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配合,比三子更有说服力,顿时整个院内蒙上了一层哀伤,一个个像死了主人一样,耷着脑袋,院子内低泣声此起彼落。唯独顾君初和嫣鸠一脸木然,不知道摆什么表情才好。
司徒静云看着此情此景,霍地指向越龙将军,冷声道:“将军,你竟然带同大军包围王府,并打伤八王子殿下?此乃大逆不道之罪,押下去,先经刑部审查,再移交女王定夺。”
面对这一指控,越龙将军可不服:“我没有打他!”
“这难道是王子自己摔倒了吗?”
“……”她也开始怀疑自己了。
“证据确凿,你无需抵赖,押下去!”司徒静云不跟他罗嗦,把人给捆了,回头命人把随行的御医唤来,给莫名诊治。
“喂,快阻止,这一诊,不就前功尽废了?”嫣鸠提醒袖手旁观的人。
顾君初冷哼一声:“你不需要替他担心。”
结果御医诊出个内伤加重,需要静养的结论,直听了嫣鸠傻眼,一双凤目瞪得老圆。
顾君初没管他,上前几步把人给横抱起来:“我先带他回房间。”
他大步走开了,三子和莫惑急步跟上,嫣鸠也只好跟了,整个王府留给宗政玲和深红处理。
司徒大人还留到莫名诊断完毕,太医熬了药汁给他服下,人睡下,被角也捂紧了,这才离开,那姿势看着就是准备去找王帝高谈阔论,慷慨就义的模样。
人走了,门阖上了,天空也黑漆漆一片了,昏黄灯光下,房间内只乘下几人。三子还是抽抽噎噎的,莫惑愁眉不展,顾君初表情淡漠,谷嫣鸠欲言又止。
床上的人突然就挺坐起来,轻抚喉间,向三子招招手。
三子原本还在哭的,看到主人就这么坐起来,看上去龙精虎猛的,半把鼻涕还挂在人中处,看见主人招手,便嘶的一声把鼻涕吸回去,擦掉泪凑过去。
“殿下,你回光反照了么?”
……
莫名抬手就给三子一记爆栗,轻咳几声:“给我拿蜜糖。”
沙哑的声音听着是多么的糟糕,三子连滚带爬地张罗去。
莫惑仿佛也惊呆了,眼眶微红的那双大眼睛睁得更大了,那张脸显得更小了。
想起他刚才一直在发抖,莫名知道他是真的担心自己,不禁歉然地看着他:“二哥,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莫惑总算回过神来,他抿抿唇,骨感的手抚上莫名的肩:“别说了,你没事就好。”
莫名得到二哥的谅解,开怀一笑,回眸就望向始终没多大表情变化,像冰块一样的顾君初,心里才觉得郁闷,他抓准莫惑容易妥协,抓准三子好逗弄,却知道这人不容易解决。
对他招招手,他没反应,瞪他一眼,也当没看见,还是开口了。
“喂,别生气了。”
顾君初眯起眼睛,上前几步直接就将莫名按回床板上,俯视他。
莫名侧眸瞄一眼按在肩上的手,顾君初的体温很诱人,单只一双手掌,着实的不满足,他瞄向上方,笑得没心没肺:“喂,里面还有位置,躺下来可好?”
“哪天你成了哑巴,大概这张嘴就该歇下,也不需要胡来了。”顾君初说。
“你这什么话。”莫名撇着唇,闷声道:“我以后会注意。”
顾君初认为这人的保证完全不值得信任。
当三子把蜜糖水送到的时候,就见顾君初压着莫名,当下就为莫名鸣不平:“初公子,今天殿下身体不适,你就不能忍忍?”
几双眼睛瞪着三子,瞪得他差点把手里瓷碗给摔了,而后莫名开始笑起来,一边呛咳着一边笑,眼泪都给飙出来了。
嫣鸠总结:“这人真是个疯子。”
没有人能反驳他,因为这人总做些疯狂的事情。
“好了。”顾君初看着那人又要得意忘形了,当下便将他扶起,把蜂蜜水端给他。
等莫名喝着的时候,顾君初就给吩咐三子:“让深红安排房间给这位嫣鸠公子。”
“我也回房了。”莫惑仔细看了莫名一眼,确认他是真的没事,就潇洒地转身推门而出。
三子领命,回头就要领嫣鸠。
嫣鸠却盈盈一笑,烛光下仿佛盈着淡淡红霞:“不……”
“嗯?”
“我要跟顾君初睡。”
……
碰……瓷碗砸了,莫名的双臂如灵蛇般环上顾君初的颈脖,将其扳倒,下颌亲昵地厮磨着顾君初的发顶:“你说要跟谁睡?”
嫣鸠迎着莫名的眼神,只觉他泛着冷光的双瞳,竟然像毒蛇一般危险。
第十八章:关系
又一个美好的早上,鸟儿吱吱啾啾满树上跳。莫名所住楼阁的院子外也种了几棵嫣鸠花,三子看着这一树红花,就想起了殿下的新娶嫣鸠公子,那的确是个美人,听深红管家说堇萝国就数他最漂亮。不过他还是支持初倌儿的,当倌儿的舞一手好剑,练就一条快腿,抱着公子还一脸轻松呢,人家多不容易啊。
思前想后,三子托着的一盆水都快凉了,连忙推开木门,准备进去侍候主子梳洗。
掀开打屋梁垂落的蔓蔓轻纱,就见床帐内人影轻动,三子低唤:“殿下,三子送热水来了。”
一只手探出撩起纱帐挥了挥:“搁着。”
是顾君初的声音,三子机灵地退了一步:“殿下要是起来了再唤三子,三子在外头候着。”
不用等答案了,三子托着面盆往外撤。一缕春风泄入,撩动一屋子粉色纱帐,原本昏暗的空间也明亮起来,三子行进间瞄见一抹深红色,直觉就回头。
轻纱飘拂,临近湖畔那座楼台,能见碧水上轻烟弥漫,然而鳞鳞水光却趁着晨光化雾映入。这一看,绿柳和红花相映的湖畔与雕栏重重的楼阁仿如书中所述仙景。
美景三子不是没看见过,此时虽然景色是真的诱人,却最多也只是惊叹一声,但他现在目瞪口呆,不为别的,就为楼台前那榻椅上的人。衣衫半褪,秀眉轻促,一只手腕还被链铐铐在雕木栏栅上,那模样……
三子倒抽一口冷气,把要出喉的尖叫吞回去,急步出了房门,连侍候主子的决心也忘记了,碰一声阖上门板便跑远了。
被门板敲击的声响打扰到,莫名睡眼惺忪,不怎么情愿地半睁着眼睛:“怎么啦?”
顾君初看得清楚,他当然知道三子那小子干什么,但这不重要,夜里为了研究嫣鸠的问题,他和莫名忙碌到五更,而且嫣鸠整个夜里没有安静过,动静太大,导致他和莫名都没睡好,这下子他不想再拿无聊的事情让莫名操心。
莫名实在是困,既然没事,他继续缩回顾君初怀里睡觉:“真舒服。”
顾君初感觉到冷冰冰的人在怀里钻了钻,一抹微笑爬上性格的唇上,唇角轻勾。反正这房间里的人都不要早起,他也环紧怀中人,继续补眠。
房间内除了轻微呼吸声,再次只剩下轻纱飘摇,光影错落。
三子一脸吞了怪东西的青灰色,抿紧唇疾步走往厨房。厨子们看到三子走三步一趔趄的模样,都不知道他是怎么了,最近王府里多事,换主儿,闹事儿,今儿三子这家伙又失魂儿,仆从们不禁都暗叹今年是流年不利。
“三子,你还好?”有人关怀地问,厨子们都很喜欢三子,毕竟年轻活力又懂得不少他国趣事的小子还是很可爱的。
三子那是哑巴吃黄连啊,他总不好说殿下昨天玩了勇猛地夜挑两位男宠,还玩了一些特殊的玩意吧?(3P+S·M)
思来想去,他认为作为一名好仆人,是不能嚼主人舌筋的,当下苦笑着说:“我拉肚子了。”
“去去,少在厨房恶心。”
再喜欢这小子也容不得他胡闹,厨子们把三子给踢出去了。
三子拎着铜盆漫无目的地闲逛着,他又不敢回殿下的百凤阁去,就怕听到不该听的。头顶上一片愁惨淡,三子垂头丧气地逛到竹院,想起自己竟然忘记给二公子端水了,回头就准备去打水。
“三子?”莫惑早就见着三子,看他神不守舍的模样,不觉亲自出来看看。
三子见到莫惑已经一身整齐白衣站在那里,还是叹一声二公子的风采过人,简直就同说书的嘴里那些仙人一样。
“二公子真好看。”
相处了一段时日,莫惑也知道三子是心直口快,只是轻轻一笑作罢。抬手一指那只铜盆,便问:“这是怎么了?”
“啊,我正准备给二公子你打水。”
“不用了,这院里有一口井,我自己可以解决。”莫惑微微一笑。背后是竹影重重,碧色细叶翩翩而落,风掀动了洁白衣袂与发带。
三子忍不住再瞄瞄这位主人,低声应是。
莫惑没准备回屋里,他往外头走。
“二公子去哪?”三子连忙跑上前去询问。
莫惑倒是没想到三子竟然拦住他,但他并没有介意,他回答这名小仆人:“我要去找莫名,这时候他应该起来了。”
“他……”三子呶呶嗫嗫了半天,强笑着:“殿下他没醒啦。”
“哦?”莫惑看着脸有异色的三子,垂眸一想,轻轻点头,马上就转身往回走。
三子耷着脑袋跟在看头,看着瘦削的身影缓缓前进,就特别同情这二公子。殿下昨天夜里陪着新欢旧爱,就忘记了二公子,也真是太没心肝了。
莫惑回到屋里,他素雅的一座小筑,房间里也没什么,除了书架子和一张八仙桌就是床,打窗台望出去就是竹影重重。他拿了耕种的工具就到院后一片小地去,缓慢而细心地整理起地里的植物。
三子看着新奇,就帮着莫惑提水,除草。
别看这地小小的,他和莫惑两个人弄上一大早上,才稍有成绩,望着一片绿色,染上水泽上肥嫩的叶子在阳光下闪着灿灿光点。三子不无感触,以前跟父母种庄稼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感受,好感动。
“二公子,这是什么啊?”
莫惑倒给这满头大汗的小伙子一杯水,打量这一片植物,仿佛也很满意,便微笑着回答:“是药草。”
“咦,二公子会种药草?二公子是大夫吗?”
“不,只是稍有涉猎而已。”
三子此刻真觉得莫惑是神仙了,温文尔雅,知书识礼,还博学多才呢,说不定这二公子以后真能成仙。
“莫名为什么还没起来?”莫惑话锋一转,又绕到这话题上。
三子捧水的手顿了顿,目光游移,不知所措。
“嗯,他跟顾君初一起睡也很正常,是不是因为房间里多了什么,让你不好意思告诉我?”
“啊,这……”三子张口结舌,总觉得这二公子很神,连这都能猜到。
莫惑轻轻一笑:“没事,就是嫣鸠公子在他房间里也很正常。”
“不是啦!这都没什么,但嫣鸠公子戴上了手铐,好像被蹂躏得很惨……”三子后知后觉地掩唇,但话已经说全了。
莫惑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目光落在远方,表情没多大变化,还是那样淡然。
“二公子你也不用担心,其实殿下也很喜欢你,他不是经常为你布菜吗?都为你的身体担忧吗?没关系的,只是……只是殿下给每个人的不一样,但都有喜欢你们啦。”三子慌不择言,胡乱安慰了一通。
莫惑被他逗笑了:“莫名也很喜欢你。”
“啊!是吗?”仍留着稚气的脸上浮起兴奋的神采,完全不了解莫惑话中真意。
莫惑只笑他少年不知愁滋味,但也不点破,无忧无虑也好,省得他也变成一个满腹城府的人。
二人开始不着边际地谈天说地,三子不知不觉将从认识莫名开始的所有事情都说了一遍,莫惑大多只表达一点意见,一两个字就听取一大片,小仆人嫌不够,连莫名一个喷嚏都给抖出来了。
……睡梦中的莫名打了好大一个喷嚏。
莫名连打好几个喷嚏,终于待不下去了,爬起来:“啊,什么时辰了?”
顾君初拎起床榻边的衣服给莫名披上,走到楼台前去探望:“午时了。”
榻椅上的嫣鸠也睁开眼睛,动动被铐着的手:“帮我解掉吧。”
看着一身狼狈的嫣鸠,莫名倜笑着捻起他大开的衣襟,轻扯:“怎么,你这是要勾引谁?”
眼波流动,嫣鸠先是挑眉,继而一笑,妩媚的笑容将鳞鳞波光给比下去了。他一把握住莫名的手腕,扯近:“我勾引你,好不好?”
莫名也挑眉,打量那双赤红的眼眸,瞳眼周边是满布血丝啊。他也不示弱,伸手轻划嫣鸠的胸膛:“你准备怎样勾引我?兔子眼的小鸠儿……”
嫣鸠仿佛对于这个称乎十分不满,双目眯起,而后嘲弄地一勾唇:“小名,你的眼睛也不错,红线千缕绕白珠呢。”
针锋相对,空气中飘浮着火药味,顾君初却选择在此时解开链铐。
嫣鸠甩甩发麻的手臂,手腕都磨破了皮,他或许很痛,但却没哼半声。
莫名从柜子里翻了一瓶金创药,拉过嫣鸠的手,看看伤口:“君初,给弄点水来,要洗洗伤口。”
拿绢布轻轻吸掉伤口泛出的血水,莫名没敢太使劲,他看着就知道有多痛,毕竟这人折腾了一个晚上,这只手腕也像不要了,死扯活拖的,就拖出这样的伤痕,还有咬伤和抓伤:“你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嫣鸠任由莫名摆布自己的伤,他一手正支住曲起的膝盖撑在颌下,脸朝一片碧水,漫不经心地回答:“不知道。如若不是,我为何要留在这里,还要铐住自己?”
莫名回忆起昨夜里,他误会嫣鸠是对顾君初有意思,事实并不是,而是嫣鸠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这又是怎么回事?”他不解有什么能让一个人在晚上发狂。
嫣鸠将一头乌黑秀发往脑后撩梳,手指穿过黑发,黑白分明,脸上表情淡漠:“那是巫师的诅咒。”
“巫师?”堇萝还有这种东西?莫名皱眉:“据我所知,那些巫师什么的,都是一些装神弄鬼的家伙,全凭一些骗人的技俩和怪药吓唬别人,从中获利。”
嫣鸠听到这一评论,就想着那巫师如果听见了,肯定要闷死,不禁笑得开怀:“哈,是这样,但这家伙又厉害一点。”
门咿吖地打开,顾君初领着三子和莫惑进来。
一行人见着衣衫不整的二人亲亲热热地拉着手在榻前欢声笑语,就不知道作何种想法。
三子托着脸盆进退两难,还是顾君初轻轻推了他一把,他才过去了。
莫名接过湿布巾,为嫣鸠的手腕洗去斑斑血迹,而后上了金创药,包上一圈绷带。
嫣鸠动动手碗,感觉好多了:“谢。”