猜测。”威严的声音,硬生生的将丛非到口的疑问吞了下去。
沈燕舞又道:“你为何在这里,龙族禁地不容外人。”
丛非愣了一下,看向沈燕舞,抿起了唇,不知如何解释。
沈燕舞等待片刻,却不闻任何声音,他的身体飘然下降,来到丛非面前,伸出手摸上了丛非的额头。
丛非只觉得头上像是被戴上了一个箍子一般,锁紧了头壳,疼得他留下冷汗。然而在四周的压力下,他却无法逃离,心,霎那间,被恐惧取代。
沈燕舞收回手指,沈声问道:“他……可好?”
丛非一惊,本能的知晓对方已经知晓自己身份,他问道:“你怎麽知晓……”倏然眯起了眼睛,他怒问道:“你究竟是谁,占用了他的身体。”
沈燕舞神情不变,说道:“是我占了我的身体,这身体你们保管的很好。”丛非惊道:“你是无?”
沈燕舞道:“无?似乎我曾用过这个名字。”说著,他露出一个阴冷的笑容,丛非见了,又震惊道:“你是影?”沈燕舞道:“影?我好似也用过这个名字。”他神情一变,又恢复了毫无表情的面容,说道:“他可好?”
丛非见对方展露的情绪又消失,知道自己无法逃避这个问题,於是答道:“他已沈睡。”
沈燕舞低低“嗯”了一声,看向丛非,道:“是你,要毁我身躯。”肯定句,并非疑问,沈静无波的眼神,陡然升腾的压力,丛非知晓那是愤怒的前兆,他……眼睛倏然眯起,汗水自额角留下,滴落尘埃。
“你……该死。”
话音落,不带任何的感情,指尖凝起了寒光,直指丛非眉心。
“这里是哪里?”龙泗亭步步小心,此刻在一团白雾中,他看不到任何的东西,兜兜转转许久,他终於感到一阵心慌,四下观望,紧张万分。
正当他犹豫恐惧之时,忽然间眼前一亮,四周的雾气骤然散去,如同日上天光。他恍然看去,四周竟是一片熟悉景象,眼前流水潺潺,四周香气逼人,鸟语花香。
此处竟是那一日他同沈燕舞一起所在的河边。
他怔愣不解,眼神晃动处,模糊间看到了河水旁,依偎一起的两人。
白色的头发同黑色的头发相互交缠一起,黑白相间,煞是刺眼。
“那是……”龙泗亭心惊无语。
只见黑头发的身影微微转过了头,笑语嫣嫣,眉眼生辉,抚在白头发的人身旁低语几句,白头发的人轻笑两声,又是一阵低喃。渐渐地,两人的身影靠在了一起,低垂的头颅,不知是谁先进一步,最後两人的嘴唇胶著在一起,严丝合缝,竟是密不可分。
龙泗亭看著,心如刀割。
他认得出那个白头发的人是沈燕舞,而那个黑头发的人,笑得一脸温柔的人,竟是槐古龄。
他无声的留下了眼泪,心中一片空白。
想要上前分开两人,但是心中又有一个声音告诉自己,这是自己早已接受的事实,早该默然承认的事实。
“什麽人?”突然的厉喝惊醒了龙泗亭,他抬眼看去,发现沈燕舞来到了自己身旁,而槐古龄正一脸惊愕的坐在河边,看著自己。
龙泗亭强颜欢笑,轻声道:“沈大哥。”沈燕舞冷冷的瞥了一眼他,“嗯”了一声,却不在多言,回身走到了槐古龄身旁,脸上又是温柔无限,伸手将槐古龄自地上拉起,道:“这里人太多,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