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莫名笑得脸都涨红了,三子越发的糊涂,以为主人疯了。
顾君初突上前,拿袖子有点粗鲁地擦莫名的唇,因为那种鲜红很碍眼。
莫名抬手挡开,摇摇头,舌头伸出,食指醮上上头的血色,他的笑容染上几分狡诈,迅速在绸布上写上歪歪斜斜的几只字[越龙将军来袭,速救。莫名。],觉得不够,莫名顺道喷点血雾上去。字写好了,修饰也够惊悚了,他就把布条捆在雷公脚上,拍拍有灵性的鹰只:“去吧,去找司徒大人。”
旁边的人算是见识到了,原来血书可以这么写的。
嫣鸠那双凤目也瞪得老圆,一瞬间有了笑意,神彩剧增,唇上弯弯:“呵,原来堇萝国的八王子是这么一个厉害的角色?”
“哪里?本王子可是害怕得紧,怕得病情加重,都吐血了。司徒大人要是不给我搬救兵,我这位还未来得及归宗认祖的王子便要被将军大人给吓死了。”莫名拿茶水嗽嗽口,叹了口气:“我真可怜,是吧?”
顾君初失笑,莫惑唇角也隐隐有了笑纹,嫣鸠挑高的眉梢久久不能落下。
三子顿悟:“我明白了,殿下是不是要喝蜂蜜了?”
莫名摇头:“还不是时候,不过三子,事情结后你把‘留得青山在,哪怕没柴烧’这句谚语给抄一百遍。”
三子的脸色又变成苦瓜状,上一回的‘人比花娇’已经教他暗自落了不少的泪,想不到又遭此劫难,三子暗自发誓,他以后再也不要卖弄了。即使万般不愿,三子还是耷拉着脑袋,拿小狗般可怜的水汪汪小眼睛盯着主人看,嘴里拖拖拉拉地应着:“是,殿下。”
见仆从异常的苦恼,莫名坏心地笑开了,盘算着下一回让三子把道德经给抄一回,不知道这仆从会不会反抗。
“接下来你要做什么?”嫣鸠看着莫名竟然还有空去耍弄仆人,不知他在想什么,搬了救兵也不能如此的轻松,越龙将军可不是普通人。
莫名扇子一开,轻轻地摇:“啊,还能怎么样?八王子我身体虚弱,走路不稳,三步一咳,孱弱得无力去跟这位大将军抗衡啊。这不吓得腿软了,在这里等将军来揪。”
听着这么一说法,大家都知道这位王子准备耍赖。嫣鸠算是见识到了,八王子的传闻在坊间没少传颂,听说这八王子曾经被江湖人养着,看来是真有其事,现在的不整整就是流氓的作风吗?
“你想要什么?”莫名可没忘记嫣鸠开出的条件,莫名或许一开始就不打算接纳嫣鸠,但当他说要合作的时候,莫名就觉得他们或许有着一定的共鸣。这种诡异的心情起伏并不受大脑控制,仿佛完全由种直觉的驱使,莫名想弄清楚这是什么。
嫣鸠灵动的双眼突然变得空洞,赤红的一双眼眸子,暗哑无光,即使他现在是抬首望向窗外,但因为那正对的恰巧是一棵嫣鸠,这双眼睛映不出赤红。
“把我带离堇萝,我要拜到洛山门下。”
这个要求,还真是奇怪。莫名与顾君初对看一眼,然后顾君初问:“你为什么要加入洛山派?”
洛山是广招门徒并不断扩充没错,但也是有底限的,像嫣鸠这种身份,洛山不太可能接纳的。洛山能解决麻烦,但讨厌自找麻烦。
“听闻洛山派极其护短,一旦加入以后,门徒会受到洛山保护,是吗?”
“是这样没错。”莫名看着他邻座的红衣男子,甚感兴趣:“你需要洛山保护?将军府不好?”
嫣鸠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是看着顾君初,继续说:“洛山师兄弟排名是按能力划定,是吗?”
顾君初双手环胸,沉稳的他除了对莫名和洛山的师兄弟比较宽容以外,对其他人,一向是冷淡漠然:“你若要加入洛山,付出的代价将会不小。”
说罢,他的目光稍稍落在莫名的项背上,伸手搭住那瘦削的肩膀,给予温暖。
嫣鸠皱眉:“代价我能付,我修改条件吧,若我助你们完成心愿,那么你们就把我引荐给洛山掌事者。”
“好。”莫名扇子合上,一击手掌,他拿手肘轻打背后的顾君初:“我们就答应他。”
离开堇萝是莫名一开始的计划,而洛山半个掌事者就在他身后,这么一做,也不是赔本生意。
“那就击掌为约。”嫣鸠伸手,莫名给他拍上。
这宗‘生意’看上去稳赚,但莫惑和顾君初都皱眉了,他们认为连本钱都没计算清楚的生意,根本无法确定利润。
只是现状不容他们继续争论,越龙将军已经押着被制服的侍卫进来,那龙行虎步的英姿,还有那魁梧健硕的身材,还真是威武不能移的英雌一名呢。
莫名眉梢轻挑,瞄了嫣鸠一眼,感慨:“外形不怎么地,还好你只是养子。”
嫣鸠也挑眉:“或许吧。”
二人笑盈盈,越龙将军如敲锣般的声音就铿锵有力地响起来:“卑职越龙将军单于婵,见过八王了殿下。”
行的是抱拳礼,什么跪拜的,她可是自动自觉省去了。
莫名缩在扇子后瑟瑟发抖,他可是无用的病痨子一名啊,当下被将军的强势给骇住了,不能言语。
越龙将军鄙夷的表情毫不保留,重哼一声:“殿下,今天末将有要务在身,未能上朝见识殿下英姿,真是感到万分可惜。”
莫名对这分明的讽刺回以孱弱的一记微笑:“将军大人,不……不用在意,呵,我也没待多久。”
单于婵嗤笑一声:“殿下,末将今天此次前来,是要回我的东西。”
“东西?”莫名的眼珠子打扇沿边滑过,瞄向依旧风华绰约的嫣鸠,虽然是依旧的,但莫名却认为他变了,这朵嫣鸠失去了生命,只剩下干涸空洞的外壳。
“对,我想殿下是有所误会,嫣鸠是我的养子,我并无意将他嫁给任何人。”
口气是咄咄迫人的,这越龙将军不像在讨人,反而像是来拿人。
“嗯……”莫名离嫣鸠就几步,他弱声问:“你要回去吗?”
嫣鸠仿佛瞪了莫名一眼,然后咬牙:“不回去。”
所有的事情都在一瞬间发生,越龙将军大掌一挥,嫣鸠虽然伸手挡住,仍是被一掌扫倒地上。只打了一滚,他已经坐起来,撩开覆面的乱发,被揍红的脸颊露出,唇角处冒了血丝。
嫣鸠的外表是有够狼狈的,但表情却没多少变化。
莫名笑了,扇子一合,轻击掌心,喃喃道:“嗯,我可没有自信能滚得如此的熟练啊。不过这一掌我得在院子里受,不然衣服不够脏。”
顾君初瞪了他一眼:“不用你滚,我让她滚。”
第十七章:装蒜
越龙将军这一手掌刮美人,还真是入不得眼。
至少莫名如此认为,力道不足,手法欠佳,速度有待提高,完全没有掌的艺术,如若让他来可就不止这个程度了。
虽然如此,但将军这一手还是吓着了不少人,被押到偏厅集中的仆从们是一个个噤若寒蝉,不敢动弹。毕竟这将军如果生气了,一声说要砍头,八王子好像保不了他们的脑袋。
“还好?”
莫惑扶起摔倒在他旁边的嫣鸠,瘦弱的他扶上受伤的嫣鸠,怎么看就是怎么的弱势。莫名后退几步,退到他们身边,三人站成一堆,恰恰好是病弱三人组。
三子看得那个叫揪心啊,他双手一张,凭自己尚在发育中的少年之躯坚决护主:“来吧,受几掌我也不倒下的。”
莫名藏在扇子后的脸又笑开了,他摇摇头,决定以后这三子扔到洛山派去狠操,不然以这种不知死活的性子,和这不怎么可靠的小身板,不用几天就得横尸了。
嫣鸠以指抹去血污,看莫惑的一眼里是含着感激的,只是太浅薄,被人当成千媚百娇的一瞥,意在勾魂摄魄。
“嫣鸠公子的‘驴打滚’练得不错,一天得练几回?不过单凭这身手,可不足以在洛山立足呢。”
能说什么?嫣鸠眼珠子一拐,掠向那摇着扇子装蒜的八王子……王八羔子:“哼,既然连你这种病痨子都能待,为什么我不能?莫名,我可没忘记你的位置,第三万三千名,挺吉利的数字。”
还真是不饶人,莫名轻咳中夹上几声低笑:“那你也要跟我一样,找座靠山?”
靠山打前方重重地哼了一记。
嫣鸠眯起眼睛,他调查了莫名,也调查过洛山一些情况。听说这王子唤其中一名男宠作君初,如果是顾君初,他记得这是洛山的大师兄。
“哼。”他哼笑一声,拒绝了莫惑的挽扶,站直腰板,刚才的一击是没给他造成多大的伤害:“我最烦故技重施。”
扇子轻点唇角,莫名对他是提起兴趣,这样一个要求合作的家伙,看上去也不像窝囊废,但偏偏躲不过那么逊的一掌?
莫名要想更多,但这种背景的确不宜静思,这不是才开始,马上就被打扰了?
越龙将军很满意自己的做法镇住了这些人,也相信自己给了这名王子足够的警告,当下继续达成她的目的:“殿下,是我管教无方,让他任性妄为了,我相信他想清楚以后,肯定会给我正确的答案。”
“他不是说了不愿意?”莫名维持自己弱势形象,怯弱地回话。
“他只是说谎,殿下,你看。”越龙将军向嫣鸠伸出了手。
嫣鸠不愿意,这是他刚才已经给予的答案。然而此刻,他仿佛有点不对劲,竟然不再反驳,只是定定地瞪着那只手,脚下微动,似乎真的要过去了。
香气绕过扇子扑鼻而来,莫名挑眉:“花香?”
“花香?”莫惑听见了,仿佛想到了什么,他迅速按住嫣鸠伸出来的手,然后向三子讨来手帕,按住嫣鸠的口鼻:“快点让将军出去,不然他就要跟将军走了。”
被莫惑这一阻挠,嫣鸠仿佛自梦中醒来,自行捂住掩鼻的手帕,气也不敢透一口。
竟然有人坏了好事,越龙将军大怒,剑刃出鞘,指向的是莫惑:“这不是伪认八王子,欺君犯上的莫惑吗?看来你是越狱了,本将军今天就将你就地正法。”
她的剑没来得及刺中莫惑,一抹人影介入,一脚踢中她的手腕,然后将脱手的剑踏落,剑尖重重刺入地面。
利刃随着抖动嗡鸣,让人耳底一阵发酸。众人定睛一看,只见顾君初换了位置,衣摆恰恰落下,动作快的,没有人能确定他是否有动手。
顾君初犀利的目光射向越龙将军,她已经不敢轻举妄动,只这么一次交手,胜负高低立见分明,她是武将没错,但不代表没有脑子。
“别这样,别伤和气。”莫名急忙拉回顾君初,歉然地陪着笑:“将军,不是我不想把人交回去,但你知道王命难违,我可是得到女王的圣旨,遵循母王的主意办的事。”
圣旨的确是一个问题,但对方也很天才。
“那殿下就把嫣鸠借给我吧。”
借?这还不是刘备借荆州,只借不还?亏他想的出来。莫名稍稍思索,笑问顾君初:“来了没有?”
顾君初侧耳倾听:“来了。”
“那好,将军,这事的确不好办,我家就一个嫣鸠,借你了,我怎么办?”
听着这王子话锋一转,似乎不容易妥协,她正考虑下一步怎么做,莫名却提议。
“这里人太多了,要不我们到院外去探讨探讨?”
虽然不知道莫名想干什么,但越龙将军还是应了莫名,跟他一起走到院外。除了他们俩,其它人都站得远远的,院子中央分开一小片地域,这点距离让人听不清楚他们聊什么。
而他们也真的没聊什么。
莫名指指地下:“这院子挺多落叶的,而且遍地是沙子。”
“殿下想说什么?”越龙将军皱眉:“有话直说吧,但话说在前,人我是要定了。”
轻咳声一连串,莫名叹气:“我不是八王子吗?将军何以敢一再相迫?难道你认为我们的阶级分别就这么模糊?”
“……”听着似乎是说她谋反的,越龙将军双眉一拢:“末将并未有此想法。”
“那你为何敢来向本王子讨人?”扇子来回摇动,莫名仿佛受了惊吓,退了一步:“难道你认为本王子是男的,就该好欺负?”
是这样没错。但单于婵不能说出来,一时间被堵得没话说了。她盯着莫名,表情复杂。
莫名合上扇子,以此轻触颊边:“其实我也有事想问你。”
“嗯?”
“你刚刚那一掌,看上去挺熟练的,而且嫣鸠也滚得很纯熟,你们平时都维持着掌掴与被掴的关系吗?”
望着笑吟吟的王子,越龙将军再次无言以对。这都是她无法回答的问题,回答?这又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事,编?那也不知道能编什么,所以她选择了沉默。
扇子自掌手带节拍地敲起来,虽然打刚才开始就一直咳嗽连连,但莫名看上去却甚为惬意。迎接对方锐利的目光同时,他掂量着时间差不多了:“对了,将军大人,可否把你的掌心给我一看?”
越龙将军是真的看不透这位王子了,不明白他的心思,所以一时间竟然不敢伸手。
“将军,只是一看,何必太吝啬呢?还是你害怕了呢?”
想到自己竟然吓不了一个小毛孩,越龙将军心时也气,听他曲解自己的意思,她就不管了,这就伸出手去。
莫名看准她的手伸出来,脸突然向前一凑,极轻巧的动作,根本没多少人能看清楚他是怎么动的,然后他就迎着那手横飞出去,摔在地上,打了几滚,噗地吐了一口鲜血,灰蒙蒙的地面染上浓稠的深红色。
……
院内一片死寂,包括突围而进的一行士兵都定住了。
“将越龙将军捉拿起来。”领队的司徒静云立马下令,于是北城卫兵与王宫调拨的侍卫队对上了,一片混乱。
嫣鸠自惊愕中回过神来,他一脸不可置信:“好假。”虽然如此,但不懂武功的普通人就看不出来是怎么回事。
刚才那分明是莫名把脸凑过去,而后又顺势跳开来打了几滚,然后吐出一摊血。这手掌压根儿没打碰到人,掌风就不敢保证有没有扫到,只是嫣鸠可不相信他的义母能用掌风刮飞人,他最清楚。
莫惑是真的担心了,急步赶上去扶莫名,而顾君初则是环手轻叹,没走上去帮忙,因为他知道这人还有后续。
果然,莫名等到司徒静云带同一名陌生的,但从穿着可以看出地位不低的家伙走近以后,就挨在莫惑怀里,半死不活地吐着血:“我恐怕不行了。”
凄凄惨惨的一句话,三子马上哇地哭出来了,增添了悲剧色彩。
“莫名,你别说话。”莫惑拿袖子给他擦拭,却只擦红了一片雪白的袖子,瘦削的人也像秋风中的枯树,瑟瑟地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